《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节 ?  ?本书名称: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本书作者:十弋 本书简介:云珠穿越了,刚一穿越,便面临着选秀,还很不幸地被选入了宫中,成了康熙朝后宫大军的一员,本来打算既来之则安之,安心养老躺平生活,但为了避免各种算计,不得不努力争宠。 成为宠妃的云珠以为她拿到的剧本是后宫升职记,进宫好几年,她才发现,她穿成了德妃,对,没错,就是那个传说中特别能讨康熙欢心,晋级速度特别快,特别偏心小儿子,最后郁郁而终的德妃娘娘。 云珠大喜,作为后宫中的最后赢家,争宠又何必呢,定下长命百岁的小目标后,德妃开始摆烂了。 后宫中的娘娘们发现,昔日的最能讨皇帝欢心的卷王德妃变了。 宴会上:其他妃嫔:可恶,这些舞姬都在邀宠。 德妃:顶级艺术家的节目,看到就是赚到,再来一次。 饮食上:其他嫔妃:皇帝喜欢江南女子的盈盈风情,我要控制口腹之欲。 德妃:御厨手艺真好,这烤肉再来一串。 教子上:其他嫔妃:儿子你要努力读书,让你皇阿玛看到你的能力。 德妃:谁让我儿子四点起床,就算你是皇帝我也照骂不误。 这样放飞自我之下,怎么皇帝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怎么还封后了。 排雷:有私设,皇帝有后宫 内容标签:清穿宫廷侯爵爽文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乌雅云珠(德妃)┃ 配角:康熙┃ 其它: 一句话简介:德妃目标:长命百岁 立意:爱自己才能爱世界 第1章 选秀 康熙十四年,冬。 天阴沉地厉害,北风呼呼地吹着,天下的云层黑沉沉一片,压地低低的,让人心里无端地往下坠。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云珠身子哆嗦了一下,细嫩的脖颈上浮出大片大片的寒栗子,不由悄悄挪动已然冻僵的双脚,尝试着给身子增添些热乎气,这一日里她子时便从家里出发,被父亲威武架着一辆青皮马车送到宫门口,随着宫里的姑姑走到储秀宫大门前,和同样参加小选的人们恭敬地在殿门口吹着冷风等待了大半天,穿越前穿越后,这都是云珠没受过的大罪。 是的,云珠,现在该叫她乌雅云珠,是从后世穿越而来。 上一秒她还在一边骂着黑心老板一边996加班加点修改方案,下一秒白光一闪,便到了几百年前皇城根下的一户人家。 这家人全家都是正黄旗包衣,也就是俗称的皇帝的奴才。祖父额参在宫里担任着膳房总领,父亲威武则是护军参领,家中四个孩子,云珠穿成的是家中的长女,倒也是巧了,这姑娘的名字也叫云珠,在她之下,还有一母同胞的弟弟白启,大妹玛颜珠,还有一个小妹妹,年岁尚小还没取名,家里人都妞妞、妞妞的混叫着。 云珠穿越来的时间也是赶巧,若是平时,她这突然变了样子,家中人心中怎么也得泛起嘀咕,说不得还要找萨满好好驱邪。但就在云珠穿来的第二天,将将摸清环境的时候,宫里太皇太后老人家发了谕旨,要求进行内务府小选,上三旗下包衣人家,凡是十三至十六岁的姑娘,都得送去宫里参选,云珠这一年正好十六岁,踩着年龄的尾巴入了名单。 这皇令一出,乌雅家全家都行动起来,凭着家中内务府的老关系,额参和威武四处打探,终于打听出来,这次的小选,宫中是要选主子娘娘。 一家人不由得心头火热起来,心中更是重视万分,这要是家中的大姐儿得了宫中的贵人青眼,对整个乌雅家都是天大的好事,乌雅太太更是将家里积年的关系都使了出来,费了老大劲请来积年的老嬷嬷,眼不错地盯着云珠学习规矩,一时间也没人注意云珠的不同寻常之处了,一天天下来,日子便到了十二月初六。 初六一大早,威武满心火热,将大姐儿送到了宫门口,又将马车远远赶到小巷子里,搓了搓赶车被冻得通红的手,这才从怀里掏出一杆烟,就着马车里小炉子的炭火将烟点燃,使劲嘬一口,喷出一阵白雾,长舒一口气,惬意地靠着车厢,哼着小曲悠哉等着。 而云珠,则和几十个小姑娘一道,跟着管事嬷嬷,到了储秀宫门口,等着贵人的挑选。 别看乌雅家全家人都心头火热,指着家中的大姐儿出息,但云珠自己心中半点也不紧张。乍一听说内务府小选,云珠心中很是咯噔,心中不是不忐忑的,虽然她对清朝的了解都来源于教材,也就是知道有个康乾盛世的程度,但她再傻白甜,也知道在古代进了宫成为服侍人的宫女,生死不由己,进宫后的日子和浸泡在苦汁里也没区别了。 但自从家中打听出来,这次内务府小选,是要从包衣人家里选些人入宫服侍万岁爷,云珠便放下了心中的担忧,自穿越来后,她也是照过镜子的,虽然铜镜没有西洋镜那么清晰,模糊中也能看出,这个身子的长相和她穿越前很像,含情目,柳叶眉,生得娇娇怯怯,似弱柳扶风,天然便是袅娜之态,看着便是温柔沉醉。 若是放在江南,这等长相说一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句绝色也不为过,但,此地是京城,该地的掌权者是马背上出来的,靠着征战打下了天下,比起娇柔,他们更喜欢的是英姿飒爽的女子,云珠这个长相,在京城,属实小家子气了点。 因此,在从原身记忆里知道这件事后,云珠便将心稳稳地放进了肚子里,这服侍皇帝的人,起码颜值要过关,像她这种长相,必定是不会留牌子。 云珠便抱着这种心态,站在了储秀宫门口,等着宫中贵主子的宣召。 在云珠再次小幅度地挪动身子,将身体的重心从左脚转到右脚后,终于等到了心心念念的召唤。 “正黄旗包衣,护军参领威武之女...”小太监还在念着其他人的名字,但这声音已经被她自动摒弃在耳外,打着走个过场的主意,云珠跟着同队的姑娘们走了进去。 走进储秀宫宫门门,穿越光秃秃的院落,便是储秀宫的正殿了,秀丽的宫女将厚重的帘子掀开,肃容等着这批秀女走进。 这一批进去的秀女一共十人,云珠排在中间位置。 没有被这凝滞的气氛影响,云珠镇定自若地迈进正殿,甫一进殿,便感到逼人的热气铺面而来,面阔五间的大殿里已经坐满了人,四边沿着墙摆满了炭盆,上好的银丝碳微不可闻地燃烧着,闪烁的火光将朱红的柱子照得更艳。 正殿主位坐了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这便是大清后宫里顶顶重要的人物,太皇太后老人家了,在她身后半步的,坐着另一个年轻点的妇人,这却是顺治帝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娘娘,在她们下首,两侧摆了两张椅子,坐着相貌较好的年轻妇人,这才是皇帝的嫔妃,但在太皇太后面前,这年轻妇人也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大概就是颇得盛宠的格格呐喇氏和马佳氏,这两人也都是正黄旗的包衣出身,在康熙六年入宫,呐喇氏生了两个儿子,皇五子胤禔还活着,而马佳氏生了四子一女,却只活下来一子一女。 以上这些消息,都是望女成凤心切的乌雅夫人,灌输给云珠的,大清虽然入关已经多年,但后宫事情并没有形成些固定的章程,去岁仁孝皇后生子后薨了,宫里乱糟糟的便不成样子,皇帝和仁孝皇后感情甚笃,结发妻子去了后悲恸难耐,也没有心思理会宫里的事务,只全部交给了太皇太后操持,这次选秀,也是太皇天后忧心皇帝过于悲恸,一力促成。 “跪。” 心中各种杂乱的思绪没有影响云珠的行动,听见老太监的呼喊,云珠拿出了家中随着嬷嬷学到的本事,头发丝都不动地拜了下去。 “都起来吧。” 上首传来苍老却威严的声音,云珠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垂眸肃手肃立着,眼前是执掌大清后宫的女人,更是他们这种包衣家族的主子,为了全家人的性命着想,云珠也不能有什么不敬之处。 太皇太后眼皮耷拉着,似乎对下面的人毫不在意,戴着玳瑁指套的手微微抬起,旁边站着伺候的嬷嬷便知了她的心意:“从左边起,分别说明自家情况。” “是。”候选秀女们纷纷应是。 “禀太皇太后。”站在最左边的秀女往前一步,便要陈述家门,许是她也知道这次小选是为了挑人服侍皇帝,心里有着大期望,还未说话脸便胀得通红,待说话时更是磕磕绊绊:“奴,奴婢为正黄旗...”端坐上首的太皇太后眉头微不可见地皱起,那老嬷嬷立时说道:“这规矩是怎么学的,带下去。” 这秀女的脸瞬间白了下来,整个人软在地上,两个小太监飞快地将她拖了下去,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完成。 “下一位。” 老嬷嬷完全没被这状况影响,无波无澜地继续说道。 “禀太皇太后,奴婢是正黄旗...”许是第一个秀女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其他人都极力维持镇定,如果不仔细听,倒也听不出声音中的颤抖。 太皇太后高坐上台,听着这些惴惴的声音,眼皮也没抬起,只有皇太后时不时笑呵呵地说一句“好孩子。” 这样一个个自报家门,很快便轮到了云珠。 “禀太皇太后,奴婢是正黄旗下乌雅氏,祖父为内大臣额参,父亲为护军参领威武。” 按照家中嬷嬷的教导,云珠顺畅地将家中的父祖报了一遍,或许是她对进宫没有幻想,面对着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她仍然保持了镇定,落落大方地行礼退下。 低着头看着地砖发呆的云珠,没有注意到在她退下时,太皇太后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散发出一丝兴味。 很快,这十个秀女的介绍都已结束,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进了偏殿。 偏殿里都是等候结果的秀女,这偏殿面阔三间,较之正殿要小上不少,久未有人住的宫殿,即使宫女洒扫的再怎么干净,总有一种没有人气的寥落之感,这一日里终于挤满了人,即使没有炭盆,但这么多人挨着挤着,这偏殿里也有了几分人气。 这次内务府小选,候选秀女都是上三旗的包衣,适龄秀女不算很多,到了午时便已全部阅看完,偏殿里也是人挤人地要站不开了。 太皇太后身旁那个严肃的嬷嬷走进了偏殿,身旁的宫女端着紫檀木托盘,上面摆放着几个缂丝香囊,云珠知道,这便是选中的信物了,若是贵主子选中了谁,便会将这香囊赐给秀女,没拿到香囊的,则可以出宫回家,自行婚嫁。 云珠又冷又饿,等着宫女向中选秀女发了香囊后,跟着太监出宫回家。 没想到那个嬷嬷扫视一圈,便径直到了云珠面前,从托盘上将香囊拿下,递给了云珠。 第2章 进宫 金乌开始西斜,金色的斜阳映照在朱红的宫墙上,晕染出一片潋滟,安静了许久的宫门终于有了动静。 候选的秀女们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从皇城的偏门络绎而出。 等候着的秀女的家人们,远远看见了动静,纷纷将马车小胡同里赶了出来,排着队接家中的姑娘们。 威武眼疾手快地占据了一个好位置,随即便跳下了马车,双目灼灼地盯着打开的宫门,热切地等待着。 没多久,便见到了家中的大姐儿。 “云珠,云珠。”威武迎上前去,觑这家里姐儿呆愣的神色,心中有了结论。 这服侍主子爷,是多大的荣耀,家中到底还是没有这个福分。 威武惋惜地叹了口气,但并没有将内心的遗憾变现出来,反而一把将手中拿着的厚重披风盖在云珠的身上,随即大步带着她走到马车旁。 “车上有炉子,快上车暖暖。”威武啐了口唾沫:“这见鬼的天气,一天更比一天冷了。” 云珠叫了声阿玛,顺着威武掀开的帘子坐了进去,厚重的车帘将冬日的寒气遮挡得严实,端起火炉上的茶壶,热茶滚进喉咙的一瞬间,四肢百骸仿佛都被一股热流滚过,云珠这才觉得冻僵的手脚终于有了知觉。 “云珠,没选上没事啊!”武威的声音被帘子遮挡了部分,但仍执着地传进了云珠的耳朵:“这也不是坏事,你额娘一直忧心万一选进宫做了宫女可怎么办,这次撂了牌子,家里就可以给你自行相看。” 风将威武的话语吹散,凭借着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云珠大概能猜到,这是原身的父亲在安慰她。 听着原身父亲的絮叨,云珠才从浑浑噩噩中回过神来,终于有了实感。 老嬷嬷将香囊给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处于呆滞状态,若不是之前学的礼仪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让她能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应付过去,不然真会出大差错。 滚烫的茶水吞入腹中,给四肢百骸带来热意,也终于唤回了云珠的神智,她眼珠子转了转,认真思索起来。 首先,被选中成为了秀女,能想办法不进宫吗? 不能。 这问题无需问其他人,云珠自己便清楚地知道。 就算是满蒙贵女,被选中了进宫,都不容拒绝。更别说他们这种包衣人家,全家都是皇族的奴才,如果不是活腻了,想带着一家人去死一死,那还是老老实实地进宫,别闹什么幺蛾子。 其次,进了宫的日子,会不会很难。 这,却不一定了。 虽然说历朝历代的宫怨诗从没有少过,什么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什么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还有什么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宫中女子,无论嫔妃还是宫女,各有各的苦。 但是,如果想开点,就当做是换了个地方养老,没有九九六,没有零零七,在后宫里找个地方躺平,原身家里虽说家世不显,但祖辈都在内务府,特别是祖父曾经还是膳房总领,关照自己吃喝不愁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不想着争宠,日子倒也不会很艰难。 那,最后一个问题,自己愿意争宠,在后宫里厮杀出血路吗? 不,不愿意。 上辈子普通公司的勾心斗角就已经让够让人心累了,更别说较之公司复杂了千百倍的后宫,还是让有能者居之,自己便关上门过好好过日子便够了。 马车晃晃悠悠,云珠终于将思绪捋顺。 武威还在外面絮絮叨叨,似乎生怕这落了选让闺女心中过不去,换着法子逗她开心。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2节 “阿玛。” 云珠挪到马车厢前方,一把将车帘掀开,探出头到武威身旁。 “云珠,你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可别冻病了。”武威还以为闺女是因为落选了心气不顺,想了想许诺到:“是不是车里太闷了,先忍忍,等明儿阿玛带你去郊区的温泉庄子上玩几天松快松快。” “阿玛,我被选中了。” 云珠凑到威武耳旁,冷不丁地放了大招。 “什,什么?” 威武不可置信地扭头,正好看见了云珠手上捧着的香囊。 再三揉着眼睛,确认了自己没有看错,威武突然猛地一挥鞭子:“快,赶紧回家让你额娘也高兴一番。” 很快,马车便到了乌雅家门前,大门的门槛早已卸下,威武赶着车,畅通无阻的到了后院。 乌雅夫人和家中的老太太早已经等地难耐,看着这渐暗的天色焦急不已。 “中了,中了。” 威武一马当先,大阔步走了进来,不等行礼,赶紧将这个大好消息说给家中。 “果真?”乌雅夫人歘地站了起来,双目放光地看着云珠。 云珠在回来的路上早已想通,便垂下眼眸,状似羞涩的微微点头,双手将宫中赐下的香囊递给额娘。 “萨满保佑。”乌雅夫人大喜过望,接过香囊恭敬地贡好,拉着云珠的手不住摩挲。 额参和乌雅老太太也笑得合不拢嘴,一时间乌雅家里陷入了欢乐的海洋,即使家中的弟妹年岁尚小,也知道家中的大姐有了天大的造化,一时间在外面和小童玩耍都得意起来。 就在乌雅家的举家庆贺中,内务府通知的进宫日子便已经到来。 这一日是十二月十三日,距离选秀不足十天,天刚蒙蒙亮,云珠便抱着一个青布小包袱,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乌雅太太也从一味的欣喜中回过神来,既有对女儿的不舍,又充满了骄傲地看着女儿远去。 马车前行,朝阳东升,这一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乌雅格格,到了。” 马车停下,小太监恭敬地掀开车帘,又将一个木头做成的脚踏放在地上,等待马车里的主子到来。 云珠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紧张的心情,踩着脚踏走下马车,熟悉的宫门再次出现在眼前。 朝升的旭日金光粼粼,映照着金黄的屋顶之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乌鸦挥动翅膀,从大殿的檐顶之上飞过,似乎要迎着日头而去。 云珠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种种景象,走进了这重重宫墙,走进了这庭院深深,走进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前的世界。 第3章 宫室 储秀宫。 进宫后首先到的地方,依然是储秀宫。 还是那个熟悉的宫殿,与几天前不同的是,正殿的门被关得严严实实,廊下几步一人站着的宫女太监也不见了踪影,没有了这些人的存在,储秀宫重又覆上萧瑟之感。 唯有偏殿,大开着正门,等候着秀女的到来。 云珠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好几个秀女,打眼望去,她不由地在心中赞叹一声,皇帝真是好福气。 殿内的几个秀女,环肥燕瘦美得各不相同。 在宫中,首要的便是谨慎。 云珠想起家中老嬷嬷的教诲,便只向这几个秀女浅浅笑笑,随即便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沉默地等待着。 而这,却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云珠只觉得殿中的女子长得各有风情,其他人看云珠也亦然,在她清浅盈笑的时候,似月光掠过湖面,又似清风吹过花枝,最是那不胜的娇羞。 打量几番,终于有人犹豫着开口:“我家里是正黄旗下的万琉哈氏,我阿玛是内管领拖尔弼。” 说这话的女子鹅蛋脸盘,望之可亲,说出的话语也温温柔柔的,很能让人心生好感。 其他几个秀女悄悄看了眼殿中的嬷嬷,见没人阻止,便也开始相互介绍起来。 云珠便也从善如流,向诸人介绍了自家的来历。 “我家里是正黄旗辛者库觉禅氏,阿玛是内管领阿布鼐。”最后一个女子的话语刚落下,万琉哈氏便略带好奇地看了一眼。 虽说的都是正黄旗包衣,但包衣和包衣也是有区别的,云珠家属于佐领下人,而辛者库则是管领下人中从事洒扫杂差,并每月向主人领取固定口粮的下人,两方不说泾渭分明,但平日里确实没有多大的交集,这还是云珠第一次见到辛者库,同样好奇地看了过去。 一时间,殿中几个秀女的目光都关注在觉禅氏身上,尽管没有什么恶意,但觉禅氏仍然觉得如针般扎人,她瑟缩了下,缩在袖口的手指使劲攥着手帕,指节都泛出青白之色。 勉力笑了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殿外的动静阻止。 “诸位妹妹都来了,却是我来晚了。”人还未到,声音已至。 随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两个宫装妇人,在宫女的簇拥下款款携手而来。 只见左边那位面若银盘,色如春花,精致的妆容更为她增添几分艳色,只有眼角那连敷粉都掩盖不住的细纹,些微泄露了憔悴,而右边那位高挑颀长,行走间带着丝淡淡的书香之气,笑中带着丝丝寂寥。 “呐喇格格,马佳格格。”殿中的宫女纷纷行礼。 云珠等人也纷纷跟上。 “快快起来,以后便都是姐妹,这可无需多礼。” 呐喇格格,也就是左边那位妇人,不待几人拜下,便飞快地指挥着身旁的宫女们将新入宫几人扶起。 “诸位妹妹,还先坐下。”呐喇格格率先在主位上坐下,马佳格格挑了挑眉,不发一言地跟着坐下。 几位秀女互相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在两侧的花墩上坐下。 呐喇氏飞快地打量着这批秀女,心内满意地点点头,和往年的内务府小选不同,这批秀女并没有几个,皇后刚刚薨逝没多久,留下襁褓中的太子爷,万岁爷的心力更多的放在年幼的儿子身上,对于后宫添人没什么兴致,全部交给了太皇太后操持,她也终于借着帮忙的名义,接触到了部分宫务。 “不用这么拘谨。”见几位秀女战战兢兢的模样,呐喇氏又笑盈盈的说道:“等日子长了,你们就会知道,我们这些人,性子都再好不过了。” “你说是吧,马佳妹妹。” 听见呐喇氏的话,马佳氏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茶盏,从鼻子里哼出个音来,随即略带不耐地说道:“今日宫里事情多着呢,都乱成一团了,快将这些事弄完,以后有得是你们亲热的日子。” 呐喇氏和马佳氏的机锋,让云珠几人大气也不敢喘,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们不会在刚入宫的第一天便见到什么宫闱秘闻吧。 云珠悄悄地觑了眼呐喇氏。 只见呐喇氏脸上的笑意僵了瞬,想说些什么,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吐了口气,压下性子说道:“还是马佳妹妹想的周全,这便开始办正事吧。” 要依着呐喇氏素日的脾气,被马佳氏这么不轻不重地刺了一道,怎么也得回上几句,总不会让人在口舌上占了她的便宜,但今时不同往日,太皇太后老人家第一次将宫务交给她,虽说还有个讨厌的马佳氏,但这差事可万万出不得差错。 “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今日里是太子的册封大典,这可是入关以来的第一次,太皇太后、皇太后老人家都忙着这事,宫中的人们也都可着劲地小心着,这等大事,万万不能出什么纰漏,宫里人手不足,要是哪里怠慢了,委屈了诸位妹妹,我先道个恼。” “不委屈不委屈。”呐喇氏话音刚落,云珠便看见对侧几人的脸色骤然变白,立时便表白自己。 更有那等机灵的,更是说道:“格格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在家里从没见过这等好东西,这要说怠慢,那真是我没有良心了。” 云珠便也从善如流,跟着应和几句。 呐喇氏笑得更是热情了几分:“咱们这紫禁城里,分为东西六宫,主子娘娘去年刚去了,宫中还没有主位娘娘,承蒙太皇太后看得起,各将各位妹妹交给了我,我这便先和诸位分一下以后住的地方,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重点来了。 一直兴趣寥寥地云珠,终于打起精神,认真地听着。 毕竟如果不出意外,这便是她这辈子都要住的地方了,她还是抱着点期待的。 许是也想早点将这事弄妥,呐喇氏倒也不再啰嗦,示意身旁的大宫女青翠,将她早已想好的分布安排下去。 万琉哈氏跟着马佳氏住在钟粹宫,觉禅氏和呐喇氏住在延禧宫,而云珠,则和其他五位格格,住在永和宫。 第4章 机锋 这宫室安排,呐喇格格和马佳格格早已达成了共识,马佳氏自然不会在这上面提出什么质疑。 而这八位新入宫的秀女,更是没有人想过询问她们的意见,当然,即使呐喇氏问了,她们也只有点头这一个答案。 “这一耽搁,时间也不早了,各位妹妹和我来,还能早点收拾妥当。”呐喇格格和煦地说道,随即率先站起身来,走出了储秀宫。 储秀宫位于西六宫,而钟粹宫、延禧宫、永和宫均位于东六宫,从储秀宫过去,要经过长长长长的宫墙。 朱红色的墙隔成一条一条窄窄的巷子,人走在其中,只能看见头顶的那一线天空,宫女太监远远看见这一行人便转身背墙而站,给她们让出路来,一行数十人从宫墙中逶迤而过,只有衣物摩挲间发出的细微声音。 遥遥传来的庆典乐声,将这儿衬得更加安静。 云珠也不知道宫中的道路,顺着人潮走了不知多久,跨过了一个又一个门槛,走过一段又一段的宫墙,绕来绕去的,终于队伍停了下来。 “钟粹宫到了,我便先回了,后面的事情还请呐喇姐姐多费心。”马佳格格冲着呐喇氏点了点头,清清淡淡地欲带着万琉哈氏离开。 呐喇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扬起笑脸:“马佳姐姐宫中事多,孩子这几天又病了,自是放心不下,你放心,后面的事情我必定妥妥当当做好。” 马佳氏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瞪了呐喇氏一眼,还是没说什么,径直回了自己的宫殿。 “走吧。”马佳氏离开后,呐喇氏脸上的笑意终于真心了几分。 看着眼前的机锋,云珠若有所思,看样子这宫中也并不太平,但是,对她这样一个一心养老的人来说,宫中妃嫔的争斗,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云珠低下头来,混在人群里,安静地往前走着。 顺着钟粹宫往东走,走过昌祺门,再顺着宫墙向南,便到了永和宫了。 永和宫也久未住人,此时是康熙十四年,后宫之中的人尚不算多,谈得上名分的格格,也不过就是巴掌之数,后宫中大部分宫殿都处于尘封状态。 为了迎接这批秀女,也为了向太皇太后展示自己的能力,即使宫中最大的事情是太子的册封礼,呐喇氏也凭借着在宫中多年的经营,找人将永和宫收拾了出来。 云珠走进这个宫殿,这儿大概率是她下半辈子的栖居之地。 好奇地抬头打量,只见檐下的彩绘被重新画过,鲜亮的格外招人眼,窗户上糊着江南新贡上来的软烟罗,轻柔似雾,桌椅门廊更是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灰尘,丝毫没有久未住人的陈腐之气。 云珠由衷地叹了声:真不错。 就是,就是这宫室,似乎有点少了。 按照呐喇氏的安排,除了万琉哈氏和觉禅氏,她们这一批剩下的六位秀女都要住在这宫中,正殿自是不能入住,偏殿和后殿加起来,也只能挤挤巴巴地勉强塞下。 云珠倒是还好,上辈子就不说学校宿舍了,工作后租的房子也是小鸽子笼,乍一看面阔三间的宫室,倒也觉得够用。 而其他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3节 都说包衣奴才,包衣奴才,可这奴才是皇家的奴才,就连红楼梦里,贾家的奴才在外面也能买宅子置园子,这皇家的包衣,呼奴唤婢置下产业的可是不少。 呐喇氏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一见这几个秀女面露难色,忙忙说道“这些日子宫里事多,为了太子爷的册封礼,宫里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没工夫收拾更多的宫殿了,还请各位妹妹先委屈一下,在这宫里挤挤,等明儿贵主子入宫了,多收拾出几个宫室,再给你们腾地方松快松快。” 贵主子,云珠捏紧手帕,心里思量开来。 仁孝皇后去了后,前朝为了继后的人选争论不休,一直没有定下来,听呐喇氏的意思,宫中已经有了定论了。 这消息,在不同人眼中自是不同的意味,对有心气的那些人而言,这贵主子,是他们争宠的拦路石,同样听出呐喇氏话中意思的其他秀女,便有人下定决心,要趁着没有主位的时候,多多地打扮自己,抓住时机得到万岁爷的宠爱。 对云珠而言,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大清入关尚短,宫中诸事尚未形成定例,虽说现在太皇太后管着后宫,但老人家年岁已高,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至于呐喇氏,虽然又这心,但名不正言不顺的,也难能服众,若是仁孝皇后在的时候,后宫中事情再多,也不至于指使不动人多收拾几间宫殿出来,后宫有了名正言顺的管理者,她们的日子才能好过。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自然不好再发作什么,几个人对视一眼,咽下即将出口的抱怨,拿着随身带着的包袱便跟着引路的宫女走了进去。 呐喇氏见此间事了,也忙着将觉禅氏带回了自己的宫殿,她还要好好琢磨明日里怎么和太皇太后复命,可没有功夫再耗在这里。 云珠分配的地方是永和宫后面同顺斋的东偏殿,较前面的偏殿要小上一些,但是比起挤在同顺斋正殿里住着的两位格格,云珠还是暗自庆幸运气不错,好在不用和其他人挤挤攘攘。 这秀女入宫,一应东西都由内务府准备,云珠走进东偏殿的时候,里面已经按照她的位份摆好了相应用具。 两个宫女,两个小太监早已在等候。 “格格,以后这便是您的居所了。”带路的宫女和云珠交代过后便行礼离开,云珠也不在意,她的注意力都在这两个宫女和小太监身上。 “拜见格格。” 见云珠的视线过来,四人不约而同的跪下行礼。 云珠心里有几分不自在,虽然早已经见识到了这个朝代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特性,但内心还是不能适应。 当然,她也没打算特别标新立异,因此强自镇定地受了礼,慢条斯理道:“起来吧。” 云珠安静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看着都像是老实模样,晾了一会儿,看着几人眼中浮现忐忑神色后,云珠伸手指着左边第一位的宫女:“都介绍一下自己。” “是。” “启禀格格,奴婢名为春杏,是康熙十二年进的宫,一直在宫里当洒扫宫女。” “启禀格格,奴婢名为夏荷,和春杏一年进的宫,也是洒扫宫女。” “启禀格格,奴才小季子,从小便进了宫中,以前照看着空的宫殿。” “启禀格格,奴才小欢子,和小季子一样,从小入了宫,分配着打理宫室。” 云珠若有所思,从这几个人的来历看,并没有人特别关注她。 长舒了口气,云珠露出温柔的笑意:“既然你们到了我这里,以后要长长久久的相处,时间久了便知道,我这个人最好相处,只要大家安分守己按着规矩干活,把日子过得舒舒服服便好,若是不守规矩的,自是有地方等着。” “是。” 众人纷纷应声。 望着恭敬低下头颅的几人,云珠慢慢想着,日子还长,是好是歹总能看出来的。 第5章 宫中生活第一天 和宫女太监训完话,云珠这才腾出心思来将未来的住所细细打量。 同顺斋的东偏殿面阔三间,正中的一间充作正屋,正对着门摆着两把高背椅子,椅子中间用小几隔开,左右两侧椅子雁翅摆开,这便是会客之处。 正屋的两边,便是两个梢间,云珠掀开厚重的门帘,先进了南梢间,南梢间是日常的起居指出,里面摆着一张黄梨木做成的贵妃榻,榻上放着大红猩猩毡的引枕,中间放着炕桌隔开,贵妃榻的对面放着同样黄花梨木做成的桌椅,云珠知道,以后她的大半时光都要消耗于此。 北梢间较之南梢间更小上一些,这儿的人讲究寝室越小越聚福,小小的梢间里放了张窄窄的床,再放个梳妆台和斗柜,便连身都转不开了。 不得不说,紫禁城里的屋子,看着煌煌壮丽,彰显着国力的盛大,但实际上住起来并不怎么舒服。 此时尚在正午,天光大亮之时,但东偏殿的三间房里,只有正房能被光透进来,南梢间里半明半暗,北梢间则是压根就没有光了,举目望去一片昏暗。 好在春杏和夏荷是个好的,将这三间屋子打扫地干干净净,东西也都归置地整整齐齐,让这屋子看上去虽然暗,但并不脏乱。 东偏殿的情况,和云珠预想的也大差不离,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满意的,将一直放在手中的包袱递给春杏:“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一点念想,这边交给你了,你找个地方收着吧。” 春杏恭敬地将包袱接过,打开看见里面各色的金银馃子也不惊讶,虽然按制而言,秀女进宫是不许带什么东西的,和家族的银钱往来更是禁止,但像他们这种内务府家族,找人通融通融带点黄白之物倒也不难,毕竟谁都知道宫里这些人跟红顶白的,没有这些阿堵物,总得受些磋磨。 包袱不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多,没多长时间便归置好,此时正是正午时分。 夏荷端过来一个四层食盒,笑意盈盈回禀:“格格,小季子刚刚去将我们宫里的小食提了回来,现在还热着呢。” 说着便将食盒打开,将里面的碟子一碟一碟拿了出来,直拿了四碟才打住。 此时正是正午时分,若放在上辈子,正是吃午饭的时辰,但清宫里没有午饭这个概念,中午的时候吃的是小餐,便是随便吃点点心罢了。 春杏早已机灵地服侍着云珠将手洗净,又将她的袖子挽起,引着她在桌前坐下。 桌上放了竹节卷小馒首、匙子饽饽红糕、蜂糕、豆尔馒首螺蛳包子。 小季子跑得格外快,这几碟糕点尚在冒着热气,和冬日的寒冷相碰触,冒出缕缕白烟。 云珠一大早便进了宫中,一口水都没有喝过,早就饿得饥肠辘辘,拿起锡制的筷子,夹起一个饽饽放入口中,面皮喧软,咀嚼几次带着淡淡的回甘,不愧是宫中大师傅的手艺,很是愉快地吃了起来。 “小季子做的不错,当赏。”漱过口后,喝着茶云珠笑眯眯地说道。 小季子一直在门外等着宣召,听见这话,赶紧勾着腰小跑进来,跪在南梢间门口:“谢主子赏。” 云珠看了一眼春杏,春杏立即明白了过来,从钱匣子里拿出一个小块银锭,待云珠点头后,便将这拿给了小季子,换来小季子的不断磕头。 “行了行了。”云珠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正色道:“我们关起门来过日子,没事不用经常下跪,我也不讲究这个,只要你们用心当差就行了。” “是。”小季子揣着赏银,乐呵呵地跑了出去。 小食后便到了歇午觉的时辰,在外面转了大半天,云珠确实是有些乏了。 云珠坐在梳妆台前,夏荷将她紧紧扎了一天的头发散开,慢慢地梳着头皮,恰到好处的力度按揉地云珠昏昏欲睡,很快便躺到床上睡了过去,一点也没有她原以为的进宫后的忐忑不安。 一觉醒来,推开身上压着的大红锦缎富贵连绵纹样被子,再掀开百子千孙床帐,便见到原本便昏暗的卧房更显昏沉。 “格格。”夏荷将在小茶炉上温着的茶水递给云珠,云珠靠着床帷浅浅啜上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入腹,缓解了口干舌燥之感,也驱散了沉沉的睡意。 “什么时候了?” “禀格格,申时了。”夏荷看了一眼日晷,回到道。 “嗯。”云珠咕哝了一声,看着天色,便更衣出来。 也是很巧,云珠刚收拾妥当,延禧宫那边便派了人过来。 来的人还是呐喇氏身边贴身服侍的大宫女莺莺。 “莺莺姐,您怎么来啦,有什么事您尽管叫个跑腿,奴才保证给您办得妥妥当当,怎么还麻烦您跑上一次。”远远看见莺莺从前殿过来,小欢子便赶紧走到宫门前迎了上去,虽然说呐喇氏也只是格格,但她康熙六年便进了宫,这些年来又颇得圣宠,膝下还养着阿哥,谁都知道呐喇格格晋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不是仁孝皇后薨了,呐喇格格早便不是格格,更别说这次选秀,太皇太后还让她帮着操持,真真的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宫中能和呐喇格格相比的,也只有马佳格格了。 因此这些宫女太监们,对于呐喇格格宫中的人,总是格外客气些。 “你这猴子,就你机灵。”莺莺噗嗤笑了出来,心情很好地说道:“是我家主子有事吩咐,这可不能随随便便行事。” “你家主子呢?可方便求见。” “姐姐您且等片刻,容奴才通传。”说完小欢子便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云珠早在小欢子说话的时候便坐到了正厅,琢磨起呐喇氏的来意,但线索太少,也想不出来,思索片刻后,还是放弃,决定还是等着听莺莺的来意。 莺莺也是个爽利人,和云珠行礼后干脆利落地将呐喇氏的意思说了出来,原来第二天便是每个月例行向太皇太后请安的日子,呐喇氏约着他们在延禧宫会和,一道去慈宁宫请安。 呐喇氏这时候说这事,不就是逼着他们选边站么?白日里呐喇氏和马佳氏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不对劲,两人都是后宫中有脸面的人,云珠猜到不会太平,但哪里想到刚进宫第一天,便将这事摆在了明面上。 这,要如何回应呢?云珠心中飞快思索。 第6章 回绝 “格格。”云珠的迟疑让莺莺格外不悦,自先皇后去了后,作为得宠的呐喇氏身边的大宫女,最近一年在宫里就没有人将她晾过这么长时间,她一路走来,永和宫前殿住着的那几位格格,可是一听她的话便毫不犹豫地同意。 难道眼前这人,真这么不识趣,要拒绝自家格格不成。 想到这,莺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使劲拉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意:“正好,永和宫的几位格格明儿都去延禧宫,有人作伴也不寂寞。”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们格格那儿事多,还请乌雅格格尽快定了,奴婢好回去复命。” 话语中隐隐含上警告之意。 趁着莺莺说话的功夫,云珠得出了结论,先去延禧宫,再一道去见太皇太后,这事不可为。 “莺莺姑娘,真是辛苦你大冬天的还跑上这一遭,呐喇姐姐真是好人,担心着我初初入宫不知事,这么的关照,实在是感激涕零。” 莺莺复又得意起来,她就说一个刚入宫的秀女,怎么可能拒绝自家格格。 “呐喇姐姐对我如此关照,我真真不知道如何感激是好。” 云珠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泪,接着说道:“但礼不可废,在家里的时候阿玛和额娘就教导我,我们全家都是万岁爷和主子娘娘的奴才,进了宫一定要服侍好主子,主子娘娘虽然不在了,对她的敬重也不能少半分,我想着既是进了宫,自然得去给主子娘娘磕个头,就算不能在她的梓宫前磕头,能去她生前住着的宫殿磕个头,也是我的忠心。” 虽然说对于清朝这等糟践人的制度,云珠心里并不认同,但不得不说,这个借口是真的好用。 毕竟,别说莺莺了,就算是她的主子呐喇氏,也说不出云珠的做法不对来。 任是呐喇氏再轻狂,也不能指责云珠给仁孝皇后磕头做得不对,甚至还要咬着牙夸奖她的忠心。 果然,云珠的话刚说话,莺莺的脸上便一时青一时白,明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拉长着脸说道:“格格忠心可嘉,奴婢必然将这和主子禀告。” “天色不早,宫门快下钥,奴婢便先告退。”僵硬地行完礼,莺莺快步走了出去,虽然步伐还是按照宫女的标准没有迈得太大,但迅速远去的背影还是显露了她的狼狈。 云珠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好像她刚刚没有回绝宫中最受宠格格的橄榄枝,伸个懒腰,无事了春杏和夏荷担心的眼神,冲着小季子招了招手:“晚膳是什么时辰?” 小季子忙忙说到:“禀格格,宫中申时用完善,奴才早从膳房里将晚膳提了回来,看着莺莺姐姐在这里,便先放在茶水间里温着,免得凉了。” 云珠满意地点头,吩咐摆膳。 虽然接触时间还短,但小季子也看出来了,这个主子不是一个苛待人的,边将碟子从盒子里拿出边念叨到:“主子您今儿可是赶上了好日子,前面在册封太子爷,太皇太后老人家心中高兴,吩咐给后宫的主子们也加餐,添了好几道分例外的菜呢。” 真是好日子吗?确实,对于这紫禁城的主子们,是个再好不过普天同庆的日子,但是这等大日子让她们进宫,只能证明她们的无关轻重,就如同随手买下的摆件,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便罢了。 罢了,不想了。云珠摇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开,专心关注起眼前的食物来。 小季子说得果然不错,眼前桌上摆着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什么都有,甚至还看见了金贵的江南食材,若是按照格格的份例,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给她的。 御膳房的师傅手艺了得,就算宫里最是讲究中正平和,他们也想尽办法将食材做得格外可口,云珠一口接着一口吃得很香,将之前的种种愁绪抛之脑后,正所谓人生苦短,不如再来一碗。 用完晚膳,云珠在屋子里来回走着消食,春杏陪着云珠转了几圈,终于难掩担心:“格格,呐喇格格那儿,没事吗?” “没事的。”莺莺过来的事情,早被云珠抛到脑后,春杏说这话的时候,云珠还思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由失笑:“呐喇格格和马佳格格的热闹,我们不去凑,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了。”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4节 “可...”春杏难掩担心,眼睛眉头都要皱到一块儿去了。 “你可是要说呐喇格格受宠?”云珠依然很轻松:“再受宠,也只是格格罢了。” 云珠的胸有成竹让春杏放下了心,不好意思地笑道:“还是主子见识多。” 云珠笑了笑,没有再解释更多,在她看来,这呐喇格格属实轻狂了些,大张旗鼓叫上这么多人去延禧宫里会和,在她看来可能是和马佳格格打擂台,要在新人面前显示自己的风光,将马佳格格压下去。 可她这行为,说严重了,便是让妃嫔去她宫中请安,除了皇后,谁受得起?宫里确实没有高位妃嫔,但后宫里这片天的主人,还是太皇太后,她这么蹦跶,太皇太后难道能容得下? 更别说新的主子娘娘也要进宫,等新后接管宫务后,她这行为更是新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去延禧宫,一时让呐喇格格不高兴,去了延禧宫,一世让皇后娘娘不高兴,傻子都知道要怎么选。 更多的理由不用和春杏解释,云珠想了想,起了新的话茬“不早了,收拾收拾就寝吧。” “格格,今天万岁爷还没翻牌子呢。”夏荷惊呼出声。 “今天不会翻的,这一天折腾下来,属实是累了,早点歇息吧。”云珠笃定的让春杏和夏荷服侍着她睡了下来,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为什么云珠会如此笃定这天晚上康熙不会翻牌子,这自然是因为康熙对太子的爱啊! 她们这几个秀女属实是运气不怎么好,进宫的日子赶上了太子册封,凭借康熙这个绝世好爸爸对太子的爱,儿子的大好日子怎么会舍得不陪伴呢。 果然,这一天晚上,康熙谁也没有召唤,抱着年岁尚小的太子,睡在了乾清宫中。 这一晚,除了云珠,谁也没有睡好,呐喇氏被莺莺的回复气得有气也没地儿撒,马佳氏的孩子又又又又病了,她提心吊胆了一整晚,新进宫的秀女们,等着万岁爷的召唤也没睡踏实。 一夜好眠,次日清早,云珠顶着众人崇拜的视线慢悠悠地换好宫装,又吃了两个饽饽填饱肚子,便神情气爽地走出了宫门。 第7章 初见 既已说过要给仁孝皇后磕头,云珠自是不会食言,先皇后的灵柩安放在巩华城,去她灵前磕头并不现实,因此云珠一大早便带着春杏直奔坤宁宫而去。 延禧宫正在永和宫前头,云珠从永和宫出来的时候,延禧宫正一片欢声笑语,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云珠跟着春杏,目不斜视地从宫墙中穿过,过履和门,从承乾宫前走过,再通过永祥门,便到了坤宁宫的门口。 虽说仁孝皇后去了,但万岁爷对她的感情甚笃,这一年多来巩华城都去了不下数十次,而坤宁宫正在乾清宫的后方,对于万岁爷而言,就是抬抬脚的距离,过来次数更是不少,因此坤宁宫里虽然没有主子,但是内务府丝毫不敢怠慢,坤宁宫里的宫人并没有因为皇后的薨逝而散去。 坤宁宫门口十来位宫女太监垂手肃立,看着云珠一行人走过来,为首的太监眼睛瞬间瞪大,紧紧盯着她们,身子微微躬起,万万不能让这些人不懂规矩靠近坤宁宫。 好在云珠不是那等心中没有成算的人,她的目的是给仁孝皇后磕头,至于是不是在坤宁宫内磕,这重要吗? 莫说不允许进入,即使可以进去,这么一个空荡荡的宫殿,又有什么好瞧的呢? 顶着为首太监迫人的目光,云珠清了清嗓子:“妾身永和宫格格乌雅氏,遥向皇后叩拜。” 说完便施施然跪下磕头,三跪九拜后被春杏扶起,便头也不回地顺着宫墙往西边的慈宁宫而去。 很快云珠的身影便消失在宫道之中。 也因此,她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不久,坤宁宫厚重的大门打开,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出:“怎么回事。” 为首的太监,也就是梁九功,听见坤宁宫内的问话,忙忙弯着腰一溜小跑,走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内并不像云珠想象的那般空荡,宫室内长着一颗巨大的石榴树,此时树叶落尽,只剩光秃秃的枝丫,枝丫之下一位男子背手而立,透过枝丫看向不知名的虚空,目中满是怅然。 听见身后的动静,男子转过身,目光沉沉地望了过来。 梁九功忙跪下磕个头:“禀万岁爷,是永和宫的乌雅格格,来向仁孝皇后磕头。” “乌雅格格?”康熙皱眉思索,他自诩记性好,但这个名字和后宫中诸人对不不上号。 “是昨日里刚进宫的那一批格格。”梁九功小心翼翼地提醒。 “哦。”康熙揉了揉额头,这一批内务府小选,他属实是没有放在心上,若不是太皇太后坚持,这一年的选秀他都想叫停。 “这人倒是个好的。” 淡淡评了一句,康熙便将这事放下,在梁九功等人的服侍下换下常服,前往乾清宫御门听政。 云珠还不知道坤宁宫的小插曲,冒着寒风走到慈宁宫。 云珠到的时候,呐喇氏和马佳氏已经站在宫门口等待了,两人并列站在最前排,前一日新入宫的几个格格,除了万琉哈氏,其他人都站在呐喇格格身后,住在见到云珠,呐喇氏眼中都要冒出火来,想说些什么又想到这在慈宁宫门口,只哼一声便扭过头去,不再搭理。 云珠若无其事地受了呐喇氏的瞪视,被瞪两眼也没什么损失,若呐喇氏觉着这样心中更舒爽,那便瞪上两眼罢了。 “吱呀”一声,慈宁宫的宫门终于开了。 呐喇氏和马佳氏互视一眼,互不相让地走了进去,就好像两只羽毛艳丽的斗鸡一般,好在慈宁宫大门够大,两人也不胖,没有发生卡在门口动弹不得的情形,云珠饶有兴致地想着,被自己想象的画面逗得笑了起来,直到走进了正殿,笑意仍然残留在脸上。 也因此,太皇太后在这群请安的人中,一眼便看见笑得格外清丽的云珠。 “拜见太皇太后,皇太后。”呐喇氏和马佳氏带着这些格格们拜了下来。 “都起来吧。”太皇太后端坐在椅子上,将殿中的人看过,又兴致颇高地将她们这八位秀女叫到身前,一一叙话,许是觉得云珠笑得讨喜,更是和她多说了几句。 皇太后则是懒懒地坐在太皇太后的下方,专心剥着瓜子。 早晨的请安有着一套固定流程,也不过就是跪下磕头问安,若是太皇太后老人家有兴致,将他们留下来说上几句家常,再点出几个人,凑出一桌牌搭子哄她开心,若是没有兴致,则是让她们磕个头便告退离开。 这一日里显然太皇太后很有兴致,和她们说完话后,还给新入宫的几人赐下了如意摆件,这才让她们退下。 格格的份位没有资格乘辇,刚出慈宁宫,马佳氏便匆匆说道:“长生昨夜又烧了起来,我先走了。”说着也不等呐喇氏回应,急急忙忙地带着万琉哈氏离开。 觉禅氏等人大气也不敢喘的看着呐喇氏,出乎意料,呐喇氏得意地笑了出来:“我儿胤禔可像小牛犊子一般,身子骨强健得很。” 一时间诸人纷纷应和,呐喇氏被吹捧地飘飘然,脸上笑容愈发灿烂,被簇拥着离开,看着呐喇氏飘飘然的样子,云珠想了想:“有没有其他的路回去?” 她这是想要避开呐喇氏。 春杏瞬间了然云珠的心思,但...“这,路倒是有,不过得绕一大圈,今天这么冷...”春杏犹豫着。 比起和呐喇氏碰面,云珠宁愿挨冻,示意春杏带路,便走进了仿佛没有尽头的宫道。 红墙隔出窄道,走过一条一条的路,迈过一道一道门,再转角,豁然开朗,视线中一片开阔,却是到了御花园。 此时寒冬腊月,御花园里唯有寒梅盛开,朵朵红梅绽放出难得的艳色,为这灰黄的冬天增添一丝艳色。 云珠欣喜地凑过去,手扶着枝条,细细赏玩。 突然一阵鞭炮声传来,云珠手扶着梅花尚未松开,便诧异地回头看去,只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御花园突然走过来一队人,为首的男子穿着明黄的常服大步而来,龙行虎步气宇轩昂。 云珠回过神来,忙松开梅花跪下行礼。 她却不知,在她赏花的时候,赏花的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康熙刚走进御花园,便见到梅花丛中女子折梅而笑,绚烂的花枝将她容色衬得更为清丽,恍若神仙妃子,风吹来,花瓣从树梢跌落,纷纷洒洒的花瓣雨中,女子似要乘风归去。 “嗯。”康熙沉沉应了一声,弯下腰将手伸出。 梁九功跟在康熙身后,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他自小就和万岁爷一同长大,从没见她做过如此纡尊降贵的事情。 云珠怯生生地将手递出,搭在康熙的手上,借力站了起来。 掌中的手柔软细腻,如玉般温柔,却也如玉般冰冷,康熙皱眉,沉声喊道:“梁九功。” 梁九功察言观色,忙将手中抱着的镶满宝石的手炉双手递了过去,康熙接过手炉,塞进云珠的手心。 热气阵阵涌上,冻得苍白的手指恢复血色,云珠的脸颊上也染上了艳色,康熙满意地点头,吩咐梁九功将云珠送回宫殿,这才带着人匆匆离开,看方向是要去慈宁宫请安。 梁九功将云珠送回永和宫,激起了好一阵讨论,这简直就是在后宫中投下石子,将看似平静的后宫再次搅动。 呐喇格格的宫中碎了一批瓷器,忙忙叫着内务府的人换新,马佳格格失手打翻了盛药的碗,慌着使人重新熬药,春杏和夏荷更是设了供桌,将手炉供在上面。 这一天里,宫里就没平静下来。 当天晚上,当敬事房太监端上牌子时,康熙心念一动,伸出了手。 第8章 绿头牌 此时清宫中的后妃不多,敬事房呈上的绿头牌也就三四排的样子,康熙很容易便找到了云珠的牌子,伸手便要翻过。 刚触到牌子还不待动作,喧哗声突然传来。 悬在绿头牌上方的手一顿,转头疑惑地看向梁九功。 冷汗一滴一滴从梁九功头上掉下,万岁爷向来喜静,此等喧哗必定让主子不快,作为乾清宫的管事太监,这个瓜落是免不了。 哪个小兔崽子这么不懂事,让我知道了要你好看。梁九功带着怒意走到大门处。 门口被侍卫拦住的,是太子的贴身服侍宫女杜鹃。 杜鹃一脸惨白,看见梁九功高声喊道:“梁谙达,太子高热不退。” “怎么回事!”不等梁九功回禀,暖阁中的康熙隐隐约约听见“太子”二字,立时大步走到门口,厉声质问。 帝王威压将杜鹃震慑地说不出话来,跪下地上不断磕头,康熙干脆越过众人,向着太子居住的东配殿大步而去,杜鹃抬头时,只见金色的大氅被风吹起的衣角。 敬事房太监端着绿头牌,一时进退两难,跪在地上等了一个时辰,只见东配殿里灯火通明,康熙并没有回来的意思,这才躬着身子将绿头牌送回。 冬日天冷,气候又干,小儿最易得病,太子这一病,便病了好几天。 康熙儿子很多,但活下来的很少,作为先后留下的嫡子,无论从政治上还是情感上,他都珍重非常,一时间战战兢兢起来,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太子,再没有临幸后宫的心思。 云珠还不知道,差一点点就要被康熙召去临幸,依然在永和宫后殿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腊月里年味愈发浓了起来,宫人们将宫室洒扫地一尘不染,更有那等巧手的宫人,找来红纸裁出窗花,花鸟虫鱼各种花样晃花人眼。 云珠也带着宫女们将殿内上上下下扫了干净,又将库房里的东西盘点了一番,宫中也算大方,作为格格,她一年能分到二十匹料子,每日里还能分到猪肉五斤,鹅半只,鸡一只,吃食自然是留不下来,但这二十匹料子,被她好好地收在箱子里。 “春杏,将这些布拿出来,我看看这些料子做什么衣服合适。” 听了云珠的吩咐,云珠立时将这些布抱了出来,二十匹料子可是不少,将榻铺了个严严实实。 云珠饶有兴致地逐一翻过,内务府也是有心了,给她送过来的料子都是些鲜嫩的颜色,诸如宝蓝、大红、月白、翠绿等等。 “这两匹素缎,做两身寝衣。” “这匹杨缎,做件宫装。” 很快,云珠便心情愉悦地将这些料子的未来定了下来,对春杏逐一吩咐。 春杏咬咬唇,欲言又止地看着云珠。 “怎么了?”云珠是个宽容的主子,只要宫人没做出背主这种大事,她是不吝于自己的耐心。 “格格,过段时间便要过年了,除夕的晚上万岁爷会在后宫开宴,往年里格格们都会给主子们送上自己的绣品,还有太皇太后、皇太后、万岁爷的圣寿,也得送些绣品,是不是要留出料子。”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5节 春杏犹豫着将话说完。 云珠恍然,她毕竟不是古代人,虽说她也处处小心时时在意,但对于现当时的规矩风俗还是不那么熟悉,若不是春杏的提醒,真真要出大纰漏。 春杏还在一脸忐忑的看着云珠,作为下人,在主子做决定的时候,她只要听从就行,像她这种行为,严格来说是冒犯了主子的威严,若主子脾气差点,交给慎刑司打一顿都不冤,但短短几天的接触,春杏感觉面前的主子和她见过的其他主子不同,对所谓威严看得不是那么重,想到云珠刚刚进宫,对很多事情半懂不懂的,还是鼓起勇气提醒。 看着春杏的忐忑,云珠骤然笑了起来,白皙的手握住春杏,将手上的银镯子褪下,塞进春杏手里:“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还好有你记着这些事。” 复又提高声音,对着夏荷和小季子小欢子说道:“你们也一样,平日里都多留心几分,有我没想到的地方及时提醒,做得好的都有赏。” 夏荷和小季子小欢子正暗暗眼红春杏得的赏,乍一听见云珠如此说,都高兴地连连点头。 “但”云珠收起笑容,严肃道:“有一点,无论是什么事情,你们可以提醒我,但万不能越过我自作主张。” “是。”小欢子心中一颤,在这四人中,他素来是最机灵一个,素日里就有点看不上小季子的愣,春杏和夏荷在他看来也不够灵巧,一心想着做点大事在主子面前露个脸,将其他几个人压过去,成为主事之人,没想到这主子看着娇娇软软,说话也温温柔柔,却是个主意大的,容不下手下人自作主张。 甚至,小欢子本就是个心思多的,云珠轻柔地一句话,他却又往深想了一层。 主子这么说,莫不是在敲打自己前些日子对延禧宫莺莺的奉承。 细密的冷汗冒出,甚至在这寒冬腊月里很快将他的衣服浸透,小欢子有点飘了的心沉了下来,赶紧和小季子磕头应是。 云珠也不知道这短短的一瞬间,小欢子心中想了这么多,见他们几人神态认真,知道将自己的话记在了心中,便温柔地笑着将几人叫了起来细问开来。 春杏和夏荷是康熙十年内务府小选进宫的宫女,而小季子和小欢子更是从小在宫中长大,这几人尽管没有亲身参加过万岁爷的除夕宴,但总也是听到过些消息,听见云珠的疑问,几人凑一块儿,绞尽脑汁地回忆起来。 “之前仁孝皇后还在,后宫的各位主子们也都做上些自己的针线交给皇后主子,再由皇后主子呈给万岁。”小季子一板一眼地说着固定流程。 小欢子较小季子机灵很多,探听到的消息也更多:“听说马佳格格有一年绣了山水屏风,万岁爷龙心大悦,对马佳格格看中了好几分。” “不过,”小欢子接着说道:“我听说呐喇格格今年找了些新奇玩意,未必准备绣品。” 云珠若有所思,翻找着塌上铺着的料子,寻找着最适合的那一份。 至于像呐喇格格那般找个新的玩意,这等可能云珠想都没想过,且不说她进宫时日尚短,既没有人脉也没有足够的金银够她玩花样,就算她能找到,也不会这么做。 绣品是仁孝皇后定下的规矩,她是傻了才在这上面瞎折腾。 第9章 心思 北风呼啸而至,一夜之间树梢绽放的梅花被吹落,点点花瓣零落在地,被早期的小太监收拾干净,徒留一份悠悠的清香。 这凛冽的寒风将太子的病吹得又重了几分,身上的高热反反复复不见好,康熙的心神全部都被太子占据,更是没有心思翻牌子,一时间便将后宫冷落下来。 对于康熙的举动,宫中之人反映各异。 珍珠将药递给马佳氏,又小心地将小皇子抱起,看着马佳氏小心翼翼地将一碗药喂完。 小皇子闭着眼睛,虚弱地哭了几声,随即又睡了过去。 见小皇子睡着了,珍珠觑着低声将康熙又没有翻牌子的消息说了,一心扑在儿子长生身上的马佳氏悠悠叹了口气:“太子病了乃是大事,太子年岁尚小又早早地失去了母亲,且是要万岁爷上心。” 虽然这么说,但她看着睡着的儿子,想着早夭的赛音察浑和长华,心中好似被什么紧紧揪着,喘不上气来。 长生出生也有半年了,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从没见万岁爷这么上心过,即使理智不断地告诉自己长生和太子比不了,但是马佳氏还是不可抑制地生出哀怨之感。 而呐喇氏却不像马佳氏有那么多的思绪,她的儿子胤禔从出身起就壮实地不行,现在已经五岁,翻过年都能进学了,眼见着养住了,心里不是不得意的,还有心思为太子念了卷经。 呐喇氏此时最关心的,却是康熙没有翻云珠牌子这件事情,即使这些日子自己也没见到康熙,但她心中的心气顺了几分,得意地和莺莺说道:“那个乌雅氏,想必现在眼睛都哭红了,万岁爷哪里是能轻易被人迷住眼睛的。” 莺莺殷勤地给呐喇氏捶着小腿,连声应和:“主子您说得对,乌雅格格连您的面子也不给,看着便不是个聪明的,你看万岁爷这不就将她抛在脑后了。” 呐喇氏惬意地眯上眼,在莺莺的服侍中睡了过去。 至于其他人,也多是议论纷纷,肆无忌惮地表达着自己的幸灾乐祸。 被嘲笑的云珠,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狼狈。 春杏等人知道她得了皇上的手炉,心里总有着些期待,但一天天过去,也不见康熙的召唤,心中本就着急,再加上后宫中的那些议论,让他们心中更加忐忑,每日当值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生怕云珠难过。 云珠开始没反映过来,但看着手下几个人越来越谨慎,心中纳闷,忍不住询问了一番,这才哭笑不得的发现这个误会。 若是一般人,得了皇帝的赏赐又被撂到一边,心中可能会有失望有难过,气性大的被气病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云珠不是一般人啊,她打进宫的第一天,就没想过要争宠,和那么多女人抢一个男人,真是没意思透了,是御膳不好吃还是御花园不好逛,再世为人她只想吃喝玩乐一场。 不得了了,必须给春杏她们找些活干,免得胡思乱想。 这样想着的云珠,将斟酌了几天终于选好的料子拿了出来:“除夕快到了,绣品还没开始,我想好了,就用这宝蓝色的宫缎绣个荷包。” 果然,云珠话一出口,便将春杏和夏荷的注意力转移开来,他们是在宫中学过的,特别是夏荷,刺绣手艺很是不错,虽说比不上专业的绣娘,但做个荷包且难不倒她。 “主子,这宫缎颜色鲜亮,您那儿有些金色的绣线,您看我绣个金龙成吗?” 夏荷拿着端子心里盘算着。 料子上绣什么,云珠早已想好,听见夏荷这么说,她胸有成竹地说道:“不绣这个,万岁爷每日里金龙见得多了,哪个不是顶级的绣娘绣出来的,绣这个既费了精力又没有新意,属实没有必要。” “我看啊,这图案,绣上五谷丰登就好。” 听着云珠的吩咐,夏荷便找春杏取来钥匙,将柜子打开,取出合适的丝线,在宫缎上比划起来。 “来窗边吧,这儿日头好,别坏了眼睛。”云珠将夏荷叫到窗前的榻上坐下,便支着手看夏荷动手缝了起来。 是的,没错,就是夏荷动手缝了起来。 说是给皇上献上自己的绣品,但云珠从没打算一针一线全由自己完成,先不说自己那缝个扣子都歪歪扭扭的手艺,真的呈上去不会不治个大不敬之罪,就从云珠的内心出发,她也没想着靠这种事讨皇上欢心,她对讨好皇帝的耐心,只限于收尾的时候自己意思意思缝上几针便差不多了。 就这样,云珠带着春杏和夏荷,在永和宫中闭门不出做起绣品,将后宫中的流言蜚语纷纷扰扰拒之门外。 “这乌雅氏,倒是个聪明的。”紫禁城的另一边,同样有人在评判着云珠。 说出这话的人,是这后宫独掌大权的太皇太后。 后宫中的事情,没有一件能够逃过她的眼睛。 “主子你看人自然不会出错。”老嬷嬷,苏麻喇姑将马奶茶奉上,服侍着太皇太后喝下。 “内务府小选那天,我便看她是个稳重人,其他人都怕得说不出话来,唯有她能看出几分从容。” 太皇太后喝了口奶茶,咸鲜的滋味在口中炸开,她回味着余甘,慢慢说道:“果然我没看错,若是那等轻狂的,得了皇帝的赏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这乌雅氏却是拘着宫里的人,除了请安从不出门。” 顿了顿,又想起了些什么,浮现出更加满意的神情:“更别说请安的时候还记得给赫舍里氏磕头,心里是有尊卑上下的。” “不负我特意将她选出来。” 苏麻喇姑严肃的神色柔和了几分:“我瞧着乌雅氏也是个好的,主子您的苦心不会白费。” “唉,赫舍里氏去了后,皇上心中一直郁郁,前朝事多更是累心,后宫中就那么几个人,看着也不像话。这次内务府小选就是想挑出几个好的,让皇上能轻松点,我是看中了乌雅氏的性子好,长得又不是那么出挑,既能让皇帝纾解又不会再出什么乱子,等明年钮钴禄氏进宫就好了。”太皇太后叹息着说道。 这真是爱孩子为之计深远,尽管康熙已经亲政多年,正是意气风发时候,太皇太后还是为他操了不少心,既担心服侍的人少了康熙过得不开心,又怕再出个海兰珠董鄂氏般的人物,想了又想才挑中了云珠,毕竟在太皇太后这等蒙古贵女的眼中,云珠这等纤柔秀气的长相,远没到祸乱宫廷的程度。 第10章 心思 年的气氛愈发浓了起来,宫中没有民间那么多的习俗,但是讲究也半点不少。 内务府里给各宫送来了过年的物品,为了让后宫主子们过个好年,内务府也是用尽心思,很是找了些稀罕物品,北边的人参貂皮、南边的珍珠玉器,还有各个官窑里精心烧至的瓷器,源源不断地送进了宫中。 当然,这些稀罕东西,云珠是轮不上的,但她看见内务府送过来的东西的时候,愉悦感满溢而出,无他,只是因为内务府给她们这些格格送过来的,是银锭。 这宫中的东西都打上了印记,拿到后必须登记造册,只能自己使用。按照她现在的份位,金银才是最实用的东西。 内务府的小太监过来的时候,云珠正午憩刚醒,坐在梳妆台前等着春杏梳头。 掀开覆盖着的绸布,只见鸡翅木做成的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放了十个十两重的银元宝,在阳光下更显锃亮。 云珠心情大好,从梳妆台上摆着的钱匣子中抓出铜钱,对着小太监和煦说道:“大冷天累得你跑这一遭,回去找膳房里换个热汤暖暖身子。” 小太监喜不自禁,将铜钱好好地收进怀中,连连磕头谢恩。 看着小太监离开的背影,云珠心情大好地笑了起来:“小季子,快拿上些银子,去御膳房劳烦师傅做些爽口菜,再拿上壶梨花白,我们宫里今日里也好好乐乐。” 云珠宫里洋溢满了欢欣的气息。 而不远处的乾清宫,气氛却不是那么轻松。 作为康熙的日常起居之所,乾清宫中的太监宫女为全宫中最多,隔着三五步便有人侍立,随时等待万岁爷的召唤。 此时的康熙正在书房之中,端坐在紫檀木的桌案之前,沉肃地看着各地奉上的奏折,丹砂在端石雕双龙纹砚中化开,青玉管碧玉斗紫毫天子万年笔蘸着,在桌案上摆着的最后一封奏折上写上:“朕知道了”四字后,终于吁了口气,将奏折合上,揉着手腕让梁九功将折子发下去。 伺候笔墨的太监将御笔洗涮干净,用干净的丝绸擦干裹起,康熙长舒了口气,这一年便算正式封笔,总算可以松快几天。 乾清宫里的气氛松快起来,宫女悄无声息地进来,有人递上泡得恰到好处的茶水,有人将蜡烛拨亮,有人在香炉中换上新的香料。 香料再香炉中燃烧,幽幽清香随着轻烟弥漫,书房中满溢梅花清冷的气息。 “梁九功。”闻着这个香味,康熙心神一荡,低声问道:“今日里这香味是换了新的?” “万岁爷。”作为乾清宫的大总管,事无巨细都得留心,康熙一问,梁九功立时反应过来:“曹寅曹大人进了新的香,说是遍寻高人制成,闻之可清心静气,心神舒畅,特特孝敬于您。” 康熙微微笑道:“子清是个好的。” 想了想又问道:“后宫各处可有送去?” 梁九功小心地回答:“太皇太后、皇太后处已奉上。” 康熙出神地看着手中的茶杯,摩挲着喜鹊登梅的花样没有说话。 梁九功顿了顿,觑着康熙的神色,忙告罪道:“是奴才疏忽,没来得及给格格们送去。” 康熙这才满意地点头。 梁九功连忙吩咐下去,这一转身之间,已然想到为何康熙会突然提出香料,这梅花,可不是应了永和宫那位格格么。 梁九功更加谨慎,试探着问道:“万岁爷,可要招人解解乏?” 康熙想了想:“前几日我听说长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皇子的事情,梁九功更是放在心上,时时关心着钟粹宫里的动静:“听钟粹宫宫人回禀,小皇子前几天反复高热,现已好了。” “去钟粹宫看看。” 说着,康熙抬腿便走出了乾清宫。 当日,康熙便招幸了马佳格格。 万岁爷终于临幸后宫了,这个消息瞬间搅乱一池春水。 呐喇格格嫉妒地拧着帕子:“马佳氏,又是她,若不是她一直凭借着孩子卖惨,万岁爷才不会去她那儿。” 莺莺担心地看着,呐喇格格见到莺莺的眼神,噗嗤笑了:“你这是什么样子,不会觉得我会故意让胤禔生病吧?”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6节 见到莺莺默认的眼神,呐喇氏大笑了起来:“我又不是傻子,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胤禔才是我下半辈子的依靠,他就是我的命。” 说着眼神凌厉了起来:“赶着过年宫里乱糟糟的,你给下面这些人都紧紧弦,谁要是疏忽着让胤禔病了,我将他们皮都揭了。” 莺莺放下心来,又想到主子和马佳氏在宫中打擂台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万岁爷去了马佳氏那儿,但没来主子这,反而去了别的地方,那主子的脸面可真是跌到了地上。 “主子,昨日里万岁爷去了钟粹宫,若是今日不来您这儿,这可怎么办? 听到莺莺的话,呐喇氏得意的笑了起来:“我将胤禔的课业送去了乾清宫,今日里万岁爷必定召我。” 果然,晚膳前乾清宫便传来旨意,召呐喇格格伴驾。 呐喇氏赶到乾清宫的时候,康熙正拿着她派人送过来的胤禔的课业在仔细看着,说是课业,不如说是涂鸦,胤禔毕竟还没正经进学,能那笔在纸上描摹出个样子就很不错了。 康熙儿子不少,但是活下来的很少,康熙六年,第一子承瑞出生,这些年来后宫中出生了七个儿子,活下来的只剩两个,仅剩的两个中长生病恹恹的,看着也不是长寿之相。 而胤禔自小便健壮,现在甚至已经养到能够读书习字的年纪,康熙满意地点头,只觉得自己儿子写出的东西千好万好,这一刻帝王的威仪从他身上褪下,只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满心里都是骄傲与自豪。 第二天,呐喇氏便接到了丰厚的赏赐。 而呐喇氏之后,正当后宫中新人老人们都在算着下一个轮到谁的时候,康熙临幸后宫的步伐,又停住了。 这个停住,不是康熙的本意,云珠那日里在红梅之下身姿绰约,很是给他留下了印象,本想着看完马佳氏和呐喇氏便召唤云珠,没想到太子又有些不舒服,再加上年节里事多,一来二去也就淡了心思。 后宫中再次冷清了下来,呐喇氏更是得意非凡,在慈宁宫见到云珠的时候,每每趾高气扬,下巴恨不得能戳上天。 实际上,云珠完全没有呐喇氏想象中的伤心与愤懑,自从知道各地的年礼都送了进来,御膳房里多了天南海北的特产,她的心思都落到了各种山珍海味之上,每日里都要去膳房里点上些新鲜菜色满足口腹之欲,吃得不亦乐乎,至于康熙召了谁这等小事,她听了也就过去了,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再一次和侍寝擦肩而过,当然,即使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这等事情。 第11章 宫宴 新年如期而至。 康熙十四年的除夕,似乎格外冷一些,云珠乍一睁眼,被透过纱窗的光亮惊地心中一颤,忙掀起被子喊道:“春杏,春杏,什么时辰了?” 守夜的春杏忙看向日晷,随即放心答道:“主子放心,时辰还早。” 随即又掀开纱窗往外看了一眼,惊到:“主子,外面下了好厚一层雪。” 却原来是积雪反衬着天光格外明亮。 云珠放下心来,这才感受到阵阵凉意,忙又缩进被子,感受着暖炉的余温。 “都进来吧,动作快点,今日的典礼可不能误了时辰。” 这是云珠在清宫中第一次参加祭祀,心中有着许多好奇,赶紧催促起来。 茶水炉上温着饽饽,云珠拿起来,小口但迅速地将饽饽放入口中,很快这一盘饽饽便入了腹中。 摸着五分饱的肚子,云珠吩咐春杏再拿上一碟糕点。 春杏犹豫地看着云珠:“主子,吃得过多恐不便。” 云珠皱着脸,掰着手指头给云珠算这一日的行程:“今日里先给太皇太后请安,再去拜见万岁爷,夜间乾清宫宫宴,宫宴完了守岁,现在不多吃一点,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 这,春杏很轻易就被云珠说服,将柜子里收起来的糕点取出,直等云珠吃饱,才为她装扮起来,乌发盘起,妆粉轻轻敷上,胭脂淡点朱唇,蛾眉轻扫,眼波潋滟,好似清水出芙蓉,盈盈而立。 妆毕,春杏和夏荷合力将吉服抬出,这吉服也是年前内务府加紧赶工送过来的,就为了这新年而制。 香色的吉服袍圆领,大襟右衽,左右开裾,吉服褂上绘着花卉瑞草,云珠将手伸进马蹄袖,春杏和夏荷忙前忙后将盘扣系上。 随后在发上戴上錾花银质长扁方,插上发钗金簪,最后再在耳上坠上三对四等东珠坠子,云珠在这大冬天里生生出了一身汗,才将自己打理妥当。 柳絮般的大雪洋洋洒洒一整晚,掀开门帘,只见紫禁城的红墙金瓦都埋在一片洁白之中。 永和宫其他的格格都去了延禧宫等待呐喇氏,云珠没凑这个热闹,带着春杏直奔慈宁宫而去。 云珠到达慈宁宫的时候,住在钟粹宫的马佳氏、万琉哈氏、李佳氏、王佳氏已经到了,万琉哈氏几人隐隐围着马佳氏奉承,云珠刚和她们厮见完,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呐喇氏带着觉禅氏和永和宫里其他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 两边的人都不少,云珠默默挪动脚步,走到董氏旁边。董氏是康熙二年进宫的,在康熙十年生下了一个女儿但很快夭折,之后便失了康熙的宠爱,在宫中不争不抢地关起门过日子。 董氏温和地笑了笑,示意云珠和自己站在一起。 午时到,慈宁宫宫门开,蒙古格格、佟佳氏、钮钴禄氏、叶赫那拉氏、扎斯瑚里氏几个出身满蒙家族的格格站在最前方,身后才是呐喇氏、马佳氏等其他出生包衣的格格,随着礼官的口号,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跪下请安。 慈宁宫前的广场上,乌泱泱跪满了人,只能听见礼官的声音。 年节的大日子,太皇太后都和煦许多,将赏赐了下去,便示意他们起身。 从慈宁宫离开,众人再步行至乾清宫,康熙早已升坐等候。 慈宁宫的流程再次重复,后宫妃嫔对着康熙三跪九叩,端的是热闹繁华。 康熙独坐宝座之上,望着丹壁下的后宫这些人,想起往年都是由赫舍里氏率领,今年却已物是人非,心中怆然,意兴阑珊起来。 这份寂寥,直到晚间宫宴仍未散去。 此间皇后已然去了,乾清宫宝座上只摆着一张康熙专属的大宴桌,桌上摆着荤素甜咸点心六十三品,雕漆果盒两座,苏糕四座、鲍螺等果品、面食果钟八品,南北小菜四品,另有□□、小点心、炉食、敖尔布哈、鸭子馅包子、米面点心等小吃分东西排列。 康熙独坐高台,高高在上,看着坐在地坪台下的格格们,内心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孤独,幼年丧父丧母,青年又失去结发妻子,一个人担着大清的万里江山、百姓兴亡,连句贴心话都不知道找谁去说。 饶是他心志坚定,在这等阖家团圆的日子里,还是满满都是遗憾。 直到马佳氏和呐喇氏带着稚龄的阿哥、格格请安,听着儿子女儿童稚可爱的话语,康熙的心情才好了起来,复又出现笑意,一手抱着一个孩子,言笑晏晏地逗弄起来。 梁九功窥着康熙心情变好,忙回禀道各宫格格准备了年礼,欲要献上。 康熙掀起眼皮,生出一丝兴味,点头应允。 梁九功忙忙吩咐下去,地坪台下顿时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 云珠坐在离康熙最远的位置,只能大致看见上面的人影,并不知道康熙的心绪起伏,只埋头吃着案上的食物,直到此时才将注意力从膳食上离开,关注起各个格格献上的礼物。 毫无疑问,排在前面的还是满蒙贵女,蒙古格格献上的是一个嵌满宝石的马鞭,递上去的时候格外依依不舍,留恋地看了好几次,钮钴禄氏、佟佳氏等满族格格送的是绣好的屏风,无论技艺还是材质都是顶尖水准。 饶是云珠已经长了些见识,依然为这些顶级的艺术品而赞叹,然而康熙兴致缺缺,只程式地夸了几声,话中的敷衍谁都听得出来。 呐喇氏走到丹壁之下盈盈下拜:“万岁爷,奴婢特特寻了白玉佛像,请潭柘寺的高僧开光七七四十九天,佑您安康。” 康熙提起一丝兴致,看向呐喇氏手中的托盘,只见约尺高的佛像浑身洁白无一丝杂色,慈悲地看着世人,不由点头:“这是费了心的,有赏,梁九功,回去便将这供好。” 呐喇氏顿时喜笑颜开:“谢陛下赏。” 随即回到自己席位,得意洋洋地看向马佳氏。 马佳氏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深深呼吸还是没有抑制住愤怒,瞪了呐喇氏一眼,这才施施然上前,温柔地行礼:“陛下,奴婢不才,绣了心经。” “你的手艺自是好的,但万不可累着自己,明儿找内务府要几个针线上的人。”康熙笑着收下了马佳氏的献礼。 呐喇氏笑意僵在脸上,马佳氏经过时隐秘地露出嘲笑,就算她凭着膝下有皇长子又如何,皇上最心疼的还是自己。 呐喇氏和马佳氏的机锋,被云珠看得清清楚楚,一时间桌案上的膳食都失去了吸引力,若不是场合不对,云珠简直想高喊几声“打起来。” 董氏等人也送上了自己的礼物,云珠他们几人刚进宫,自然排在最后,而由于她拒绝了呐喇氏的橄榄枝,隐隐被排斥在外,在这批的八人间,她也排在最后。 也就是说,等云珠献完礼后,整个献礼环节便结束了。 对其他人,康熙便没有如呐喇氏和马佳氏那么的耐心,如董氏这种生过孩子的他还会多说几句,其他人献上的礼,也就让太监呈上来他看一眼罢了。 除了呐喇氏,其他人献上的都是绣品,康熙所用皆为江南最顶级的绣娘所造,这些绣品在他看来总是糙了些,只是念着是诸人的心意,才勉强夸上句罢了。 就这样一件又一件的绣品如流水般从康熙眼前经过。 “等等。”一直兴趣缺缺的康熙,突然坐直了身子,叫停了眼前这份绣品。 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托盘上的香囊拿过来反复打量,只见和其他人的花团锦簇,富丽堂皇不同,手上这个宝蓝色的香囊上只绣着株株饱满的麦穗。 “这是谁绣的?”康熙饶有兴致问道。 “万岁爷,是乌雅格格所绣。”梁九功立时回道。 “乌雅氏何在?”看着下面乌泱泱的人,康熙笑着问道。 在其他人复杂的眼神中,云珠淡然上前,安静行礼。 望着眼前的女子,康熙恍惚中看见那天梅花下那个丽人,一时失神,半晌才回过神来,咳嗽一声:“乌雅氏,你绣这可有什么寓意。” 云珠嫣然一笑:“禀万岁,此香囊为五谷丰登图样,愿我大清江山风调雨顺、海晏河清。” “说得好!”康熙击节赞道:“好一个风调雨顺,海晏河清,当浮一大白。” 说这边亲手斟了杯酒,亲自递到云珠手中。 第12章 赐福 除夕宫宴最后以一碗素馅的饺子结束。 旧岁结束,云珠和宫妃们一道向康熙行完礼,便从乾清宫中有序离开,独留康熙一人前往左侧的昭仁殿东小屋。 三羊开泰珐琅大碗中装着长寿菜、金针菇、木耳、蘑菇馅的饺子,被放在木胎描金漆的大吉宝案中送至康熙前方的桌案上,金筷夹上水饺送入口中,鲜嫩的汤汁在口中迸发,应和着辞旧迎新的鞭炮之声,康熙十五年便这么到来了。 正月初一又是一个繁忙的日子,一大早,云珠便被春杏从睡梦中唤醒,前一天的宫宴结束得很晚,等从乾清宫回到永和宫,收拾妥当躺进热烘烘的被窝时,已是后半夜。 宫中夜色寂寥,云珠自从穿过来后,再也没有这么晚睡觉的时候,生物钟被打乱地彻底,听见春杏的呼唤,抱着被子在窄窄的床上翻滚几圈,满脸都是不高兴,恨不能躺回去睡个天昏地暗,哪管外界的洪水滔天。 但,只能说梦想很美好,可能等到了太皇太后这个位置,才能真正随心地起居。 作为刚入宫的格格,连等级都未定,云珠并没有特立独行的想法,在春杏用热帕子轻柔地为她擦脸后,她终于清醒了几分。 依旧和前一天同样的打扮,在宫人七手八脚的服侍下,云珠重又成为那个端庄矜贵的宫妃。 按照惯例,这一天里康熙要先去奉先殿向前代帝后像行礼,再在太和殿接受王公大臣以及文武百官的朝贺,然后才轮到她们这些宫妃,在乾清宫向皇帝朝拜。 睡眠的短缺让云珠心情不太愉快,刺骨的寒风也没能吹散她的困意,板着脸在走在去乾清宫的路上,香色的宫妃吉服端庄严肃,竟有了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看着这样的云珠呐喇氏甚至都将嘴边的嘲讽咽了回去。 到达乾清宫的时候,康熙已经端坐在宝座之上,云珠借着请安的机会,悄悄打量了一番。 只见康熙头戴黑狐皮金龙镶珍珠头冠,身穿明黄绣五爪金龙十二章朝服,端的神采奕奕,中气十足。 不愧是康熙,精力真的旺盛,云珠咋舌不已,或许也只有这样的精力,才能创造出康乾盛世。 心中的种种思绪没有耽误云珠的动作,康熙受了后妃的礼,目光在云珠身上一扫而过,却什么也没说,只站起身来,带着后宫诸人步行前往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慈宁宫里装了地炕火道,太皇太后年岁大了,畏寒起来,一进冬天,上好的红螺碳便源源不断地送至慈宁宫,将这里烧得暖如春日。 康熙率着后宫诸人向太皇太后请安过后,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又匆匆忙忙往太和殿而去。 午门上钟鼓齐鸣,太和殿前韶乐奏响,公侯贵族、文武大臣位列其中,共庆盛世大清新一年的到来。 康熙举着酒杯,和宗室长辈们、肱骨之臣们一一喝过。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7节 康熙与大臣喝酒的时候,云珠亦在喝酒,不同的是,云珠喝的是马奶酒。 元旦的喜庆日子,太皇太后心情也格外好,在康熙离开后也没有让后宫之人离开,反而吩咐慈宁宫小厨房整治出席面,在慈宁宫开宴,与诸人同乐。 太皇太后来自科尔沁草原,入关多年口味依然未变,慈宁宫小厨房的厨师最是擅长蒙古菜色,让云珠也跟着体会了一次蒙族美食。 手把肉鲜嫩醇香,奶豆腐金黄香甜,更有现烤的全羊香味扑鼻,就着马奶酒,云珠吃得很是欢欣,兴尽而归。 回到永和宫的时候,云珠已然是微醺状态,春杏和夏荷忙忙迎了上来,服侍着走路都有些不稳的主子歇息,锦帐中氤氲着美酒的气息,睡梦中的云珠还砸着嘴好似在回味美酒的滋味。 同样喝了酒的康熙,却没有这等闲暇。 大年初一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便是皇帝开笔。 五彩长寿长春海棠壶里泡着酽茶,康熙将苦得醇厚的茶一饮而尽,又闭目休息片刻,这才吩咐梁九功磨墨。 还是那张紫檀木的桌案,还是那个石雕双龙纹砚,不同的是砚中的朱砂换成浓墨,奏折换成了红纸。 手腕微悬,“福”字从笔尖流出。 康熙宁心静气,写下数十个“福”字,乾清宫诸人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恨不得轻上几声,就怕打扰了万岁爷的挥毫。 日头西移,宫女将蜡烛全部点亮,宫室通明,康熙写下最后一个“福”字,终于将笔放下。 揉着手腕将写完的字来回看了几遍,康熙满意地吩咐道:“梁九功,将这些福字给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宗亲大臣们送去。”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地将那叠墨迹已干的“福”字捧起,躬着身子退出。 “等等。”快退到书房门口,梁九功听见康熙的声音。 停下脚步,梁九功等待着万岁爷的吩咐,却只见康熙微抬眼眸,漫不经心吩咐道:“梁九功,这个福字,给永和宫也送一份。” 永和宫,乌雅氏,看样子宫中又要出一位宠妃了。 梁九功将心中的惊吓死死藏住,脸上依然是平静的神色,按着顺序将皇帝御笔亲书的福送了出去,最后才来到后宫。 永和宫里早就宫门紧闭,万岁爷今日亲笔赐福的事情她们都知道,但完全没人想到这个事情他们宫中的人能够轮到,当梁九功端着托盘走来的时候,住在偏殿后院的格格们都跑出来,殷殷期盼,却见梁九功毫不迟疑地向着云珠所住之处而去。 后宫格格们一共有四人得到了康熙的御赐福字,马佳氏、呐喇氏、董氏和云珠,除了云珠,其他几人均有生育之功,唯有云珠,将将入宫甚至还未侍寝,便得此殊荣。 一时间后宫之人纷纷盯着云珠。 乌雅氏出了大风头,下一次侍寝就是她了吧,几乎每个人都这么认为。 别说其他人,就连云珠自己也是这么觉得,对于侍寝之事,在知道要进宫的第一天开始,她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遭总是避不开的,便只安静地等待着召唤。 谁知道一天天过去了,康熙并没有召她侍寝,好似将她忘在脑后。 第13章 诡谲 新年的爆竹声尚在耳边,前朝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气氛特别凝重,正月还未过去,朝中大臣连连调动,先是王进宝成为陕西提督驻兵秦州,又将宁夏总兵官赵良栋提拔为提督,一时间风声鹤唳。 后宫之中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每日里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凝重的脸色,足以让她们感受到凝重的气氛,就连呐喇氏,也收起了往日的气焰,变得低调起来。 云珠也过上了平静的日子。 这些日子里她住的永和宫后院偏殿,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康熙亲笔所书“福”字,不说独一份,但确实很是稀罕,后宫诸人均来她的小屋转了一圈。 也不知是真的观摩皇帝的御笔所书,还是借此机会打量云珠到底是何等人物,如何便得到了万岁的青睐。 这些日日前来的人,属实让云珠烦不胜烦,都要想出装病的主意闭门谢客。 正在这个时候,前朝突然出了大事,后宫瞬间便安静了下来,唯恐引人注目,永和宫里也门前冷落起来,免去了云珠装病这番折腾。 年节的气氛就这么突然散了,正月底,慈宁宫突然传出消息,免了后宫这些人的请安。 有消息灵通者悄悄打听,原来是康熙将年幼的太子送至慈宁宫,自己带队去了南苑围猎并进行阅兵,太皇太后人多喧闹,吵到皇太子的休息,便干脆停了后宫之人的请安。 小欢子将这个消息传进来的时候,云珠正捏着萨琪玛放入口中,高糖高油高热量的点心入腹,饥饿的肠胃得到安抚。 “做得不错。”云珠笑着赞道:“现在慈宁宫是何等情形?” “禀格格。”小欢子擦了擦汗:“慈宁宫现在只有皇太后和博尔济吉特格格能够进出,其他请安一律不许见。” “不过...”小欢子犹豫片刻,继续说着偶然探听到的消息:“奴才听同乡说,赫舍里氏出嫁等到姑奶奶今日里递了牌子求见,太皇太后准了。” “毕竟是太子的母族,想必是担心太子才求见。”云珠漫不经心地说道,随即又拿起一块萨琪玛:“这些事情且和我们没有关系,免了我们的请安还更加自在一些。” 说完便悠哉地拿出双陆,拉着春杏夏荷嬉闹起来。 云珠没想到的是,这位赫舍里的姑奶奶进宫,还真和她有关。 只能说,她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上辈子就不说了,这些家族她连听都没听过,而这辈子原身对于这些贵族,也只限于知道家族名字罢了,更加复杂的谱系联姻情况,并不在她掌握的知识范畴内。 若是她知道,赫舍里家的一位姑奶奶,嫁给了皇帝的亲舅舅佟国维,膝下有位年纪合适的女儿,而这次递牌子求见的赫舍里夫人,正是这位姑奶奶,那她一定不会觉得这是太子的母族出于关心而求见。 对于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云珠一无所知,裹着皮裘闭门不出,煮上一壶清茶,悠哉看着春杏夏荷做着针线活,更不知道已经有人盯上了她。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宫中的树枝也抽出了新芽,嫩绿的新叶冒在树梢。 康熙便顺着这份春意回到了宫中。 接连胜利让康熙心情大好,回到宫中修整过后便直奔太皇太后慈宁宫中。 作为太皇太后居所,慈宁宫中向来严肃、沉闷,带着未亡人的孤寂,即使宫中人员众多,但也安静地让人心颤。 这一天却完全变了模样,康熙走进慈宁宫的时候,只听见一阵阵的脚步声响起,正当他大怒准备处置那些打扰太皇太后老人家清净的人之时,却见为首的正是他外出时心心念念的太子。 “胤礽跑得真快,以后一定是我大清的巴图鲁。”将太子抱入怀中举高,康熙得意不已。 “皇帝回来了。”太皇太后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慈宁宫中传来,康熙舍不得放下久未见到的胤礽,抱着儿子走进正殿。 “请太皇太后安。”在胤礽的捣乱下,康熙勉强行完了礼,坐在太皇太后的下首。 “前朝事情都解决了?”茶刚沾唇,听见太皇太后的问话,康熙忙肃手而立:“禀皇祖母,前朝一切顺利。” 太皇太后满是皱纹的眼皮抬起,不大的眼中射出睿智的光芒:“既然前朝的事情已经妥当,那后宫的事,你是如何打算?” 看着在自己怀里挣扎着要去地上跑的太子,想起离去的结发妻子,康熙心中一片酸涩,半晌没有说话。 作为抚养康熙长大的人,太皇太后实在太懂他的沉默蕴含的意味,温声劝道“我知道你又想起了赫舍里氏,她确实是个好的,这些年后宫在她的打理下妥妥当当没出过岔子。” “但是,”随即太皇太后变得严厉:“国不可一日无后,赫舍里氏是个没福的,已经去了两年了,宫中必须要有一个皇后。” 康熙默然,太皇太后在说话之前已经挥退了殿中的宫女太监,除了祖孙两人便只有一个牙牙学语的幼童,连和缓的话语都无人能说,气氛一时陷入僵持。 好半晌,康熙才艰难地说道:“朕知道了。” “不,你不知道。”太皇太后的声音更加严厉,直直盯着康熙眼睛:“把你心中的念头扔掉。” “佟家家风严明,佟佳表妹温婉贤淑,有母仪天下之资,如何不能封后。”康熙一直平静的情绪也起了波澜。 此话一出,犹如石破惊天,这一份心照不宣就被康熙直言戳破。 是的,后宫中一直没有皇后,不仅是因为康熙对赫舍里皇后的怀念,更多的是继后的人选一直没有定下。 在仁孝皇后去了后,前朝大臣便联合起来要求立后,而继后的人选便是果毅公、领侍卫内大臣遏必隆的第二女,镶黄旗满洲钮钴禄氏。 但康熙的内心深处,更想册立母族的表妹为继后。 这倒不是说他对佟佳氏有多么的深情厚谊,他只是想着借着册立皇后给母族更高的荣光。 “皇帝慎言。”太皇太后勃然大怒。 第14章 祖孙 太皇太后骤然的发怒没有让康熙退让,反而惊到皇太子,康熙怀中的小儿瞬间哭了出来,缓和了祖孙俩对峙的凝重气氛。 “苏麻喇姑。”唤来心腹嬷嬷,将皇太子带去偏殿,孩童的哭嚎声逐渐降低终至消失,太皇太后神色凝重,叹口气缓缓说道:“玄烨,我知你心中不甘,但你必须明白,你是大清的皇帝,万不可任性。” “皇祖母。”康熙将茶杯重重放下,杯中的茶水泛起阵阵波澜,正如同他内心的愤懑:“朕已亲政多年,为何还得受此掣肘。” “康熙十二年,吴三桂斩杀云南巡抚朱国治起兵反清,十三年广西将军孙延龄响应吴三桂反叛,靖南王耿精忠起兵,总督范承谟被囚禁,陕西提督王辅臣响应三藩,杀死经略大臣莫洛,起兵反叛,到现在这些叛乱还未平定,正是需要八旗亲贵支持的时候。” 太皇太后怜悯地看着康熙,将他一直逃避的事情指出:“赫舍里氏作为穆瑚禄都督后代,辅政大臣之首的索尼之孙,立她为后尚起不少纷争,鳌拜和苏克萨哈曾经公然宣称,满洲下人之女,岂有立为皇后之理。” 康熙遽然抬头,这段纷争几乎已经被他抛之脑后,康熙八年计擒鳌拜后终于亲政,这么些年下来也成了说一不二的天子,当年立后的波折,对他无异于是羞辱。 而现在,在他自认为掌握权柄之后,再一次需要立后,而这一次,他依然受着同样的掣肘。 康熙沉默地听着太皇太后的话语,只有不断转动的玉扳指展现了他内心的绝没有表面那般平静。 “上一次立后,最终是满洲亲贵们妥协,现在虽说鳌拜不在了,但大清的根基还是老八旗领主,这一次立后他们万不可能再次妥协,继后必然出自满族佐领世家。” 话未尽,意已至,连出身旗人顶级世家,父亲官居一品的赫舍里氏都会在身份上被人挑剔,由汉军旗抬旗的佟佳氏,更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康熙的生母也出身于佟佳氏,为了他的脸面,没有人会将这些话说出口,但对于皇帝迟迟不决定继后人选,满洲领主们心中的不满已经快要弹压不住了。 “皇帝,你必须尽早做决断。” 太皇太后苍老的声音从在慈宁宫高大的殿中飘荡,康熙觉得彻骨寒凉,被冒犯的感觉翻涌,胸中几要燃出噬人的怒火,最终还是被理智压住,正如太皇太后所说,虽说自己是大清的皇帝,但也不能随心所欲,或者说正是因为自己是大清的皇帝,所以更加需要权衡利弊。 手指张开又握紧,反复几次后,康熙长叹了口气:“先将钮钴禄氏接入宫中观察一番。” 观察什么?观察钮钴禄氏能不能胜任皇后吗?这等八旗贵女从小就受着顶级的教育,若是她都不能胜任皇后一职,那大清更没其他人合适。 太皇太后知道这只是康熙无谓的挣扎,立钮钴禄氏为继后这件事在康熙同意她进宫这一刻起便已然定下,不容更改,这事她懂,康熙自然也懂。 朝堂大事说完,太皇太后心中对于孙子的怜惜又占了上风,看着康熙沉郁地模样,说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前几天佟国维的夫人赫舍里氏递了牌子进来。” “舅母可是有何要事?”康熙惊诧不已,在他亲政后便将舅舅佟国维封为领侍卫内大臣,对佟家优待不已,佟家出了事情怎么不直接求自己呢? “别急。”太皇太后知道孙子对佟家的感情,先给他吃了定心丸,随后才将赫舍里氏的来意道来:“赫舍里氏进宫是为了佟佳氏进宫一事。” “怎么会?”康熙更加诧异,虽说他心中是想着封表妹为后,提高佟家门第,但是这等念头从未对外吐露过,连太皇太后也只是因为熟悉这一手养大的孙子,才隐约猜出他心中存有这个念头。 看出康熙的诧异,太皇太后无奈地笑了出来:“佟佳氏虽然不能为后,但可堪为妃,佟家也有这个心气,便让赫舍里氏来宫里探听一番,我已经允了。” 这一刻的太皇太后,只是一个想要尽可能满足孙子愿望的普通祖母。 康熙情绪依然低沉,自身尊严被侵犯的不满,权利被牵制的愤怒,以及隐隐对母族的亏欠交织在一起,让他对即将进宫的佟佳氏怜惜达到顶点,心里琢磨着要给佟佳氏什么赏赐。 “只是赫舍里氏还求了一件事。”趁着康熙心绪起伏,太皇太后接着说道:“佟佳氏年纪小,听闻宫中乌雅氏灵巧聪慧,求着让乌雅氏搬去和佟佳氏同住,好让她照应几分。” 说是照应,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只是佟佳氏在宫中求一个固宠工具,若是允了,那乌雅氏便和佟佳氏绑着分不开了。 “乌雅氏。”康熙心中浮现出梅花下拈花一笑的清丽女子,心念一动,随即又想起不能立佟佳氏为后的不甘心,闭眼将那个女子的身影挥去,淡淡说道:“景仁宫不错。” 事情便这么说定了。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8节 慈宁宫中的谈话没过多久,这一日一大早,乾清宫的太监端着托盘往永和宫而来。 “主子,乾清宫来人了。”小欢子远远看见那一群人,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为主子高兴不已,被万岁爷赐了福字后被冷落了这么多天,后宫里的人都在看主子的热闹,如呐喇格格更是明着嘲讽,乾清宫会来人,就证明了万岁爷没有忘了主子。 “万岁爷终于召您侍寝了。”春杏也高兴地不行,忙要跑去翻找新衣服。 云珠看了看天色,慢条斯理地将笔放下,然后给宫人的激动泼上盆凉水:“别急,未必是侍寝,先听听到底是为了什么。” 乾清宫的侍寝,历来是晚膳前召唤,从没有过一大早便来召的情况,白日宣.淫有违祖训,云珠肯定他们绝对不是为了召她侍寝而来,至于所为何事,只能等待旨意了。 只是,这太监来宣的质疑,属实让人琢磨不透。 “啊?” “啊啊?” 云珠和几个宫人面面相觑,这乾清宫的太监过来,居然是让她搬宫,从拥挤的永和宫搬去尚无人居住的景仁宫偏殿。 惊讶之后,云珠迅速指挥几人迅速将东西收拾妥当,搬去了景仁宫的东偏殿。 第15章 铺宫 景仁宫同样位于东六宫,从永和宫出来向西,到达履和门后再向南到麟趾门,往西走过夹道便是景仁宫了。 云珠进宫日子尚短,库房里的东西不多,早上接到旨意后,不到午时,便在景仁宫里收拾妥当。 与在永和宫住的后院偏殿比起来,景仁宫住起来实在舒适许多。 云珠乍一走进这儿,首先感受到的便是开阔的空间,虽说都是面阔三间的偏殿,但后院的规制天然便比前殿矮上几分,东西归置完剩下的空间依然很是开阔。 然后,云珠才感受到安静。和拥挤地不行的永和宫不同,作为孝康章皇后生前居住之地,自康熙登基之日起,景仁宫便没有安置妃嫔,此时偌大的景仁宫,只有云珠带着几个宫人居住。 这种安静,实在是让云珠高兴极了。永和宫里拥拥挤挤地住了那么多人,磕磕绊绊的总有吵嘴的时候,整日里不得安静,现在总算不要被吵得脑仁疼了。 “今日里是个好日子,小季子,去御膳房里点上些新鲜的菜色,好好庆祝一番。” 心情大好的云珠示意春杏拿出银子,小季子笑呵呵地跑去了御膳房。 冬日里吃锅子最为爽快,黄铜的涮锅在炭火上咕嘟咕嘟冒泡,塞外送来的新鲜羊肉被切成宣纸厚的薄片,萝卜白菜豆腐咸菜还有特意花大价钱要来的洞子菜水灵灵的,澥开的麻酱里添上芝麻香油、葱花香菜,云珠吃得酣畅淋漓。 大冬天里吃出一身热汗,再洗上个热水澡,这滋味,真是神仙也不换。 舒服地趴在浴桶里,春杏轻柔地用按揉着吹弹可破的肌肤,看着云珠白皙嫩滑的玲珑身段,春杏笑着奉承:“格格您这等人品相貌,必然深受万岁爷宠爱。” 云珠惬意地闭上眼睛,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懒洋洋地说道:“先等能见到万岁再说其他吧。” “这景仁宫都让您住进来,万岁爷心里有您呢。”春杏喜气洋洋地说道,心里想着待会儿便要找夏荷赶工做上几套鲜亮的衣裳,备着主子承宠时穿戴。 春杏的喜意已经忍不住地溢了出来,云珠轻轻瞥了一眼,还是没有给她浇上冷水,毕竟春杏现在全身心地为了自己而高兴。 康熙让她搬来景仁宫的目的,她也不懂,但她心中知道,绝对不是其他人认为的那样。 这个身子长得确实很美,弱柳扶风清婉动人,若说万岁爷见色起意,对她有几分印象,这她相信。但要说就凭借这几分印象,能让康熙为了她重开生母所住宫殿,她一万个不信。 事有反常极为妖,此事必有内情。 云珠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至于具体是什么内情,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与其每日里忐忑不可终日,不如干脆享受便好。 可惜,宫中像云珠那样清醒的人不多,远的不说,景仁宫旁边的延禧宫,呐喇氏宫中的瓷器又不小心全部失手摔碎了。 第二日一大早,云珠向太皇太后请安回来后,远远地便看见景仁宫门口乌泱泱的站满了人,走进才发现,是内务府的太监端着东西等在门口。 “小安子给格格请安了。”为首的太监一看见云珠,夸张地行了大礼。 “小安子公公快请起,不知您来这所为何事?”云珠使了个眼色,小欢子笑嘻嘻地凑上去,将小安子扶起。 “好叫格格知道,奴才奉命给您送来铺宫物品。” 这确实是清宫里的俗例,搬去新的宫殿时,一应物品都由内务府准备齐全,云珠这搬宫的旨意直接由乾清宫所出,内务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来得及提前准备,等云珠都住了一天后才将东西送来,严格说起来,这算是内务府的失职。 “劳您费心。”云珠和气地说道,春杏早机灵地递上荷包:“这天寒地冻的,也是辛苦,等下值了请你们喝口酒暖暖身。” “谢格格赏。”小安子打手一摸,便知道这赏赐不少,更加乐呵,扭头便吩咐小太监们将铺宫物品都送进去。 托盘上覆盖着的绸布掀开,铺宫的物品一一摆出,茶盅盖、汤匙、牙箸、蜡签不一而足。 在春杏的伺候下,云珠换下出门的大衣服,出来便看见小安子已经将东西放下,正准备告退。 看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云珠眼睛骤然睁大,厉声将小安子叫住。 云珠和煦地笑意消失不见,话语间带着凉飕飕的冷意:“还请这位公公仔细一些,万不能将他人的东西送来我这里。” 确实,送来的东西都是铺宫的正常物品,不正常的是,这次送来的一大半是银制品,按照规定,银制品只有嫔级以上的人才能使用,按云珠这个位份,妥妥算是僭越。 “没送错。”小安子赔着笑说道:“宫中贵人不少用着银器,不算特殊。” 云珠知道,呐喇氏和马佳氏宫中也用了逾制的银器,太皇太后对此采取默认态度,所以内务府才会为了讨好自己,将银器送来。 但事情不是这么算的,规章制度既然制定了出来,必然有其存在的理由,云珠对宫中生活的期盼是安稳养老,何必为了并不感兴趣的银器而冒僭越的风险呢。 “还请公公将这些退回。”云珠坚持着让小安子将东西带回。 小安子一脸郁色地回到内务府,内务府总领太监看着他嘲笑道:“想去烧热灶,这下踢到铁板了吧。” “有好东西还不用,真是个傻子。”小安子啐了一口。 “这才是聪明人。”总领太监呷一口茶,好心给小安子指点迷津:“这乌雅格格还未侍寝便在万岁爷跟前挂上了名,万岁爷金口玉言让她住进景仁宫,景仁宫是什么地方,孝康章皇后的居所,这独一份的待遇,可从未有其他宫妃享受过,一般人早就轻狂起来,乌雅氏还能守得住规矩,这才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小安子灰头土脸地将景仁宫逾制的东西撤回来的时候,康熙正听梁九功回禀着此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乌雅氏确实是个好的,梁九功,我记得南边新送来一匣子珍珠,成色还不错,便赏给她。” 第16章 宫妃 若说现在宫里最让人的纳闷的事,莫过于景仁宫的乌雅格格了。 若说万岁爷对她无意,但乾清宫的赏赐又时不时送来,甚至还让她住了孝康章皇后的景仁宫,若说万岁爷对她有意,但乌雅氏进宫也有段时日,却从未被召过侍寝。 饶是宫里都是人精,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万岁爷到底在想些什么,对云珠不远不近的维持着客气有余,亲热不足的距离。 这种日子,简直让云珠不要太舒服,除了去慈宁宫请安的时候要受上几个呐喇氏的白眼,偶尔听上几句冷言冷语,其余时间她都关着宫门悠哉度日,既不用费劲地与其他宫妃维持面上交往,也不用提心吊胆地伺候上面的主子,还能隔三差五拿上价值不菲的赏赐,这,不就是完美的养老生活么。 宫中无事,日子过得格外快,梅花早已凋零,海棠开得正盛,在这融融春光中,康熙又去了巩华城。 康熙二月刚下令修建陵墓,此时景陵将将动土,仁孝皇后的灵柩还停在巩华城中,康熙挥退众人,在仁孝皇后的灵前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带回来后,宫中便又有了大动作。 四月十三日,这一日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太皇太后一早便免了云珠她们的请安,景仁宫里尚无主位,能称为主子的满打满算仅云珠一人,这等自由下,云珠一不小心便放飞自我,天光大亮了仍在睡梦之中。 “格格。”春杏小心翼翼地将云珠叫醒。 “唔。”云珠从沉睡中醒来,接过春杏递过的茶盏,秀气地打了个呵欠,慵懒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春杏看似沉稳,但推醒她的手都在颤抖,眼中还露出丝丝迷茫,这引起了云珠的注意,虽说春杏年岁也不大,但在宫里时间不短,是个沉稳的,轻易不会感到慌乱。 “格格。”春杏咽了咽口水,哑着嗓子说道:“慈宁宫的首领太监刘忠、赵寿宝去内务府传懿旨。” 说到这,春杏停了一瞬:“太皇太后召了遏必隆大人的女儿和佟国维大人的女儿入宫。” 遏必隆,佟国维! 云珠失手打翻了手中的茶盏,澄黄的茶水伴着茶叶狼狈地滚到锦被上,在上面留在湿哒哒的痕迹。 春杏手忙脚乱地拿帕子擦拭,又担忧地看着云珠,虽说主子这些日子表现的好像毫不在意,但到底没得到万岁爷的宠幸,她心里的苦只能往肚里咽,这不乍一听见宫里要进新人,还是控制不住地失态。 云珠完全不知道这么一瞬间她的贴身宫女脑补了些什么,只在飞快地衡量这两人进宫后的形式。 遏必隆出身于顶级世家钮钴禄氏,佟国维的家世虽然不如遏必隆,但仅凭他家里出了孝康章皇后,便也不能小觑,这两家的女儿进宫,宫中必然又要掀起一番风浪。 康熙十四年选秀的时候,呐喇格格话里话外便说道,来年宫里要进贵主子,看样子这话是应在这两人身上。 更何况...云珠沉思着,仁孝皇后去了也有两年,太皇太后年岁渐长,精力不济,宫中于情于理都得有个新皇后。 再加上万岁爷突然去了巩华城,看样子继后便在这两位贵女之中,也不知道是谁能握住后宫权利的巅峰。 不对! 突然想起什么,云珠懒洋洋地神色散去,她使劲抓住春杏的手,青葱似的指尖由于用力变得苍白:“春杏,你让小欢子再去打听一番,这两位贵主进宫后都住哪里。” 云珠待下人素来亲和,这等严肃地神色甚少出现,而这也让春杏意识到主子对这个消息的重视程度。 顾不上处理锦被,春杏急匆匆地吩咐着小欢子打探消息。 杯盏中茶水不少,春杏擦拭了半天也没将水全部吸净,剩下的将锦被深深地浸透,云珠轻轻咬着手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湿意透过锦被沾到身上,潮湿地凉意让她冷静下来。 “主子。”小欢子很快便打听了回来:“奴才找内务府的同乡打听了。” 说完这句话,小欢子停了下来,小心地打量着云珠的脸色。 云珠已然冷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小欢子,等着他的下文。 小欢子支支吾吾,吞吞吐吐:“主子,钮钴禄氏封妃,住永寿宫正殿,佟佳氏以格格名义进宫,但享妃级待遇,住,住景仁宫正殿。” 果然如此,闭上眼睛长叹口气,小欢子的消息,更让云珠确定了她心中的猜想。 “是不是钮钴禄氏这几天便进宫,而佟佳氏还得再等上些日子?”云珠眨了眨眼,继续问道。 “格格您真是神了!”小欢子露出惊诧地表情,连连奉承:“钮钴禄氏这几天便要进宫,而佟佳氏是七月初四进宫呢。” 小欢子这一句话就像一条线将散乱的线索穿起,云珠终于在心中拼完了整个拼图。 原来如此,后宫中一直不解,为何康熙频频赏赐却召自己侍寝,正是因为少了这个关键信息,若早知道钮钴禄氏和佟佳氏入宫为妃的消息,那谁都能想到,自己是做了钮钴禄氏和佟佳氏之间的筏子。 钮钴禄氏家族背景深厚,甚至得到太皇太后的支持,太皇太后让钮钴禄氏较佟佳氏早进宫几个月,不就是想着让她和康熙提前培养感情么。佟佳氏虽然家世弱了些,但作为康熙嫡亲的表妹,和康熙的情分并非一般人能比。 云珠不知道中间的内情如何,但现在的结果便是,佟佳氏即将成为景仁宫主位,她未来的日子都要受制于她。 至于佟佳氏到底筹谋着什么,此时且看不出来,但云珠猜测,莫过于让她当争宠工具罢了。 云珠苦笑,形势比人强,事已至此,也只能见招拆招顺其自然。 不论云珠或者其他宫妃对于钮钴禄氏和佟佳氏进宫是何看法,钮钴禄氏都在既定的日子里进了宫中,成为永寿宫宫妃。 当天晚上,乾清宫便传来消息,召永寿宫宫妃侍寝。 第17章 筏子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9节 慈宁宫。 又是十五请安的大日子,正好赶上钮钴禄氏进宫承宠,这一日里一大早,慈宁宫门口便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连呐喇氏都收敛起了往日骄傲的神色,变得低调起来,既不和马佳氏费些口舌争端,也不和那些拥趸站在一起,自顾琢磨着钮钴禄氏的脾性。 虽说太皇太后的懿旨没有明言,但她们心中多多少少心中有数,这就是下一任皇后,仁孝皇后管理后宫仁厚宽和,也不知这钮钴禄氏能否学到仁孝皇后的半分气度。 永寿宫位于西六宫,和住在东六宫的格格贵人们比起来,离慈宁宫距离最近,但直到快到请安的时辰,才见一肩舆被小太监抬着过来。 钮钴禄氏位列妃位,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嫔,也是唯一有资格使用肩舆的妃嫔,这肩舆一出,便都明白是钮钴禄氏到了。 云珠混在其他人中一道给钮钴禄氏行过礼,暗自打量,只见从肩舆上下来的女子看着年岁不大,上穿石青色立龙褂,下着红织金寿字缎镶石青行龙妆缎裙,头戴东珠间青金石额箍,颈着金黄色东珠配珊瑚项圈,乍看便很是威严。 钮钴禄氏进入角色很快,安安稳稳地受完礼,便当仁不让地走到前方进入慈宁宫。 苏麻喇姑在正殿门前等待,一见到钮钴禄氏,严肃地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主子来了,太皇太后已经起了。” 钮钴禄氏亦笑着和苏麻喇姑来回几句,估摸着太皇太后收拾妥当了,这才示意小宫女掀开帘子。 “太皇太后、皇太后万福。”钮钴禄一进门,便毫不犹豫拜了下去,一举一动都尽显贵女气派。 “好,好,真是个可人爱的孩子,快快起来。”钮钴禄氏刚拜下,太皇太后连声叫起,是云珠没有见过的祥和亲切,机灵地宫女赶紧将人福气,奉承上几句好话,更是让太皇太后乐得不行,慈宁宫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云珠淡然地看着前面的婆媳和乐,佯装喝茶,神思早已游移,在想着回去后还能耍玩些什么。 “前几日皇帝派人给哀家送来内务府新制的钗子,样式还看得过去,你便将这几个钗子带回去。”太皇太后示意钮钴禄氏接过宫女手上的金钗。 钮钴禄氏大大方方应了。 直到这时,云珠才精神一震,东西都已赐完,请安大概是要结束了吧。 悄悄打量其他格格,却意外地在她们眼中看到掩不去的羡慕,特别是呐喇氏,那份羡慕都要变成嫉妒,连马佳氏都怔忪不已。 纳闷地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见到的是太皇太后赏下的金钗。 这金钗看着便是内务府的手艺,是最顶级手工艺人的成就,就连上面的蝴蝶都活灵活现,好似振翅欲飞。 云珠更加迷茫,不说受宠如呐喇氏和马佳氏,就连云珠,也有内务府送过来的金钗,技艺半分不逊色,怎么会惹这么多人羡慕。 “还是钮钴禄姐姐得万岁欢心。”呐喇氏难掩酸意地打趣。 钮钴禄氏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低头,云珠这才看见她端庄含笑之外的其他神情。 这也给云珠解了疑惑,这金钗上的花样,看着便活泼可爱,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怎么也使用不上,康熙特意让人送过来,还不是为了给钮钴禄氏做脸,难怪都这么羡慕,这等用心也是独一份了。 妻者,齐也,果然只有妻子,才会让康熙上心,云珠事不关己地想着,这些主子的事情不是自己一个格格该关心的,反正和自己无关。 很快,云珠便知道了,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什么叫南美洲的蝴蝶煽动了一下翅膀,太平洋上便掀起来一场风暴。 呐喇氏拈酸的一句话,却给后宫所有人都找了个大麻烦。 钮钴禄氏得不得康熙欢心云珠不知道,但呐喇氏彻底惹怒了太皇太后云珠知道得很清楚。 只听见太皇太后轻飘飘地对钮钴禄氏说道:“日后这规矩也得立起来,仁孝皇后去了,宫中人心思都浮了。” 随即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呐喇氏:“以后你们便每日去永寿宫晨昏定省。” 太皇太后的这句话,对云珠不掣为晴天霹雳,太皇太后嫌吵,只让她们初一十五请安,一个月也只需要早起两天,这以后日日去永寿宫晨昏定省,这等日子想着便很绝望,也不知道呐喇氏如何就撞上太皇太后的逆鳞。 云珠怏怏地回了景仁宫,自闭不已。 同样的疑惑也存在于钮钴禄氏的心中,皇家和钮钴禄家心照不宣,她成为继后板上钉钉,但毕竟现在名义上还只是妃子,尚未有明确的诏书也未举行封后大典,这种时候便让后宫嫔妃晨昏定省,传出去不知道的人还指不定如何说自己轻狂。 “萱草,今日慈宁宫里的事情你也都看在眼里,你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太皇太后怎么就突然如此敲打?”钮钴禄氏烦闷不已,抓着萱草分析。 “奴婢愚钝,奴婢瞧着太皇太后老人家是听了呐喇格格的话后才这么说,可呐喇格格的话听着也只是寻常打趣。”萱草同样愁眉苦脸,和钮钴禄氏面面相觑。 “算了。”萱草看着也不是个机灵的,钮钴禄氏放过她,自己苦苦思索。 “立规矩,心思浮...”反复咀嚼这几个词,钮钴禄氏终于领悟到了一番意思。 争夺万岁爷的宠爱是后宫女人的命,呐喇氏那等拈酸吃醋的话语,实在再正常不过,太皇太后明摆着是在借题发挥,借着自己把呐喇氏压下来。 至于为什么要压呐喇氏,关键点还在心思浮这个词上,呐喇氏怎样才会让太皇太后认为心思浮?她除了万岁爷的宠爱还有什么特殊之处么? 想到此,钮钴禄氏悚然一惊,呐喇氏和后宫中其他人最大的不同,是膝下有着身体健壮的皇子,且这皇子是现存皇子中年岁最大的,比皇太子还要年长,虽说太子已立嫡子,但长子的地位也不可轻忽,太皇太后这是生怕呐喇氏生出不该有的心,趁着这次机会借题发挥。 这哪是为了护住自己出头,太皇太后的心眼,真是后宫中女人加一块也比不过。 想通了内情,钮钴禄氏反而坦荡起来,总不能白担了虚名,当天便召见了宫中的管事嬷嬷和总管太监,正式接管了宫务。 第18章 宫斗 翌日清晨,天光初亮,微白的晨光透过窗纱映在床帐之上。 云珠困倦地睁眼,在春杏和夏荷的服侍下进了几个饽饽,这才清醒过来。 “格格,前些日子内务府送来了新做的春装,样子看着挺新的,今日穿吗?”夏荷捧着绿色缎绣博古纹锦袍,脆生生地问道。 摸着棉袍细密的针脚,云珠沉吟片刻:“虽然没明着说,但今日里算是第一次见新主子,穿个喜庆点的颜色,我记着旧年里做了件粉色缎绣四季花篮锦袍还没上过身,穿那个吧。” 可是,夏荷欲言又止。 云珠长得柔美可人,浅色的宫装更衬出她的清丽气质,浓烈的色彩在她身上反倒衬得她失色几分,这也是那件衣服从没上过身的原因。 夏荷未尽之意云珠自然明白,她轻轻一笑,意味深长道:“新娘娘正是要立威的时候,这等关头咱们别当这个出头鸟。” 梳妆完毕,走出景仁宫的时候,天边还是鱼肚白的颜色,从景仁宫到永寿宫,需从紫禁城的东边走到西边,时间紧迫,云珠带着春杏步履匆匆而去。 永寿宫前已三三两两来了些人,云珠轻轻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安静地等待着。 厚重的殿门被宫人推开,沉重的木门吱呀作响,伴随着永寿宫宫门的打开,太阳也从云层里跃了出来,霎时间金光四射,瑞气千条。 钮钴禄氏穿一件大红百蝶金双喜锦袍,端坐在主位之上,东西两侧各摆一排紫檀木高背椅,再往后错落地摆放着绣墩,不用想,这等绣墩便是给云珠这些初初进宫的新人准备。 钮钴禄氏是继后这件事,是宫中诸人心照不宣的认知,但毕竟还没有正式册封,名不正言不顺,尽管奉太皇太后的命后宫诸人都需向她请安,此时倒也不必像拜见皇后那样跪拜。 好在钮钴禄氏也是个明白人,在众人行过福礼后叫起,语气平和地说道:“前几日江南那边贡上明前龙井,万岁爷赏了我几两,我尝着味道不错,大家也都试试。” 说着示意众人坐下。 呐喇氏也不再刺头,低眉敛目地走到左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下,马佳氏紧随其后,坐到右侧首座。 只听见衣物的摩擦声,其余人等也纷纷找地方坐了下来。 气氛平和的让云珠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叮”地一声响传来,在空荡的室内回荡,唬得人忙循声看去,却只见钮钴禄氏沉着脸将明黄色龙凤呈祥盖碗杯重重放下,杯盖和杯身撞击出清脆地响声。 来了。云珠状似害怕地垂下头,心中却有种看戏的兴奋之感,宫中日长,一日日波澜不惊地过去,这等热闹可不是哪天都能看到的,只是不知道,这是要为了什么事情发作。 仗着自己坐在后排绣墩,不容易被人发现,云珠悄悄地打量着对面的呐喇氏。 呐喇氏还不知道这场戏是为了她而唱,只见她同样惊诧地看向钮钴禄氏,随即忧心忡忡道:“姐姐您可是烫到了,您这宫里的宫人都是如何做事的,可别是见您性子好便奴大欺主,要我说您就该把他们都送去慎刑司调理一番。” 萱草等永寿宫的宫女立时跪下请罪。 钮钴禄氏上下打量着呐喇氏,视线如针,冷声回道:“我的人我自会调教,不劳呐喇格格费心。”随即温声将萱草等人叫起。 呐喇氏被钮钴禄氏这不客气的做法噎得脸色青白,担忧的神色僵在脸上,很是滑稽,终于明白过来,今日她便是那个杀鸡儆猴的鸡。 “呐喇格格是哪年进宫的?”钮钴禄氏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娘娘,康熙五年。”不知钮钴禄氏话中何意,呐喇氏小心回话。 “呐喇格格在宫中待的时间也不短,按理这规矩该比我明白。”钮钴禄氏掀起杯盖,浅啜口茶水。 “既承蒙太皇太后看得起,我少不得说上几句。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从入宫年份上看,董氏康熙二年便入了宫,服侍万岁爷这么多年,在宫妃中资历最老,从出身上看,博尔济吉特格格和佟佳格格这些人,谁出身不比你高,你坐这个位置合适吗?” 厉害!这番话听的云珠忍不住在心里鼓掌,什么叫杀人诛心。钮钴禄氏说得有问题吗?没有,一切都有章可循,占了大义名分,这话传出去,谁也挑不出个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但呐喇氏的脸面,却结结实实的被扔地上踩了一番。 要说呐喇氏能得康熙的宠爱,也是个灵巧人,怎么就想也不想的坐了上首,真说起来,还真是她大意了。 清宫中现有三个皇子,皇太子由康熙亲自教养,剩下的两个皇子的生母便是呐喇氏和马佳氏,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在后宫中一个有子有宠的妃子,就是那沸腾的热灶,谁都想烧上一烧,这种日常座位安排,她也习惯了和马佳氏坐在首位。 然而这等隐晦的心思,并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马佳氏也白了脸色,明面上只说呐喇氏,实际上却连着她一块儿敲打了,忙忙也站了起来,亲热地将钮钴禄格格拉过:“这几天照顾长生我都糊涂了,格格快坐我这里,你们姐妹说话也方便。” 钮钴禄氏嘴角上扬,泄露一丝笑意,钮钴禄格格虽说是庶女,也是同父姐妹,马佳氏这个举动,很是合了她的心意。 呐喇氏自然也要将位子让出来,但,怎么让,可是有讲究的。 眼珠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呐喇氏笑兮兮地将佟佳格格拉了过来:“再过几个月,佟佳格格也有姐妹相陪,现在多和娘娘亲香亲香。” 若不是云珠一直盯着,还真错过了钮钴禄氏那一闪而逝扭曲的神色。 这便是宫斗吗,精彩,真是精彩。 走在回景仁宫的路上,云珠复盘着永寿宫里这一番大戏,真是人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这不比话本子好看。 “乌雅氏,站住。” 第19章 敲打 叫住云珠的声音很是熟悉,循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只见呐喇氏来势汹汹,莺莺匆忙在她身后追赶。 呐喇氏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永寿宫中走出,自换了座椅后,好似四面八方的人都在看着热闹,她脸涨得通红,钮祜禄氏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全没听见,直到其他人都行礼告退也跟着行礼离开。 自觉丢了脸面的地呐喇氏为了避开和其他人碰面,特意选了条人少的宫道。 谁知道冤家路窄,走到御花园不远处,赫然见到乌雅氏,轻快地脚步将她的好心情显露无疑,怎么看都是在嘲讽自己,一时间新仇旧恨袭上心头,呐喇氏想也没想地将乌雅氏叫住。 暗叹口气,云珠努力扬起善意的微笑,做着最后的挣扎,谁知道这一笑,却让呐喇氏觉得云珠在当面嘲讽。 “乌雅氏,你在笑什么。”快步走到云珠身前停下,呐喇氏厉声呵斥。 果然来者不善,云珠绝望不已,这真真是厌烦一个人连喝水都是错,呐喇氏摆明了要借题发挥。在永寿宫里被娘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却又没敢和娘娘顶嘴将这口气忍了下去,总要找个地方撒出来才能爽利,看样子这个被选中的倒霉蛋是自己。 深吸口气,云珠微微抬头,诚挚地看着呐喇氏:“呐喇姐姐,您看这春光如此美好,还不值得一笑吗?” 呐喇氏气急败坏,果然乌雅氏还是一如既往地奸猾,这种时候还在扯些什么天气。 忍不住冷笑道:“今日里你尽可以看我热闹,等过几个月且有你的好日子。” 这番话里的恶意几乎要形成实质地铺面而来,呐喇氏说得不明不白,但云珠却听懂了她指的什么,过几个月佟国舅家的闺女进宫,这可是让康熙动过立后心思的主,到时候两边打擂台,住在景仁宫的自己,是最容易被钮祜禄氏找茬的存在。 这些事情云珠心中如明镜一般,还是那句话,她只是不想卷入这些争端,并不是傻了,也不是死了,后宫形式她看得明白。 但,明白归明白,面上且不能带出来。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0节 云珠的笑容纹丝不动:“呐喇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妹妹属实听不懂,娘娘慈和大度,这宫里谁都能过上好日子呢。” 被云珠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语噎住,她又能说什么,说钮祜禄氏不慈和不大度,都不用等过几个月,她立即就会有好日子。 狠狠瞪了云珠一眼,呐喇氏带着宫女匆匆离开。 也不知道延禧宫中的瓷器,今日是不是又要报废一批。看着呐喇氏仓促的背影,云珠饶有兴致地想着。 “主子。”春杏担心地看着云珠。 “没事的。”云珠看得明白:“咱们新来的这位主子爱用阳谋,讲究个师出有名,只要好好守着规矩,贵主子懒得费这个心神和咱们计较。” 事情哪会这么简单,春杏依然担忧不已,云珠也知道不会像她说的那么轻松,反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忧愁。 “走吧,别愁眉苦脸的,今日里天色正好,御花园的花也开了不少,我们去御花园里赏赏花,且不要辜负这大好春光。”云珠笑盈盈地拉着春杏,主仆走入御花园中,被盛开的花丛遮住了身影。 等主仆两人的人影消失,这附近重又恢复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梁九功,怎么回事?”青年帝王靠在躺椅之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着,很是悠哉惬意。 这里算是康熙的小天地,这块地方周边由假山花丛树木环盖,只有一条小径能转进来,平日里罕有人能找过来,康熙有时候在乾清宫批折子累了,会来此处待着醒神。 没想到这次却意外听见这一番对话。 康熙能听出来,那个怒气勃发地声音属于呐喇氏,另一个柔和地声音他不熟悉,听名字是那个住进景仁宫的小格格,他的心里还有着一丝印象。 听她们的对话内容,还涉及到了刚进宫没多久的钮祜禄氏,少不得要过问几分。 “禀万岁爷。”梁九功深深弯下腰,凑到康熙耳边轻声回到:“这事还得从昨日里钮祜禄主子去慈宁宫请安说起。” 作为乾清宫主管太监,梁九功的消息不可谓不灵通,因此康熙一问,他立即将慈宁宫和永寿宫的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回禀。 康熙坐正了身子,心下动容,叹息道:“朕不孝,让太皇太后老人家跟着操心。” 梁九功像个木桩子,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其余宫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这等涉及到太皇太后,大皇子,皇太子的事情谁敢碰,是嫌命太长了吗? 最终还是康熙打破了这份沉默,见着众人噤若寒蝉的样子,他顿了顿,不悦地问道:“这乌雅氏又是怎么回事。” 康熙心中自有尺度,不论呐喇氏如何,就凭她服侍了自己这么些年,还是皇长子的生母,这就不能轻视了去,太皇太后和钮祜禄氏是上位者,敲打一二尚且可行,若乌雅氏这等根基浅薄的也趁此冷嘲热讽,那真真是活腻了。 想到这,康熙冷笑出声。 梁九功觑着康熙的神情,拿捏着分寸:“万岁爷,呐喇格格和乌雅格格的恩怨,还得追溯到乌雅格格刚进宫时。” 康熙眼皮微抬,示意梁九功继续。 梁九功斟酌着说出呐喇氏邀请乌雅氏先去延禧宫,再去慈宁宫请安的事情。 康熙的眉头越皱越紧,在眉心拧成一团,他只是没有将心思放在后宫之上,但不意味着什么也不懂,作为帝王,他天生的便对这里面的种种弯绕格外敏感。 闭着眼叹口气:“莫怪太皇太后老人家敲打。” 从躺椅上站起,走到盛开的海棠树下,摸着海棠的花瓣若有所思:“胤礽有一晚突然发热,我带他坤宁宫住了一晚,第二日一大早有人磕头,可是她?” 得到梁九功肯定够的点头后,康熙最后那点怒火也笑了,这乌雅氏非但不是他想的那般张狂,反是个恭敬守礼的,反而是呐喇氏...康熙几乎毫不犹豫便下了决定:“梁九功,胤禔也快进学年龄,你带人将西五所收拾出来,让呐喇氏将胤禔送过去。” 第20章 搬宫 梁九功带着康熙的旨意去了延禧宫。 呐喇氏乍一看见乾清宫大太监,心下欢欣不已,自从钮祜禄氏进宫后,康熙多在永寿宫歇息,招幸妃嫔频率骤降,她也有段时间没有得到宠幸了。 匆忙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呐喇氏顶着其他人嫉妒地眼光,将梁九功迎了进来。 “今儿这天且有点热了,辛苦梁总管跑一趟。”呐喇氏笑容满面地从手指上褪了个金戒指,就往梁九功手上塞。 后宫嫔妃对于乾清宫的宫人多有讨好,戒指扳指鼻烟壶之类的玩件,梁九功收得不少,但想到自己的来意,梁九功状似不经意地将手收了回来。 “梁公公。”呐喇氏错愕不已,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呐喇格格,奴才奉万岁爷的命令,皇子年岁大了,准备进学,乾西五所已经收拾好了,还请让皇子搬过去。” 腿瞬间失了力气,呐喇氏软软地倒在地上。 “格格。”莺莺慌忙扑了上来,用力将呐喇氏扶起。 呐喇氏这才找回了神智,勉强笑着:“皇子进学这是好事,只是这消息过于突然,匆匆忙忙的也不好收拾,不知能否宽宥几日。” 梁九功笑眯眯地,但说得话却和神情全然相反:“呐喇格格您多虑了,内务府已经将东西准备地妥妥当当的,您若不放心,可以多挑选几个嬷嬷宫女伺候。” 呐喇氏只得将胤禔的乳母嬷嬷宫女全叫了过来,一一训话,又匆忙让人将胤禔用惯的东西收拾出来,延禧宫里一片兵荒马乱。 等到终于收拾完毕,乳母抱着胤禔离开的时候,胤禔还以为是出去玩耍,笑兮兮地和呐喇氏挥着小手。 呐喇氏看着逐渐远去的儿子背影,泣不成声,一下子就散去了精气神。 乾西五所是乾清宫的西侧,是五进的院落,康熙年少的时候也在此住过,等他登基搬去乾清宫,其余兄弟也出宫建府,这个宫殿便锁了起来,直到这日,尘封已久的宫殿重新开启。 对于康熙亲自下的旨意,内务府不敢怠慢,在梁九功去延禧宫的时候,便按照皇子的规格将西一所收拾了出来,梁九功仔细打量,虽说时间紧迫,但器物一应俱全,没有落了皇子的身份。 梁九功这才回到乾清宫复命。 这趟差事下来,已经过了大半天,梁九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就见康熙将正在看的奏折仍在桌案上,眼含担忧:“胤禔可还适应?” 梁九功事无巨细地描述一番,康熙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时,敬事房的总管太监觑着空当,呈着绿头牌走了进来,康熙看着边角上的名字,若有所思。 梁九功心念一动,接着说道:“说起来这乌雅格格,真真是蕙质兰心,奴才去延禧宫的道上,还看见乌雅格格抱着插瓶,里面那花真真是极美的。” 哦?梁九功的话让康熙提起了丝兴趣,想起白日里听到的话,看样子是是真的没有辜负春光。 但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乌雅氏是佟国舅家递话要留给即将进宫的佟佳氏的人,而康熙也应承下来,虽说他在宫中招幸谁没人敢管,佟家也绝没有让康熙不碰乌雅氏的意思,奈何康熙骨子里有种奇妙的别扭,坚持要等表妹进宫再说后续。 修长白皙的手在托盘上移动片刻,最后康熙还是翻了钮祜禄氏的牌子:“再等等。” 而云珠,并不知道她又在康熙面前被提到一次,也又一次的和侍寝擦肩而过。 当然,云珠对于是否侍寝,毫不在意。 宫中无岁月,一天天好像都是重复过去的日子,云珠给自己找了许多消遣,最近时日春光正盛,百花盛开,云珠新的消遣便是插花。 在专门侍弄花草的宫人打理下,各色花枝绽放地绚烂夺目,云珠回了景仁宫,吩咐着夏荷将这些花放在水里醒着,随即瘫坐在椅子上:“春杏,快帮我把这一身换了。” 春杏拿来家常的衣服,服侍着云珠换下锦袍,又将发饰摘下,一头青丝披散肩头,紧绷的头皮放松下来,春杏拿着篦子轻轻地在云珠头上梳着,感受着头皮上柔和的触感,云珠惬意地将眼睛闭上。 “格格,格格。”小欢子提着食盒飞快地跑了进来,飞快地将食盒往小季子手上一塞,示意小季子布菜。 云珠睁开闭上的眼睛,疑惑地看向小欢子。 小欢子躬着腰凑到云珠身旁,好似说什么大秘密般小声说道:“格格,那边出大事了。”嘴冲着延禧宫的方向努了努。 “怎么回事?”云珠打起精神问道。 “万岁爷让皇子搬去西五所,现在延禧宫里宫门紧闭,我听说呐喇格格在里面哭得伤心呢。”小欢子幸灾乐祸道。 呐喇格格仗着膝下的皇子,对着他们景仁宫颐指气使,小欢子早就看不惯,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这次听说她的笑话,忍不住便来献宝。 云珠却不像他想象的愉快,只轻叹了口气:“这等母子分离,确实心焦。” 要让云珠来说,这清宫的规矩简直就是违反人性,不知是为了防止后宫干政还是防止皇子公主长于妇人之手,皇子公主一到岁数都要搬去其他地方居住,公主尚且可以晚那么一两年,但皇子五岁必须搬去为进学做准备,注意,这五岁还是虚岁,若赶上生日小的皇子,搬过去的时候实岁也不过三岁罢了,这也就难怪幼儿夭折率高。 至于份位不够不能抚养自己的孩子,这等规定云珠更是无力吐槽,生母的缺位带给孩子成长的缺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不得些心理疾病都是好的。 这等制度,真的是又伤身又伤心。 可这制度真的如愿了吗?凭着云珠贫瘠的历史知识,她也知道没有,就不说清朝后续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等到最后大权还是落到了慈禧手中。 云珠冷笑不已,对于呐喇氏的悲恸,也没了看笑话的心情。 此时的云珠,还如同看客般,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等难题,她有很大几率也会遇见。 第21章 端午 次日,永寿宫。 云珠坐在绣墩上眼观鼻鼻观心,听着其他妃嫔的奉承。 呐喇氏眼下一片青紫,看上去憔悴得不成样子,再也没有前段时间的放肆张扬。 令人疑惑的是,钮祜禄氏也是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频频眨眼保持清醒。 这一日的请安很快便散了。 呐喇氏心气不顺,云珠担心又撞上她徒生枝节,维持着仪态走出永寿宫,便带着春杏赶紧离开,晚一步走出的人连她的背影都没有看见。 “夏荷,将昨日醒着的花拿来。”顺利地回到景仁宫,云珠换上家常衣服,用过膳后便搬出一个式样古拙的花瓶,拿着花比比划划。 才将一支海棠找到合适的位置,景仁宫外传来动静,不等疑惑,小季子赶紧跑来禀告:“格格,万琉哈格格来了。” 一听这话,云珠便笑了出来,立时放下手中的花枝,取过托盘上的帕子将手擦净,含着笑意招呼:“今日里一大早我便听见喜鹊在吱吱叫,我还在想有何喜事,没想到是贵人登门了。” “你就贫吧。”万琉哈氏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这可真真是我的肺腑之言。”云珠拉着万琉哈氏的手,亲昵道:“你来得正好,我昨日里在御花园摘了些话,正想插花瓶里,怎么看都不太妥当,你素来眼光好,快帮我参详参详。” 两人进了东梢间,望着八仙桌上满桌的花花草草,万琉哈氏眼前一亮,忙收拾起来。 这万琉哈氏,虽说是满族的姑奶奶,但她对于舞刀弄枪骑马射箭一窍不通,反而对这种扦花弄草很是喜爱,开春后御花园里花开满园,云珠和她在逛园子的时候遇上过几次,也算聊得来,慢慢地,两人便加深了往来。 看着万琉哈氏沉浸在花草之中,云珠忙去茶水房,亲手沏了杯茶端进来。 “这是内务府新送来的茶叶,你尝尝可还行。” 万琉哈氏喝了口,撇了撇嘴:“这茶叶内务府也送去我那儿了,比送去那边的可差多了。” 那边,指的的钮祜禄氏,云珠只笑着:“毕竟是要做主子娘娘的人,东西好是应当的。” “还没当上主子呢。”万琉哈氏翻了个白眼:“这位主子昨天闹了这么一通,万岁爷便下了命将皇子移宫,呐喇格格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是被敲打的怕了,你且看着吧,之后还有得闹呢。” 随即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幸灾乐祸笑道:“这主子也没讨到好,昨日里万岁爷都翻了她的牌子,晚间西五所回话说皇子啼哭不已,万岁爷又去了西五所,一晚上都没回来,这不,今日里连话都没怎么说便让我们散了。” 万琉哈氏住在钟粹宫,人来人往的能探听到更多的消息。 “这等时候还是小心些,别碰了霉头。”云珠轻声叮嘱。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1节 “知道了,就你谨慎。” 谈论几句后,两人便将这个话题扔到脑后,专心地商量着这花要如何搭配才会娇艳可人。 一日的时间便这么消磨掉了。 听了万琉哈氏的消息,云珠很是谨慎了好些天,但钮祜禄氏不愧是名门贵女,除了那一天的疲惫,再没让人看出其他情绪。 只是之后的时间里,云珠听说钮祜禄氏亲自去西五所,带着人将皇子的居所又好好收拾了一番,又令内务府置办了孩童喜好的玩具,再三敲打服侍的宫女太监后,皇子终于适应了西五所,不再夜夜啼哭。 然后,钮祜禄氏终于腾出手来收拾宫务。 云珠感受非常明显。 自她进宫以来,宫中的规矩还都是在仁孝皇后手中定下,自从先皇后去了,太皇太后精力不济,下面的人难免就松懈了,很多地方明显做的不足。 钮祜禄氏也没大改仁孝皇后的规矩,只是盯着那些执行规矩的人,万不能出纰漏,一番惩治下来,宫中风气焕然一新,云珠也感觉自己日子好过多了。 就连康熙,也感觉到了后宫的不同,在钮祜禄侍寝的时候握着她的手:“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钮祜禄氏脸颊悄悄红了,确定自己没有走错方向,心中更加盘算起来。 就这样,后宫在钮祜禄氏的管理下终于走上了正轨。、此时,也快到端午佳节。 端午节,相传是为了纪念楚国诗人屈原的节日,清宫里对这节日尤为重视。 端午的正日子是五月初五,但从五月初一开始,宫中的活动便没有停过,受命妇朝拜,收进贡礼品,又从宫中将礼物赏赐出去等等,直到五月初五当天,再举行宴会,观看龙舟等等。 去年由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主持,今年太皇太后干脆大手一挥,将这些事情全部交给了钮祜禄氏筹办。 之前的活动除了收到几百两银子赏赐,又给宫人发了些赏银外,其他事情和云珠没什么关系,只在景仁宫里,看着宫人们忙碌不已。 直到五月初五当天,万岁爷在外朝宴请大臣,龙舟已在西苑摆好,八旗子弟摩拳擦掌,只想着在这等日子里出个风头。 后宫之人,参加的自然就是钮祜禄氏操持的宫宴。 宫宴在漱芳斋举行,戏台子上的是宫中养着的戏班子,正在咿咿呀呀唱着应景的戏曲。 菖蒲混着艾叶的味道铺天盖天,到处都是。 云珠头上戴着五毒簪,穿着绸衣姗姗而来。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坐在看戏的正中,钮祜禄氏陪侍在侧,每人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大量粽子堆成的山。 马佳氏和呐喇氏带着孩子一左一右坐在太皇太后不远处。 云珠戏台上的戏剧毫无兴趣,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实在听得不耐,视线游移起来,打量着周边。 咦? 看着看着,云珠突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再三打量,只见马佳氏头戴绸布做成的老虎簪,团扇轻轻遮住口鼻,厚重的胭脂都没能遮挡住她苍白的神色,手一直轻抚着胸口。 最重要的是,一直被马佳氏如眼珠子一样看中的皇子长生,居然被乳母抱着离她有点距离。 这其中必有猫腻,云珠心里想着,更加细致观察起了马佳氏。 突然,云珠心念一动,马佳氏这个样子,莫不是... 第22章 喜脉 念头刚起,只见马佳氏斜斜地顺着椅子滑了下来,桌上的粽子上随着她倾倒的力度倒塌,漱芳斋内只能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连戏班子都被这变动惊地停了下来。 呐喇氏皱着眉将大皇子抱着走远。 “格格。”马佳氏的宫女连忙扑了上去,焦急不已地大声喊道。 马佳氏脸色惨白,呼吸急促,眉头蹙着说不出话来。 哗地一声,只听见一片桌椅碰撞之声,众人忙站起来来向马佳氏走去,尤其是钟粹宫住着的那些格格,更是飞快地凑了上去。 太皇太后打拍子的手一顿,皱着眉向马佳氏看过去,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钮祜禄氏站了起来。 “愣着干什么,继续。”对台上的戏班子吩咐过后,钮祜禄氏躬身向太皇太后请罪:“今日里扰了您的兴致,是臣妾之过,还请您安心赏戏,让臣妾处理此事。” 太皇太后微阖着眼,点了下头。 钮祜禄氏得了旨意,忙走到马佳氏身旁,此时那儿已经一片喧闹,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小皇子和公主也跟着哭了起来。 看着那些慌手慌脚的人,钮祜禄氏深吸口气:“将皇子和公主送回去好好照顾,萱草你拿我的牌子,将太医请来。” 萱草扭头便跑,钮祜禄氏需要侍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不能轻易离开,皱眉在那一群咋呼的人里勉强找到两个还算镇定的人:“你们俩,陪着马佳格格去旁边歇着等太医到来。” 正在不断验证自己猜测的云珠就这么被抓了壮丁。 马佳氏的份位尚且不能坐软轿,小太监将马佳氏背在背上,直奔漱芳斋厢房而去。 云珠和万琉哈氏对视一眼,护着马佳氏的身子也跟了过去。 尚未走到厢房,戏台上的戏曲声又咿呀响起,唱腔婉转如杜鹃泣血,声声哀啼。 漱芳斋作为看戏之所,久未有人居住,纵使灰尘已经被洒扫干净,依然有着一股散不去的霉味。 马佳氏被贴身宫女珍珠扶着,在供人小憩的榻上躺了下来。 珍珠盛来热水,守在偏殿的宫女太监一拥而上,隔着人群,云珠见马佳氏脸色的脂粉被湿帕子擦净后,露出的脸色更是如纸片般惨白。 见着屋子里的人乱糟糟地不成样子,云珠叹了口气,抬高声音:“都站开点,让马佳格格透透气。” 待宫女们散开后,云珠又指挥着宫人将窗户打开一隙,初夏的风随着打开的缝隙钻了进来,吹散了室内憋闷的味道。 许是呼吸到了清新空气,马佳氏的脸色好看几分,挣扎着要坐起来。 云珠和万琉哈氏忙忙走过,万琉哈氏端了杯蜜水,云珠则笑着安抚:“马佳姐姐快喝口蜜水,太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这两人一靠近,马佳氏瞬间又抚上胸口,黛眉紧蹙如西子捧心。 云珠忙拉着万琉哈氏退开,见着珍珠围着马佳氏忙前忙后但她并未有不适,云珠更加肯定几分自己的猜测。 她们和宫女不同的地方,不过是荷包里放了些端午时应景的香料,马佳氏大概是闻到了香料的味道,才反应如此之大。 后宫之中,要说什么人对香料味道最为敏感,那也只有孕妇了。 果然,萱草请来的大夫,很快便证实了云珠的猜测。 豆大的汗珠老太医的额头上流下,隐入白花花的胡须之中,能给宫妃看病的太医,不说水平如何,其年龄一定不少,这一番奔跑下来,对着老大人着实为难地不轻。 等不及让太医歇息,云珠忙将老太医引入厢房,太医不敢长时间直视后妃的容颜,匆匆打量一番便开始把脉。 手指打上脉搏的那一刻,老太医整个人都沉静下来,连呼吸都变得和缓起来。 厢房里的其他人也屏气吞声,就怕闹出点什么动静打扰了老太医的治疗。 从左手到右手,老太医摸了片刻,心中便有了数,摸着胡须吩咐药童磨墨。 然后才满脸笑容的道喜:“恭喜这位主子,您这是喜脉。” 勉强打起精神的马佳氏一脸欣喜,慈爱地摸着肚子,虚弱地问道:“我这样子,可是哪里不好?” 老太医捻着胡须说道:“格格今日被挤到了,难免难受,我开了几幅安胎药,喝完静养几天便好,日后注意少去人多的地方。” 马佳氏连连点头,浑身的喜气衬得人都精神起来。 果然如此! 云珠心中如此想着,同时大声招呼道:“珍珠快去给钮祜禄娘娘报喜。” 珍珠犹豫地看了眼马佳氏,只见她微微颔首,便听话地离开。 云珠也不碰药方,只客气地对着老太医说道:“还得烦请您将药熬好送来。”说着便对小欢子使了个颜色,小欢子机灵地掏出一个银锭塞进老太医的手上。 老太医将方子收起,带着药童告退,自去抓药。 云珠刚将人送走,正准备对马佳氏贺喜,却只听见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随着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一个身穿明黄色大朝服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激起的风中传来阵阵酒香。 “给万岁爷请安。”云珠和万琉哈氏也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康熙心不在焉地叫起,快速地将这厢房看过一遍。 漱芳斋原本就不是正经宫室,这厢房面积很小,中间也没用屏风隔开,走进来扫一眼便能将室内情况一览无余。 看完才松了紧紧绷着的那口气。 太医值房在紫禁城的东南角,而漱芳斋在西北角靠近神武门之处,值班的太医从值房到漱芳斋,差不多要横穿整个紫禁城。 保和殿里酒酣耳热,康熙喝过几轮敬酒后便离开席面,准备回乾清宫歇着醒酒,御辇刚到,便看见太医被宫女带着往后宫方向匆匆而去。 这却将康熙吓了一跳。 太皇太后年岁已高,康熙本就为她的健康忧心不已,这一见到去往后宫的太医,便感觉心惊肉跳。 忙忙挥退御辇,自己大步流星往漱芳斋走去。 等到了漱芳斋,又见戏台子早已收场,台下也空屋一人,只剩宫女太监在收拾残局,来不及询问,听见厢房那边有动静,心焦的康熙便破门而入。 床上躺着的人不是皇祖母,还好还好。 这个念头过后,康熙才有心思关心马佳氏。 “这是怎么了?” 第23章 缘分 “万岁爷。”马佳氏靠在引枕上,声气虚浮地欲要回话。 康熙拧眉:“既不舒服,且好好歇着。”环顾四周,宫女太监看着便瑟缩地不行,随手指向神态平静的宫装女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什么缘分,康熙随手一指,指到的人,正是云珠。 这真是躺着也中枪。 云珠心中哀嚎着,脸上却应景地露出喜意:“恭贺万岁爷,马佳格格有孕已月余。” 狂喜涌上心头,自康熙七年第一个孩子出身以来,这些年里宫中孩子不少,但能顺利长大的实在太少,如今已是康熙十五年,膝下只有两个皇子存活,前明余孽已经开始编排这是由于清廷得位不正受到的上天惩罚。 此时传出喜讯,正能驳斥这等谣言。 必须要大肆庆贺。几乎在听见云珠报告喜讯的瞬间,康熙便做了这个决定。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2节 激动地在这窄小的漱芳斋厢房内来回踱步:“好,这真是好消息,都有赏。” 宫女太监们纷纷谢恩。 “哈哈哈,平身。”康熙爽朗地笑出声来,坐在马佳氏身前,握住她冰凉的手,柔声安慰:“这些日子的请安便不用去了,安心养着身子,朕还等着你给我生一个健康的皇子。” 马佳氏一脸娇羞:“都听您的,只是妾身身子不争气扰了宴会,给这好好的节日找了麻烦。” 康熙柔声说道:“你的身子更重要。” 万琉哈氏羡慕不已。 真是郎情妾意,云珠讽刺地想着。 正好太医已经将药煎好呈上,云珠趁势接过汤药,轻巧地递了进去:“万岁爷,马佳格格的药熬好了。” 康熙示意云珠递给马佳氏。 珍珠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有回来,马佳氏抬起接药的手抖地厉害,轻声叹了口气,云珠沉默地用勺子将药舀出,又细心地吹凉,垂着眸一勺一勺地将药喂给马佳氏。 望着云珠温柔细致的模样,康熙心念一动,待一碗药尽,轻声说道:“今日事情处置不错。” 云珠拿着帕子为马佳氏轻轻擦着嘴角的药渍,手顿了一瞬,敛目垂眸:“谢万岁爷夸奖。” 康熙还待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抬头望去,只见钮祜禄氏匆匆而来:“给万岁爷请安。” 云珠慌忙起身避开钮祜禄氏的礼。 康熙淡淡说道:“起吧。” 钮祜禄氏暗叫不好,忖度一番,笑着说道:“万岁爷,臣妾刚刚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回慈宁宫,太皇太后老人家还说给您留了些粽子,您看送去乾清宫成吗?” 康熙点头应了。 又对马佳氏说道:“好好歇着,过几天等胎稳了将你额娘召进来照顾。” 马佳氏喜不自胜。 见马佳氏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康熙站起身来,对着钮祜禄氏说道:“今日扰了太皇太后的兴致,朕去趟慈宁宫,这儿便交给你。” “还有,马佳氏有孕是个喜事,吩咐下去摆个席面庆贺庆贺。” 随即带着宫女太监往慈宁宫而去。 呼啦啦地一大群人离开,厢房内瞬间便空了下来,这边将云珠她们凸显出来。 钮祜禄氏压着太阳穴,疲惫地对云珠说道:“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吧。” 云珠二话不说便告退离开,万琉哈氏犹豫地看一眼马佳氏,还是留了下来。 至于万琉哈氏如何表忠心,钮祜禄氏和马佳氏后续如何,云珠一概不关心。 飞快地回到景仁宫,云珠一进门便一通嚷嚷:“小季子,快给我找点吃的。” “小欢子,去拿些钱,买些热水,我要沐浴。” “夏荷,找一套轻便的衣服。” “春杏,快帮我按按。” 除了跟着去宫宴的春杏,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赶紧按着吩咐行动起来。 等云珠舒服地泡进浴桶里,其他人终于腾出功夫追问起来春杏。 春杏也不藏着掖着,将宫宴时候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换来好几声惊呼。 最是机灵的小欢子,脸色都要扭曲了:“这真是,主子怎么就撞上了这件事。” 小季子憨憨地问:“这不是好事吗?” 小欢子食指点着小季子的额头:“你是不是傻,马佳格格都生了多少孩子了,自己的身子还心里没数?” “你是说!”春杏惊呼,随即又想起什么,将声音压低:“马佳格格是故意的?” 夏荷也傻乎乎追问:“这图什么?” 小欢子愁得不行,满心满脑都是我的同僚莫不都是傻子,景仁宫的未来,还得看我。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钮祜禄主子刚进宫就掌了宫权,谁知道是什么脾性,趁着端午在众人面前将这事爆出,不管如何便掌住了先机。” 随即更加小声,将近气声地说道:“毕竟,马佳格格失了那么多孩子。” 春杏倒吸一口冷气:“不能吧。” 小欢子耸了耸肩。 “钮祜禄主子多憋屈。”夏荷脱口而出。 “人家也不是傻子,不用你们可怜。”柔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白天里将聚在一起说小话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只见云珠换上轻便的日常衣服,肩上搭着帕子,站在身后,也不知听了多久。 “主子。”一时间几人都惊得跳起:“您沐浴完了怎么不叫奴婢。”春杏用干爽的帕子将湿漉漉的头发包起,轻轻擦拭着。 夏荷拿着熏炉,隔着帕子慢慢将头发烘干。 小欢子张嘴结舌,抬手就要扇自己巴掌,宫人背后总有议论主子的时候,这被抓了个正着,总得有些处罚,比起主子开口,不如自己先认罪。 云珠制止了他的自罚:“行了,好在只有我听见,以后景仁宫里的人会越来越多,你们一定管好自己的嘴,到时候得罪了主子,我也没那个能耐救你们。” “特别是你。”云珠瞪向小欢子:“我知你心思多,但以后这等无根无据的事情,绝对不许再说。” 小欢子面红耳赤,连连答应。 春杏见小欢子脸上如火烧一般,又见云珠已经训完话,趁机换了个话题:“主子,咱们景仁宫里要进新人了吗?” 第24章 佟佳 春杏这话才问出口,小欢子无奈地看着她,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是夏荷,见着春杏迷茫的样子,悄悄扯了下她的衣袖,手指悄悄向着主殿的方向指了指。 春杏这才恍然大悟,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宫中即将住进主位,主子还不知如何难受呢。 云珠却没有这么复杂的心绪,进宫也好几个月了,事情多多少少遇见了一些,整体上还是小打小闹,反正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 这边景仁宫讨论着即将进宫的佟佳氏,那边永寿宫里也在说着这事。 钮祜禄氏将马佳氏送到钟粹宫后,沉着脸回到宫里,脸色铁青的和萱草说道:“这马佳氏一定是故意的。” 萱草默不作声,为钮祜禄氏按压着紧绷的肩膀。 “我岂是那等没有容人之量的,既然有孕,规规矩矩报上来我还会亏了她不成。”钮祜禄氏越想越生气。 这是她进宫以来主持的第一个大型宴会,却出了这种岔子,这让憋足了一口气要让太皇太后和皇上看到能力的钮祜禄氏气得不轻,特别是佟佳氏即将进宫,她的先机也快结束。 “不行,我一定要让皇上对我刮目想看。” 下了这个决心的钮祜禄氏,重新又打起了精神,思量着日后的安排。 第二天开始,一道又一道的命令从永寿宫了传了出去。 首先,便是给有孕的马佳氏补上一个庆贺宴会,太医才回复说马佳氏将胎坐稳,这庆贺宴会便立时开始。 山珍海味珍馐美食流水般送上,玉泉水酿造的美酒甜润甘美,许是都看出了钮祜禄氏的心情,这次宴会谁也没有出幺蛾子,就连呐喇氏都低调地不行。 前朝后宫都为马佳氏有孕这个喜讯欢腾不已,但当事人马佳氏,在参加完了这个宴会后,凭着康熙的口谕安心养胎,闭门不出,就连请安都不见了她的人影。 日子悄然划过,景仁宫的主殿里来往的人就像树梢上突然增多的蝉,一夜之间全部冒了出来。 尘封的宫门重被开启,褪色的彩绘重新描绘,花椒涂抹墙壁,金砖铺满地板,就连窗户上都装着西洋过来的琉璃。 用料讲究,做工精细的家具精美绝伦,多宝阁上珍宝琳琅满目,翡翠雕成的盆景,碧玉做成的白菜摆上窗台。 远远看着主殿里一日比一日奢华,云珠也跟着开了番眼界,搁后世,这些东西都是能进博物馆的珍宝。 等到哗啦啦地住进来十好几个太监宫女后,七月初四终于到了,佟佳氏在这一日里,走进了康熙的后宫。 和云珠进宫时候只带着装着细软的小包袱不同,许是对母家的优待,佟佳氏进宫的时候带进了许多箱笼,新人已经进了宫室,箱笼还在进来。 “居然还有!”春杏兴致勃勃地躲在房里,和云珠一块儿看着源源不断地箱笼,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她进宫的时候赫舍里皇后已经嫁了进来,错过了帝后成亲的大喜事,这是第一次看见排场这么大的进人。 夏日已至,日头越发的晒人,在屋子里都能感受到阵阵热气,听了春杏的话,云珠摇着团扇的手一顿,用团扇遮住嘴角噙出的笑意:“着算什么,且还有大热闹呢。” 春杏瞪大了眼睛,云珠也不解释,只悠悠地扇着扇子,思量着第二日请安之事。 主殿的热闹一直未停,黄昏时分,康熙走了进来。 这是自孝康章皇后去世后,康熙第一次走进这个宫殿,乍走进来,还有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等见到有着几分记忆中孝康章皇后影子的表妹后,康熙心内终于得到了一丝慰藉。 第二日一大早,主殿里便传出了动静,小欢子在角落里等着,待康熙离开景仁宫后,飞速跑回来报信。 早已醒过来的云珠指挥着夏荷,给自己找了套花团锦簇的衣服,再露出对着镜子练了无数次的柔和微笑,去了主殿给佟佳氏请安。 康熙起身的时候,佟佳氏也醒了,等到云珠求见的时候,佟佳氏已经收拾好自己。 听见小太监的回禀,乌雅格格在外求见的时候,复杂的情绪在佟佳氏眼中一闪而过,她不紧不慢地拿着耳坠,在耳垂上比划,慢悠悠地挑选着合适的。 一息,两息,三息,云珠便这样在门口等着,从夜色深沉等到了晨光初绽。 佟佳氏看着时间,再晾着便要耽误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辰了,才勉强着让云珠进来。 云珠刚迈进正门,便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哆嗦。 和闷热的偏殿不同,正殿的四个角落都放着巨大的冰鉴,冬日的藏冰被高温熔化,将温度降了下来。 云珠等待的时间不短,纵然早晨相对凉爽,但汗珠子也湿了衣裳,汗湿的衣裳贴在身上,触碰到这份凉意,衣服更加冰凉起来。 景仁宫偏殿里目前还只有云珠一个宫妃,故开阔的正殿里只有佟佳氏和云珠二人。 趁着一个照面的机会,云珠将佟佳氏快速地将佟佳氏打量过去,只见高坐上首的女子鹅蛋脸庞,细眉细眼,看着温婉可亲,但从眉眼间神态便能看出,这人绝不如长相那般温婉。 收敛心神,云珠恭敬地给佟佳氏行礼,佟佳氏倚靠着椅子,上上下下将云珠打量了一圈,那眼神带着打量、探究以及不满,这个过于□□的视线里包含着的恶意让云珠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人不好相处,以后日子要难过喽。 云珠内心深深叹了口气,脸上还是挂着得体的微笑,完全看不出她内心的波动。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3节 打量好半天,佟佳氏才吹着甲套,漫不经心道:“起来吧。” 便又将云珠晾着,等到西洋来的自鸣钟发出报时,鸟雀从钟里跑了出来欢快歌唱,佟佳氏才又说了一句:“我这里规矩不多,首要便要听话。” 然后便让云珠离开。 云珠来不及更仔细的琢磨佟佳氏的意思,赶紧回了偏殿,用帕子将身上的汗水擦净,又垫上个新的帕子,匆匆忙忙往永寿宫赶过去。 第25章 请安 在佟佳氏那儿耽误了些时间,等云珠匆忙赶到永寿宫的时候,宫中已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只不见钮祜禄氏。 还好,没有耽误时辰,云珠压着狂跳的心口,庆幸想到。 平日里在永寿宫的时候,如云珠这等没被宠幸的宫妃,就如小透明一般,坐在后排都没什么人关注,也就是跟着其他人行事罢了。 这一日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可是佟国舅的女儿诶,虽说康熙十年宫中便已经有了一位佟佳氏,但那位佟佳氏和孝康章皇后只是同族罢了,在亲缘上来说已经很远,康熙对她也只是平平,哪有这个佟佳氏进宫前摆出的那些阵仗。 这位佟佳贵主还没到来,诸人对她起了许多好奇,在云珠到来之前,那位佟佳氏已经被追着问了许久,只可惜,佟佳格格的阿玛是广东廉州总兵官,佟佳格格从小就和家人生活在广东,和京城佟佳氏很是生疏,一番话下来,什么也没能问出。 等云珠到的时候,便立时被抓了个正着。 云珠住在景仁宫的偏殿,按规矩必须给主位请安,此时她是唯一和佟佳氏有过接触的宫妃。 “云珠,你来啦。” 万琉哈氏挥着团扇,招呼着云珠在她旁边的绣墩坐下,诸人目光随着云珠移动,还不等云珠喘平那口气,万琉哈氏便凑过来,悄声问道:“佟佳主子人怎么样?”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云珠扇着扇子,阵阵凉爽的风吹拂而归,缓和了身上的燥意。 沉吟片刻,云珠轻巧地说道:“佟佳主子是个直爽人。” 有那等心思深的,立时便开始琢磨起了云珠言下深意,也有没想那么多,听见云珠开口回应,忙抓着她继续问了起来。 云珠斟酌着答了几句,等到钮祜禄氏在宫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这些追问才终于停止,帕子轻点额头,将点点汗珠擦去,云珠心中庆幸,钮祜禄氏来得及时,不然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圆场。 给钮祜禄氏请安时日不短,已形成了固定的流程,大概便是钮祜禄氏坐在主位,其他人一道问安后,再由钮祜禄氏说上几句话,有时是宫中发生的大事小情,有时候只是闲聊几句。 等请安结束后,初一十五的时候钮祜禄氏会带着诸人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其余日子则自便即可。 问安的时候,云珠悄悄打量上首,却见钮祜禄氏穿得格外隆重,全套宫装郑重其事,上好的东珠妆点全身,头发上的金钗,如果没有记错,是刚进宫时太皇太后赐下,万岁爷特意送到后宫的。 这真是铆足了劲要将佟佳氏压下一头,想起佟佳氏的性子,云珠头都疼了起来,平静的后宫要再起风波。 问安过后,钮祜禄氏端着茶杯慢慢喝茶,一言不发,只脸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的难看。 众人面面相觑,有那等机灵的已经想明白了,头埋得低低的,生怕引起谁的注意。 云珠自是明白这是为何,她恨不得将自己缩到人群中去,无奈天不随人员。 随着气氛越来越沉滞,云珠终于还是没有躲过。 “乌雅氏。”钮祜禄氏咬着牙喊道。 云珠敛目垂手,被诸人火热的眼神看得都有了些不自在。 “佟佳氏何在?”钮祜禄氏话中的火气已经压抑不住。 果然来了,在钮祜禄氏一言不发的时候,云珠便猜到自己逃不了这个问话,已经盘算好了要说什么。 张嘴欲言之时,却见慈宁宫的宫女走了进来。 虽然不是苏麻喇姑这等太皇太后的亲信,但长辈宫里的阿猫阿狗都得敬着,钮祜禄氏将视线从云珠身上转开,笑着迎上了宫女。 “太皇太后老人家有何事吩咐。” “钮祜禄主子。”宫女对钮祜禄氏行礼过后,将太皇太后的口谕传达:“佟佳主子在慈宁宫了,太皇太后老人家让您也过去见见。” 钮祜禄氏脸上扭曲,很快又调整好心情,笑着将人送了出去,还悄悄递了个金镯子。 拿到金镯子的宫女心情大好,悄悄点拨了一句:“太皇太后心情不虞。” 宫女的声音不大,但该听见的都听见了,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 “都散了吧。”钮祜禄氏揉着额头,挥手让其他人回宫,自己坐在软轿上往慈宁宫走去。 云珠同样不想碰什么霉头,飞快地便回了景仁宫,连万琉哈氏和她说话,她也只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句。 也不知这件事会如何收场。 端着冰碗,云珠饶有兴致地想着。 钮祜禄氏是板上钉钉的继后,佟佳氏是康熙心尖尖上的表妹,礼法撞上感情,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吹过东风。 很快,这个疑问便得到了回答。 云珠刚回宫没有多久,佟佳氏便带着一群太监宫女走了回来,从她脸上春风得意的神色来看,并没有吃什么亏。 等到夜间时候,佟佳氏更是出钱去御膳房点了些酒水佳肴,天色刚黑时,康熙便又来了景仁宫,直奔主殿而去,只听见里面欢声笑语一片。 第二日再去请安时,佟佳氏便没有晾着云珠,看着心情很好,用完饽饽后,便叫上云珠一块儿往永寿宫走去。 话题的主人公终于出现,永寿宫里的人纷纷将关注放在佟佳氏身上,云珠重又成了小透明。 钮祜禄氏坐在上首,仍然高贵庄严,只是眼下的青黑,是多少脂粉也遮不住的。 佟佳氏一进门,便笑盈盈地行了个福礼:“还请姐姐恕罪,妹妹刚刚进宫,只以为宫中尚无皇后,实在是不知还得给姐姐请安,表哥已经说过我了,这是妹妹送上的赔礼,还望姐姐海涵。” 佟佳氏的赔礼是一个白玉如意,品相甚好,宫中都不多见,看着便是康熙私库里拿出来的好东西。 钮祜禄氏略过佟佳氏眼中暗含的挑衅,只示意萱草将赔礼收了回去。 “还有件事。”佟佳氏不等钮祜禄氏平复心情,气都不带喘一口地说道:“家中长辈一直叮嘱我,要我多多照顾宫中的堂姐,我瞧着她气色不好,还请姐姐同意,让我堂姐搬去景仁宫。” 钮祜禄氏脸上又青了。 第26章 中元 就这样,景仁宫侧殿里又多了一位佟佳氏。 “佟佳氏可恨。” 等人散去了,钮祜禄氏忍了又忍,怎么也没有忍住的咆哮出声。 佟佳氏的行为,与其说是赔礼,不如说是示威。 萱草看着自己主子扭曲的脸孔,胆战心惊地缩在一旁,好在钮祜禄氏不是一个爱迁怒的人。 从小遏必隆对钮祜禄氏便是往着后妃方向培养,多年教育下来,她的能力素质是过硬的,知道不能逞一时之气。 深深呼吸吐纳,钮祜禄氏将心火压下,操持起宫务来,只要最重要的宫权还在自己手上,这一局便没输。 和云珠想象中的惊涛骇浪不同,受了佟佳氏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钮祜禄氏也没有采取行动反击,只非常平静地面对了佟佳氏一而再再而三的炫耀。 这中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云珠更有不好的预感。 很快便是七夕,许是看出宫中风向不对,这个本应该热然闹闹的女儿节,谁也不敢出头闹腾,平平静静就过去了。 佟佳氏对着冷清的七夕佳节抱怨不已,但钮祜禄氏却无心打理她的抱怨,一心准备起中元祭拜。 汉人事死如事生,满人也不遑多让,中元作为祭祀先祖的日子,是一年中最重要的典礼之一。 中元祭祀不可轻忽,云珠一大早便穿上大礼服,顶着沉甸甸的头饰,穿着密不透风的衣服,行动间满头满脸都是汗。 等到了永寿宫,云珠才发现,和钮祜禄氏比起来,自己穿得都算舒服了。 只见她头上戴着四重三层东珠金凤冠冕,身穿金黄色贵妃大礼服,前后各饰正龙,两肩腰帷下幅上以行龙点缀,那龙绣得活灵活现,恨不得挣脱布料的束缚飞向天空。 这是钮祜禄氏进宫后主持第一个大型的祭祀,只许成不许败,她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在这儿闹出事来。 之所以将佟佳氏的挑衅放到一边不管,也是因为钮祜禄氏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中元祭祀上。 钮祜禄氏带队,所有的嫔妃步行到了奉先殿。 奉先殿里摆放着清朝历代帝后的画像,此时清朝立国尚短,里面的帝后也不算多,云珠走进去打眼看过,便将画像一览无余,甚至还看到了后世里鼎鼎有名的董鄂妃。 奉先殿里,康熙已经带着前朝大臣先祭祀过一遭,此时香火鼎盛,烟雾缭绕,钮祜禄氏重又摆上祭品,将新的佛香点燃,青色的烟雾腾上天空。 钮祜禄氏神色严肃,在萨满的主持下,独自站在最前排,向着祖先画像三跪九叩,虔诚地叩拜。 其他的宫妃,在后面排成几排,随着钮祜禄氏而动,就连佟佳氏都将不甘深深藏起,规规矩矩地叩拜行礼。 云珠将思绪放空,条件反射地跟着其他人的动作而行动。 各种烟雾缭绕中,萨满持着法器跳着祭祀舞,云珠在萨满的吟唱中跪了又跪,拜了又拜,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膝盖都已经没有知觉了,这次祭祀总算结束了。 此时的云珠,眼睛被烟雾熏得通红,脸上的脂粉被汗水糊得斑驳,而正前方的钮钴禄氏顶着这么重的衣饰,却还是八风不动,一派雍容华贵,对此云珠由衷地感叹,主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从奉先殿鱼贯而出,钮祜禄氏率先坐上肩舆,径直往永寿宫而去。 其余宫妃基本都住在东六宫,便三三两两结伴回去。 至于云珠,正殿的佟佳氏肯定不会等她,而住在侧殿的佟佳氏,这几天看来,是个安分守己不怎么说话的,虽然同住在景仁宫,但云珠和她每日里依然也只有请安的时候能见一面,私下里没有什么交情,早便跟着堂妹一块儿往回走了。 如此一番下来,云珠便落了单。 随着最后一个萨满的离开,原先热闹的奉先殿里,只剩下宫女和太监在收拾洒扫,夕阳挂在天边逐渐西沉,余温却仍然烫得厉害。 汗珠子不断地顺着脸颊往下滴,脂粉在脸上更是糊成一团,云珠实在被脸上黏腻地难受,觑着没人见着,在大水缸里将水浸湿,把脸上的脂粉擦得一干二净,露出了白皙雅致的面庞。 这一耽搁,时候已经不早,金乌逐渐落下云层。 云珠心道不妙。 清宫规定,宫门夜间下钥,下钥之后非帝王御旨不得开门,云珠瞧着几乎空了的大殿,将帕子放好便急走出去。 中元祭祀何等重要,为了表示虔诚之心,所有妃嫔都不许带宫人伺候,云珠独自一人走在长长的宫道里,朱红的宫墙反反复复。 奉先殿也在紫禁城的东边,离景仁宫并不远,然而云珠是先去了位于西六宫的永寿宫,再从永寿宫前往奉先殿,便很是绕了一大圈。 云珠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来来回回之间,很轻易便迷失了方向,将近下钥时辰,宫女太监也不敢在外晃荡,就连问路也找不到人。 不能慌,越是着急越要冷静,云珠镇定下来,靠着路过的宫室,确认了自己在西六宫的范畴,随后找到东西向的宫道,径直朝东走去。 宫墙将阳光反射出金色,云珠走在其中如沐金光,勾勒出温柔地轮廓。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4节 不远处,心思郁结的康熙远远地见到前方的人,一时间还以为是仁孝皇后显灵,激动地往前急走几步,几步之后,康熙又顿住脚步,失笑摇头,自己真是太思念赫舍里氏,竟然会想到这等无稽方向。 眯起眼睛,康熙冷冷问道,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梁九功,那是谁。” “禀万岁,这是乌雅格格。”梁九功的心中为乌雅氏捏了把冷汗,争宠都争到坤宁宫了,这真是不知死活。 “乌雅氏。”听见这个名字,康熙身上凛冽的杀意退散了些,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是进宫后还记得给仁孝皇后磕头的那个乌雅氏?” 听见梁九功肯定的回复,康熙眼中的杀意终于平息:“既然她有心,便让她给仁孝皇后磕个头。” 第27章 独处 云珠被梁九功叫住的时候,顾不上忐忑或者害怕,涌上心头的第一感觉是太好了,终于能够找到回景仁宫的道路了。 庆幸过后,才反应过来,梁九功和她说了什么。 不可置信的看着梁九功,云珠干涩地问道:“梁公公,您是说,皇上在坤宁宫里召见我?” “是呢。”梁九功笑眯眯的,这几次三番下来,他算是看明白了,虽然康熙暂时没有宠幸,但一时的欢愉算什么,后宫中多少人早已没了姓名,反而云珠却在万岁爷的心上留下了痕迹,尽管浅淡,但对于心系天下的君王,这清浅的痕迹,也足够云珠受用的。“万岁爷感念格格您对仁孝皇后的孝心,中元日还特意寻来坤宁宫,特许您给她磕头。” 云珠错愕不已,她只是在宫中迷了路,误打误撞来了这里,怎么便被康熙误会成特意来祭拜。 但这等误会,明摆着对云珠是有利的,她自是从善如流,默认了康熙的误会。 谈话间,康熙已经率先进了坤宁宫,云珠到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偌大的正殿间,宫女太监一应皆无,只有康熙在上首独坐。 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偌大坤宁宫正殿只靠着牛油蜡烛照明,烛火跃动间将青年的身影拉得格外纤长,昏黄烛光下,看着格外寂寥。 康熙仰着头靠在凤椅上,大手遮挡着额头,此时的他,不再是这个帝国的统治者,只是一个普通怀念妻子的男人。 云珠走进的动静惊醒了他,瞬间身上的寂寥和落寞再也不见,又是那个渊渟岳峙的帝王。 沉默的帝王深深地打量云珠,眼神无比锐利,等见到她未施脂粉的脸颊,红肿的厉害的眼眶,这狼狈的样子反而让康熙放下了怀疑,确认了眼前的女子不是借着祭拜皇后之名接近邀宠。 等云珠行完礼,康熙声音嘶哑地将她叫起,指着墙壁上仁孝皇后的画像:“宫里也只你还想着她了。” 声音轻轻,好似怕惊动什么。 画像上的仁孝皇后年岁尚轻,就这么英年早逝,实在有点可惜,云珠暗自叹息一番,便利索地对着画像磕了几个头。 等磕完头,云珠不欲多留,试探性地问道:“万岁爷,宫门快要下钥,臣妾便先告退?” 康熙沉沉地看着云珠,不发一言,气氛越发凝重。 云珠心里打鼓,伴君如伴虎,也不知是不是哪里冒犯了,让皇帝不高兴了。 “不急。”好半天,康熙开头,说出的话却是将云珠留下。 这让已经准备找小太监将云珠送回去的梁九功惊愕不已,再次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感慨。 这小格格,是真的入了万岁爷的心,这等陪伴先后的时刻,都将人留下。 康熙却没有梁九功想的那么复杂。 自赫舍里氏去世后,宫中也进了不少人,甚至连母族家的表妹佟佳氏也进了宫中,可是这么多人,各有各的心思,没有一个是真的怀念赫舍里氏,平日里还好,这一日却是中元,这等遗憾更是放大了无数倍。 想到赫舍里氏彻底和自己天人永隔,只留下稚儿,康熙悲从中来,这时突然发现还有个妃嫔还记得她,便将人留了下来。 将梁九功挥退,此时的坤宁宫里只剩下康熙和云珠两人独处。 康熙揉着头,指着自己对面的位子,示意云珠坐下。 “万岁爷,臣妾不敢。”云珠惊得要跳起,妻者齐也,这坤宁宫的主位,岂是她这一个小小的格格有资格坐的,此时康熙情绪上头,说得千好万好,等到明天一道旨意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是个懂事的。”康熙没有被云珠的拒绝惹恼,这么说了一句后,竟然站起身来,坐到了云珠旁边。 沉香的清甜随着康熙的接近传来,康熙手执酒壶,将酒倒入酒杯,一饮而尽。 云珠时刻牢记着谨言慎行,默默地看着康熙喝酒。 康熙也没有让云珠陪喝的意思,只一杯接着一杯地将酒饮入喉中,嘴里念叨着对先皇后的回忆。 这让云珠越发的胆战心惊,更加害怕等康熙清醒后杀人灭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酒入愁肠愁更愁,酒精非但没有麻痹他的神智,甚至将前朝后宫的麻烦事都翻了出来。 一壶酒毕,康熙的额头突突地跳着,头疼不已。 眉头死死皱着,手指死死地按压着额头,时刻注意着康熙的云珠很快便发现了这个事情,慌忙便要将梁九功叫进来,宣太医给皇帝看病。 “梁...”话刚出口,云珠的手便被一个大手紧紧握住,以不容置疑的力道阻止了她的意图。 “万岁。”云珠抬头,一双翦水似的眼瞳里满是慌乱。 “朕没事,别惊动外面。”短短几个字,康熙咬牙又咬牙才勉强说出。 前边和三藩的战事正是焦灼的时候,这时候一点乱子都出不得,宫中万不能传出天子身体有恙的消息。 “好,臣妾不叫人,万岁您先别说话。”云珠连忙应了,眼见康熙的神色越发痛苦,纤长白皙的手指被康熙抓地青紫一片,抽也抽不抽来。 同样疼痛难忍的云珠终于试探着问道:“万岁爷,臣妾家中阿玛头疼的时候,我经常为他按摩,据说效果很好,要么给您按着试试?” 牢牢抓住的手被松开,云珠挽起袖子,略带凉意的手指轻轻搭上额头,力度适中地按揉起来。 云珠的手指绵软却不失力度,按了大概一刻钟后,康熙的头疼终于缓上几分。 他筋疲力尽地靠在圈椅中,深深叹了口气:“乌雅氏,莫非这是仁孝皇后在怨着朕。” 这是酒后吐真言吗?云珠惊恐不已,帝王的真心话哪是那么好听到的,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云珠三缄其口,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尽量保住这条小命。 “乌雅氏。”这份沉默将康熙惹怒,他愤怒地叫着云珠的名字。 沉默是不可能沉默了,云珠轻叹一声,斟酌着说道:“万岁,虽然我进宫时无福得见仁孝皇后的仙姿,但也只仁孝皇后敦厚慈和,她又如何会怨您呢。” “不怨,不怨。”康熙含糊念叨了两声,骤然加大声音:“若朕下令停止修建仁孝皇后的陵寝呢?” 第28章 份例 什么!停止修建陵寝。 康熙的话语含混,听到云珠耳中,却不掣于晴天霹雳。 古人都说事死如事生,对于逝者,陵寝的修建实在是再大不过的事情,多少帝王登基后第一件大事便是寻找吉地修建长眠之所。 仁孝皇后现在还在躺在巩华城,就等着后陵修完再移进去,却没想到康熙有了这个心思。 这小命还能保得住吗?听见康熙嘀咕的云珠,不由地摸了摸脖子,好似已经感受到凉飕飕的冷意。 云珠干笑着,越发轻柔地按压着康熙的额头,飞快地盘算着要说些什么话语才能将这场面应付过去。 “臣妾虽然进宫时间不长,却也知道万岁爷您重情重义,仁厚念情,您下的旨意必然有缘由。” 被冰凉的手指安抚着,康熙头上的疼痛渐渐减轻,酒意上脸,带着热意的脸碰上冰凉的手掌,让他感到越发的舒适。 静静地注视着云珠,康熙长叹口气:“是啊,若不是战事吃紧,攻打三藩军费不足,朕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委屈了赫舍里氏。” 慢慢地,康熙的语气越发坚定:“可是三藩不平,我大清江山永无宁日,为了天下太平,朕不得不做。” 此时的康熙,眼中散发着冷芒,又是那个乾纲独断的帝王,之前的脆弱再找不到一毫。 三藩,战事,这哪个话题都是沾不得的,云珠心念电转,含糊地安慰道:“臣妾虽是女子,却也知道黎明前总是黑暗,但日出终将到来。” 云珠虽然说得含混,但这句话却如一记重锤,击打在康熙心上。 自康熙十二年,吴三桂杀云南巡抚,拉起“兴民讨虏”的旗号开始,三藩叛乱已经历时几年,朝廷和三藩鏖战不停,吴三桂由云贵之地直夺湖南,进而占据四川,与清廷对峙,这场战事好似无止无休。 这几年下来,康熙也思索了无数次,这场战争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他心中有着最为隐秘、不能为外人道的恐惧,吴三桂若与他划江而治,甚至攻上北方,将他们满人赶出关外,又该如何。 夜深人静的时候,康熙常常被这个念头啮咬,甚至半夜从睡梦中惊醒。 黎明前总是黑暗,但日出终将到来,康熙默念着这句话,心下大安。 此时不正是最黑暗的时候吗,五月的时候,王辅臣兵陷延安,绥德,张勇收服洮、河二州,只要坚持下去,胜利一定属于清廷。 云珠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一句心灵鸡汤,让康熙发散了这么许多,她只看见原本醉醺醺的人,一扫之前的颓然,又恢复了意气风发。 “乌雅氏,可以了。”康熙抬手隔开云珠的手指。 “梁九功。” 竖着耳朵等在室外的梁九功连忙跑了进来。 “你派人将乌雅氏送回去。”康熙淡淡吩咐。 梁九功细细的眼睛听见这句话都睁地滚圆,马上要到下钥时辰,康熙这个意思,不就是要为了这乌雅格格将宫门叫开吗?虽然都是后宫范畴,但这也不常见。 想到这,梁九功更加殷勤,将他最得意的徒弟叫过来:“小珠子,你将贵格格送回去。” 等云珠走出坤宁宫,被风一吹,贴身的衣服紧紧贴到身上,她这才发觉,整个背上全是冷汗。 心中一阵又一阵的后怕袭来。 但此时不是害怕的时候,天色已晚,坤宁宫离景仁宫尚有一段距离,云珠顾不得想那么多,紧紧跟着小珠子公公的脚步,快速往景仁宫走去。 幸运的是,小珠子公公对宫内的道路很是熟悉,带着云珠左转又绕的,赶在下钥前,将她送到了景仁宫门口。 天色不早,景仁宫的宫人已经准备关闭宫门,云珠顾不得寒暄太多,给小珠子塞了个银镯子,便赶紧跑向景仁宫。 “主子,您终于回来了!”刚进侧殿,春杏夏荷几人便一窝蜂地涌了上来。 “我没事。”看着几个宫人焦急的样子,云珠连忙安抚。 “那边早就回来了,一直没有见到主子您的身影,奴才都快急死了。”小欢子凑上来说道,那一头一脑的汗,证明了他所说不虚。 “没事,我不小心迷路了,多耽误了些时间。”云珠没将坤宁宫的见面说出来,这还不知是福是祸,先埋在心里便好。 安抚下宫人的情绪,云珠也筋疲力尽,洗漱过后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第二日,云珠前往永寿宫请安的时候,还在想着要怎么解释和康熙的偶遇,没想到永寿宫里毫无动静,没有任何人提起此时,这让云珠恍惚不已,甚至不知道前一天的事情,到底是真的发生了,还是她的臆想。 很快,前朝的消息便证明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并非云珠的臆想。 许是中元祭祀过于劳累,后宫之人都没心思折腾,又或许是康熙又好几天没有踏足后宫,后宫中难得的风平浪静,就连佟佳氏都收起了一身的傲气,能好好地和人说上几句话。 日复一日去永寿宫请安的日子里,这一天,钮祜禄氏突然毫无征兆地放了一个大消息。 “前朝军需紧张,连仁孝皇后的陵寝都暂停修建了,我和太皇太后请示过了,以后后宫诸人的份例减半,绝对不许出现逾制的现象。”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5节 钮祜禄氏以不容拒绝的口吻,将这个消息宣布。 “什么!”有人惊呼出声,也不知是为了后陵停止修建惊讶还是为了份例缩减惊讶。 议论声不绝入耳,云珠早已知道陵寝要重修,短暂惊讶过后便回过神来,观察着其他人的神色。 钮祜禄氏眼神似刀扫视过去,佟佳氏脸色涨红,神色间全是不服,正要辩驳几句,却见另一个佟佳氏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她竟然停了下来,表情依旧难看,却什么也没有说。 至于其他人,随着钮祜禄氏和佟佳氏的进宫,后宫中格局变得厉害,前一年还是呐喇氏和马佳氏隐隐有压倒众人的意思,如今却是钮祜禄氏独掌宫权,佟佳氏甚得圣心,马佳氏安心养胎,呐喇氏也低调起来。 这事钮祜禄氏一定要推行,佟佳氏不反对,削减份例的事,就这么定了。 第29章 奏折 请安散去,云珠带着最新消息回去,将将走进景仁宫门,便见着宫女们噤若寒蝉站在院子里,正殿里隐约听见佟佳氏的咒骂之声。 见云珠回来,春杏忙递过在凉水中浸得透透的帕子,边服侍着云珠擦脸,边小声说道:“那位主子不知道怎么了,一回来便雷霆大怒。” 云珠模糊笑了:“永寿宫主子,让削减份例呢。” 春杏惊呼不已:“咱们宫中的份例将将够使,这么一削减,可怎么过呢。” 云珠却并不着急,只意味深长的说道:“神仙打架罢了。” “您是说。”在宫中这么长时间,春杏并不傻,云珠稍微一点拨,立时便反应过来,未尽的话语含下,手指悄悄指着正殿的方向。 “孺子可教。”云珠轻轻地眨了眨眼,狡黠地笑了。 在钮祜禄氏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云珠便有了猜测,这削减份例,一是为了向太皇太后和皇帝显示她的简朴持家,赢得康熙的欢心,二嘛,自然是为了打压佟佳氏。 作为康熙嫡亲的表妹,佟佳氏进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抠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宫的时候虽然名分是格格,但铺宫的时候一应物什都是按妃位准备,但佟佳氏并不满意,隔三差五便找内务府添上些东西,内务府也无有不应,景仁宫的正殿里,摆满了奇珍异宝,较之永寿宫更显奢华,至于钮祜禄氏放在明面上说的理由,给前朝筹措军饷,只是最不重要的一点。 果然如云珠所料,还没等用完午间的点心,内务府便派了人过来。 来的人是内务府的管事太监罗太监。 只见他满面笑容地进了景仁宫的正殿,也不知和佟佳氏说了些什么,云珠只见一件又一件的摆件、用品流水般的挪出。 云珠所住的偏殿自然也没放过,但云珠进宫以来,便以谨慎为第一要务,宫中绝没有任何逾制之处。 任罗太监的人如何查探,云珠殿中也无逾制之处,等再去另一个佟佳氏宫中查过后,罗太监才带着东西离开。 景仁宫主殿里寂静无声。 “主子,那边就这么认了?”春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自佟佳主子入宫以来,张扬高调,从不把钮祜禄氏放在眼中,怎么这么一次却认了这个亏? “你呀。”云珠轻轻地戳了戳春杏的额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这较量才刚开始呢。” 春杏越发疑惑,云珠整理着思绪,慢慢说道:“钮祜禄主子占了大义,佟佳主子若闹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不懂事,今日只是将逾制东西收回,以后份例削减才是麻烦事,这天长日久的,宫中又人多事杂,且瞧着吧。” 就连佟佳氏都暂时妥协,其他人更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等到第二日向钮祜禄氏请安的时候,云珠便见永寿宫中装饰也简洁了许多,目之所及服侍的人也少了不少。 “你们宫里怎么样?”趁着钮祜禄氏还没到来,万琉哈氏用团扇挡着脸,悄声问着云珠。 “内务府清查了一番呢,不过我进宫时间短,倒没什么影响。”云珠同样用团扇挡着嘴,微不可闻地回道。 “这是自然。”万琉哈氏点了点头,随即又瞥了瞥嘴:“马佳格格和呐喇格格那儿,才是伤筋动骨的,连服侍的人都被带走了好几个呢。” 这,云珠轻轻蹙起眉头,钮祜禄氏这未免过于激进了,马佳氏和呐喇氏膝下可是有着皇子皇女的,多几个人手服侍也无可厚非。 云珠正想的入神,钮祜禄氏红光满面地到了上首。 “削减份例的章程已经拿了出来,等今儿个万岁爷下了朝,我便将章程呈上,给各位姐姐妹妹记上一功。” 无论诸人心中如何想,听钮祜禄氏这么说,都露出一副激动的样子。 只是云珠根据短暂的几次和康熙交谈的印象,她觉得,钮祜禄氏做的这件事,效果未必会如她所想。 果然不出云珠的所料。 乾清宫,御书房。 鲜嫩的并蒂莲在花碗中绽放,角落里的冰鉴吞吐这白雾,康熙端坐在明黄的桌案之后,手持朱笔批着奏折。 梁九功躬着身子通报钮祜禄氏求见。 康熙置若罔闻,笔走龙蛇,将正在看的奏折批完,才伸出手,任宫女拿着热帕子将他的手擦拭干净。 钮祜禄氏久未来过乾清宫,也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 康熙凝神思索。 很快,钮祜禄氏便被带进了御书房。 “宫中可是有要事发生?”康熙将钮祜禄氏扶起后,关切问道。 “万岁爷。”钮祜禄氏顺着康熙的力道,顺势在桌案前坐下,“臣妾拟了份折子。” 说着便从袖口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折子。 康熙的态度也认真起来,钮祜禄氏掌宫权,让她如此郑重其事的,必定不是小事,遂端在到桌案后,打开了奏折仔细查看起来。 想象着康熙的赞赏,钮祜禄氏激动不已,感觉时间怎么如此难熬,不断地将视线看向康熙,压抑着激动,维持着端庄的姿态。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想象中的夸赞没有来到,康熙反而紧紧地皱着眉头,再三确认:“你是说,后宫要削减份例?” 钮祜禄氏心道不好,觑着康熙的脸色小心答道:“臣妾听闻战线吃紧,虽说我们是后宫女子,却也懂道理,后宫之中风气日渐奢靡,奢侈之气越发严重,臣妾实在觉得很不应该,便和太皇太后请示了,定了这个章程。” 康熙松开紧皱的眉头,深深望着钮祜禄氏,沉吟片刻喟然叹道:“你的心意,朕知道了。” 钮祜禄氏被康熙地目光瞧得红了脸,羞涩地低下了头,也因此错过了康熙那复杂的神色。 “梁九功。” 钮祜禄氏离开后,康熙冷声喝道,梁九功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躬着身子将这两日后宫里的事情说完。 听完后,康熙冷笑不已。 作为封建帝王,不得不停止后陵的建造,这事在康熙心中已经是一份耻辱,好容易那道坎被云珠劝着消解了几分,钮祜禄氏却又提出削减后宫开支,这等举措,简直就是打耳光啪啪地往他脸上扇。 朝中再如何困难,他也不至于将注意打到后宫中人的份例上,若不是此事经过太皇太后首肯,他早在看到折子的时候便发作了。 烦躁地将折子掷到桌上,康熙手抚上眉心,深深叹气。 第30章 暑热 都说七月流火,但这一年的天气热得反常,进了八月后非但没有凉爽下来,反而更加灼热。 屋内实在闷热,云珠恹恹地坐在屋檐下,徒劳地摇着扇子,扑面的风都带着阵阵热意。 这时候云珠便很是羡慕佟佳氏,正殿冰鉴里的冰日夜不停,整个屋里都冰冰凉凉,全不受暑热的困扰。 全不像她,份例里供应的冰少得可怜,只能精打细算了,在夜间入睡时用上一用。 “主子,御膳房送来了冰碗,快趁着还没化,吃了避避暑气。”晶莹剔透的水晶碗里,呈放着捣碎的冰块,冰块上淋着甜蜜的果酱,香甜气息随着冰的融化散发出来,引得人垂涎。 云珠伸手接过冰碗,皓腕如凝霜雪,看着比水晶还耀目几分。 轻轻搅动着碎冰,云珠凝神望着天空,只见湛蓝湛蓝的天中连白云都没见几朵,金乌肆无忌惮地散发着热意。 “都八月了,这天怎么还这么热,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凉下来。”春杏也热得难受,不由嘀咕起来。 “唉。”云珠轻叹口气,将冰碗拨出一大半:“你们几个一人分几口,也凉快凉快。” 春杏忙将夏荷等人招呼过来,小季子搓着手,拿着小碟子舀上两勺,沁凉的冰块顺着喉咙滑入,那份舒爽激得他打了个哆嗦。 冰碗不大,又是几个人,一人没舀两勺碗便见了底,小欢子三两口吃完,没口子的夸起来。 云珠笑眯眯地听着,看着天边云卷云舒,听着身边人叽叽喳喳,好似时光都慢了下来,热意似乎都慢慢退去。 传说中的岁月静好,也不外如是了。 云珠摇着扇子,悠悠想到。 “啪。”清脆地瓷器碎裂声打破了这份安宁。 云珠摇扇子的动作顿了顿,听出了声音是从正殿传来,她恍作未闻,手腕复又动作起来。 自这位在钮祜禄手下吃了暗亏后,这正殿里隔三差五便要碎个东西,什么花瓶杯盏,云珠去请安的时候,便见着换过许多。 云珠已经习以为常。 这一日却并不似云珠以为的一样寻常,瓷器碎裂声后,正殿的门被推开,景仁宫的小太监顶着烈日在院中跪下。 “主子。”春杏惊呼出声。 “先回去。”云珠迅速起身,进了室内,小季子和小欢子手忙脚乱地将桌椅冰碗收了回来。 这不是云珠狠心,实在是佟家氏教训宫人,没有她置喙的地方,甚至她最好连看都不用看,装聋作哑才是最佳办法。 但是...云珠想着跪在大太阳底下的小太监,也不过就十一二岁的样子,放在上辈子,还是小学生的年纪,这时候却已经要挨着主子的责打办差。 无论如何,终是不忍。 云珠叹了口气,脸色难看地吩咐道:“小欢子,等晚上你悄悄给他送些药过去,这大太阳的,别跪坏了身子。” 小欢子磕了个头,既是代那小太监,也是为了自己,看到小太监跪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些兔死狐悲之感的,但他小欢子命好,赶上了好主子。 傍晚,到了向钮祜禄氏下午请安的时辰,佟佳氏在宫人的簇拥下迤逦而出,才漫不经心地扔下句:“还跪着呢,起来吧。” 云珠跟在佟佳氏的身后,给小欢子使了个眼色,小欢子连连点头。 如果忽略掉佟佳氏黑沉的脸色,这一日夜间的请安很是平静,钮祜禄氏仍然沉浸在彰显权威做成大事的欣喜中,格外和煦。 请完安,回到景仁宫,佟佳氏依然阴沉着脸,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心情如此的沉郁。 带着如此疑惑云珠回了偏殿,小欢子殷勤地迎了上来:“主子。” “去送药了吧,那个小太监怎么样?”见到小欢子云珠将疑惑暂时抛开,关切的问道。 “托主子的福,小喜子没事儿。”小欢子简单的说了一下小喜子的情况,云珠听着确实不算严重,便放下心来。 小欢子却不是为了说这个,只见他凑到云珠的耳旁,神秘兮兮地说道:“主子,您知道小喜子是为什么被罚吗?” “哦?”云珠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还是那句话,宫中的事可以不在意,但不能不知道。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6节 “小喜子说,那边冰块不够了,今儿去领却被内务府拒绝了。” “怎么今儿个又去领冰了?”桌上的黄历赫然写着刚进入八月没几天,内务府刚将一整个月的份例送来,按理正是充分的时候。 小欢子神色复杂:“听小欢子说,正殿里每个角落都摆满了冰鉴,就连佟佳主子的贴身宫女屋里,都用上了冰。” 还能这样! 云珠同样一言难尽地看着正殿,妃级的份例再多,也顶不住如此多的人用啊。 这等用法,可不没几天便将一个月的量用完了。 佟佳氏进宫以来,内务府有心奉承,对她的要求有求必应,早上听着宫女回禀冰块不够的事情,只随意吩咐去取,全没想到会被内务府以份例已经送过为理由拒绝。 佟佳氏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内务府为了讨好钮祜禄氏罢了,一时恼怒不已。 传话的小喜子,便成了佟佳氏发泄怒火的炮灰。 “原来如此。”听完小欢子的话,云珠陷入沉思。 要起风了,云珠如是想到。 夜间的冰块在冰鉴里化成水,云珠感受着残留的凉意,趁着太阳尚未出来,一早便去了正殿请安。 竹帘掀开,走进去正殿里全不似前些日子凉爽,闷热地不行,云珠四处打量,只见原来摆满的冰鉴全部不见了踪影,宫女太监汗流浃背地来回服侍。 就连佟佳氏,也是一头一脸的汗,看着好不狼狈。 接下来的几天,佟佳氏依然如故,每日里热得不行的去永寿宫请安,只脸色越来越白,钮祜禄氏还以为佟佳氏终于服软,心情一天比一天好。 云珠心中狐疑,按佟佳氏的性子,万不会如此轻易妥协,就不知她在筹划着什么。 难道是苦肉计?云珠决定静观其变。 不得不说,对于佟佳氏的性格,云珠还是足够了解,就这么热了两三天后,这一天刚从永寿宫请过安,佟佳氏刚刚迈进景仁宫的宫门,整个人便软软地滑了下来。 “主子。”佟佳氏的贴身宫女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要干些什么。 其他宫人一拥而上,将佟佳氏围了个密不透风,只能听见高高低低地哭声。 云珠头疼不已,佟佳氏在她眼前倒下,她怎么也不能扭头便走。 “闭嘴。”厉声喝住惊呼哭泣的那些人,云珠指挥着人将佟佳氏扶上床,又忙让人找钮祜禄氏取牌子请太医,又将佟佳氏领口的扣子解开透气,一时也顾不上其他。 “怎么回事。”太医还没到,康熙却到了。 云珠诧异地回头,只见康熙穿着常服,龙腾虎步地迈了进来,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头上滴下。 但他并没有在意这些,只随手接过帕子擦了两下,便急着问道:“宫人说表妹晕过去了,好好的怎么突然晕了?” 佟佳氏还在昏迷,康熙锐利的目光直直盯着云珠,对于母族的表妹,他是放在心上的。 康熙怎么来了,云珠错愕不已,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这都是佟佳氏的设计。 宫人说佟佳氏晕过去了,哪个宫人敢在没有主子吩咐的情况下,跑去乾清宫的? 如此,佟佳氏必然没事。 想明白了这点,顶着康熙噬人的目光,云珠镇静地回道:“臣妾随着佟佳主子从永寿宫请安回来,刚刚进门,佟佳主子突然倒了下来,到底情况为何还得等太医诊治。” 云珠镇定的语气安抚了康熙,他点了点头,径直在圈椅上坐下,沉着脸等待。 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 太医到的时候,便是这等情况。 须发皆白的老太医,颤颤巍巍地伸手把脉,如是再三,这才放下手,斟酌着回话:“禀万岁,贵主子是受了暑邪才会如此。” 简单来说,就是中暑了。 云珠接着听太医说道:“贵主子症状不重,臣开几分汤药,防止暑气入侵,日后注意别太热了便可。” 康熙接过太医的方子,斟酌的调整了两味药,重又递给太医,示意他去抓药。 云珠眼珠子都瞪大了,术业有专攻,这太医开的药也是能随便改的吗? 太医这也能忍? 事实证明,和脖子上的脑袋比起来,这些改药方都不是事,太医恭敬地接过了药方,一脸平静地取药熬药。 呃,这么乱来,真的没问题吗。 正当云珠胡思乱想的时候,康熙从担忧中回过神来,终于感受到和往日相比不同寻常的热。 “你们都是死的吗?主子都热病了,也不知将冰鉴找出来。”环顾四周,完全不见冰鉴的身影,康熙彻底怒了。 “万岁饶命。”帝王的雷霆之怒,让人心颤,瞬间景仁宫里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云珠心内腹诽着,也随大流跪了下来。 “还不去拿。”见宫人只跪着,康熙的怒意简直要控制不住,正要发作。 “表哥,不怪他们。”佟佳氏虚弱的声音响起。 第31章 计谋 “表妹,你醒了?”康熙急急走去,满目关切地看向佟佳氏。 佟佳氏躺在床上,乌黑的发散在脸颊旁,衬得脸色更加惨白,看着格外虚弱。 康熙看了心里格外不是滋味,这个有着他母族血脉的表妹,在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特殊。 “朕知你心善。”佟佳氏的模样让康熙语气都柔和了几分:“但你这宫中的人过于散漫,如此酷热竟不用冰,这等下人留着何用?” “梁九功,将这些服侍主子不力的,拉下去一人打十大板。” 康熙的话让云珠心中一颤。 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宫廷之中打板子是要将裤子褪下,太监勉强还好,宫女被当众这么打十大板,什么脸面也没了,非犯了大错不会如此惩罚。 看样子,康熙是动了真怒,准备杀鸡儆猴给佟佳氏撑腰。 宫人不敢言语,吓得瑟瑟发抖,求助的目光看向佟佳氏。 佟佳氏欲言又止,还是闭上眼。 康熙轻柔地将佟佳氏粘在脸上的头发拂开,挥手示意梁九功将宫人拉下去。 粗使嬷嬷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景仁宫里的宫女和太监齐齐捉住,便要向外拉走。 条凳已经在景仁宫院里摆好,春柳,景仁宫的二等丫头,见着朱红的条凳,眼中闪过决绝之色,大力挣脱了抓住她的嬷嬷,连滚带爬冲到佟佳氏床前:“主子,您救救我。” 康熙厌恶地看着这个宫女,在他亲政前,受够了被人轻视的苦,更见不得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奸弄滑。 佟佳氏好似不忍地睁开眼,气息浅淡地说道:“表哥,这确实不是他们的错,您就饶过他们吧。” “不是他们的错?”康熙怒极反笑:“好好的主子,能在宫里中暑,不是伺候人不尽心还能是谁?” 佟佳氏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粗使嬷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便也停下了押解的动作。 康熙被佟佳氏弄得心烦意乱,燥意一阵阵的涌上心间,来回走了几步,他难掩焦躁,汗水浸湿了衣裳,黏糊糊地贴在身上,让他心气更为不顺。 “冰鉴呢?”康熙怒道:“这么长时间了冰鉴还没摆上,素日里你们当差可见一斑。” 春柳咬着唇,砰砰砰地连连磕了几个头,哭着说道:“万岁爷,实不是奴婢不上心,是景仁宫中的冰块已经断了几日。” 康熙歘地看向春柳,目光如刀割:“你所言属实?” 春柳毫不犹豫地说道:“奴婢字字属实,绝无半点谎言,前几日冰块便要见底,小喜子去内务府领冰,但内务府没有同意。” “小喜子,你快告诉万岁爷,是不是这个情况。”春柳指着瘦小的太监,尖锐吼道。 小喜子乍被点到,吓得更加厉害,顺着春柳的话便跪了下来,虽未发一言,但谁都能看出,春柳所言属实。 康熙的怒意稍歇,叹了口气,握住佟佳氏的手,柔声说道:“表妹受了这么大委屈,怎么不和朕说,内务府那帮人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佟佳氏眼角滑下,她挣扎着坐起身子,哽咽地说道:“这又哪里是内务府能做的了主的呢。” 康熙何等敏锐,一听这话,便知其中必有内情,再一联系后宫诸事,几乎瞬间便将佟佳氏的未尽之意明白过来。 一时踌躇不已。 份例削减,是有钮祜禄氏牵头,太皇太后同意的事情,刚推行没多长时间,倘若他强硬插手,那钮祜禄的威严荡然无存,再怎么说钮祜禄氏也是板上钉钉的继后,夫妻一体,妻子的体面他还是要维持。 可若是不插手,康熙犹豫的看着佟佳氏憔悴的面容,他还记得偶尔在宫外见到佟佳氏的时候,她那被诸般娇宠的样子,才进宫一两个月,怎么就到如此地步呢。 一直悄悄打量着康熙的佟佳氏,自是没有错过他的犹豫。 且需再加把火,佟佳氏瞬间便做了这个决定。 豆大的泪珠漱漱而下,佟佳氏用帕子掩着脸,哽咽不已:“钮祜禄姐姐也是为了您,为了江山社稷才如此行事,都怨我这身子不争气,将这事闹到您面前。” 听着佟佳氏的话,康熙眼中更是柔软了几分。 见此,佟佳氏抽噎地更加厉害:“表哥,您的心我尽知,我万不能让您为难,这天也要凉快下来,冰块也用不了几天。” “唉。”看着佟佳氏哭得通红的脸,想到她都已经中了暑热晕过去,却还念着不让自己为难,康熙还是做了决定:“以后你这边的冰,直接找梁九功,从朕的私库出。” 帕子下的嘴角微微扬起,很快又放下。 虽然没有废了钮祜禄氏的新策,但这等结果,已经足够让钮祜禄氏堵心了。 “表哥。”佟佳氏感动地泪眼汪汪,红肿的双眼让康熙怜惜不已,忙抱住佟佳氏安抚。 高,实在是高,云珠目瞪口呆。 从知道内务府没有给冰开始,云珠便知道佟佳氏必不会善罢甘休,这几日越安静,她越觉得佟佳氏在酝酿着大事,但任云珠怎么想,也想不到,平日里张扬跋扈的佟佳氏,竟然能以自身为饵,弄出这一遭苦肉计,对自己也真真是够狠的。 果然,后宫中就没有省油的的灯。 云珠开始觉得,她想象中的安宁平静的养老生活,好像离她越来越远。 这处处是坑的后宫里,简直步步惊心。 这不,云珠刚走神没多长时间,便听见佟佳氏提到了她。 “乌雅氏性子柔顺,今日臣妾身子不适不能服侍,要不今日便让乌雅氏服侍您?” 这是何等大坑! 尽管和佟佳氏相处时间不长,但仅凭云珠对她初步的了解,也知道佟佳氏对康熙有着很强的独占欲,平等地敌视后宫中受到康熙宠爱的妃子,证据便是如若康熙前一日招了哪位嫔妃侍寝,第二日请安的时候,佟佳氏对那人的脸色,比钮祜禄氏还要难看。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7节 侍寝的人多多少少要听上佟佳氏的冷嘲热讽,若赶上她心情不好,就更是遭罪。 这样独占的性子,云珠怎么也不信佟佳氏氏真心让她侍寝,特别是在给钮祜禄氏告黑状的时刻,怎么想都是将自己当成了筏子,就不知佟佳氏这么说目的为何。 长长的睫毛垂下,将云珠眼中复杂的神色遮住,她好似没有听见佟佳氏说的话,只关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指,面上无悲无喜。 一直在用余光打量着云珠的佟佳氏,见着她平静的样子,心内不由满意几分。 康熙错愕地看着佟佳氏,对于云珠,康熙确实留了几分印象,且这印象不坏,但着几分好印象尚不足以让他色令智昏,在表妹如此难受的时候,还自顾享乐。 但佟佳氏的这份诚挚心意,还是让康熙心下一软:“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朕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你好好歇着才是要事,切莫为了这些事情操心。” 云珠高高提起的心终于落下,对于侍寝她倒也不抵触,但万不能在这种时刻,无论佟佳氏打着什么主意,康熙的拒绝总是让她避开了这份算计,心情大好。 康熙随后又安慰了佟佳氏几句,便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看向候在一旁的云珠,凝神吩咐:“佟佳主子身子不适,这些宫人也都是糊涂的,这几日你便多多上心照顾几分。” 云珠愉快地应了,反正也不需要她亲力亲为,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指挥罢了,凭着这个事,能在康熙面上再刷好感,这种好事傻子才会拒绝。 明黄的衣角扫过门槛,逐渐远去,等到再也看不见康熙一行人,景仁宫里的宫人才如释重负,一个个的终于放松了下来,连连给佟佳氏磕头谢恩。 佟佳氏恹恹地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云珠见着这儿没什么事情,便也和佟佳氏告退。 许是康熙拒绝了云珠侍寝这事让佟佳氏心情愉快,难得的对云珠都温和几分,叫来从家里带来的赵嬷嬷,从库房里翻找出鲜亮的布料,给云珠送去。 云珠回到偏殿的时候,月儿已经上了梢头,佟佳氏这事儿闹得,从进景仁宫开始,云珠便没有歇过,精神身体都同样紧张,春杏他们听见了正殿的吵嚷,一直不敢过去,只将饭食时时在小炭炉上温着,免得云珠回来连口热饭都吃不到。 清爽的汤喝入口中,云珠发出舒服地叹息,正在这时,赵嬷嬷捧着料子走了进来。 云珠急忙咽下汤水,赶紧将赵嬷嬷迎了进来。 赵嬷嬷也不多言,将料子送到便行礼离开,周到而冷淡。 云珠也不计较这些,只欣赏地看着这新送来的料子,只能说不愧是佟佳氏,她这随便拿出手赏赐的布料,放后世也能称得上一句艺术品。 “主子。”云珠欣赏着了之爱不释手,春杏却担心上了,老话说无事献殷情,这料子春杏看着都觉得不安好心。 “放心,今日里万岁爷让我帮忙照看那边几天,这大概是谢礼罢了。”云珠欣赏过后,便让春杏将料子收起来,过段时间再送去针线房做新装。 “怎么不找对面,这可是那位嫡亲的姐姐。”春杏利索地将料子收好,嘴上还在嘀咕着。 “万岁爷只见着我,便...”云珠笑着解答春杏的疑惑,话没说完,她也同样的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景仁宫除了自己,另两人可是同族姐妹,怎地今晚上佟佳氏闹那么大,连康熙都惊动了,偏殿的佟佳氏愣是没有一点动静,别说照看了,就连派人打听一句都没有。 这么明显的异常,没有春杏的提醒她居然一直没有意识到。 那位佟佳氏自从搬到景仁宫偏殿,一日日的除了必要请安,其余时间都闭门不出,久而久之,云珠都将她忽略过去。 以后万不能如此大意,云珠暗暗告诫自己。 至于佟佳氏姐妹葫芦地到底卖的什么药,此时的云珠并不清楚。 正当云珠琢磨着这两姐妹的时候,正殿里的佟佳氏,也正在和赵嬷嬷讨论着她。 佟佳氏喝了太医开的药后,精神果然好了很多,特别是当她知道这个药方是康熙亲自看过改过的后,那药就更加好似仙药,一碗下去便精神焕发。 正在这时,赵嬷嬷端着空了的托盘走了进来。 “东西送过去了?”佟佳氏欣赏着手上的玳瑁指甲,随意问道。 “送到了,乌雅格格很是高兴,还想着给您谢恩呢。”赵嬷嬷站到佟佳氏身后,将她满头朱钗逐一卸下,又拿起梳子,轻巧地从发顶梳到发梢。 佟佳氏微微点头,沉浸在头皮放松的舒适感之中。 “主子,您为何不让乌雅氏侍寝?她可是大人精心挑选出的人。”今日佟佳氏的试探,连云珠都能看出来,一手将佟佳氏带大的赵嬷嬷更是看得清楚。 只不过和云珠想得种种复杂阴谋不同,佟佳氏纯粹是为了塑造自己的贤良形象,才这么提了一句。 “他做事何曾考虑过我的意愿,表哥这么好,我绝不会亲手推人固宠。”佟佳氏压着声音,恶狠狠说道,扭曲的神情让赵嬷嬷再不敢说一句话,心下的担忧却越来越重。 第32章 心思(第一更) 翌日?请安,佟佳氏告病不出。 永寿宫里钮祜禄氏面对着空了的椅子,云淡风轻,只?略问过大佟佳氏一句便将这事揭过。 云珠暗自诧异不已,难道前一天晚上的事情钮祜禄氏居然一无所知?否则她如何会如此平静。 在随后的闲话时间里,云珠留心观察着?,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钮祜禄氏不仅不知景仁宫里那?出好?戏,她甚至以为佟佳氏的告病是在和她较劲。 云珠越发注意起来,对于其他宫妃的探听,三言两语应付过去,大佟佳氏更?是沉默,对着?各种试探话语,只?微笑?不语。 散了请安,云珠一时也不耽搁地回了景仁宫。 景仁宫正殿里冰块又充裕了起来,夏日?薄薄的帘子挡不住透帘而出的凉意,云珠问明了佟佳氏已经醒来后,便掀帘而入。 佟佳氏靠着?软枕,整个人还是没有什么精气神,不得不说,佟佳氏对自己真狠得下心,苦肉计是实打实的严重,前一天那?气若游丝的样子,莫说康熙,就连云珠看了都提起了心。 和佟佳氏请过安,云珠也没多?打扰,自觉地退到正殿里待着?,在赵嬷嬷忙不过来时搭把手?,从早到晚的在立在佟佳氏跟前,除了给钮祜禄氏请安,一刻不离。 佟佳氏久卧无聊,也会将云珠召唤到室内陪着?说话。 这一天天下来,她对云珠的印象倒好?上几分。 佟佳氏尚未入宫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云珠这人,佟家送女儿进宫,除了继续维系和康熙的情谊,更?隐秘而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心思,是渴望着?下一代帝王能有佟家的血脉。 此时太子储位已定?,这等想法说出来便是大罪,但自秦王大一统开始,几千年?来废掉的太子还少么,特别是康熙还不是汉家皇帝,对于嫡长?子继承制那?套礼法,并?不是从心认可。 说句大不敬的话,康熙作为皇子的时候非嫡非长?,他上面且还有裕亲王在呢,皇位不还是落在了身为三皇子的康熙身上。 更?别说赫舍里氏自关外开始便是文?官,而入关之后康熙更?为倚重汉人文?臣,自索尼去了后,赫舍里家的人便在朝堂上沉寂,全族也只?一个索额图看着?还有几分伶俐。 太子这个位置能不能坐稳,且当两说。 佟家为了自己这不能言明的心思,在佟佳氏入宫时便做了诸多?安排。 云珠也是他们安排里的一环,他们精心打探,细细挑选,就为了寻找一个能讨康熙喜欢但没有根基,易于拿捏的人,云珠便这么入了他们的眼。 在佟家的安排里,佟佳氏进宫之后,便将云珠笼络过去,给自己在后宫中添上帮手?,以图后事。 然而,佟家的这番苦心注定?被?辜负。 作为佟国维的女儿,孝康章皇后的侄女,佟佳氏入宫之前便见过康熙,对于母族的表妹,康熙格外和煦,一次不小心摔倒后却被?年?轻的帝王亲自扶起,便扰乱了少女的一汪春水。 得知?自己要入宫的时候的欣喜,在得知?云珠这人颇得康熙青眼时便戛然而止。 更?别说还要自己亲手?给云珠创造得宠机会,想到这,佟佳氏眼都红了。 钮祜禄氏即使身份高贵,但进宫后佟佳氏也看明白?了,她这性子就不讨表哥喜欢,康熙对于钮祜禄氏,敬多?于爱。而对得到康熙宠爱的其他人,无论是呐喇氏还是马佳氏,都是她如眼中钉一般的存在,要她亲手?再弄一个宠妃出来,这简直就是剜心般难受。 因?此甫一进宫,云珠简直就是佟佳氏的肉中刺,对她全笼络不起来。 后来冷眼看着?,这乌雅氏倒是个安分守己的,康熙来景仁宫的次数不少,每一次她都识相的躲在屋里从不出来,就连她的那?几个太监宫女都好?好?的约束着?,好?似景仁宫中全没有这几人一样。 特别是她试探着?问康熙,是否要乌雅氏服侍的时候,她仔细观察了乌雅氏的神色,并?不见娇羞和惊喜,更?没有玩些什么心机和手?段,看着?是个本分人。 听着?康熙的吩咐,乌雅氏在景仁宫里待着?,却很能摆的正自己的位置,从不多?言,只?在需要的时候搭上把手?,其他时候沉默而温和,也不会在康熙探病的时候邀功。 几天下来,佟佳氏对着?云珠亲热起来,甚至又给她赐了不少的东西,云珠安之若素,全接了下来。 云珠和佟佳氏的关系因?为佟佳氏的这一病,慢慢缓和起来。 而有的人,却因?为佟佳氏这一病坐立不安。 康熙命人将佟佳氏中暑的内情封锁,钮祜禄氏全然不知?这里面还有她的事情,对于佟佳氏的告病,她只?以为是对于削减份例的抗议,她并?不在意。 乾清宫里送冰送得隐晦,后宫之人一时也不知?内情。 钮祜禄氏仍然忙着?宫务。 这一日?,请安刚散,内务府的管事太监便捧着?账本求见。 钮祜禄在倒座里见了这管事太监。 长?长?的指甲拂过账本,钮祜禄氏仔细瞧过,若有所思:“景仁宫的用冰,怎地比上个月少了这么多??” 管事太监赔笑?着?道:“禀娘娘,上月景仁宫的用量远超分量。”说着?,管事太监又卖好?:“前几日?景仁宫里还说冰块不够,内务府也没送去呢。” “什么!”钮祜禄氏倏然站起,震惊不已。 “这等大事,为何没人和我?回禀。”眼中厉芒直直射向太监。 管事太监唬得腿一软便跪了下来:“景仁宫用冰已经超了这个月的例,奴才便没敢再给。” 钮祜禄氏凉飕飕地瞪着?管事太监,管事太监连连磕头。 原来如此,钮祜禄氏闭上眼,平复心神。 佟佳氏告病,并?非如她所想在闹脾气,而是真的有的放矢。 “账册放这,看完后再使人给你送回去。”钮祜禄氏毫不犹豫地将管事太监打发出去。 管事太监诚惶诚恐,连滚带爬地跑了,宫女们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笑?出了声。 刚走出永寿宫宫门,瞧着?四周无人,在远远的宫女的讥笑?声中,管事太监伸直了腰,狠狠往宫墙啐了一口,露出讥笑?之色。 宫中水深,内务府里更?是盘根错节,这钮祜禄氏就算是满族贵女,进宫便摆上了主子的派头,但手?伸进内务府里,也有她的苦头吃。 此时的钮祜禄氏,已经顾不上管事太监的想法,她吩咐上几句后,便带着?药材赶到景仁宫。 此时的景仁宫里,依然是云珠在陪着?佟佳氏,说也奇怪,这么多?天下来,云珠都快扎根在景仁宫正殿了,却没几次见到大佟佳氏,仅有的几次,两位佟佳氏之间格外冷淡,并?没有亲热之意,全看不出两人同族姐妹的身份。 御花园里摘下的花朵尚带着?露水,在美人觚里含羞绽放,水晶盘里摆着?佛手?悠悠散发香气,佟佳氏斜倚着?美人靠,悠悠地扇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乌雅氏说着?闲话。 钮祜禄氏匆匆赶来,看到的便是如此景象。 冰鉴里的冰块正散发着?寒凉,钮祜禄氏走进来,身上的汗瞬间便止住,还打了个哆嗦,凉爽的感觉扑遍全身。 但再凉爽,也不过钮祜禄氏心里的凉。 钮祜禄氏一打眼,便瞧见殿中四处摆放的冰鉴,照着?这冰块的消耗情况,月初从内务府领的冰绝撑不过如此开销。 管事太监又说得清清楚楚,景仁宫领冰的时候被?他们拒绝,那?这冰块,又是从何而来。 不用其他人说,钮祜禄氏心中已然明了。 除了康熙的补贴,还能有谁。 钮祜禄氏不是眼皮子浅的,对于康熙的补贴,她并?不眼热,让她心生寒意的,是这件事情是否会让康熙不满。 虽然现在这补贴,康熙并?没闹得全后宫都知?道,且给自己留了脸,但在万岁爷的心中,她是否就留下苛待妃嫔的印象。 这件事让钮祜禄氏越想越惶恐,和佟佳氏说话都一直心不在焉地在盘算着?,对于佟佳氏隐隐的炫耀,她也当作耳旁风略过。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8节 钮祜禄氏从进宫开始,便知?道自己不讨康熙的欢心,若不是有着?钮祜禄这个姓,这继后且轮不到她做。 当然,钮祜禄氏也不是囿于小情小爱的人,在看清形势后,她飞快的调整了自己的策略。 作为准继后,钮祜禄氏不需要康熙的宠,只?要有他的尊重、信任便够了,很快她便找到了新的路子,凭礼立身。 而凭礼立身,首要的便是持身要正,自掌宫权以来,她做的所有事情均是从大义出发,件件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次削减份例,名义上来说也是好?事,但闹出佟佳氏少了份例中暑之事,其他人且不会觉得是佟佳奢侈,反只?会觉得是钮祜禄氏严苛。 当然,其他人如何想,钮祜禄氏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是不是康熙也这么看着?自己。 见着?这满室的冰鉴,钮祜禄氏心下绝望,还是被?佟佳氏摆了一道,在康熙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要么是她能力不足以掌管宫务,要么是她心术不正故意折辱嫔妃,钮祜禄氏都不知?道,到底留下哪个印象对她更?好?。 这种印象必须改变。 钮祜禄氏满腹心事地回了永寿宫,招来心腹商议,也不知?她们到底商讨了些什么,自那?日?开始,钮祜禄氏对宫中诸人格外照拂,各种赏赐不断,甚至还请来医女太医,为后宫的妃嫔宫女请平安脉。 云珠跟着?也享受到了好?处,只?是这份照拂,终究还是晚了点。 八月末,康熙奉太皇太后去温泉行宫避暑,宫内妃嫔独带佟佳氏一人。 第33章 选秀(第二更) 御辇载着?紫禁城至高无上权力的掌握者离开了,徒留下钮祜禄氏犹自忐忑。 一时间就连应付请安的妃嫔都没有心情,每日里只恹恹地露个面,说上几句话?便让人散了,妃嫔的奉承和簇拥全不能让她欣喜。 就连在宫务上都短了精神,心内犹自害怕,甚至都已经?想到康熙改立佟佳氏为后的画面,夜夜噩梦让她格外憔悴。 若让康熙知道钮祜禄氏的想法,他大概也要无?言以对。 用后世很?流行的一句话?,脑补是病,得治。 前朝后宫都有默契,钮祜禄氏是继后,只等着?出了仁孝皇后的孝期便正?式册封,康熙自然不会因?为佟佳氏中暑这点事动?摇念头,他带佟佳氏去庄子避暑,许是存在着?敲打的心,但更多的是觉着?温泉行宫气候宜人,适宜佟佳氏调养身子。 刚在温泉行宫住了没多久,前线的捷报频频传来,先是破了仙霞关,直入福建,取浦城、建宁二地,大克延平,直抵水口。 种?种?喜讯让康熙心情大好,念及钮祜禄氏的本心也是为了大清的社稷,对她的不愠终是消去。 銮驾回京,许是温泉行宫确实养人,佟佳氏容光焕发地回了宫中,再不见之前的半点虚弱。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康熙一行人从温泉行宫回来后,天气逐渐变凉,炙热的夏天终于进入了尾声。 随着?件件衣裳往身上添上,冰鉴终于被收入了库房,那一件由冰引发的事情,就这般被揭过。 至于佟佳氏的得意和钮祜禄氏的惶恐,都掩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 前朝大胜,康熙愉悦之下,往后宫的步伐勤了起来。 马佳氏怀孕不能侍寝,呐喇氏过于张扬惹了康熙不喜,这俩原来的宠妃势头突然就凉了下来,康熙进后宫多是找佟佳氏。 景仁宫又成了热灶,宫妃们?去永寿宫请过安后,多多少少会来景仁宫坐上一坐。 云珠也备受羡慕,皇上如此频繁驾临景仁宫,住在景仁宫的云珠面圣机会较其他人多了许多,说不准哪天就被皇上瞧中了呢,更何况,佟佳氏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从佟佳氏指缝里漏点,好处都少不了。 万哈琉氏到景仁宫的时候,隐晦地和云珠提过这句话?,神色中是掩盖不住的嫉妒之色。 她们?这批秀女进宫已过半年,尚未有人承宠,甚至在康熙心中都没有任何印象,就这么?湮灭在红墙黄瓦里。 这不能不让万哈琉氏心焦,女人最好的年华就是这么?几年,此时都寂寂无?名,过了花信之年再想受宠就更加难了。 得过康熙赏赐和称赞,又住在景仁宫能够近水楼台的云珠,虽也没侍寝,却足以让她们?几人含酸。 谁料云珠听了这话?,却花容失色,忙忙伸手堵住万琉哈氏的嘴:“这可不能乱说。” 不等万琉哈氏询问,云珠便附在她的耳边,指着?偏殿的门槛,轻声说道:“万岁爷来景仁宫的时候,我可万不敢越过这个门槛,若不是过于刻意,我们?恨不得连蜡烛都熄了,黑灯瞎火的让人想不起来才好。” 万琉哈氏咋舌看着?云珠,见到她丝毫不带玩笑的神色,啧啧感叹,佟佳主子居然如此霸道。 于是看着?云珠便怜悯起来,虽然康熙去钟粹宫的次数不及景仁宫,但毕竟钟粹宫里有一个小?皇子,马佳氏肚子里也有一个,隔个两三?日,也会去趟钟粹宫,马佳氏又有了身子,有心无?力?霸不住皇帝,次数多了,自己总有机会。 三?言两语便打消了万琉哈氏的酸意,云珠看着?万琉哈氏带着?三?分得意,三?分同情,又含着?四分期盼地走?了回去。 舒了口气,这后宫中难得有人还能说上几句话?,可算是维持住了这份关系。 过了几天,云珠再去陪着?佟佳氏的时候,便听见佟佳氏凉凉地说道:“乌雅氏,我恍惚记得你和万琉哈氏关系不错?” 云珠含笑应了:“万琉哈姐姐是个妙人,和她交谈别有一番滋味。” 佟佳氏定定看着?,直把云珠看得心下发虚,这才露出带着?恶意的笑容:“你这个好姐妹,万琉哈氏昨日得了万岁的宠。” 云珠一愣,很?快便笑了起来:“万琉哈姐姐心思?灵巧,真真是个解语花。” 佟佳氏看着?云珠丝毫没有勉强的笑意,心里对她又放心几分。 万琉哈氏的受宠只是开始。 原来万琉哈氏的承宠,是某一次康熙看过马佳氏之后,由马佳氏引荐的。云珠和佟佳氏说的话?并无?虚言,万琉哈氏真真很?有意思?,一时让康熙往钟粹宫多跑了几次。 延禧宫的呐喇氏坐不住了,将她宫中的觉婵氏也推了出来。 一时间后宫里百花齐放,康熙简直挑花了眼。 和云珠一批进来的秀女,也只有她尚未承宠,佟佳氏冷眼看着?,云珠确实对其他人的受宠波澜不惊,不是那等掐尖要强的,更不是那等费尽心思?要得宠爱的,心里放心了下来,多少认可了这人,对云珠也亲热了起来。 隔不了两天,便有个新承宠的妃嫔去永寿宫请安谢恩,永寿宫里都春意融融。 宫中进入了难得的和谐时候。 唯有永寿宫的主人,钮祜禄氏,承宠的人越多,她越慌乱。 “嬷嬷,万岁爷还在敲打我。”众人散去,钮祜禄氏抓着?钱嬷嬷的手,绝望地说道。 “娘娘您且放宽心,万岁爷日理万机的,不是这等心胸狭窄的人。”钱嬷嬷是钮祜禄家费劲心思?送进来的嬷嬷,从小?便伺候着?钮祜禄氏长大,她的话?钮祜禄氏还是能听进去几分。 “可万岁爷来永寿宫的次数少了那么?多,又新宠了那么?些人,若不是敲打,这是为何。”钮祜禄氏越想越是这个道理。 钱嬷嬷怜惜的看着?这个喂养长大的孩子,叹了口气,男人惯喜新厌旧,宫中美人那么?多,万岁爷自然被迷花了眼,便意有所指地说道:“万岁爷的喜恶岂是我们?能揣测的。” “对,嬷嬷你说的对。”却不知钮祜禄氏听了这话?,直接想偏了去:“万岁的喜恶我且不知,既如此,我便按着?贤后所为,总能让万岁爷看中我几分。” 钱嬷嬷试探这问道:“主子,您意欲何为?” 钮祜禄氏激动?地走?了几圈,下定了决心,对着?忧心忡忡的嬷嬷吐出两个字:“选秀。” 钱嬷嬷骇然:“娘娘您如何想到要开选秀。” 钮祜禄氏很?有主见,她胸有成竹的说道:“我知万岁爷对我不算喜爱,既如此,我便要在各处做到最好,充实后宫本就是皇后的职责,若等到太皇太后或者皇上主动?提起,便是我的失职。” 看着?眼前退去稚嫩的主子,钱嬷嬷心酸不已,几要掉下泪来。 哪个女人不想要夫婿的疼爱,钮祜禄氏却要主动?给皇帝挑选妃嫔,就为了那声好。 钱嬷嬷的心酸钮祜禄氏完全不知,她全心琢磨起该如何和太皇太后开口。 钮祜禄氏觉得老天都在帮她。 十月刚过,前朝传来消息,耿精忠投降。 三?藩的其中之一彻底被清廷打服,甚至调转枪头冲向尚之信,前朝后宫一片欢欣,就连仁孝皇后的陵寝修建也重提上日程。 这等欢欣雀跃的氛围中,钮祜禄氏趁着?请安,和太皇太后提出选秀的事宜,太皇太后毫不犹豫地应了。 本来旗人和包衣便是要经?过选秀才能自由婚配,只是前几年里因?为仁孝皇后的事情,宫中进人很?少,太皇太后早便觉得宫中皇子太少,一直都想多选些秀女孕育子嗣,钮祜禄氏的这番建议,可算是提到了她的心坎。 太皇太后抓着?钮祜禄氏的手,赞叹不已:“不愧是钮祜禄家的格格,这等见识和心胸真是其他人比不上的。” 佟佳氏的脸色隐隐泛青。 钮祜禄氏却笑得志得意满,能得太皇太后这么?一句赞,也不枉她费的这番心思?。 笑意稍歇,钮祜禄氏帕子轻点嘴角:“太皇太后的夸赞,臣妾万不敢当?,臣妾年岁小?,经?验短,还有件事要请您示下。” 太皇太后被奉承地心情舒畅:“我这老婆子比你们?多走?了几道路,倒也能帮你掌掌眼。” 钮祜禄氏按揉这太皇太后的手腕,看着?对方?露出惬意的神色,才将心中盘桓几天的念头说了出来:“臣妾想着?关外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龙兴之地,虽说入了关了,但还有八旗子弟和包衣守在那儿,那些地方?且重要着?。” 太皇太后点头,对这段话?赞同不已。 这给了钮祜禄氏信心,她接着?说道:“关外虽说路途远了些,但这选秀也万不能疏忽了他们?去,免得寒了忠臣的心。” “再说了,臣妾虽不懂政事,但也知道朝廷大胜,正?要趁着?这时,将各地的秀女都到京城来,正?好扬我国威。” 这话?说的有理,太皇太后握着?钮祜禄氏的手感动?不已:“我的儿,这后宫交给你,我是放心的。” 又过几天,在康熙来请安的时候,太皇太后便将这事和他说了,康熙听了微微皱眉,感觉过于兴师动?众,但太皇太后说的也有道理,更重要的是,康熙对祖母至孝,这等事情也不涉及朝政大事,便顺着?她的心意办吧。 于是,选秀这事,便这么?定了。 选秀的通知从宫中向各地传去。 往年的选秀大多在十二月,此时已经?十月,要从关外将秀女组织进京不是易事,因?此这一年的选秀便推迟到了来年一月。 佟佳氏听到选秀后如何气恼暂且不提,云珠原本便是纯纯的看着?热闹,没想到这个选秀中,还有着?她的事情。 第34章 选秀(第三更) 选秀的指令从紫禁城中飞出,京里京外都动了起来,纷纷为了选秀准备。 往常的选秀,都是将规模限制京内的包衣旗人?,至于京外,大不过是一道免选的谕指罢了,这一年的选秀居然破天荒的让外地秀女参选,这让心中有志向?的人?高兴地不行,对钮祜禄氏交口称赞,钮祜禄氏的美名远扬在朝野之?间。 云珠也接到了家里辗转了好几道的口信。 却原来云珠的胞妹,乌雅家的二小姐,正好满了十三岁,到了应选的年龄。 乌雅家想着家里已经出了一个娘娘,又心疼孩子年岁尚小,便想着云珠能不能使点劲,让她被撂了牌子自行婚嫁。 当然?,乌雅家也知道云珠在宫中的艰难,也说了对此不强求,若能照应自然?最好,无法照应也是孩子命该如此。 “主子。”小欢子忐忑地站在一旁,看着云珠阴晴不定的神色,心里不可谓不后悔。 他在听说是主子娘家的口信时,毫不犹豫便同意了传信,想着在云珠面?前再?卖份好,没?想到却是这么?大的事情?,然?而既然?应了,便没?有他退缩的空间。 藏着掖着不说自然?也行,但纸包不住火,主子总有知道的一天,若乌雅小姐选秀里出了岔子,过得?不好,主子心疼家中妹妹,把他的皮扒了都不够解气的。 再?三思索下,还是决定将事情?交给云珠处理。 春杏恨铁不成钢的点着小欢子的头:“你胆子真够大的,什么?事都敢做。”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9节 宫内宫外传信,这可是天大的忌讳,饶是乌雅家和小欢子都谨慎,没?有留下证据,但若有心人?掀起,也是麻烦的事。 更别说还是这种?给主子添麻烦的事情?。 春杏天然?的站在云珠的立场,对小欢子不满起来。 而云珠想的却浑不是这么?回事。 她只再?三确认,传这口信的人?是可信之?人?,小欢子没?有留下什么?首尾,便将这事揭过。 云珠的坏心情?是听见家中妹妹要选秀开始的,但不像春杏他们想的那样,是担心家中有姐妹进宫争宠或者说家里给她添了麻烦,让云珠不悦的是,家中妹妹将将十三,却面?临着要服侍人?的命运。 这才是让云珠不悦的根源,十三岁放在上辈子还是未成年人?,九年义务教育都没?学完,这辈子却已经面?临着嫁人?生子或者服侍人?的选项。 其他的事情?云珠无力改变,但对于选秀,云珠下了决心,万不能让妹妹进宫,且不说若当了宫女日?子多苦,就算侥幸成了妃嫔,日?子又能好到哪儿?去。 云珠是已经看开了情?爱,才能在宫中平和度日?,其他人?,钮祜禄氏、佟佳氏、呐喇氏,甚至马佳氏,哪个不为了康熙的宠爱而费劲心思。 更别说还有那些无论如何都得?不到恩宠的人?,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普通人?的幸福生活再?也无关。 云珠踱着步,在小小偏殿里徘徊,分析着何种?方式更能达成目的。 此时的乌雅云珠只是小小的格格,甚至都没?有明确的等级,只是贵人?贵人?的混叫着,凭自身的能力,别说照顾妹妹或者左右选秀结果,她连凑上去的资格都没?有。 这事必须要求其他人?的帮助。 这要找谁呢,云珠咬着指甲思索着。 钮祜禄氏吗?不,不行。这些日?子的发生的事情?也让云珠看明白了,钮祜禄氏一心想着当个贤后,这等不公平公正的事情?,她绝不会插手,万不能坏了她的名声。 呐喇氏吗?这也不行,呐喇氏爱弄权,若是早一年求上去,呐喇氏说不准还真能应了。然?后康熙一言不合便将皇子带走?,让他们母子分离的做法属实将呐喇氏吓得?够呛,这时候她万不敢沾手招惹事情?。 马佳氏呢?这更不可能了。马佳氏之?前便是不干己?事不张口的性子,更别说她现在怀了身子,正是一心养胎的时候,她连宫门都多少天没?有出过了。 剩下的,佟佳氏!想到这,云珠眼前一亮。真是灯下黑,怎么?将最可能的人?忘了。 佟佳氏作为康熙的表妹甚得?宠爱,而作为内定的贵妃选秀也不太可能绕过她去,更重要的是,凭着云珠对她的了解,她对康熙有着非一般的占有欲,对于进宫的人?,自然?是能少一个算一个。 有宠爱有身份有动机,这件事情?,非佟佳氏莫属。 云珠迅速地做了决定。 “夏荷,夏荷。”云珠扬声喊道。 “主子。”夏荷放下手中的料子,应着走?过来。 “我记着上次佟佳主子送来的料子,你做了条抹额?” “是呢,主子您还夸我针脚细密,做得?很好呢。”夏荷喜滋滋地说道。 “好夏荷,还得?烦你将这抹额找出来,再?找个好的匣子装起来。”云珠笑着吩咐。 夏荷神色困惑,听着吩咐找出一个檀香木雕葡萄枝的小匣子,将抹额放了进去。 云珠拿着匣子反复打量,木头是好木头,雕花是好手艺,里面?放着的抹额更是精致非凡,将这当礼送出去很拿得?出手了。 “明日?里去正殿的时候,将这匣子带上。”再?找不出能挑剔的地方,云珠满意地将匣子放到夏荷手上。 自从佟佳氏从温泉行宫回来后,宫中诸人?好似形成了惯例,每日?晨间从永寿宫问过安后,总会绕到景仁宫坐上一坐。 虽说这隐隐有着和永寿宫打擂台的意思,但佟佳氏也没?明着说这是请安,只是宫中嫔妃交流感情?罢了,钮祜禄氏也不对此这发作,只能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这一日?的景仁宫同样热闹。 云珠坐在人?群之?中,时不时和万琉哈氏、觉婵氏耳语几句,毕竟他们几人?都是同一批的秀女,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情?谊。 万琉哈氏和觉婵氏刚承宠的时候见着云珠尚有着几分不自在,但见着云珠确实不将那事放在心上,几人?便又自然?的聚在一起。 她们在宫中尚且无足轻重,在永寿宫时有资历的,家族好的妃嫔和钮祜禄氏谈笑风生,他们几人?轻声说笑,在景仁宫同样如此,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云珠住在景仁宫,对着各项事情?更熟悉罢了。 比她们更加安静的,只有大佟佳氏,无论在永寿宫还是景仁宫,她都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就如透明人?一般,如果没?有姓氏撑着,还不知道要被遗忘到哪里去。 这一日?照旧说笑一番便散了,佟佳氏被奉承地红光满面?,心情?愉悦。 云珠瞧着佟佳氏心情?大好,便落了一步,等众人?都离开了,还不等云珠开口,佟佳氏便问道:“今儿?倒是多留了几刻。” “承蒙主子娘娘赏赐,臣妾宫中多了许多精致的料子。”云珠笑意盈盈地说道:“我这宫女粗粗笨笨的,但这一手针线活很是看得?过去,特特用您赏的料子做了抹额,孝敬给您,还请您给我们一个孝敬的机会。” 说着便从夏荷手中,接过匣子,递给佟佳氏。 檀香木的匣子散发着木头的清香,佟佳氏打开匣子,拿出抹额,只见这抹额确实如云珠所说,针脚细密,活计鲜亮,看着便是用了心的。 一时心情?更好,笑着看向?云珠:“你的心意我收了,有什么?事情?便直接说吧。” 云珠似是不好意思,羞赧着透露:“禀娘娘,臣妾娘家的妹子,今年也在选秀名单内。” “哦。”佟佳氏的声音明显变冷,眼中嗖嗖射出冷光:“莫不是想着让本宫帮忙,将你妹妹留下?” 云珠脸涨得?通红,慌得?连连摆手:“万没?有这等痴心妄想。” 听了云珠这话,佟佳氏的神色才算缓和下来,对云珠的请求提起了几分兴趣。 “臣妾深知妹妹不是灵巧人?,蒲柳之?姿怎配伺候万岁,她么?笨手笨脚的,若进了宫还不知要闯出什么?大祸,还请娘娘帮忙,将臣妾妹妹牌子撂了。”云珠吞吞吐吐的将请求说完。 听完云珠的话,笑容终于又出现在佟佳氏的脸上,给了云珠定心丸:“我便知道你是个好的,这件事你且放心交给我吧。” 得?了佟佳氏的准话,云珠终于放下心来,如此这样,云珠跑景仁宫的次数更频,和佟佳氏相处越发的多。 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树梢的黄叶便又落了下来,被风吹着在空中打着旋,温度一天天的冷了下来,云珠的宫里也点上了银霜炭,又是一年冬天到。 云珠进宫也已一年了。 宫里的习俗年年不变,还是重复着那些熟悉的事情?,冬至祭祀、腊八粥、过小年,赶年兽,在声声爆竹中,一转眼,康熙十五年便这么?结束了。 外地待选的秀女也进了京城。 第35章 算计 正月十?五云遮月,过了十?五,年?节的气氛逐渐淡了,外地的秀女也在京中待了不少日子,连带着京里脂粉铺子的生意都好了几成,宫中终于闲了下来,准备选秀了。 对旗人?和包衣女子而言,选秀是天大的事,选秀便是她们人生的分水岭,对八旗贵女,选中了得到赐婚,从此进入门当户对或者更高门第的家庭,撂了牌子也能自行婚配,但对于包衣,在此之外还添了选为宫女的风险。 说选秀是她们命运的分水岭也不为过。 这让待选的秀女忐忑不已,京内的秀女连年?都没过踏实,更别说远道而来的那些京外秀女了,期待害怕忐忑思家,种种情绪交杂,更是恨不得尽早选完。 “姐姐,宫中天使?来了。”郭络罗家客院,穿着大红猩猩毡斗篷的女子推开厢房的门,声音清脆如银铃。 “这一额头的汗,又去哪里野了,可?别着凉了?”厢房中的女子,穿一身青色锦袍,听了妹妹带来的消息,连眉头都没抬一下,只关心着她的身子。 红衣女子用手?背随意擦过额头的汗,不在意地说道:“下雪了,和堂哥堂嫂在外面堆雪人?呢,姐姐你就?是在房里闷太久了,多?出来走走才能心情开阔。” 青衣女子垂下睫毛,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哀愁。 见着对方的样子,妹妹,也就?是纳兰珠心生懊悔,直想拍打自己的嘴。 她姐姐郭络罗布音珠新婚不就?便丧夫,守了夫孝后便回?了娘家,然而心情一直郁郁,正好这次秀女小女儿纳兰珠在名册上,家中对于生性跳脱的小女儿是在放心不下,便让布音珠陪着纳兰珠进京,既能照顾妹妹,也能散散心,纾解郁气。 眼珠子一转,纳兰珠嚷嚷道:“姐姐,你都不问宫中旨意吗?” 布音珠无奈摇头,配合着转移话题:“旨意说什么了?” 纳兰珠兴致勃勃:“原来我们这次选秀人?可?多?着呢,既有八旗贵女,也有我们这等包衣家族,甚至还有草原上来的满人?呢。先是满蒙贵女,再是包衣女子,每天都排得满满的呢。” 布音珠终于打起?精神:“天使?说了你是哪天么?” “说啦说啦,正月二十?一呢。”纳兰珠的声音悦耳动听,布音珠却眼前一黑。 “你,你。”颤抖的手?指戳着妹妹的额头,布音珠连连数落:“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也没几天了。” 随即一扫颓唐的精神,赶紧张罗起?衣裳首饰,妆容打扮。 在郭络罗姐妹的忙碌中,选秀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云珠在宫中也时不时能听见只言片语,这一年?的选秀格外热闹。太皇太后已经全部放权,后宫一应事务均交给了钮祜禄氏,钮祜禄氏更是铆足了劲要?将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人?都忙得瘦了几圈。 阅看时,钮祜禄氏将佟佳氏、呐喇氏和马佳氏都叫了过去,一道商议着定?下记名秀女,留待康熙亲选。 连续好几天,佟佳氏都早出晚归的,就?连永寿宫的请安都停了下来,这等气氛让云珠心内更为焦灼。 佟佳氏倒是应了请求,但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发生,云珠只要?一想到家中十?三岁,还是孩子的妹妹有可?能要?服侍别人?,就?觉得真?是作孽。 在云珠的不安祈祷中,包衣旗人?的阅看日子终于到了。 正月二十?日,一大早,京内包衣秀女便被家中送入了紫禁城大门。如同云珠前一年?选秀一样,几十?个秀女在储秀宫的宫门外哆哆嗦嗦地等待着,云珠的妹妹,云朵也在这些人?里。 当云朵在储秀宫门外等待的时候,云珠从景仁宫的小床上醒来。 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天,云珠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春杏将温热的帕子拧干递上。 帕子沾到脸上,云珠的动作微不可?查的僵了一瞬,随后才恍若无事地继续梳洗,只是擦脸的时间,较之往日更长?了些。 “主子。”时刻关注着云珠的春杏自是发现了她的反常,关心地问道。 “没事,刚刚右眼皮跳了会儿。”云珠状似云淡风轻,心中的不安却越发扩大。 这一天,云珠便在担忧中度过,连吃饭都打不起?精神,更别说往日里她很?喜欢的话本了。 到了夜间,靴子终于落地。 黄昏时分,佟佳氏终于回?了景仁宫,云珠耐着性子,估摸着佟佳氏已经收拾妥当,才又拿着夏荷新绣好的香囊,求见佟佳氏。 佟佳氏正躺在贵妃榻上,好几个小宫女围绕着她,有通头的,有揉肩的,有锤脚的,佟佳氏被按揉地昏昏欲睡。 见了云珠进来,也没动弹,只微微睁眼,含糊着说上一句:“来了。” 云珠将香囊递给赵嬷嬷:“娘娘今日里辛苦了,这个香囊虽说手?艺比不上娘娘宫中的人?,但里面放着从太医院里求来的香方,听说这个闻了能够解乏呢。” 赵嬷嬷严厉地瞪着云珠,云珠坦坦荡荡地回?看过去,终于赵嬷嬷退了一步,将香囊拿进内室。 “你有心了。”佟佳氏夸了句,随即叹了口气:“你说的事,我记在心里呢,只是。” 佟佳氏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云珠的心高高吊起?,恨不得抓住钮祜禄氏的肩膀追问。 仅有的理智控制住了云珠这份犯上的想法,只忍着内心的焦灼笑着说道:“臣妾便代妹妹谢娘娘费心了。” “且谈不上谢。”佟佳氏抬手?制住了云珠的道谢,悠悠叹了口气,无奈说道:“你妹妹也是个灵巧人?,咱们钮祜禄氏主子,一听说这是你妹妹,便记了名,只等明日万岁爷亲选呢。” 云珠的脸唰地变得惨白,没想到这事还是出了岔子。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20节 只想着自家门第不高,云朵儿年?岁尚小,人?都还没张开,万不会得贵人?另眼相?看,佟佳氏将她的牌子撂了也是顺理成章,没想到钮祜禄氏却定?了记名,佟佳氏虽经常与钮祜禄氏打擂台,但云朵实在不值当她费心。 第二日便是万岁爷亲选,就?连给家里通气都来不及,只能寄希望于祈祷。 深深的无力浮现在云珠心间。 欣赏够了云珠惊惶地神色,佟佳氏终于开口劝解:“你且放心,既然我应了你这事,明日里必然不会让你妹子进宫。” 云珠忙忙道谢,说道后来话音已现哽咽,用帕子遮住眼睛擦着泪珠,顺便再掩过森凉的冷意。 再三谢过后,见佟佳氏露出了疲态,云珠识趣地告退回?了偏殿。 这一夜注定?难眠。 云珠在床上辗转反侧担心着妹妹的时候,其他人?也在谈论着云朵。 永寿宫。 钮祜禄氏终于卸下一身繁重的行头,洗去浓重的脂粉,在人?后塌了挺直的脊背,露出憔悴的神色。 在将积攒着的宫务处理完后,钮祜禄氏看着深得她信任的钱嬷嬷,厉声说道:“嬷嬷,你怎么没告诉我,这批包衣里有宫妃胞妹?” 钱嬷嬷毫不犹豫地跪下请罪,她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自主子进宫之后,眉间皱纹一日较一日重了起?来,再不复在家时的快乐,后宫中的女人?哪个是省油的等,若再进个宫妃的胞妹,可?还了得。 可?钱嬷嬷知道,眼前的主子,只一心想做贤后,若让她知道了,就?算为了乌雅氏的脸面,也会将她胞妹选成宫妃,全不为自己着想。 钱嬷嬷干脆一狠心,将这事瞒了下来,反正乌雅家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事情闹不到娘娘眼前。 钱嬷嬷眼中的心疼刺痛了钮祜禄氏,她复又挺直了背脊,虽无脂粉的遮掩,却又重新穿上了盔甲,将钱嬷嬷叫起?,钮祜禄氏平静地说道:“嬷嬷糊涂,既然皇上和太皇太后信我,我必须做到最?好,宫中女子也是我的责任,伤了她们的脸面我面上也不好看。” “将宫妃姐妹牌子撂了便已不妥,若稀里糊涂的选成宫女,一母同胞的姐妹,姐姐当着主子,妹妹当着奴才,做出这等悖逆人?伦天理的事情,你让皇上和太皇太后如何想我。” 说着,钮祜禄氏的声音越发严肃。 钱嬷嬷连连磕头认错,终于等到钮祜禄氏软了眼神,看着钮祜禄氏单薄的身影,钱嬷嬷心中更恨将事情捅破的佟佳氏。 是的,云朵是云珠的妹妹,这件事情是佟佳氏说出来的。 云朵将将十?三岁,还是个青涩的小丫头,钮祜禄氏原本看过后便打算撂了牌子让人?回?家的,佟佳氏却着了云朵的名字说了句:“乌雅云朵,威武之女,听着耳熟,是不是我宫里乌雅氏家的?” 这才让钮祜禄氏注意到云朵,将云朵的牌子留了下来。 也不知佟佳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主子,那乌雅氏的事,您是如何想的?”不止钱嬷嬷不明白,连赵嬷嬷也想不明白,等入了夜,挥退宫女后,趁着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赵嬷嬷用药油舒缓着佟佳氏的筋骨,问出了盘旋在心中一天的疑惑。 佟佳氏知道赵嬷嬷一心向着自己,对于赵嬷嬷也能说上几句心里话:“我今儿就?是故意的。” 顿了顿,佟佳氏难掩得意:“这乌雅氏看着恭敬,实际心思深沉,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她的命运便在我的一念之间,她苦苦祈求的,于我而言不过一语而已,先给她以威压,再给她以奖赏,这样不愁她不为我所用。” 赵嬷嬷阅历到底还是多?上几分,听了佟佳氏的话,心中忧虑更重,乌雅氏看着柔美,骨子里却是个倔强的,这等手?段下去,可?别激起?了她的反骨。 第36章 转变 正月二十一日,京内京外记名的秀女都到了储秀宫,等着康熙的亲阅。 经过层层筛选,走到这步的秀女不过数十个而已。 乌雅云朵在这些人之中很是显眼?,无?他,能走到皇帝亲阅这一步,要么是家族显赫,要么是个人?素质过硬,当然也有两者兼备的。 但乌雅云朵年岁尚小,瘦瘦小小稚气满满,看着还是个幼童,至于家族,也只是普通的内务府出身,实在引人?侧目。 她到底是怎么被记名的? 同样的疑惑,也浮现?在康熙的心间。 正当康熙纳闷的时候,钮祜禄氏含笑?地声音响起:“这便?是乌雅格格的妹妹了,果然乌雅家是会调教人?的,家中女儿都教得好。” 宫妃家眷,康熙皱起的剑眉略略放松了点?,钮祜禄氏掌管后宫,许这是她平衡的手段,能得上记名,证明了秀女本人?德容言功兼具,自身更没有?毛病,等出宫后再找人?家也很抢手。 大概钮祜禄氏是给乌雅氏顺水人?情吧。 不过,再如何人?情,到了这步也便?够了。 康熙背脊挺直地坐在龙椅上,正准备挥手叫去,却又见钮祜禄氏微微一笑?:“乌雅氏便?是个灵巧人?,家中妹妹肯定错不了,我也想着宫中添个懂事的姐妹。” “万岁爷,您看如何。” 钮祜禄氏说完便?含笑?看着康熙,手中微动,准备将香囊递出。 康熙刚松开的眉又皱起,斟酌着该如何拒绝。 佟佳氏一直坐在下首没有?言语,这时突然扬声说道:“乌雅氏在我宫中住着,确实是个懂事的。” 等将康熙和钮祜禄氏的关注吸引过来后,更是笑?了起来:“她们姐姐妹妹能聚一块儿,自是极好的,但我看着这乌雅云朵年岁也忒小了些,家中父母也舍不得,不若留着,等下次选秀再看。” 康熙想了想:“表妹所思甚是周全,便?按你说得办吧。” 钮祜禄氏的脸色骤然变白?。 她不明白?,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按着古书上贤后的标准行事,为?何还是讨不到康熙的肯定。 陷入恍惚的钮祜禄氏,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只强撑着坐着罢了,再之后的秀女阅看,她也犹如泥塑的菩萨,一言不发。 惹得康熙又看了她几眼?,带着不满继续阅看起来。 在选中了八名秀女后,这次阅看到了尾声,只剩盛京那边选送过来的秀女了,康熙一直挺直的脊背也稍稍放松,关外苦寒,秀女不如京中,到时候再随意?选上一位,给盛京驻守的边将显示皇恩浩荡。 这么想着的康熙,漫不经心地扫过最后一批秀女。 端着茶杯的手突然僵在空中,呆了一瞬才靠着饮茶遮盖心中的悸动。 秀女中那个穿着大红色旗装的女子,同样只梳着两把?头,没有?太多装饰,但看着便?格外活泼,面见九五之尊也不见畏惧,那灿烂的笑?容一下子便?将她从众人?中凸显出来。 康熙几乎没有?犹豫,便?做了决定。 “郭络罗氏,留牌子。” 康熙十六年的选秀,便?在这一声中,落下了帷幕。 云珠在景仁宫里,已经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结果如何。”将将见到小欢子的身影,云珠急急几步迎了上去。 小欢子神色复杂。 云珠心里一惊,悚然问道:“难道云朵选入宫了?” “没有?没有?,主子您别急。”小欢子连连摇手。 云珠神情这才放松,愁容顿消:“这我就放心了。” 小欢子却没有?云珠那么乐观,他狠了很心,眼?一闭脚一跺:“主子,虽然二小姐没有?入宫,但留了牌子,下一次选秀还得复选。” 笑?意?凝固,云珠望向小欢子,只见他堪称悲壮的神色。 站不稳般地往后退两步,小腿撞到圈椅,云珠无?力般坐了下去,眼?神没有?落点?,也不知在想什么。 春杏担心不已,却又不知能做些什么。 寒风呼啸,将窗扇吹地呼呼作响,木质的窗枢激烈地晃动着,一如云珠不平静的内心。 一阵喧闹将云珠从思绪中唤醒,却是佟佳氏回宫。 云珠牙咬得咯咯作响,听着正殿里的欢声笑?语,直恨不得冲进去打闹一场。 但她不能闹,为?了宫外的家人?,也为?了宫中的生活,她不能惹事。 不但不能闹,她还要在赵嬷嬷过来告知她结果时,强抑着不满和她虚以为?蛇,好声好气地将人?送走。 “主子。”春杏调好一杯奶茶送来,眼?中的关怀再抑不住。 云珠啜饮一口,和蒙古奶茶不同,这茶里放了糖和蜂蜜,喝起来甜滋滋的,很是可口,温热的奶茶进入肺腑,将她从透心地凉意?中拉出。 “没事。”调整好情绪,云珠轻声细语地说道。 春杏并?不相信,但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不过,今日之事,彻底让我认清了一个道理。”云珠声音依然轻柔,但春杏看着她隐隐露出肃杀的眼?神,心扑通扑通直跳。 “这宫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佟佳氏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拿捏我,下一次选秀还得求她。” 拿着奶茶的手背青筋暴起,云珠浑不似她表现?出来那般举重若轻。 “那咱们是要投靠钮祜禄主子吗?可咱们是景仁宫的人?,永寿宫那边也不会乐意?。”春杏更加忧心。 自云珠住到景仁宫开始,她便?默认是佟佳氏的人?,若一朝改弦易帜,先不提永寿宫那边会不会接受她的投效,她这行为?,便?是背主。 “呵。”云珠冷笑?出声,面对着在宫中最贴心的人?,她还是吐露了一二句心声:“求人?不如求己,与其送上去让人?拿捏,不如我自己立起来。” “总有?一日,我要让谁都不能随意?拿捏。” 春杏惊恐地睁大眼?睛,这才知道主子的野心。 在进宫一年之后,云珠终于发现?,她原先想法是多么的幼稚,紫禁城里后宫的本质便?是养蛊,便?是弱肉强食。 一直缩在人?后并?不会有?她梦寐以求的宁静生活,反而?更容易被人?算计拿捏。 要想活得舒服,还是得争得强,得到最大主子康熙的认可,才能过上安生日子。 云珠咬着下唇,红润的嘴唇被贝齿咬得苍白?,她已经浪费了一年的时间,新的秀女即将入宫,她得仔细筹谋。 正月二十六,这一批选的秀女都进了宫,除了正月二十一日定下来的九位内务府秀女之外,满蒙贵族也送了女儿进宫。 蒙古送进宫的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和硕达尔汉亲王和塔之女,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女,她的祖父满珠习礼是太皇太后嫡亲的幼弟,很得太皇太后青眼?,刚一进宫便?召进慈宁宫说话,和另一个蒙古妃子,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共住咸福宫。 满族世家里被选进宫的旗人?是仁孝皇后的同族赫舍里氏,这也是宫里自康熙十年之后,除了钮祜禄氏和佟佳氏外,进的第三位满族贵女,进来便?被钮祜禄氏安排到永寿宫偏殿。 博尔济吉特氏和赫舍里氏的身份让钮祜禄氏为?了安顿他们煞费了番苦心,佟佳氏却没有?给半个眼?神。 让她警惕的是,内务府选秀里选出来的那个盛京的乡下人?。 不止佟佳氏,其他宫妃也都在到处打听着郭络罗氏。 毕竟,这是进宫前让康熙亲下旨意?,允许她从家里带进侍女的人?。 在她之前,内务府选秀进宫的女子,从来没有?人?能从家里带人?入宫,最多也不过就是收拾个小包袱,带上些银两体己而?已。 郭络罗氏的特殊待遇,让众人?都红了眼?,不约而?同的在永寿宫磨蹭着不走,就等着看着郭络罗氏是何方神圣。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21节 搁以前,对于这种热闹,云珠是万不想凑的,但此时非彼时,既已作出决定要讨康熙的欢心,那眼?前现?成?的样本怎能不研究,云珠更是格外热切的等待着。 宫外天?寒地冻,永寿宫内上好的银霜炭哔啵燃烧,炭火明明灭灭,室内温暖如春。 帘子掀开带来一阵寒风,炭火被风吹到,暗红的火星向上蹿起,直跳出青紫的火焰。 随着风的方向看去,云珠不由?地叫一声好,好一个绝色美人?,面如银盘,眉如墨画,艳若芙蕖,春日的花都没有?她的娇艳,只她一出现?,其他人?便?都失了颜色。 若说缺点?,只不过是年岁不大,尚且缺了成?熟的风情,再过几年,更是尤物?。 难怪康熙对她如此破例,云珠暗暗想着,这等美人?谁能不爱。 “宫中新进了这么多妹妹,我看得都心情愉悦,不知娘娘可安排好了宫室吗?”沉寂了很久的呐喇氏,在看见郭络罗氏的时候眼?前一亮,忙凑上来询问。 云珠用帕子遮住嘴角的笑?意?,呐喇氏的小心思在她紧盯着郭络罗氏的目光里暴露无?遗。 最近时日,呐喇氏的宠爱早不如前,她也在十四年的秀女里选了几个荐给万岁爷,可是康熙对那些秀女始终淡淡的,恩宠有?限,去延禧宫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郭络罗氏这个模样,只要不是铁石心肠,谁会不爱,若能将她拉拢去延禧宫,这才是顶顶好事。 呐喇氏的心思,云珠能看出,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 佟佳氏嗤笑?一声,不言不语。 钮祜禄氏依旧端着架子,嘴角扬起固定弧度:“自然安排好了,万岁爷特意?吩咐了,郭络罗氏住栩坤宫,至于其他人?,便?住在承乾宫吧。” “啪。”这是佟佳氏手中的茶杯掉地上的声音。 一道道意?味不明的视线打量着郭络罗氏,她大大方方地站着,任由?打量。 除了钮祜禄氏的永寿宫,其他宫妃均住在东六宫,这郭络罗氏何德何能,刚进宫便?被特别吩咐着住进了东六宫,还紧挨着永寿宫,这莫不是担心谁将她欺负了不成?。 他超爱,云珠暗自调侃。 新的宠妃出现?了。 第37章 生子 正如云珠所猜测的那样,郭络罗氏进宫之后没两天,便得?到了康熙的宠幸,之后的日?子里,势头一时无两,说是独宠都不?为过,连佟佳氏都要退后一射之地,更别提其他人了。 稀奇的是,面对来势汹汹的郭络罗氏,佟佳氏居然没有动怒,趁着请安的时候,云珠悄悄打量佟佳氏,却见她对着郭络罗氏心平气和,全没有在意的模样,这实在让云珠叹为观止。 再仔细打量,不?仅佟佳氏不?见动静,其他的宫妃对着郭络罗氏的如此盛宠,也浑不?似往日?的在意。 “在想什么?呢?”正当云珠凝思苦想的时候,万琉哈氏突然靠近,冷不?丁问道。 不?动声色用帕子遮住嘴角,云珠这才用眼?尾的余光示意着郭络罗氏:“这等美?人真是难得?,难怪都看直了眼?。” 郭络罗氏在永寿宫的位置自然不?靠前,只她穿得?格外绚丽,浓烈的妆容打破了永寿宫沉闷的气质,这份勃发?的朝气显示了她在宫中的惬意。 万琉哈氏嗤笑出?声:“也不?过是让她赶上了好时候。” 云珠竖起耳朵凑过去,以示愿闻其详。 万琉哈氏恨铁不?成钢地戳着云珠的额头:“你呀,真是聪明面孔笨肚肠,这都几?月了,宫里的目光都在钟粹宫呢,哪有人有功夫搭理她。” 是了,钟粹宫。 万琉哈氏的提点让云珠醍醐灌顶,这些日?子她心神全放在妹妹身上,忘了久未露面的马佳氏即将足月,这等消息足够吸引后宫里的所有注意力。 毕竟后宫中,比起帝王虚无缥缈的宠爱,还是肚子里的骨血更加靠得?住。 就连恋爱脑的佟佳氏,也知道子嗣的重要性,恨不?得?怀上孩子的人是自己,整日?里祈求着马佳氏这胎是个格格。 就这样在满宫的关注下,马佳氏终于发?动了。 马佳氏发?动的时候,正是请安的时候,云珠她们正在永寿宫里,喝着茶闲聊着,你说一句这件衣服裁剪好,她答一句这个首饰造型精,正是热闹的时候。 突然传来永寿宫门口传来骚动声。 钮祜禄氏秀丽的脸沉了下来,茶盏重重放下,很是不?虞。 “大胆,谁在永寿宫放肆。”钱嬷嬷几?步走出?,气沉丹田,声如洪钟。 “嬷嬷,奴婢是钟粹宫马佳格格的婢女?,我?们主子不?小心摔了一跤见红了。”小宫女?被钱嬷嬷的气势惊到,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颠三倒四地说出?这句话。 摔跤,这可不?是小事! 顾不?上呵斥,钱嬷嬷急走几?步,欲向钮祜禄氏回禀此事。 但钱嬷嬷回禀不?回禀已经不?重要,那个小宫女?说话颠三倒四,语不?成句的,但声音却出?奇地大,正殿里的妃嫔有一个算一个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宫女?话音刚落,钮祜禄氏便已站起身来,搭着宫女?的手便要往外走去。 佟佳氏毫不?犹豫地第二?个离开。 其他人对视一眼?,纷纷跟了上去。 钟粹宫在东六宫,从永寿宫过去要经过大半个紫禁城,等钮祜禄氏带着宫妃队伍浩浩荡荡走到的时候,马佳氏已经躺进了产房。 马佳氏不?是第一次生产,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有了经验,纵然出?了意外,但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太监从御膳房提来一桶一桶滚烫的热水,宫女?将洗净晒干的柔软布料翻找出?来,鸡汤在红泥小火炉是咕嘟咕嘟轻声冒泡,蜜水在保温食盒里馨香怡人。 望着这各司其职的样子,钮祜禄氏微微点头,从永寿宫出?门便阴沉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稳婆呢?”钮祜禄氏话音刚落,产房里便走出?了一个婆子。 只见这婆子年约四旬,一头青丝梳得?油光水滑,紧紧扎在头巾里,穿一身青色衣服,窄袖紧紧扣起,露在袖子外的手指上,指甲贴着肉剪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污垢,整个人看着便干净利索。 而这婆子最?吸引云珠注意的地方,莫过于她那双手,洁白细腻,比其他人小上一圈,和幼童无异。 这婆子大概便是内务府送来的稳婆了,果然内务府很有几?把刷子,云珠暗忖。 云珠想得?没错,这稳婆姓孙,家中是辛者库的包衣,凭着一双巧手接生无数,马佳格格的前几?个孩子,也都是经她的手生出?来的。 就在云珠这晃神间?,钮祜禄氏已经和孙婆子交代完了,只见孙婆子神情?凝重地点点头,便掀开帘子走进产房。 气氛很是凝重,连原来的窃窃私语声都止住,只能?见到钮祜禄氏重新沉下的脸。 云珠沉默着站在众人之间?,只听见产房里马佳氏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仔细听来,马佳氏在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叫着额娘,万岁爷。 木然地盯着产房的门,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屋里端出?,不?知过了多久,马佳氏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 这一番景象,实在让云珠看得?心中发?颤,稳婆掀开门帘白着张脸跑出?:“娘娘,马佳格格胎位不?正,需要调整胎位。” “如何调整?”钮祜禄氏再如何持重,也尚未有过产育经历,且是一知半解。 “奴婢将尽量让小皇子在肚子里换个位子,若没成功,马佳格格容易遭产厄之灾,还请娘娘示下,到时该如何行事。”孙婆子吞吐着,半遮半掩的将目的说了出?来。 产厄之灾,这几?个字听在云珠耳朵里,犹如大夏天里霹雳划过天空的雷鸣,震得?她头晕眼?花。 古代女?子生产遇上难产,简直是九死一生,仁=云珠进宫后和马佳氏接触不?多,却也记得?第一次见她时那斯斯文?文?的模样,这么?一个鲜活的女?子,可能?就这么?凋零。 钮祜禄氏却没有像云珠一样伤春悲秋,她迅速地做了决定,僵着脸斩钉截铁一字一顿说道:“你且放手施为,有事本宫担着。” “娘娘。”钱嬷嬷惊呼出?声,钮祜禄氏摇摇手,制止了她的劝诫。 孙婆子得?了钮祜禄氏的话,这才有了主心骨,重又指挥着宫女?,将参汤喂进马佳氏的口中,产房内马佳氏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云珠皱眉听着,马佳氏依然在额娘万岁的混叫着,她想了又想,一咬牙一跺脚,干脆豁出?去了,走到钮祜禄氏跟前,柔声说道:“娘娘,马佳姐姐情?形看着艰难,此事是否要请万岁爷示下。” 云珠这话一出?,佟佳氏便狠狠瞪过,而钱嬷嬷眼?前一亮,赞赏地看着云珠,这个平日?里很是低调不?显的格格,将她想要劝诫的话说了出?来。 这等宫妃难产的事,走到最?后一步莫过于保大保小,若是普通人家,做这个决定许是还会犹豫一番,但在宫中且没有第二?个答案,皇家血脉何等高贵,唯一的选择便是保小。 然而即使保小是唯一的选择,这抉择谁做也至关重要,若这次马佳氏熬不?过去,康熙对她也是宠爱过的,很可能?便迁怒到钮祜禄氏身上,即使钮祜禄氏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但心里的疙瘩存了就难以消去。 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将康熙请来,坐镇钟粹宫。 而钮祜禄氏诧异地看了云珠一眼?,眼?中露出?思索,云珠期待地看着她。 云珠此番出?声,并?不?像她们所想那样,趁着机会给钮祜禄氏献殷勤,她只是不?忍心,倘若马佳氏真的熬不?过这关,在最?后关头也没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因此这才说了出?来。 “不?用,万岁爷前朝事忙,此时正是和大人们商议国是的时候,这等小事万不?能?叨扰。”钮祜禄氏思索过后,眼?中露出?坚毅,拒绝了云珠的提议。 小事,别叨扰,钮祜禄氏的话让云珠感到浓浓的悲哀,马佳氏正在用命为康熙生着小孩,可是她的挣命,对康熙而言不?过是小事罢了。 血涌上头,云珠快要忍不?住心中的愤懑,再说上些什么?。 话尚未开口,便听见另一个清脆的声音插入:“不?愧是关内,连生孩子都只是小事。” 钮祜禄氏不?悦地看去,只见新晋的宠妃,郭络罗氏正歪着头,艳丽的脸上显露出?天真的疑惑:“还请娘娘恕罪,臣妾长居盛京,关外人少,添丁是各家的大事,不?论谁家女?眷生子,只要不?是在外巡视,家中话事人肯定在外等着,这可是关系到家族繁荣的大事,只有那等最?最?无知的人家,才不?关心家族的繁衍。” 听了郭络罗氏意有所指的话语,云珠怒意褪去,要死死掐着大腿,才能?在面对钮祜禄氏青白交错的脸色时不?笑出?声。 钮祜禄氏脸上的神色都要扭曲,但郭络罗氏的话虽糙,却也点醒了她,纵使她已经掌了宫权,但有些事情?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深深皱着眉,钮祜禄氏在马佳氏的嘶喊声中,示意萱草去前朝将事情?回禀给康熙。 见着萱草远去的背影,云珠和郭络罗氏相视而笑。 一片寂静中,只能?听见孙婆子的声音不?断传出?:“吸气,用力。” 宫女?们端着一盆盆的血水跑出?,又端着新烧开的热水走入,在这窒息的气氛中,萱草带回来康熙的口谕:“娘娘,万岁爷说一切都交给您了。” 第38章 形势 有了康熙的口谕,钮祜禄氏的腰板重又挺了起来,她雷厉风行地下着一道道命令,凝滞的气氛重又流动起来。 这道道命令中,云珠只听见钮祜禄氏斩钉截铁地话语:“无论如何,必须要保证小?皇子的安全。” 马佳氏的生命,便在这句话中被判了死刑,得到钮祜禄氏的准话,稳婆终于敢放手施为。 产房里的嚎叫声复又大了起来。 望着钮祜禄氏平静的面容,云珠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再一次认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是何等幼稚,后宫中女子何其?多,这朱红的宫墙上又浸透了多少?人的血泪。 后宫,本?就不?是一个养老之地,只有不?断地往上走?,争宠爱,争地位,才有可能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手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她们走?进钟粹宫的时候,天边还挂着惨白的太阳,此?时云珠再往窗外望去?,太阳早已不?见了踪影,残缺了一角的明月爬上天边,夜已深沉。 终于,当?日月再次交替,伴随着婴儿的啼哭,红霞洒满天际。 云珠已经在椅子上坐地双眼?发直,这道婴儿哭声将她唤醒,只见孙婆子喜滋滋地抱着一个金黄色襁褓,笑得见牙不?见眼?:“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小?阿哥身强体壮。”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22节 钮祜禄氏接过襁褓,小?心地逗弄着,其?他没有生子的妃嫔,又羡又妒地凑了上去?,特别?是佟佳氏,她破天荒地围到了钮祜禄氏身旁,就为了看一眼?新出生的小?阿哥,祈求者新生儿给她带来好运。 云珠心里还是放不?下,趁着众人没注意,悄悄从产房掀起的门帘望去?,从缝隙里看见马佳氏挣扎着起身,终于将心内的那口气松了下来。 “马佳氏如何?”亲香够了小?阿哥,唤人将小?阿哥抱去?喂奶,钮祜禄氏才想?起询问。 孙婆子笑意僵在脸上,砰地跪在地上,若不?是云珠早之前便见到了马佳氏还能动弹,看着孙婆子的动静,真要以为马佳氏已然不?测。 钮祜禄氏有着同样的猜测,她看着孙婆子,等着她的下文,其?他妃嫔不?敢发一言。 郭络罗氏却没有那么多讲究,只听她惊呼出声:“孙嬷嬷,您这是何意,可是马佳姐姐不?好了?” 这话问得莽撞,却也将众人心中的疑惑道出,因此?对着郭络罗氏如此?不?讲规矩的样子,钮祜禄氏只皱了皱眉头,没有呵斥。 郭络罗氏还不?知道她逃过一劫,一双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孙婆子。 孙婆子越发慌乱。 阵阵不?详涌上云珠的心头,仁孝皇后也是产后出血没有止住,拖了几个没熬住去?了,看孙婆子这样,莫不?是马佳氏也是如此?? 各种猜测在云珠心中翻涌,种种都是不?详的想?法,让她骇然。 正?当?云珠胡思乱想?,越想?越怕的时候,孙婆子终于下定了决心,闭着眼?一口气说道:“马佳格格性命无碍,但伤了身子,以后受孕困难。” 还好,还好,只是不?能再怀孕,这简直是云珠的种种猜测里最?轻的一种,一种充盈地喜悦冲上她的心田,她控制不?住地流出眼?泪,是为了新生而感动,也是为了母亲而动容。 正?在此?时,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声传来,这声音比生产时的嘶喊更加绝望,唬得云珠连退几步,跌倒在椅子上,这却是在产房里听到孙婆子话的马佳氏,不?可置信地呐喊。 只见她不?顾身体的疼痛,跌跌撞撞跑了出来,散乱的头发贴在汗湿的头皮上格外狼狈,十指指尖上尽是斑驳的血痕,往日里的书卷气再不?见踪影,但她顾不?得那么多,她用尽全力抓着孙婆子的手臂,状若癫狂:“你刚刚说的是不?是在骗我。” 钮祜禄氏叹了口气,对着这样的马佳氏也说不?出重话,只扭头喝道:“都是怎么服侍的,让主子这么跑了出来。” 宫女们七手八脚地将马佳氏扶着,往产房走?去?。 可人在绝望的时候往往能爆发更大的力量,三四个宫女也没能扯动马佳氏分毫,最?后还是钮祜禄氏叹了口气:“孙婆子说得未必准,你先好好歇着,改明儿本?宫召着御医给你好好诊治一番。” 马佳氏呆愣半晌,连连点头:“找御医,找御医。”这才被宫女们扶进产房。 产房里香料燃烧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将血腥味掩去?,也将这些不?愉快一道掩去?。 更漏滴滴,提醒着时间已过去?良久。 钮祜禄氏心情愉快:“马佳格格生子,是宫中天大的喜事,马佳格格的服侍宫人均赏一个月份例。” 谢恩声此?起彼伏。 “这两日大家也都累了,今日便不?用请安,都回去?好好歇着。”钮祜禄氏又对着宫妃们吩咐。 云珠从善如流地回了景仁宫,摆摆手挥退了春杏端上来的吃食,倒头便睡了过去?。 只是睡梦中也没见轻松,鼻间好像还全是血的味道,耳旁好像还是嘶吼的声音。 惊叫着从睡梦中醒来,看向窗外又是昏暗,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下,只有落日的余烬给空中带来点点余光,落完叶子的树枝张牙舞爪,乌鸦在上面掠过,惊起阵阵抖动。 此?情此?景让云珠感觉格外孤寂,好像天地苍苍,独她一人彳亍。 打?破这份悲凉的,是春杏。 “主子,您饿了吧。”听见屋里的动静,一直守在门口的春杏忙盛着热水走?了进来。 温热的帕子扑上脸颊,春杏力度适宜地为她疏散筋骨,同时又在她耳边说道:“主子,您这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一定饿了吧,我叫小?欢子去?御膳房点了锅子,全是您喜欢的菜,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您去?吃了。” 春杏的絮絮叨叨将云珠从虚幻拉回现实。 走?到起居室,果然已经在桌子上摆好了铜炉,葱姜红枣在奶白的锅底里翻滚,已然沸腾。 御膳房的师傅刀工了得,片得薄薄的牛羊肉几要透光,萝卜土豆这些冬日常见菜之外,还摆着青翠欲滴的洞子菜,麻酱、芫荽、韭菜、青葱混在一起,倒入手工磨出的香油,羊肉涮熟,沾着蘸料吃上一口,云珠早已麻木地肠胃疯狂蠕动起来,发出饥饿的信号。 深深吸上一口果子的香味,云珠终于从种种荒诞中落到实地。 几乎一碗肉下肚,云珠才终于缓过劲来,边涮着菜边问着小?欢子这一日发生了何事。 小?欢子早存了一肚子话,可算等到了云珠的问话,磕巴也不?打?一个的,连连说了起来。 “主子,今日里钟粹宫可热闹了,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万岁爷都赐了可多东西,那金银珠宝真真是让奴才开了眼?。” “看你这没见识的样子。”云珠笑骂一句,然后才问道:“除了东西,还有其?他的吗?” “当?然有了。” 小?欢子不?知云珠在问些什么,只叽里咕噜说个不?停,将钟粹宫的热闹事无巨细的回禀。 在小?欢子源源不?断地话中,云珠听到了康熙下朝后甚至都没招人议事,直接到钟粹宫见他这刚出生的小?儿子。 哼。云珠心中冷笑,想?起前一天马佳氏挣扎生子时一直在喊着康熙,但康熙却忙着议事并未出面,而这一日却迫不?及待地来看儿子,果然,对于封建帝王,血脉的延续才是他们最?关注的。 云珠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看得这么透彻过。 “对了,今儿个我忘了吩咐,我记着库里有一对新进上的珐琅花瓶,小?欢子你明日找出来给钟粹宫送过去?。” 小?欢子笑眯眯地应了,又和?云珠说了许多钟粹宫是何等热闹,与之相对的延禧宫又是如何冷清。 不?知不?觉间,和?云珠进宫时候相比,宫中的局面已经完全变了,原本?呐喇氏和?马佳氏分庭抗礼,甚至呐喇氏隐隐有压过马佳氏一头的意思,然而在大阿哥的事情上,呐喇氏犯了康熙的忌讳,虽然说没有完全失宠,但那份热络劲早就不?在了,即使呐喇氏又推了些秀女,但康熙对他们也就了了。 马佳氏趁着养胎闭门不?出,在宫中也沉寂了下来。 现在宫中的形式是钮祜禄氏掌了宫权,佟佳氏有着感情,再加上新进窜出来的宠妃郭络罗氏,简直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以后宫中的日子可就热闹了。 云珠的猜想?还是错了,热闹都不?用等以后,马佳氏生了孩子后,诸人对她肚子的关注度消失,再加上太医证实了马佳氏确实不?能再有孕,她在其?他人心中的威胁度锐减,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郭络罗氏身上。 特别?是佟佳氏,时不?时地便要刺上几句。 郭络罗氏也不?是个好惹的,不?管是谁,只要招惹了她,她都毫不?客气地噎了回去?,仅云珠见到的,佟佳氏便脸色青青白白了许多次。 钮祜禄氏还是采取一贯做法,只要不?在宫权上动心思,这种言语上的挑衅冲突,她都恍作未闻。 永寿宫里请安时越发热闹起来。 这一日又是唇枪舌战的厉害,突然永寿宫门被大力推开,一个宫女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 第39章 悲悯 “噤声!” 不等钮祜禄氏动作,钱嬷嬷断声呵斥。 宫中最为?讲究,如同?“不好了”这等不吉利的?话语,别说当着主子?的?面嚷嚷出来,就是在心里想想都是罪过。 这宫女在永寿宫门口嚷嚷“不好了”,在讲究人眼中,就是故意来坏风水的?。 钱嬷嬷面色铁青:“都是怎么守的?门?,快拖出去。” 守门?太监慌忙跑来,一边一个抓住宫女的?手臂,拖着便要往外走。 被抓住的?宫女挣扎起来,在人群的?空隙里,云珠见到一张被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宫女,很是狼狈不堪。 即使如此狼狈,云珠也?感受到浓浓的?熟悉之意。 这人是谁?云珠忍不住在记忆中搜索,看着眼熟那?必然是受主子?重用的?宫女,可现在宫中数得上?名?号的?主子?,身边的?亲信都在这永寿宫,不会如此莽地闯进来。 这人到底是谁?云珠皱着眉,越发思索起来。 不,不对,还有一人不在里。突然的?想法如一道闪电划过云珠的?脑海,她瞬间打?了个寒颤,呆立当场。 马佳氏在钟粹宫养身子?,没有出门?,她的?贴身宫女自是不在永寿宫,且马佳氏自怀孕之后,便一直在宫中闭门?不出,专心养胎,云珠和她只见过寥寥几次,对于她的?宫女,看着眼熟但想不起是谁实?在太正常了。 有了想法,云珠细细打?量,果然那?扭曲的?五官慢慢和记忆中珍珠的?样子?重合。 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云珠并没有感到开心,反而阵阵冷意涌上?后背。 能让马佳氏的?贴身宫女如此失态,必然是大事,不知是不是马佳氏出了问题,云珠的?心寸寸往下沉。 珍珠被死死地捂住嘴,无论如何都挣扎不开,她嗓子?里发出呕哑的?声音,眼睛鼓地大大的?,脸上?由于缺氧涨地通红,但仍在试图掰开捂着她口鼻的?手,脚死死地抵住地面不愿离开。 这怎么看情况都不妙。 环视左右,一张张脸上?神情各异,有不解有困惑还有明了的?冷漠,更有带着讥讽的?冷笑,但所?有人都只在原地,看着珍珠艰难地挣扎,就好像看着跳到岸上?的?鱼,艰难地张大着嘴,徒劳求生一样。 “且慢。”难言的?情绪挤满心间,从一个多月前马佳氏生产时开始便隐隐缠绕着云珠的?愤懑感越发明显,她心中如有团火在燃烧,咆哮着寻找出口,终究汇聚成?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响彻在永寿宫中。 一时间,种种目光全集中在云珠身上?,有诧异、有担忧、还有好戏被打?断的?不满。 云珠丝丝毫不怵各种打?量,话既已开头?,她便不会退缩。 帕子?紧紧地拧在手心,云珠从不起眼的?位置里走出,顶着众人的?视线走到钮祜禄氏跟前,行过一礼后,深吸口气:“娘娘,这宫女犯了忌讳,口不择言冲撞了您,真真是该罚,但臣妾瞧着她这样子?,许是有重要事情,臣妾想着,您先听听她要说什么,听完后再罚也?不迟。” 钮祜禄氏这几日本来精神就不太好,珍珠的?嚷嚷更是让她头?疼,便默认了钱嬷嬷的?做法。 莫说这几日宫中没出了不得的?大事,就算出了大事,这宫女冲撞了主子?,处置也?是正理,等处理完了宫女再解决事情便也?罢了,不然谁人都能将永寿宫当成?后花园,横冲直撞不成?。 只这乌雅氏音色雅润,又自带一份清冷,如清泉流淌又如溪流跃动,钮祜禄氏听在耳间,感觉抽痛的?额角都舒服了些,下意识地挥手阻止了太监的?动作。 “说吧,什么事?”钮祜禄氏死死地压抑着头?痛,挺着着背脊正坐,不泄露出一分软弱。 挣脱太监捂住口的?手,珍珠终于能够自由呼吸,她顾不上?喘气,急忙回道:“奴婢是马佳格格的?丫鬟,我们?阿哥高热不退,腹泻不止。” 居然是阿哥身体不好,钟粹宫的?小阿哥出身才?将将足月,这么一场病闹下去,在现代?都得小心,更别说古代?了。 想到康熙后宫孩子?夭折率,云珠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小阿哥的?。”听了珍珠的?回禀,钮祜禄氏勉强抑住的?头?痛卷土重来。 她没有理会在院子?里跪着的?珍珠,只对着钱嬷嬷说道:“嬷嬷,你拿着永寿宫的?牌子?,去太医院将御医宣来给小阿哥诊治。” 新生儿夭折在这宫里再正常不过,更别说马佳氏生这胎的?时候还经历了产厄之灾,小阿哥熬不过去也?正常,钮祜禄氏并未放在心上?,这种情况,莫说她,就连和孩子?血脉相连的?康熙,也?不会为?此哀恸。 “禀娘娘,不是小阿哥,是长生阿哥。”见着钱嬷嬷听完吩咐便要离开,珍珠忙纠正过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若说小阿哥熬不过去钮祜禄氏有着心理准备,那?长生病重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长生阿哥和小阿哥病重给钮祜禄氏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长生阿哥生于康熙十四年,虚岁已经四岁,再过上?一两年都到了要进学的?年纪了,比他?大一岁的?太子?已经在康熙的?教导下开始了启蒙,这眼看就要立住了,却又突然病重,一时间钮祜禄氏也?坐不住了。 她急急吩咐:“钱嬷嬷去太医院请御医,萱草去前面找梁九功公公,让他?觑着空将这个事和万岁爷回禀。” 说着,她一口将杯中的?浓茶灌下,急急忙忙往钟粹宫走去。 云珠心中挂念着孩子?的?请款,思忖片刻便也?抬脚跟了上?去,其他?的?人不知出于什么考虑,也?没散去,一大群人乌央乌央地又到了钟粹宫。 二月里迎春花已经稍稍探出了头?,嫩绿的?树叶从枝丫间长出,鹅黄的?花骨朵给肃杀的?冬天带来生的?希望。 被迎春花包围这的?钟粹宫,气氛却截然相反,一片愁云惨雾。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23节 云珠走进室内,只见长生阿哥躺在床上?,脸烧的?通红,连哭泣都没有了力气,只能偶尔听见抽噎之声。饶是紫禁城里那?个窄窄的?小床,长生阿哥躺在上?面也?只是小小一只,衬得床都大了许多,被子?一盖更显得瘦瘦小小,只在呼吸间能见着薄被轻微的?起伏。 马佳氏守在床旁边,轻轻地抓着长生阿哥的?小手,哭得伤心欲绝,两个眼眶通红,却已没有一滴泪能够流出,只能听见她嘶哑地哀嚎声。 对着走进来的?这群人,马佳氏充耳不闻,只一心一意地用帕子?擦着长生阿哥脸上?的?虚汗。 这等时候已经没有人计较马佳氏的?慢待,再怎么嫉妒马佳氏能生,对着很可能失去孩子?的?母亲,连最刻薄的?人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云珠叹了口气,看着乱成?一团的?宫女们?,拉了拉万琉哈氏的?袖子?,在万琉哈氏疑惑看过来时,用眼神示意她看着这一屋子?的?人。 万琉哈氏恍然大悟,这钟粹宫住着的?可不止马佳氏,还有她们?几个呢,马佳氏忧心儿子?无心招待无人责备,但如此多宫妃到了钟粹宫,连杯热茶也?喝不上?,却是万琉哈氏等人做的?不对了。 冲着云珠使个眼色,便拉着云珠到茶水房里帮忙,看着春杏他?们?将一盏盏的?茶冲泡好。 等茶的?间隙,云珠疑惑地问道:“你们?住的?这么近,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我也?正纳闷呢。”万琉哈氏犹自不解:“马佳格格伤了身子?,小皇子?也?病恹恹的?,这段时间钟粹宫里格外清净,人人都怕闹出动静吵了小皇子?休息,连口角都没了,昨儿个也?照常,知道万岁爷没有翻我们?的?牌子?,都好早便进了屋子?,院子?里安静地紧,一晚上?我实?在没听到长生阿哥不好的?动静。” 唔,这是急症,云珠杵着下巴,如是想到,心内愈发感觉不详,希望御医医术精湛,能药到病除。 很快,春杏便将茶沏好,一杯杯地端了进去。 御医也?急匆匆地带着药童赶了过来,这大冬天里都走出了一身的?汗。 “无须多礼。”钮祜禄将胡子?雪白?的?太医叫起,忙吩咐着他?赶紧给长生诊治。 捋着长长的?胡子?,王太医轻轻搭上?长生的?手腕,手指甫一搭上?,眉头?便皱了起来,过了片刻,又换了只手继续诊治,好半晌,终于将手收了回来。 马佳氏僵直的?眼珠子?一直随着王太医的?手而动,见他?停下诊脉,赶紧热切地问道:“太医,长生阿哥要吃些什么药才?能好。” 云珠看着王太医拧着的?眉头?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下有了猜想,看着床上?那?小小一团,不忍心地扭过了头?。 却见到宫门?口一行人鱼贯而来,为?首的?人穿着明黄色绣九爪金龙的?朝服,金龙张牙舞爪似要从衣服飞出,却是刚下朝的?康熙,听了梁九功回禀的?消息,连朝服都来不及换,急急忙忙地到了钟粹宫。 “长生阿哥是什么情况?”康熙的?一双眼睛如利隼,紧紧盯着王太医,王太医好像被人用刀尖在全身划了一遭,腿一软跪下请罪:“臣才?疏学浅。” 康熙怔了片刻,看向床上?的?儿子?,眼中的?锐利尽数散去,只有为?人父的?悲悯。 “万岁爷,您要为?我们?儿子?做主啊!” 第40章 长生 马佳氏哭着扑来?,康熙眼中惊诧之色一闪而过,稳稳地扶住马佳氏,沉声说道:“你这是何意。” 许是生育损伤太大,马佳氏即使坐完了月子,也没有恢复产前的模样,甚至因为伤身太过,看着比孕前还要瘦削,伶仃地一条细细瘦瘦的,好似一阵风便能吹折,康熙不由地放轻声音,安抚道:“你且慢慢说来?。” 被康熙的安抚打动,马佳氏顺着坐在床边,怜爱地看着长生,这个被她孕育而来的儿子,正在这时,长生又在床上挣扎起来?,偏头便吐,然而腹中已然空空,吐了半天也只是清水罢了。 宫女一拥而上,擦拭的换洗的,各司其事,麻利地将一切弄好,完全没有惊扰到长生。 望着这些宫女熟练的模样,云珠的心更是直往下坠,这得吐过多少次,才能形成这等?默契。 康熙同样也想到了这些,他立在床前,目光沉沉。 马佳氏望着睡都不能安慰的儿子,咬牙道:“万岁爷,长生阿哥昨日里一切都好,今日早上喝过奶娘的奶,便突然就上吐下泻,高热不止,求万岁爷严惩。” 顺着马佳氏的手,只见一个身态丰腴地妇人被五花大绑仍在地上,见着众人的目光,她在地上扭动着连连摇头,即使被堵住了嘴无法出声,那仓惶的神态也将她的冤枉尽显。 康熙紧咬牙关,作为帝王,在听?见马佳氏这段话的时候,无数的阴谋诡计便浮现在他心中,冷厉地视线扫过妇人,他毫不犹豫地冷声说道:“梁九功,给朕仔细地查。”一字一句都似从齿缝中逼出。 梁九功悄无声息地退下,冷着脸带着人将早已绑起来?的奶娘带走。 帝王一怒,血流千里。面对着盛怒的皇帝,其他人都不敢触其霉头,钮祜禄氏自诩为后宫之中,在这等?时候站出来?劝慰帝王责无旁贷。便大义凛然地走上前,直直跪在地上:“万岁爷息怒,此?时最重要的是长生阿哥身体。” 钮祜禄氏到底还是有着康熙的尊重,她的劝谏康熙也听?到两分,他将视线从长生身上挪开,看着太医说道:“王太医,朕知你?素来?擅长小儿科,长生阿哥情况到底如?何?” 被帝王压迫感十足地凝视,王太医瞬间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他极力制止住身体的战栗,战战兢兢地回道:“万岁爷,长生阿哥年岁尚小,身子素来?也若,这是入口了不洁之物,伤了根本,现如?今臣只能勉强开个方子,但这方子阿哥能不能咽下去?也两说。” “我的长生啊!”还没等?康熙作出反应,马佳氏听?见太医的话,复又趴在长生的床头,呜呜哭了起来?,云珠不忍地看着她。 太医的话说得委婉,言下之意却也分明,康熙深深地看着长生,长叹口气,挥手示意太医出去?开药。 康熙的动作,马佳氏恍若未闻,她哭过一阵后,又想起了些什么,突然又抬头看着康熙:“万岁爷,奶娘该死,长生阿哥除了她的奶,没入口他物。” 康熙的浓眉拧起,示意小太监将梁九功叫唤回来?。 梁九功何等?人物,揣摩人心已然成精,将奶娘带到偏殿,不过三两句话,便将奶娘掏得一干二净。 听?见康熙的召唤,他也不虚,拎着奶娘便来?到御前。 捆绑奶娘的绳子已经被松开,早已给奶娘判了死刑,现下的审问是为了追查奶娘是否受人指使,当然,无论结果证明奶娘是否无辜,仅凭她将主子照顾成这样,便已然没有了活路。 奶娘能当皇子的乳母,自是经过了重重选拔,她也是好人家?出身,家?中也是正黄旗包衣,在内务府里多多少少也算是一号人物。 她被压着跪在长生阿哥床前,见床上的阿哥气息奄奄,熬好的药被宫女喂进嘴里,下一秒又全从嘴角流了出来?,巴掌大的小脸已然脱相,看着便不是长寿之兆。 浓浓的绝望涌上心头,她自知难逃一死,腿软地再也支撑不住,往地上滑去?,脸上是无尽的灰败之色。 对于奶娘这副样子,梁九功内心毫无波动,阿哥是何等?金贵的人,作为奶娘,对于接触之物自当万分的留心,无论有心还是无意,万不能让自己?的奶水出了岔子,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奶娘真的是万死也难逃其咎。 只是,这事情有点难办,一个处理不好,后宫又要翻天。 梁九功心下叫苦,斟酌着语句轻重“禀万岁爷。” 话刚出口,又被一阵痛彻心扉的哭嚎打断,马佳氏发出野兽般的哀鸣,将众人的注意吸引过去?。 那道悲痛的声音过于明显,云珠一惊,忙看向床上,却只见被子微弱的起伏都已不见,脸上蒙着一层不详的青白之色,马佳氏紧紧地抱着年幼的儿子,面上已经出现恍惚之色。 王太医干枯的手搭上长生的手腕,原先?微弱跳动的脉搏再也摸索不到,他扑通一声跪到康熙身前,头重重触到地上:“还请万岁爷节哀。” 长生阿哥,终是没有熬过,去?了。 细细算来?,这已经是马佳氏失去?的第四?个孩子,从康熙六年开始,马佳氏便一直经历着生子、丧子的循环,生了六个子女后,现在留下的也不过就是一子一女罢了,仅剩的儿子还经历了产厄之事,身子很是虚弱。 康熙面上露出了不忍之色,满腔的爱子之心化?为愤怒,毫无遮挡的向着奶娘倾泻而去?。 “梁九功。”康熙声音如?雷霆万钧,暗含警告。 梁九功悚然,将心中的念头收起,也不再加以遮掩,一五一十地将奶娘招供的话道出。 “也就是说,奶娘每日入口的食物,全是御膳房送来?的,而这些吃食,全没有经过他人之手?”康熙森然问道。 御膳房负责宫中所有人入口的食物,不论是有人的手长的伸到了御膳房,还是说御膳房的食物出了问题,对于康熙而言,这都是天大的威胁。 听?到这,原本便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康熙暴怒而起,一脚便将眼前的矮榻踹到:“查,将御膳房的人全绑来?,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查。” 很快,御膳房的一溜人被提溜进来?,为首的管事太监一开始还骂骂咧咧,放话威胁,等?见到康熙铁青的脸,终是认识到事情的严峻,如?拔了舌的鹌鹑般缩在一团,不敢说话。 康熙亲审,谁也不敢怠慢,除了马佳氏扔抱着长生,絮絮叨叨的不知在低声说着些什么。 康熙从床边离开,大马金刀的坐在正厅的椅子上,盯着跪着面前地上的御膳房那些人,好半天没有说话。 钮祜禄氏等?人均随着康熙的移动而跟了过去?,云珠没想着凑这份热闹,便留在了末尾,离马佳氏最近的位置,靠的如?此?之近,这才听?见马佳氏在抱着长生低低地吟唱着摇篮曲。 声音粗粝,音色不佳,这摇篮曲唱的和动听?毫无关系,却承载着一个母亲对儿子全部的爱,如?杜鹃啼血又如?猿猴哀鸣,云珠不由地听?呆了,想起上辈子的父母,又想起了乌雅家?的长辈,种种心酸涌上心间,眼眶也跟着通红。 怔忪间,康熙却已经开始了对膳房总管的审问。 膳房总管跪着地上连滚带爬地到了康熙脚下,连声呼喊着冤枉,康熙厌恶地将总管踢开:“王太医,钟粹宫里和御膳房里剩下的食材你?尽可以查看,必要将毛病找出来?。” 王太医哆哆嗦嗦地走到大大的桌案前,上面摆着梁九功带人搜罗来?的食材,他净过手后,便宁心静气,采取种种手段检测起来?。 他知道,这是康熙给他的最后机会,别管长生阿哥是不是底子本来?就弱才没熬过去?,在主子们看来?,他这太医诊治了,却没治好,甚至让阿哥就这么去?了,这便是他的失职,就算不掉脑袋,贬官甚至下狱都是有可能的,他必须趁着康熙还愿意给他机会的时候戴罪立功。 王太医在兢兢业业地检查,康熙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御膳总管喊冤的声音也被这凝重的氛围吓地愈发低弱,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如?此?多人待着的房间里,只能听?见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就连康熙最为宠爱的郭络罗氏,也不敢在这时候撒娇卖乖,大气也不敢喘,斑驳的日光透过雕花木门映照在康熙的脸上,将他那阴沉的神色显露无疑。 王太医的话打破了窒息般的气氛,他放下检测的金针,长吁了口气,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子,和康熙回禀他的发现。 听?完王太医的禀告,康熙不发一言,踱步到桌案前,拿起碗查看着里面的奶白色乳品,好半天才略感荒唐地笑出声来?:“王太医,你?是说,朕的儿子,大清朝金尊玉贵的皇子,居然因为这么一碗奶,丧了生命?” 王太医肃然:“万不敢欺瞒万岁,羊奶养身,奶娘每日早晚都会喝上一大碗羊奶,这碗奶不是那么新鲜,奶娘喝了后便影响了奶的品质,长生阿哥底子本就单薄,喝了后立时便起了反应,没能熬过去?。” 蓝地珐琅彩牡丹纹碗精致非常,用了最为精妙的技艺烧至,堪称是大清朝艺术的巅峰,这一套碗,还是马佳氏生下长生后得到的赏赐,没想到她居然舍得给这个奶娘使用,康熙看着手上转动的碗,好似冷静地想着,忍了又忍,终于没有忍住,将这个碗砸到地上。 碗在地上碎成几块,伴随着破碎的脆响,康熙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朕第一次知道,朕的宫里就连皇子都供应不上新鲜的吃食,可是朕哪里亏了你?们!” 随着康熙愤怒的咆哮,御膳房的总管太监终于不敢喊冤,整个人趴在地上如?,抖动如?筛糠。 钮祜禄也瞬间白了脸庞,毫不犹豫地跪下请罪:“万岁爷,臣妾管宫不利,还请赐罪。” 见着钮祜禄氏自责的神色,盛怒的康熙抓回来?一丝出逃的理智,他生硬的说道:“这和你?无关,是那些人坏了心思。” 钮祜禄氏仍然自责不已,硬邦邦地跪在地上。 康熙勉强敛起怒火,亲手将钮祜禄氏扶起,冷酷地说道:“梁九功,御膳房诸人,全拖出去?斩了。” 暴怒的帝王无人敢惹,也无人敢见谏,一瞬的寂静过后,哀嚎声又起,膳房总管复又喊冤,怨恨之色从他豆大的眼睛里划过,他下定决心,高声喊道:“万岁爷,实不是我们不尽心,自钮祜禄主子掌宫权后,御膳房这边用度便减得厉害,万不能委屈了主子们,便只能缩减下人的吃食,这羊奶虽然过了夜,但也吃不坏人的,若让奴才知道,奶娘喝了这奶会害了阿哥,打死奴才也不敢做这等?事情啊!” 刚刚站起的钮祜禄氏闻言又跪了下去?,先?是脱下暖帽请罪,随后才看着御膳房的总管冷笑道:“大胆奴才,做了错事还敢攀扯本宫,莫欺我年少,在家?里我也是看过账本的,莫说以前的例,便是如?今这些银子,也给你?们留了余地,人心不足也得有个分寸。” 康熙脸色铁青,一脚便将御膳总管踹翻在地:“真是反了天了,一个奴才竟敢掰扯主子,梁九功,还不拉出去?。” 反而是一直木然的马佳氏,听?到御膳总管的话,却将视线移到了钮祜禄氏身上,眼中流露出的恨意让人触目惊心,云珠离她最近,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只见马佳氏将怀中抱着的长生阿哥轻柔地放下,将凌乱的头发用手理顺,再将皱巴巴的衣服拉平整,踩着软底鞋,却重若千钧地一步一步向着正厅走去?,原本站了一屋子的宫妃纷纷让开,给她挪出一条道来?,云珠默默跟着马佳氏,在这群挪动的人中,并不显眼。 只见马佳氏慢慢地走到了正厅里,眼神轻飘飘地,看着她住了十年的屋子,那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无比的熟悉,甚至连屋檐下的彩绘哪儿掉了颜色她都了然于心,在这个屋子里,她度过了少女最好的十年,也经历了人生中最不能承受的痛苦。 心碎的马佳氏再也不想权衡利弊,再也不愿考虑母族,她只想凭着心意发泄,真真正正的做一次自己?。 汹涌的恨意涌上心间,马佳氏直直的向着钮祜禄氏扑过去?,通红的眼睛如?野兽般,直直盯着,嘶哑地喊着:“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给我儿子偿命。” 云珠被马佳氏眼中的恨意惊到,便格外仔细地盯着她的动作,她扑向钮祜禄氏时,其他人都愣在当场,唯有云珠,反应格外快,手一伸便拉住了马佳氏,随即便双手并用的将她抱住。 马佳氏在云珠的怀里挥着双手挣扎,云珠愈发用力,死死地将她抱住,马佳氏丧子之痛确实很苦,但这不是她的免死金牌,钮祜禄氏作为继后,若马佳氏伤到了她分毫,必然要受到严惩,更别说康熙离钮祜禄氏如?此?之近,若马佳氏不小心伤到了康熙,那牵扯范围就更广了,不仅马佳氏,连马佳全家?都得赔进去?。 “制住她。”康熙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忙吩咐着道。 然而受了刺激的马佳氏狂乱地手脚并用,除了一早便抱住她的云珠,其他人甚至都不能近身。 “马佳姐姐,想想长生阿哥,他还在那里等?着你?!”云珠抱着马佳氏,在她的耳旁不断重复这句话。 重复了不知多久,云珠感觉怀中挣扎的力度变小,试探的松开手,却只见马佳氏软在她的怀里,抱着她痛哭出声。 第41章 贵人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24节 云珠轻柔地抱着马佳氏,凑在她耳旁轻哄:“马佳姐姐,便让长?生阿哥安心去吧。” 马佳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嚎啕一阵后,便打起精神,看?着长?生被装敛,现在还讲究夭折的孩子不能进祖坟,那个小小的木盒子?,便直接被太监抬了出去,找个风水宝地葬了。 黑漆漆的小匣子离开了钟粹宫,也?带走了马佳氏的一大半心神,她颓然?地坐在脚踏上,依靠着床沿,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原有的恨意?也?不见踪影,不知是真的想开了,还是将这份恨意收敛了。 这样的马佳氏,浑身再没有早先的斯文之气,云珠也只能在心里为她叹息一番。 直到这个时候,云珠才感受到自己手背上火辣辣地疼,垂眼望去,却只见上面有几条鲜红的抓痕,却是马佳氏挣扎时候长?长?指甲在她手上划过的痕迹。 见此,云珠蜷缩起拳头,悄悄地将手往大袖里缩去,而这份动静,却被注视着马佳氏的康熙一览无余。 等一切事毕,已?到掌灯时分,康熙疲倦地捏着鼻梁,长?叹口气:“都散了吧。” 尽管是被膳房总管攀扯了,但宫中出了这等事情,也?是钮祜禄氏管理不力,深感失去颜面的她无声地行?过礼,便率先离开。 佟佳氏倒是放不下心,仗着往日的情分没有离开,反而关切地看?着满脸倦容的康熙:“表哥。” 康熙微微拧眉,说出的话?却不容质疑:“你们都回去吧。” 佟佳氏不甘心地走了,云珠也?默默的跟在身后,模糊中只听见康熙低低地许诺:“你且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后面的话?语云珠便再没听见,唯有风的呼号。 脚步匆匆地回到景仁宫,佟佳氏一天?下来也?乏了,挥手免去云珠和大佟佳氏的请安,便步履匆匆地歇息。 云珠和大佟佳氏对视一眼,互相温和地点头致意?,便分别回了自己宫中。 “主子?,您终于回来了。”云珠刚走进来,便被担心地不行?地春杏迎了上来。 “一大早您便去了永寿宫,一整天?了连个信都没传回来,若不是看?着那边也?都没回来,我们真不知如何是好了。”春杏一点也?没了平日里努力沉稳的模样,见到云珠便连珠炮般地一字接着一字,直让云珠插不进嘴。 云珠知道,宫中这几人是真急了,便也?没着急说话?,等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完了关心,这才接话?:“没事的,今日请安遇见了些事情耽搁了。” 云珠这一说话?,春杏立时便听出了她声音中的疲态,借着烛火,瞧见她脸上也?露出难以遮掩的倦容,忙将满腹疑惑吞入腹中,用眼神制止住还要?再说的小欢子?,将云珠迎入了房间?。 黄梨木五福样雕花木盆里倒上滚烫的水,夏日里从御花园里采来晒干的花朵洒入水中,被滚水浸泡着,舒展着身子?上下翻滚,夜间?格外寒凉,花瓣还没浮沉几个来回,盆中的水便悄无声息地慢慢变凉。 玉足从束缚了一整天?的花盆底中离开,白皙细嫩的脚趾试探地触碰着盆中之水,几番尝试后,终于等到适宜的温度,逐渐地将整只脚浸了进去,艳丽的花朵被搅动,飞速的散开又合拢,有那几个调皮的,贴在脚背上不愿离开。 热水没过双脚的一瞬间?,云珠发出满足的喟叹,在钟粹宫里一整天?的辛劳终于找到了出口,一股股热流涌上四?肢百骸,让她一整天?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这时,她才终于打起精神,和担心不已?的春杏他们说话?。 “今日里是钟粹宫出了事情。”云珠简单的将长?生皇子?的事情说完,春杏几人听得目瞪口呆。 最后,春杏咽了下口水,艰难地复述:“也?就是说,钮祜禄主子?削减宫中用度,御膳房那边便以次充好,长?生阿哥的奶娘吃了不好的东西,害了长?生阿哥?” 云珠微微点头。 “那,万岁爷会如何处置?”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夏荷终于忍不住,将盘旋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 “万岁爷的圣心岂是我们能揣测的。”云珠先义?正言辞说了这句话?,随即才压低声音:“不过我估计,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最多也?就是御膳房的管事太监被罚。” “这,马佳格格可会服气?”夏荷瞠目结舌,最终也?只能问出这么一句话?。 “不然?又能怎样呢?”云珠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在夏荷等人被她反问住的时候,素手扬起:“钟粹宫的事情,想也?无用,别想了。”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云珠话?音刚落,小欢子?的尖叫声便响起,云珠皱着眉,随着小欢子?的视线看?去,却只见自己手背上的道道红痕,之前一直将手缩在袖子?里,云珠挥手的时候终于将手从袖子?里伸出,小欢子?的眼睛又格外的尖,便换来了他大呼小叫的叫唤。 “没什么事,别嚷嚷。”云珠随意?地说着,然?而春杏却不能将这当?作一件小事,她早便将药油找了出来,力道柔和的给云珠上着药水,见着白皙柔软的手背上满是红痕,心疼地眼泪都流了下来。 “主子?,您这是何苦呢。” 听着春杏心疼的话?语,云珠的嘴角却露出神秘的笑意?,她很?确定,她缩手的时候,康熙看?过来的目光里,是有着满意?的。 争宠这事不能着急,得一步一步来,云珠很?确定,她这一步棋走对了。 果然?,云珠并没有猜错,没过几天?,乾清宫里便下了旨意?,让云珠正式享有贵人待遇,虽然?还没有册封,但在份例上已?经和康熙十?年进宫的那些贵人相同,不再是妾身未明的状态。 是的,云珠她们进宫都一年多了,但仍然?被格格,格格的混叫着,格格在后宫里是一个妾身未明的状态,份例也?没个定例,这个人多那个人少的很?正常,只等正经封了份位,一切才能走上正轨。 云珠这次兵行?险着,终于在制度上明确了自己享有贵人的待遇,这已?经让她很?满意?了。 要?知道,由于还在仁孝皇后孝期的原因,康熙对于这几年进宫的人都没有正式册封份位,就连钮祜禄氏和佟佳氏,也?只是享受妃级待遇,宫人们口中称为妃,但她们实际上也?没有过册封,正经来说,她们也?还只是格格。 乾清宫里来传旨意?的是梁九功的徒弟小珠子?,早前他也?来给云珠送过东西,两人倒也?结下了善缘。 云珠笑兮兮地抓了把糖给小珠子?,让他也?甜甜嘴,然?后才给了他一个荷包当?作打赏。 小珠子?早得了梁九功的吩咐,对云珠更是客气上几分,两人你来我往一番,终于才笑眯眯地接了,顺便给云珠透露点那天?事情的后续:“御膳房的太监被拖在殿门口打板子?,万岁爷下令宫中的管事太监都去观刑,直打到断气,那红的白的流了一地,可把人吓得够呛。” 听到这,云珠才恍然?,为何小季子?突然?有一天?惨白着脸回来。 不过既然?小季子?没说,她便也?贴心的当?做不知道,只私下吩咐着春杏等人对他多关照几分。 长?生阿哥的夭折,便这样无声无息地被掩过去了,除了御膳总管被杀鸡儆猴外,其他人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这也?让马佳氏的怨恨再也?抑制不住,在她心中,她儿子?是大清朝的皇子?,何等金尊玉贵的人物,就这么被人害死了,结果只推出一个微不足道的膳房总管,掌着宫务的钮祜禄氏却连象征性的训斥都没听见一声。 也?不知道马佳氏如何找康熙闹的,没几天?,便好几个人和云珠提起,马佳格格由于御前失仪,被禁足三个月,而刚刚将身子?养好一点的小阿哥,被康熙抱去给内大臣绰尔济抚养。 康熙将小阿哥抱出宫外抚养,具体是何考虑云珠不知,但左不过是惩罚马佳氏或者按大皇子?利罢了。 是的,现在宫中养住的最大的皇子?胤禔,便是在幼年时候被抱到内务府总管噶禄家抚养,等养到几岁能看?着健壮了,才接回来给呐喇氏照顾,也?不知是不是胤禔的经验让康熙觉得宫外更会养孩子?,便将病怏怏的小阿哥也?抱了出去。 康熙的考量到底为何,云珠不知也?不想知,她只想着先经历了丧子?之痛的马佳氏,又被夺走了小儿子?,也?不知是何等绝望,好在马佳氏尚有个女儿承欢膝下,大概可以给她带来些许慰藉。 马佳氏禁足宫中,她到底如何云珠也?不知道,只这事给云珠敲响了警钟,若日后自己有了孩子?,千万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万不能让孩子?中了这些算计,更不能让康熙将自己孩子?抱出宫去给大臣抚养。 时光过得飞快,好像昨日里迎春花才冒出枝丫,今日里便海棠开满枝头,一转眼月季花又爬满了花墙,就这样日升月落间?,马佳氏终于结束了禁足被放了出来,仁孝皇后的孝期也?即将结束。 永寿宫请安时,看?着马佳氏恢复了平静的神情,云珠以为长?生阿哥的夭折便如这紫禁城中的无数件事情一样,被时光掩埋,寂然?无声。 出乎云珠意?料的,这事居然?还有遗留问题,这一日云珠正躺在树荫下,侧耳听着蝉鸣,小欢子?快速走了过来,脸上全?是惊骇:“主子?,乾清宫刚刚发了谕旨。” 第42章 新人 “宫里?的谕旨还少吗?怎么便如此大惊小怪。”还不等云珠说?什么,生怕主子被扰了清净的春杏便呵斥道?。 云珠斜斜地?倚靠在躺椅之上,看着小欢子满脑门的汗,唇间?溢出轻笑:“难得见到小欢子这么不稳重的样子,说?说?吧,是什么谕旨。” 小欢子白了春杏一眼,用袖子擦净汗水,生怕这不雅的味道将主子冲撞了去,这才躬着身子凑过来,声音犹自不可置信:“乾清宫刚传出谕旨,将郭络罗格格的姐姐召进宫来。” 郭络罗氏?盛京那边来参选的秀女,进宫也有小半年了,一进宫便得了康熙的盛宠,马佳氏被禁足后,郭络罗氏的栩坤宫更是风头无两,连佟佳氏都避开?一射之地?,这等盛宠,求康熙下道?圣旨,将家中姊妹招进宫来,虽说?有些不给钮祜禄氏脸面,但?钮祜禄氏毕竟不是皇后,郭络罗氏的做法倒也说得过去,就不知小欢子为何如此诧异,他在宫中见过的事情也不少了。 种种念头?在云珠心中盘旋,觑见云珠微微拧起的秀眉,小欢子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将重头?戏道?出:“谕旨是特意将郭络罗格格的姐姐召入宫中,以后栩坤宫便有两个郭络罗格格了。” “怎么会?”夏荷惊呼出声,然后才反应过来,忙用双手捂住唇,大大的眼睛左顾右盼,很是慌乱。 云珠皱着眉头?,郭络罗氏的消息重要,但?没那么重要,比起细究康熙后宫又进新人的种种,夏荷的失态更让她放在身上,毕竟夏荷是日日陪伴着她的宫女,是她在这宫中最亲近的人之一,万不能出了岔子。 将郭络罗氏的事情放下,云珠默默的注视着夏荷。 夏荷慌忙跪了下来:“主子恕罪,奴婢不是故意失仪。” 云珠柔柔地?笑着,看着没有丝毫的攻击力,很是温柔可亲。在她旁边的矮几上,上好的毛尖在紫砂壶中翻滚,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稳稳地?执住茶壶,细长的水柱倒入茶杯,发出悦耳的吟唱。 细长的手指捏着杯子,递给夏荷,云珠语气轻柔:“我进宫也有一年多?了,自认为不是个严苛的主子,有什么事情尽可以直言,无需担心。” 夏荷咬着嘴唇,终于下定决心,她凑到云珠耳边,声音低得不能更低:“主子,我有个关系好的姐妹在栩坤宫中,她说?郭络罗格格好些日子睡不安稳,噩梦连连,万岁爷在的时候尚且还好,万岁爷不在的日子里?,经?常半夜里?惊醒过来,再不能睡着。” 怎么会如此?云珠和?郭络罗氏每日在永寿宫也能打个照面,每次看见她都是浓妆艳抹,顾盼神飞的样子,丝毫看不出私下里?被噩梦所惊扰着。 “许是郭络罗格格入宫后不适应?”柳叶般的眉头?再次拧紧,云珠猜测道?。 夏荷左右看过,确实?没有外人,这才摇头?:“且不是这个原因。” 不等云珠追问,夏荷便用更加小声,小到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听说?那天御膳总管受刑的时候,郭络罗格格不小心误入看见了,受到了惊吓。” 云珠瞪大眼睛,身子骤然往后仰地?看着夏荷,直把夏荷看得涨红了脸,赌咒发誓自己没有将云珠的事往外说?,这才找回了神智,安抚道?:“无需担心,我没有疑心你?。”她只不过为了这个寸劲而惊讶罢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我一点风声也没有听见?”云珠纳闷不已?。 “听说?万岁爷当天便下了封口令,让所有人都不许外传,我那姐妹也是吓得厉害,找奴婢开?解,奴婢这才知道?这件事。”夏荷的手指紧紧捏着袖子,泛出青白之色。 原来如此,这等秘事,自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夏荷认为知道?这件事情对主子没什么好处,便将事情深埋在心中。 云珠既已?说?过不会追究,便也没揪着夏荷不放,那就剩下最后一个不解的事情了:“既然你?早便知道?了郭络罗氏夜不成寐,万岁爷召她家?姐姐进宫不也顺理成章么。” “可,可是,”夏荷想了想,还是将她听说?的消息道?出:“郭络罗格格的姐姐,是守寡在家?呀。” “这有什么。”云珠不以为意:“咱们宫中可没有那些讲究,不过守寡而已?。” 见着云珠云淡风轻的样子,夏荷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那个胆量触及宫中的忌讳,将话咽回肚子里?。 夏荷不敢说?的话,这紫禁城中总有人敢说?。 不远处的景仁宫正殿里?,佟佳氏喝着冰凉的酥酪,心头?的火却一点也没有熄灭。 “表哥这是在想什么,被栩坤宫那人迷得失了魂,连寡妇都接进宫中,这是想再弄出一个关雎宫宸妃吗!” “娘娘慎言。”佟佳氏话音刚落,赵嬷嬷慌得跳了起来,连忙环顾四?周,见室内只她们两人,其他宫人都被挥退,跳到喉咙口的心这才掉进肚子里?,仗着她奶过佟佳氏的情分,少不得说?上几句:“娘娘,我知您心中不满,但?这上面还有人盯着呢,这宫中有些事万不能提。” 见着赵嬷嬷指向慈宁宫方向的手势,佟佳氏撇了撇嘴,自觉失言,嘟囔着转移话题:“这么荒唐的事情,我们那位恨不得将《女德》顶在头?上的贤后,怎么不谏言了?” 佟佳氏终于不在作死的边缘试探,赵嬷嬷欣慰还来不及,赶紧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钟粹宫那遭之后,我瞧着那位样子便不对了,这些日子冷眼看着,心气好似都散了。” “真是没用。”佟佳氏冷声评价,真不怪她看不上钮祜禄氏,从进宫开?始便别扭的不成样子,总是一条道?走?到黑,等到撞到头?破血流了,扭头?又去了另一条死胡同,钮祜禄氏也只是占了家?族的便宜,不然这等心性,又如何能为大清朝的皇后。 赵嬷嬷自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慢慢将佟佳氏哄转,没多?久,佟佳氏便也将这事抛之脑后。 无独有偶,永寿宫里?,钮祜禄氏也正和?钱嬷嬷说?着这件事情。 和?景仁宫的气愤不同,永寿宫里?格外的压抑,钮祜禄氏依然端着人前的面子,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将宫务处理完毕,这才将宫人挥退,只留下钱嬷嬷陪伴。 等宫人都离开?,永寿宫里?空荡荡的只余钮祜禄氏和?钱嬷嬷后,钮祜禄氏在人前强装出来的庄重碎了一地?,卸去脂粉的脸上苍白无力,她慌乱而惶恐地?抓着钱嬷嬷的手:“嬷嬷,这是万岁爷对我不满了,这道?谕旨事先甚至没有和?我说?,一定是万岁爷在敲打我。” 钱嬷嬷使劲反抓住钮祜禄氏:“娘娘莫慌,既然万岁爷没有明言,您必须要稳住,眼见到封后的关键时候了,您万不能慌乱中做出错事。” 钮祜禄氏使劲的点头?,喃喃自语:“我要稳住,我要稳住。” 郭络罗氏尚且不知道?自己姐姐进宫这件事在宫中掀起了多?大的风浪,被噩梦困扰着的她,依然坐在梳妆台前,脂粉一层层往脸上叠加,仔细地?将任何一个瑕疵都遮盖住,等到宫装上身,踩上花盆底,便又是那个仪态万千的宠妃郭络罗氏。 永寿宫里?,郭络罗氏走?进来的时候,高位的低位的妃子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好似第一次见到她似的,当然,更多?的是那些不受宠的妃子,从她的妆容到首饰再到衣服,全部打量上一道?,细细的记在心中,想着回去学着她的打扮,挣得三两分的宠爱。 一屋子神色各异的眼光郭络罗氏浑不在意,她言笑晏晏地?和?钮祜禄氏行礼请安后,便神色自若的在小绣墩上坐下。 钮祜禄氏淡然颔首,受了郭络罗氏的礼,这才对宫妃们淡淡说?道?:“想必你?们都知道?了,过些日子宫中又要进新人,这人便是郭络罗格格的姐姐,以后大家?便好好相处。” 不管心里?怎么想,对于钮祜禄氏的话,大家?纷纷应诺,还有那等人含酸打趣:“也不知新进宫的郭络罗格格是何等风姿,日后姐妹共处一宫,也是佳话。” 郭络罗氏浑没将这打趣放在心头?,她坦然地?将种种试探全部接下:“承蒙万岁爷恩典,见我一人在宫中无聊,又得知我最亲近的姐姐尚在京中,便下了诏令让姐姐进宫陪我。”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25节 这话一出,也不知拉了多?少人的仇恨,又有多?少人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云珠早从夏荷那里?知道?了内情,也会被郭络罗氏这番做派唬过。 不管别人怎么说?,既然已?经?下了诏令,那大郭络罗氏进宫便势在必行,没两天,大郭络罗氏便带着一个青布包袱进了宫中,趁着请安,其他人将大郭络罗氏很是打量了一番,却见她和?她妹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甚至还带着脂粉都遮不住的愁苦,不由放下心来。 当然,即使不放心,也没有人有心思再盯着栩坤宫了,慈宁宫里?传出消息,仁孝皇后孝期过了,康熙欲要大封后宫。 第43章 晋封(二合一) 月明星稀,灯火如豆,夏天的夜风穿堂而过,却只带来阵阵燥热。 钮祜禄氏单薄的背脊挺得笔直,上好的湖笔蘸着松烟墨悬在折子的上方,久久未落下,时间好像就此凝固,若不是在风的吹拂下桌案上的纸张高高扬起,简直让人怀疑这是画师笔下的画卷。 更漏滴滴答答,突然一声比更漏声更重的声音响起,湖笔上蘸着的墨在摇摇欲坠好长时间后,终于坚持不住,滴落在奏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也毁了这份将将开头的奏折。 同样,也将在沉思中的钮祜禄氏惊醒。 望着被墨痕污了大半的奏折,钮祜禄氏厌恶地皱着眉头,保养得宜的手伸出,将这奏折揉成一团,弃在地上。眼中闪过决然的神?色,重又取出一份崭新的奏折,提笔蘸墨,不再犹豫一气呵成。 “娘娘。”钱嬷嬷担忧地看着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却只笑了笑:“嬷嬷,承蒙万岁爷错爱,既然让我忝居后位,自是要?考虑宫中的姐妹,从康熙二年?董氏进宫,现在已经十好几年?了,现在的这些格格们,也都是有资历的老?人,一直在格格的份位上,也不成样子,既然万岁爷将后宫交给了我,他没有想到的地方,我必然要?为他补上,这才不负我和?他夫妻一场。” 望着钮祜禄氏强作成熟的样子,钱嬷嬷不可谓不心酸,自家主子进宫以后,事事斟酌,万般小心,就怕办错了事惹人笑话,可就这般的谨慎,也没逃过那帮黑了心肝人的算计,长生阿哥的事情?之后,主子明里?暗里?受了多少?指着,谁又会想到,钮祜禄氏,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 钱嬷嬷暗自叹了口气,只望着万岁爷能懂自家主子的心。 次日,云珠来请安的时候,发现素来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的钮祜禄氏居然在走?神?,任诸人说得热热闹闹,她也置若罔闻,就连佟佳氏隐隐约约的刺,钮祜禄氏也全没放在心上,浑不似之前表现的云淡风轻,但明显听进心里?的样子。 也不知这位主子,在琢磨什么重要?事情?,看着神?游的钮祜禄氏,云珠心中暗想,只祈祷这主子别?又出什么幺蛾子。 平心而论,这位主子是个好主子,只是怎么说呢,她的想法都很纸上谈兵个,经常是事情?折腾了一溜够,费尽了心力,但谁也不念她的好,就不知道,这次又有了什么奇思妙想。 云珠想些什么,钮祜禄氏自是不知道,她熬着时辰,看着差不多了,便匆匆散去了请安,云珠走?得晚,走?出大门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钮祜禄氏吩咐下人将她亲手熬的鸡汤端上来。 宫中又要?折腾了,云珠斩钉截铁地做出了这个结论,能让钮祜禄氏这么郑重其事的,也只有去找康熙了。 然而钮祜禄氏一直以贤后的标准要?求自己,在她看来,那等送汤邀宠是最?为可鄙,能让她去前头找康熙,必然是有着她认为的大事。 只是,康熙真的会领情?吗?这个时候,云珠奇妙的和?钱嬷嬷想到了一处,只不过和?钱嬷嬷的担心不同,云珠只是纯粹的好奇而已,钮祜禄氏再怎么不得康熙喜欢,也是高高在上的继后,比她这小蚂蚁一般被人拿捏的格格,地位不知高到哪儿去,轮不到她担心。 云珠想些什么,钮祜禄氏并不知道,当然,即使她知道,也并不会在意,带着熬了一早上,黄澄澄的鸡汤,她直奔乾清宫而去。 这一日正好是大朝会,寅时康熙便正坐在乾清宫门外御门听政,收到太监回禀钮祜禄氏请见?的消息的时候,正是大朝会已然结束,招人奏对的小朝会尚未开始,正在休憩的时候。 诧异之色在眼中闪过,康熙喝着粥的手稍顿,微微点头,自有那等机灵的太监前往乾清宫外宣召。 得知康熙允了她的求见?,钮祜禄氏将已经足够平整的宫装又拉扯一番,然后才从贴身宫女?萱草的手里?接过食盒,踩着花盆底,端庄地往乾清宫内走?去,迈开的步子好似都经过了测量,连间距都一样。 乾清宫东梢间,康熙已经用过了朝食,换下了大朝服,只穿一件薄薄的夏日常服,松散这辫子,正轻阖着眼让宫女?为他疏通着头发,听见?花盆底踩在金砖上微不可闻的响声,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看向钮祜禄氏。 这等日常模样的康熙,钮祜禄氏却也是第一次见?到,红晕蔓上脸颊,她的心中浮现隐秘的喜悦。 康熙漫不经心地一个抬眼,却乱了钮祜禄氏的分寸,她勉强稳住,面上还?是那个正经严肃的钮祜禄娘娘,标标准准地行了个礼。 这个礼,却将康熙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兴致彻底打消,他意兴阑珊地叫起,温和?的问道:“可是后宫有何要?事?” 钮祜禄氏咬着唇,既为难得见?到的康熙那一副模样就此消失也惋惜,也为康熙对她的重视而高兴。 心中五味杂陈,却没有耽误钮祜禄氏手中的动作,她将紧紧攥着的食盒打开,小心翼翼地端出尚有余热的鸡汤:“万岁爷,臣妾听人说,这上了年?岁的母鸡,炖汤最?为滋补,臣妾特?意找御膳房要?了最?肥美的母鸡,又亲手熬了这碗汤,还?望万岁爷保重身子。” “娘娘有心了。”康熙含笑接过,望着那油汪汪的鸡汤,微不可见?的拧眉,随即喝上一口,一阵腻味涌上心头,夏天里?的汤都是清清爽爽的,谁耐烦喝这油得不行的东西,这汤是钮祜禄氏亲手炖了送到御前,康熙还?给她面子喝上一口,若是御膳房将这汤献上,莫说喝了,御膳总管就得赏一顿板子。 随手将汤放在案几上:“这味儿不错,娘娘费心了。”康熙淡淡颔首。 望着几乎没有被动过的汤,失望之色从钮祜禄眼中一闪而过,她很快收敛起多余的情?绪,从袖袋中抽出一份折子,在康熙疑惑地目光中递上:“万岁爷,臣妾想着宫中的这些姐妹们进宫时日也不短,前些年?宫中一直大事小事不断,便都只领了个格格位份,莫说他人,马佳氏和?呐喇氏生育有功,却一直只是格格位份,实在有点亏了她们,臣妾奏请万岁,晋封后宫。” 康熙意味不明的看着钮祜禄氏,在即将封后的时机,见?谏大封后宫之事,施恩的心思过于明显,在这个少?年?登基的天子眼中,钮祜禄氏心里?最?隐秘的想法一览无余。 钮祜禄氏心中忐忑,看着康熙晦暗不明的眼睛,试探地叫道:“万岁爷?” 康熙垂下眼皮,将层层心思隐藏在睫毛之下,接过钮祜禄氏的折子细细查看,不得不说,钮祜禄氏这份晋封的名单,很说得过去,在宫中有些资历的人,都得到了或多或少?的晋封,有些名字及若不是在这份折子里?提起,康熙几乎都要?将这个人忘了去,可以看出,钮祜禄氏虽然想着施恩,但还?是尽了心的,不是全部都为自己人请赏。 不过,在晋封这事上,康熙自有考量。 康熙看着折子,好半晌没有出声,这让原本信心满满的钮祜禄氏忐忑起来,她试探着问道:“万岁爷?” 合上奏折,康熙抚掌大笑:“娘娘和?朕想到一块儿去了。”说着,康熙在宫女?的伺候下踩上软鞋,往小书房而去。 在康熙的示意下,钮祜禄氏满头雾水的跟上。 却只见?康熙走?到小书房的书桌前,这书桌由一整棵金丝楠木打造而成,隐隐地透着奇楠的香味,书桌上干净整洁,唯有正中间放着一张宣纸。 康熙招手,顺着康熙的手势,钮祜禄氏仔细一看,这居然也是后宫晋封旨意。 钮祜禄氏脸色瞬间惨白?,两只腿直愣愣地跪下,膝盖碰上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余音在小书房里?来回,钮祜禄氏慌乱请罪:“万岁爷,是臣妾僭越了。” 康熙用眼神?示意梁九功将钮祜禄氏扶起来,这才劝慰道:“何又至此地步了,你能做到这个地步,朕很高兴。” 钮祜禄氏惨白?的脸上终于见?了丝血色,她控制着自己,将视线从宣纸上移开,忍者和?没对那个格外特?殊的名字发表意见?,只勉强着告退。 康熙目色沉沉的看着钮祜禄氏,点头应允,对于她的缄默很是满意,等钮祜禄氏背影消失不见?后,示意梁九功将这碗精心熬制的鸡汤处理掉,这才面色如常的召见?大臣会商国是。 强自镇定坐上肩舆,身子刚碰上柔软的靠背,整个人便泄了劲般,摊了下去,再没有半分力气。 顶着正午的太阳,肩舆晃晃悠悠地到了永寿宫,钮祜禄氏走?下软轿,便是一个趔趄,吓得萱草忙冲上来紧紧扶住。 跌跌撞撞地走?进了宫门,听见?动静的钱嬷嬷迎了上来:“主子,这是怎么了?” 见?着焦心不已地钱嬷嬷,钮祜禄氏似笑非笑又似哭非哭:“嬷嬷,我错了,原来万岁爷对于后宫早有考虑,他只是没有和?我而已,是我妄自尊大了。” 钱嬷嬷心疼不已,揽着钮祜禄氏的背轻抚:“娘娘,想来是万岁爷一时疏忽,您是这后宫名正言顺的主子,您做的事情?,说破天也占据了礼法。” 苦涩的泪水从眼角流落,钮祜禄氏低低将心事吐露:“万岁爷拟的封嫔名单上,有郭络罗氏。” “怎么会,这,这不合规矩啊,郭络罗氏进宫才几个月,怎能封嫔!”钱嬷嬷失声叫出。 钮祜禄氏苦笑:“这便是万岁爷直接拟定名单,甚至今日敲打我原因?,可不就是为了他心尖尖上的人铺路。” 钱嬷嬷一时无言,只恨自己笨嘴拙舌的,不能开解主子,还?是钮祜禄氏,将钱嬷嬷衣裳哭湿了一片后,又打起精神?,擦了把脸,处理起宫务来。 和?钮祜禄氏的一无所知不同,从康熙偶尔露出的言语中,佟佳氏隐约知道康熙想要?晋封后宫的打算,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名单,但佟佳氏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在永寿宫里?愁云惨淡的时候,景仁宫气氛却截然相反。 这一日从永寿宫回来后,佟佳氏难得的将云珠和?大佟佳氏都留了下来,在正殿里?说话。 奇怪的是,佟佳氏将人留了下来,却并没有说什么正经的事情?,反而一反常态的说些家常琐事,就连云珠都被她纡尊降贵地问候了几句,这让云珠心中很是惊诧。 事有反常必为妖,无论是钮祜禄氏去几未踏足的乾清宫,还?是佟佳氏和?她们闲话家常,必然有其用意,至于她们意欲为何,云珠并不着急,她坐在正殿上,吃着上好的冰酪,感受着冰鉴里?传来的凉意,很是舒爽。 是的,冰鉴,佟佳氏怕热,上岁里?闹了那一波后,内务府再不敢短了她的用度,景仁宫正殿里?冰鉴早早便用了起来,整个殿中都是舒适的凉意。 闲话家常都最?后,佟佳氏终于吐口,她放下冰碗:“再过些日子,那位的封后旨意便会下来。” 云珠配合的点头,这个消息,已经是宫中公开的秘密,这必然不是这次搅动风云的原因?,但她也没急着发问,只舀着冰酪,等着佟佳氏下文。 反正宫中日常,云珠有充分的时间和?佟佳氏磨,佟佳氏这番做派,也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她的目的是什么,最?后总会说的。 云珠优哉游哉的不着急,大佟佳氏也像锯嘴的葫芦一样,一言不发。对此,云珠毫不意外,和?大佟佳氏同住景仁宫也不少?时日了,对于这位的性子自诩了解几分,这人的性子和?她族妹真是截然不同,云珠上辈子见?过一句话,用来形容大佟佳氏再贴切不过了,真真是不干己事不张嘴,一问摇头三不知。 自家人知自家事,较之云珠,佟佳氏对她这族姐更了解几分,知道自己是等不到两人的追问,也懒得再卖关子,干脆利落地将她的意图表明:“表哥有大封后宫的打算,现如今只怕他已经有了腹稿,今日里?留你们,便是要?和?你们说清楚,这几日正是关键时候,有什么争吵闲话的都给我忍住,万不能惹出事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道最?后,声音如淬冰。 即使佟佳氏对这族姐和?云珠并不怎么看得顺眼,但她也不傻,知道这两人便是她的天然助力,既不要?推人去和?她争夺表哥的宠爱,自己的人位份还?能往上升,佟佳氏是铆足了劲,要?推他们一把的。 冷言说过,便是软语,佟佳氏又放柔了声音:“我知你们俩人都不是那等惹事的人,对你们我自是放心的,只不过这宫中人多事多,也不知是否有人故意下些绊子,你们万万记住,必须稳住。” 说完,她上下打量大佟佳氏和?云珠,见?着云珠清丽的容颜,忍者妒意道:“姐姐你康熙十年?便入了宫,这次分封一个嫔必然少?不了,您就踏实等着,至于乌雅氏,你康熙十四年?才入的宫,在宫里?满打满算也不足两年?,资历尚浅,大概能给你定个贵人的位置,旨意会在封后之以皇后的名义?下旨,以示皇恩浩荡。” 说到这,佟佳氏下意识的撇了下嘴,很快又正了神?色:“只望你们不要?辜负了我的心。” “谢娘娘恩典。”佟佳氏话音刚落,云珠便干脆利落地谢恩:“娘娘恩泽没齿难忘。” 说几句好话便能抓住这如同天上掉馅饼般的机会,将名分实实在在的定下来,这等好事傻子才不要?呢。 云珠心里?嘀咕着。 “谢娘娘恩典,我不争气,枉费了你为我费的心。”紧随其后的,便是大佟佳氏的话,只是这话意,怎么听得这么不对劲? 云珠狐疑地望去,却见?大佟佳氏手上的帕子都要?被她拧成了麻花,却还?是细声细气地坚定说道:“成为嫔,实非我所愿,还?请娘娘劝万岁爷收回成命。” 不会吧,居然真有这种傻子。 云珠看西洋景般的看着大佟佳氏,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大佟佳氏这是何意,清宫之中等级分明,不同等级的人所享受到的份例,能使用的物件都不一样,嫔为便已经算是主位了,待遇和?贵人、格格是绝不可同日而语的,就算大佟佳氏不愿争宠,能舒服点过日子,为何不愿意呢。 云珠竖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只见?大佟佳氏顶着佟佳氏的冷笑,缓慢但清晰地说道:“我听人说,和?我同年?进宫的那位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格格,过段时间要?回蒙古。” 那位蒙古格格,在清朝后宫中毫无存在感的那个人,要?回蒙古了啊!这也是件好事。云珠想着,康熙摆明了不待见?蒙古的后妃,尽管从蒙古选了妃子,但只是为了和?她们父兄联络关系,这些女?子在后宫也是可怜,能有机会回蒙古,骑着大马纵情?驰骋在草原上,或许才是这蒙古格格最?好的归宿。 只不过,大佟佳氏好端端的提她干什么,云珠疑惑地想,突然,她心中悚然一惊,莫不是...果然,大佟佳氏随后说的话,印证了云珠的猜想:“妹妹,我们佟佳一族,有你在宫中,有地位有宠爱便够了,我既不讨万岁爷的喜欢,在宫中更是毫无作用,你能不能求求万岁爷,放我出宫回家。” 大佟佳氏这段话说完,不仅将云珠震地呆立当场,更是将佟佳氏气得脸红脖子粗,她随手便抓住个摆件往大佟佳氏脸上砸去,大佟佳氏定定的没有躲闪,任由摆件砸到额头上,擦开的口子里?有血冒出。 佟佳氏忙跳起来尖叫:“你怎么不躲呢。”随着佟佳氏的尖叫,门外的宫女?们迅速围了过来。 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云珠断然喝道:“里?面没事,都别?进来。” 急匆匆的脚步声停止,变成了试探的触碰,莺莺高声喊道:“娘娘”,将佟佳氏的神?智唤回,她厉声:“都不许进来,违令者罚。” 匆匆而来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大佟佳氏还?如雕塑一般跪在地上,额头上的鲜血已经停止流淌,干成难看的血痂,云珠忙跑过去用帕子捂住创口,用眼神?示意大佟佳氏服个软,谁知道大佟佳氏却只冲着她露出一个柔软却坚持的笑容。 唉,这是铁了心想要?出宫。看出了大佟佳氏眼中孤注一掷的决绝,云珠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希望她能得偿所愿,否则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又要?在这宫中枯萎。 大佟佳氏的受伤让佟佳氏从暴怒中回神?,她按着额头:“你们先回去,这件事让我好好想想。” 原以为的好事,以这样一地鸡毛收场,云珠也不愿沾惹这对姐妹之间的事,示意大佟佳氏按好帕子,便行礼告退。 这件事的后续,云珠并没有关注,日子一天比一天热了起来,树上的鸣蝉叫的人心烦意乱,沉闷的空气简直让人喘不上气来,云珠坐在池塘旁的长廊上,倚靠着柱子,百无聊赖地冲水里?扔着鱼食。 大群大群的鱼摆着尾巴一拥而上,将鱼食哄抢一空,云珠看得有趣,重又扔下些许,正是这个时候,大佟佳氏找到了云珠,请她一叙。 云珠诧异地放下鱼食,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她和?大佟佳氏尽管同住一宫,但几乎未有交集,唯一可以称得上交集的那件事,便是大佟佳氏要?出宫了,她突然请自己过去,大概是那件事情?出了结果。 果然,等云珠挥着扇子走?进门,大佟佳氏看到她的第一句便是:“我要?出宫了。” 笑容是云珠从未见?过的明媚。 也不知那天自己走?后大佟佳氏还?说了些什么,还?是佟佳氏自己便想通了,反正结果便是,大佟佳氏终于要?出宫了。 听了这话,云珠犹豫着该给什么反应,见?到云珠这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大佟佳氏噗嗤笑了出来:“我便知道,你和?她们都不一样。”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26节 不等云珠问,大佟佳氏许是憋狠了,不带停歇的说了下去:“其他人听到我要?出宫,都问我是不是疯了,宫中多好,怎么便想着去那等遥远之地。” “可是我的阿玛镇守在广东,我从小便在那儿长大,那儿天高地阔无拘无束,在见?识过广袤天地后,我又怎会满足这紫禁城的四方城墙。” “等我出宫后,便直去广东,从此以后好也罢歹也罢,都是我选的。” 云珠好像第一次认识大佟佳氏般打量她,没想到在宫中沉默寡言的大佟佳氏,心中却有如此志向。 她不由动容,从壶里?倒满一杯茶:“那我便以茶代酒祝姐姐您,从此天高任鸟飞。” 说完,仰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当浮一大白?。” 大佟佳氏亦然,只趁着桔贝之时,用袖子轻轻遮住眼角的泪。 蒙古格格和?大佟佳氏很快出了宫,在他们出宫之后,乾清宫便出了旨意,钮祜禄氏封后。 随后,再以新任皇后的名义?,将佟佳氏封贵妃,李佳氏为安嫔,完颜氏为敬嫔,董氏为端嫔,马佳氏为荣嫔,呐喇氏为惠嫔,郭络罗氏为宜嫔,赫舍里?氏为僖嫔。 这旨意一出,如同水溅入了油锅,宫中处处都在议论,无他,实在是郭络罗氏过于显眼。 佟佳氏封贵妃都有猜测,而封嫔的七人中,董氏康熙二年?入宫,马佳氏和?呐喇氏康熙六年?入宫,李佳氏、完颜氏康熙十年?入宫,这些人要?么有资历,要?么有生育,或者二者皆有,唯有郭络罗氏和?赫舍里?氏是康熙十六年?刚入宫,赫舍里?氏还?能说是凭着家族封嫔,那郭络罗氏凭借的却只有康熙的宠爱,而这份宠爱,却让她将赫舍里?家的人压了一头。 郭络罗氏,实在不可小觑,宫中之人,均达成了这个共识。 第44章 避暑 火树银花不夜天,人?间富贵帝王家。 景仁宫里绫罗绸缎如流水般送入,色色珠宝璀璨夺目,佟佳氏满头珠翠恍若神仙妃子。 “给贵妃娘娘请安。”宫人们喜笑颜开?,见着佟佳氏便好话?连连,佟佳贵妃也?很是欢欣,见着人?便大方的抓一把?金瓜子赏过去,一时?间,各宫的宫人都争着抢着往景仁宫跑腿,就为了蹭这份喜气。 同住一宫的云珠更是直观的见证着这份喜气。自从封贵妃的旨意下来后?,景仁宫正殿里日日欢声笑语不断,就连分给云珠的份例,也?较往常好上许多,更别说送过来的日子也较之前早了不?少,这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摸着江南新进的云锦,云珠自嘲的想着。 总之,无论如何,大封后?宫对后?宫诸人?都是难得的喜事,所有人?都欢欣鼓舞,为之后?的册封礼做准备。 无疑,佟佳贵妃是志得意满的,在她进宫了一年多后?,终于正式被册封为了贵妃,仅屈居于钮祜禄氏之下,在宫中也?能?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若说这份盛大的喜悦有什?么阴影,那也?只有郭络罗氏一人?。 半夜三更,繁华散去,在只有心腹存在的卧室里,佟佳贵妃终于将内心最隐秘的不?甘心吐露。 “嬷嬷,表哥他动心了。”披散着头发的佟佳氏,卸下了脸上的脂粉,褪去了繁复的首饰,只穿白?绸里衣的她,终于流露出了小女儿?心事。 “娘娘多虑了,只一个嫔位而已。”佟佳贵妃的尾音尚在,赵嬷嬷便赶紧接过话?茬。 佟佳贵妃苦笑着:“嬷嬷,我尚且还未说是谁。” 赵嬷嬷沉默了,现?在宫中风头无两的,除了永寿宫和景仁宫,便是翊坤宫的郭络罗氏,任谁都能?看出康熙对她的偏爱。 “表哥以前对她宠爱,我告诉自己不?在意,就如同猫猫狗狗般,和她计较平白?低了身份,之前的马佳氏和呐喇氏,哪个没被表哥宠爱过,生了这么多孩子,说淡便也?淡了。” 夜色深沉,烛火摇曳,佟佳贵妃的影子随着烛火的跃动而变幻,一如她不?定的心思,飞蛾从暗处飞入,直奔着跃动的蓝色火焰而去,一头扎了进去,瞬间被火笼罩,火舌沿着翅膀起舞。 “但郭络罗氏,郭络罗氏是不?一样的。”佟佳贵妃咬着嘴唇,淡红的唇色中被牙齿咬得泛白?:“这么多年了,宫中来来回回这么多年,表哥从来都是理智的,无论多么宠爱,也?不?会给她们超越身份的地位。” “表哥就是天生的帝王。” 但凡康熙感情?用事,继后?的位置也?轮不?到钮祜禄氏了。尽管没有外人?,佟佳贵妃还是理智的将这句话?吞回了腹中。 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不?甘和怨怼:“郭络罗氏何德何能?,既无家世背景,又无生育之功,她凭什?么封嫔,表哥真是被这狐狸精迷昏头了。” “娘娘慎言。”赵嬷嬷唬的跳起。 佟佳贵妃自觉失言,咬着牙转移话?题:“万不?能?再如此,再这么下去,我们都要被挤得没地儿?站。” 这话?说的在理,赵嬷嬷忙问道:“那娘娘您准备怎么做,奴婢任凭您吩咐。” “哼。”一声?冷笑,佟佳贵妃重又打起了精神:“偏殿那人?,好吃好喝养了这么久,也?得起些作用。” “您是指乌雅格格?”赵嬷嬷试探着问道,随即又拍着嘴:“呸,我这记性,现?在是乌雅贵人?了。” 佟佳贵妃颔首:“表哥现?在对郭络罗氏正热乎着,连钮祜禄氏都不?敢管,我更没必要触他的霉头,入宫之前,家中不?是说过乌雅氏颇得表哥青眼?这一年只是表哥给我做脸,没碰我宫中的人?罢了,我便不?信,我将这人?奉上,表哥不?会笑纳。” “可万一。”赵嬷嬷半是欣慰半是忧心,欣慰在于主子终于筹划起来,忧心又在于,这乌雅氏也?不?知是何心性,目前冷眼瞧着倒是个好的,可谁也?不?知道,有朝一日受了宠,会不?会又猖狂起来。 “没有万一。”佟佳贵妃又是冷笑:“现?在必须出个人?打破郭络罗氏独宠的劲头,即使乌雅氏也?得宠,还有郭络罗氏比我们更着急呢,只怕一家独大,几家争言反而没事。” 再说,“我巴不?得这乌雅氏得志便猖狂,越轻狂才越好呢。” 赵嬷嬷细细一品味,心悦诚服:“还是娘娘深谋远虑。” 就这样,在云珠完全未知的情?况下,这对主仆对她作出了安排。 康熙十六年好事连连。 五月份,乾清宫中下了旨意,空悬几年的后?位宝座终于又有了主人?,随之而来的便是大封后?宫,六月份,正当前朝后?宫为封后?大典忙得脚不?沾地时?候,乾清宫又传来消息,宫中暑热难耐,康熙欲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尊驾,前往香山避暑。 对于关外的人?而言,京城的六月便如同一个大蒸笼,又闷又热,紫禁城里金色的屋瓦被烈日照射显得格外耀眼,四四方方的宫墙将热量全部吸收,宫中更显憋闷,太皇太后?上了年岁,一进六月便中了暑,康熙惊慌不?已,忙将前朝后?宫的事情?扔下,吩咐避暑。 避暑这等事情?不?算秘密,宫人?们早已口口相传,虽然旨意没有下来,但后?宫中的妃子们已经盼的望眼欲穿,期盼着自己在伴驾名单上。 伴驾出游,既有更多的机会争夺康熙的宠爱,还能?领略和宫中截然不?同的风景,更能?避开?宫中那闷热的天气,对于后?宫里日子过得一成不?变的人?,有着绝佳的吸引力。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些日子里,不?管在哪里,云珠都能?听?见宫妃们的窃窃私语声?,这份热切,甚至都压下大封后?宫的事宜,成为最被关注的大事。 在外面如此,回到宫中也?依旧躲不?过这个话?题。 又是一日请安后?回宫,云珠将将脱下汗湿的衣裳,温水打湿帕子,春杏轻柔地将云珠背上细密的汗珠子擦去,温热的帕子让云珠发出舒适的喟叹。 “主子。”春杏犹犹豫豫。 “是想问避暑的事情??”云珠一脸的了然。 “是的。”春杏羞赧地挠着头:“奴婢进宫至今已近十年,从未出过这紫禁城,实在想沾着主子的光,出去看看。” 云珠笑着摇头:“我倒也?想去,只不?过这不?是我想去便能?去的了的,便只等着罢。” 说着,又亲昵地点了点春杏的额头:“咱们春姑姑且放心,若我能?去,必定带上你。” 说完便不?管又惊又喜的春杏,径自卸妆休息。 对于避暑的人?选,云珠也?不?是没有过猜测,封后?大典即将到来,贵妃的册封也?非小事,钮祜禄皇后?必然无法分身,佟佳贵妃在两可之间,郭络罗氏必定有一席之地,其他人?却也?只看上位者的心意,也?不?知谁能?成为这个幸运儿?。 云珠猜测着幸运儿?人?选的时?候,却没料到,原来这份幸运花落自身。 又一日,天气晴朗,大片大片的白?云飘在空中,将天压得低低的,好似触手可及,飘荡的白?云将炙热遮挡了大半,是个难得舒爽的好天气。 佟佳贵妃带着冰碗,便去了乾清宫。 “表妹如何今日来了这里?”康熙将佟佳贵妃扶起,含笑问道。 “表哥,今日里御尚房呈上的这道冰碗,最能?消暑解热,臣妾吃着味道不?错,想着您小时?候便爱吃,特?特?给您尝尝。”佟佳贵妃很是娇羞。 康熙心情?大好,这事情?里面还有个官司,小时?候他格外贪凉,然而有一次将肚子吃坏后?,太皇太后?便禁了他吃这种凉物,只能?趁着去舅家的时?候,在佟佳府上偷偷吃上那么一小口。、幼年的回忆浮上心头,康熙看着佟佳氏的眼神更软:“表妹费心了。” 挥手示意试膳太监退下,康熙端起冰碗便吃了一口,冰凉凉甜丝丝的味道便和记忆中一样美妙,即使他现?在已经对冰碗没多大兴趣,仍然很给面子的吃了几口。 “滋味确实不?错。”康熙将勺子放回碗里,赞许道:“梁九功,吩咐下去,给做这道冰碗的厨子赏赐。” 随即又看着佟佳贵妃,关怀道:“这冰碗滋味虽好,但总归是凉物,万不?能?贪凉伤身。” 佟佳贵妃露出苦闷的样子抱怨:“这宫中实在是太热了,不?靠着这冰碗,日子实在难熬。” 康熙了然,又是旁敲侧击打听?避暑人?选来了,只不?过表妹又何需有这种担心,既然表妹已经问了,便给她定心丸。 如此想着,康熙又笑了:“很快便能?凉快起来了,瀛台是个好地方,离朕最近的稻香斋,已经留给你了。” 佟佳贵妃笑得格外开?心,听?着康熙如此重视自己,心里不?是不?得意的,但,想到此行的目的,佟佳贵妃重又冷静下来,她含羞带怒地嗔道:“表哥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宫中两个月后?便有那等大事,钮祜禄姐姐一人?如何忙得过来,臣妾虽然有些小性子,但也?是明理的人?,这种时?候怎能?不?帮钮祜禄姐姐搭把?手。” “是我想岔,误会表妹了,今日江南新送了一批东珠,表妹便带回去,当我的赔礼。”佟佳贵妃如此懂事确实让康熙惊讶,他忙柔声?安抚。 佟佳贵妃顺势而为:“臣妾去不?去的倒不?是大事,只我宫中的乌雅氏,可怜她小小年纪进了宫便没出去过,从未见过我大清的大好河山,本来我去了能?顺势将她捎带上,可我想着不?去,若将她留在宫中,总觉着怪不?落忍的,还求表哥将她带上长长眼界。” 佟佳氏话?音刚落,宫外突然传来隆隆雷声?,却是她在乾清宫的这段时?间里,风云突变。 穿堂风从窗户吹入,将御案上的奏折吹得哗哗作响,纸张拼命地试图飞到空中,又被镇纸牢牢压住,只徒劳的作着无力的挣扎。 康熙的心情?,便如这天气般转向阴沉,刚入宫的时?候,表妹满心满眼的都只有自己,自己在她心中也?只是幼时?的表哥,在宫中的种种霸道,也?只是拈酸吃醋,因此无论多么的出格,在他看来都无伤大雅。却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如此赤诚的表妹,也?学会了宫中那套算计。 嘴角的笑意收起,康熙意味不?明地看着佟佳氏,只轻声?问了句:“表妹真心如此想?” 凭着对康熙的了解,佟佳贵妃隐隐觉着走错了棋,但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便硬着头皮说道:“自是真心。” 康熙没再说什?么,只坐回椅子上,兴致寥落地应了下来:“既如此,便随你心意。” 就这样,云珠的名字出现?在钮祜禄皇后?最后?宣布的避暑名单上。 第45章 新宠 烈日灼灼,旌旗蔽日,盛夏的紫禁城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车架,却是内务府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净水泼街,黄土净道,吉象高吭中,宽大的帝王御辇从午门行出,华盖遮天蔽日,仪仗逶迤而行。 康熙端坐在宽大的帝王御辇中,感受着京中百姓的山呼万岁,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兢兢业业十数载,尽管三藩未定,但也不成气象,这跪拜的民众,正是天下归心的证明。 隔着宫墙,云珠隐隐的听见了呼啸般的声音,此等盛景不由让她?心?向往之,恨不得也能目睹盛况,然而,这也只能想想罢了。 当康熙在感受着万民臣服,山呼万岁的时?候,云珠却闷在狭小的马车里一动也不能动。 御辇后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凤辇,再之后才是?宫妃的马车。 此次避暑赶上宫中正?有?大事发生,钮祜禄皇后和佟佳贵妃留在宫中,排演着大典的流程,随着康熙出?来的妃嫔除了生育子女有?功的,便只有?宜嫔郭络罗氏和云珠了。 在这许多?人中,云珠的份位最低,内务府将她?的车架排在妃嫔的最后,再往后便是?宫女太监和拉着行李的马车。 遥遥的听见人声鼎沸,云珠已经能够想象到一墙之隔的前方是?多?么的热闹。 终于,前面长长长长的车队终于有?了挪动的迹象,云珠乘坐的青布马车也从侧门走了出?去。 侧门的门槛早已卸下?,但云珠也很明显的感觉到已经出?了紫禁城。 从某个时?刻开始,马车开始颠簸起来,全不似在宫中的平顺,马车外的声音也愈发的热闹,好似就在耳边一般。 马车的颠簸丝毫没有?打消云珠的兴致,她?悄悄的将车帘掀起一个小角,小心?地将眼睛凑过去,兴致勃勃地打量起来。 此时?御辇已然经过,凤辇也走过许久,御辇和凤辇的贵气逼人,已经足以让旁观的百姓看得心?满意?足,给足了他?们回家后和街坊四邻吹嘘的谈资,在这煌煌车架后跟着的青布马车,实在过于普通,他?们看了几驾便忙着大声和周边人诉说着帝王的英姿,说到兴头?,约着前往酒楼喝上一口水酒,三五成群的离开。 云珠从掀起的车帘里看到的,便是?众人离开的背影,以及民众离开后稀疏的街道。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27节 这份冷清并?未让云珠失望,这是?进宫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市井的烟火气,云珠贪婪地望着拿着糖葫芦叫卖的小贩,好半天才扬起头?,对着平凡无奇的车顶不断眨眼。 车队继续前行,从紫禁城出?发向着西北而去,越走越远,路也越来越颠簸,从悄悄掀开的帘子望去,道路两旁的民众都已散去,只有?銮仪卫,举着华盖尽显天家威严。 从銮仪卫组成的间隙中向外往去,房屋已然不见,只有?连绵不断的麦田,六月里京城的麦子已经迎来了收获期,金黄的麦浪随着风滚滚而动。 翻涌的麦浪一茬接着一茬,云珠目不转睛的盯着麦浪,甚至都忘了马车的颠簸。 不知过了多?久,连绵的麦田终于到了尽头?,视野的前方被山陵阻挡。 唰的一声,云珠飞快的将路途中掀开的车帘放下?,拉平整衣裳又整理好头?发,待春杏走上马车,见到云珠依然精神奕奕。 “怎么停下?了?”云珠好奇地问道。 “主子,这便是?香山了,前面是?山道,马车上不去,主子们都在换肩舆,奴婢便赶紧来服侍您了。”春杏早已经将事情?打听清楚。 在春杏的搀扶下?,云珠挪下?了马车,太监在銮仪卫和宫妃之间围出?布障,惠嫔呐喇氏、荣嫔马佳氏等人都在前方挤着。 宜嫔俏脸铁青,厉声呵斥着回话的太监:“到底还要我们在这里等多?长时?间?” 小太监唯唯诺诺:“主子,前头?万岁爷起了兴致,要步行上山,后边便耽搁了下?来,还请您再等等。” 丹凤眼一瞪,宜嫔冷笑连连:“这便是?看着皇后主子不在,你们便这么糊弄我们,我便不信了,皇后贵妃在这里,你们也让他?们干等着?” 小太监脸色惨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望着还是?小孩模样的小太监这战战兢兢的样子,云珠终是?不忍,悄悄叹了口气,轻盈地走上前来,温柔地说道:“宜嫔娘娘,这儿的景色真美。” 随着云珠的眼神,宜嫔只见到连绵不绝的青山,一道残阳铺在山林之上,为树木镶嵌上金边。 她?翻了个白眼:“这等景色,我在关外见得多?了,也就你这种没见识的,将这当成了不得的大事。” 被这么数落了一顿,云珠未见愠色,悄悄冲着小太监摆摆手,小太监心?领神会,躬着身子跑了,云珠这才笑着说道:“妾身曾听过一句诗,我见青山多?妩媚,想来便是?诗人见此情?景有?感而发。” “好,好一句我见青山多?妩媚。”带着青年人意?气的男声传来,宫妃们纷纷循声望去,却见康熙已换上轻便的衣裳,一身登山打扮,含笑望着云珠:“你便是?乌雅氏?果真和表妹说的一般,是?个灵巧的,不知可愿意?陪朕登山赏这山色?” 此话刚出?,云珠便感受到各种眼神如利剑般刺来,特别?是?宜嫔,那瞬间扫过来的眼神,恨不得将云珠生吞活剥了。 云珠对这些眼神不以为意?,她?盈盈拜下?,素白的脸颊别?夕阳映衬的更显娇羞,她?含羞带怯:“臣妾愿意?。” 一只大手出?现在眼前,这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但掌心?和手指上磨出?的茧子暗示了手的主人并?非文弱书生。 云珠长长的睫毛忽闪,试探地将手放入大手之中,康熙顺势将她?的握住。 入手便如同最最顶级的羊脂白玉般温润,康熙摩挲着,爱不释手。 一阵痒意?袭上心?头?,云珠忍着缩回手的本?能,眉目含情?地看着康熙,被这盈满水意?的杏眸一瞧,康熙的心?里都酥软几分,悄然将云珠的手握地更进,凑到云珠耳边,轻声说道:“爱妃,走吧。” 成年男人的气息在耳边拂过,热意?涌上耳垂,白皙如玉的耳垂瞬间红到透明,如上好的红玉,康熙看了只恨不得含在口中好好品味。 愉快地笑了几声,康熙握着云珠的手,便要往山道而去。 宜嫔眼神闪了闪,似拈酸又似撒娇:“万岁爷,您可不能这么偏心?,臣妾也想陪您赏这美景。” 这话阻止了康熙前行的脚步,他?回过头?去,看着明艳动人的宜嫔笑得娇憨,原先听见她?说那句没见识而引起的不耐终于褪去,心?里软了下?来,眼中似有?动容。 云珠轻柔地将手从康熙手中抽了出?来,感受到手中那份柔软离开,康熙本?能地顺着望去,却见乌雅氏已经懂事的收起了笑容,退后两步站到身后,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唉,康熙心?中叹气,后宫中怎么还有?这么老实的人。 他?恨铁不成钢的想着。 随即用更大的力气将云珠的手抓了过来,紧紧地握在手里,不给云珠一点逃离的空间,对着强撑笑意?的宜嫔说道:“下?次吧。” 随即笑着拉着云珠向山上而去。 落后康熙一步的梁九功,怜悯之色一闪而逝,要知道,康熙心?血来潮要登香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召宜嫔伴驾,甚至为了更有?意?趣,都没让太监传旨,反而是?亲自来到后妃暂歇处,谁想到乌雅氏便这么又入了万岁爷的眼,这真是?时?也命也,也不知道宜嫔若知道为她?人做了嫁衣裳是?何感想。 当人,梁九功内心?的波动无人关心?,宫妃们望着并?肩前行的两人,神色不明。 好半天,才传来带妒的声音:“看样子咱们这万岁爷又找到了新宠。” 宜嫔被众多?意?有?所指的眼光望着,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正?想着不管不顾发作一番,荣嫔马佳氏却冷笑着说道:“万岁爷哪年没个新宠,谁又能一直得宠,与?其盯着这些,不如将心?思?放在孩子上,这才是?正?经。”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甚至可以说这是?宫里生存的不二法门,因此荣嫔这话一出?,含嫉带妒的眼神收回不少,空中的酸味都轻了许多?,唯有?尚未生育过的宜嫔,心?里更是?煎熬,甚至觉得旁人看她?,都添了怜悯。 这是?心?高气傲的宜嫔绝对不能忍的,她?忍者羞窘承受着各种打量的眼光,心?中恨得滴血,死死咬着嘴唇,抑制住内心?的冲动,等到肩舆抬过来后,迅速地坐着肩舆离开。 后续的这些口舌云珠并?不知道,她?陪着康熙走在香山的小道上,感受着自然的滋味。 香山虽说是?山,但并?非高山,这香山行宫才修好没多?久,上山的路上铺了大块的青石板,尚未被野草侵蚀,正?是?最好的时?候。 云珠错后康熙半个身位,被康熙牵着手,顺着步道往山上走去,此时?金色的阳光正?在挣扎着不愿下?山,月亮却在天边已经露出?身影,林间的树木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从山道上往下?看去,金黄的麦浪被风吹得波涛起伏,清新的风吹拂到身上,带走了紫禁城的暑热。 此情?此景,有?山有?木,有?风有?月,正?是?夏日里最好的时?候。 第46章 福祸 拾级而上,沿途绿树成荫,鸟鸣啾啾,和名山大川比之,香山许是名不见经传,但也?自?有一番意趣。 云珠意态自如地随着康熙前行,毫不见第一次伴驾的拘谨与不安,她?杏眼圆睁,饶有兴致地投入进了山林之中,山中的一点点动静,都能吸引到她的注意。 又一次的,云珠的注意力被山林间惊起的枭吸走,若在?平时,妃嫔伴驾时如此散漫,必然?会招了康熙的恶,然?而云珠的走神被康熙看着眼中,却毫无不悦之感。 许是因为,身边人确确实实是按照她所说的,真真正正全身心的投入着,纯粹地欣赏着这份美景。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全然?出自?本心,并非由于帝王之威而强作喜爱,后宫妃嫔,无论是谁,都以康熙的喜为喜,以康熙的恶为恶,康熙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种纯粹的热爱,这让康熙很是欣喜。 香山位于北京的西北,此处层峦叠嶂,飞泉叮咚,走在?山中很有神清气爽、耳聪目明之感。 康熙幼年时曾经随着顺治帝来过一次,那一次便对?这香山念念不忘,待亲政之后,便下旨在?元明两?朝修建行宫的基础上,新建香山行宫,由于三藩的叛乱,这行宫修的断断续续,在?康熙十六年才总算修建完毕。 这不,刚收到行宫修建完成的消息,康熙便迫不及待地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前来避暑,足以见他对?香山的热爱。 看着云珠对?香山如此喜爱,康熙不以为忤,甚至有了种微妙的得见知音之感,甚至激起了他早已失去的少年意气。他朗声笑道:“乌雅氏,这香山的主峰香炉峰上有一巨石,状似香炉,便以此为界,朕与你比试谁先到这香炉石。” 云珠从山川丽色中分出小半心思,听着康熙的话语,毫不犹豫便应了下来。 待康熙大马金刀地往前走去,云珠抿了抿嘴,调整着呼吸,也?不甘示弱地走了上去。 奇妙的是,无论康熙走得有多快,自?觉将云珠甩下多远,等到他沿途歇息的时候,总会看见云珠赶上来的身影。 几?次三番之后,康熙更是对?云珠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天越来越暗,黄昏的天色朦胧,香炉石近在?前方,云珠气喘吁吁地追上的时候,却只见康熙负手站在?巨石前,留下最后一段距离,不再前行。 等到云珠终于赶上,却只见康熙含着笑意回望,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看着她?额头上浮上的薄汗,看着她?洁白脸颊上浮出的红晕,逼人的活力铺面而来,康熙感到心种的那根弦被轻轻触碰,如同平静的湖面被一阵微风吹过,平添上几?分波澜。 云珠心中一颤,指着前方的巨石,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平复着呼吸:“这便是万岁爷说的巨石吗?” 康熙短促地笑了两?声,又往后退了几?步,示意云珠上前。 云珠本就大的杏眼被惊得更大,“砰、砰、砰、砰”胸中什么?东西在?剧烈跳动,似要挣脱束缚。 尝试着往前走了几?步,御前侍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卫并未有阻挡之意,云珠很快便平复了心神,往巨石方向前行,很快便到了巨石之下,云珠伸出手,试探着向巨石触摸而去,指尖和巨石已经是一寸之遥,手指停在?空中,顿着不敢再进一分。 夜间的山风也?凉了下来,云珠白皙的手指悬在?空中,被这凉风吹得如冰块一般,指尖都被冻得苍白。 指尖一暖,被大掌握在?心中,康熙从身后将云珠抱住,握着她?的手,触碰到了巨石。 循着力道倒在?康熙怀中,一日的舟车劳顿也?没有让他身上出现难闻的味道,被有力的大手环住,云珠更加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她?扬起笑脸,轻轻靠在?康熙的怀抱里,轻声说道:“万岁爷真是龙马精神。” 康熙闻言,朗声而笑:“有赏。” 云珠靠着康熙怀中,打量着四处的景色。 此时正是晨昏交际之时,金乌散去,山间蒸腾起云雾,巨石样的香炉中云雾缭绕,便如同香炉中的香灰袅袅上升。 世间美景,竟至如此。 云珠彻底沉醉在?山色之中。 夜风愈加寒凉,天空中最后一点灰白消散,白日里秀丽的景致,被夜色一盖,显得狰狞起来。 云珠不能控制地打了个寒颤,这轻微的动静康熙通过怀抱感知的一清二楚。 山林中传来呜咽之声,云珠接连不断地又打了几?个寒颤。 康熙微微皱眉,牵着云珠的手顺着山道往前而行。只见从主峰巨石下去后,走过重阳阁、踏云亭、再经过紫烟亭,转过几?道弯后,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层峦耸翠间,屋瓦隐隐可见,沿着山峦到处起伏。这便是新修好的香山行宫。 对?于香山行宫,云珠向往已久,和紫禁城的恢弘大气不同,这儿仿江南而建,既有园林美景,也?有碧湖浩渺,坐在?肩舆上,云珠目不转睛地往外?看着。 康熙从闭目中回过神来,看着云珠的神色,心中更为得意,行宫的修建倾注了他的心血,光样式雷做模型便做了好几?次,这行宫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康熙且关注着。 见到云珠对?他的功绩如此欣赏,康熙龙心大悦。 就连听见云珠在?后面大声喊着“停下”,也?没有坏了兴致。 挥手叫停肩舆,康熙沉稳地从走了下来,满怀关切。 云珠现在?心中格外?不安,只勉强地和康熙请罪后,便焦灼地看着四周,好似在?找些什么?。 她?不顾一切的叫停肩舆,是因为在?路边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春杏,果然?是你。”没等云珠找很久,春杏便顶着肿成核桃的眼睛走了过来。 一走过来,便对?着云珠连连磕头,懊悔不已。 “这又是何事?怎地又行如此大礼。”云珠温声将春杏扶起:“天大的事都有解决办法,你先不用着急。” “主子?,”春杏想起这事,便悲从中来:“主子?,庄子?的总管说,咱们是后面添加进的名单,所以没有收拾好宫殿给您住。” “啊!”云珠短促地惊呼一声,随即想到身旁的康熙,又将话音吞下,她?来回踱着步子?,慢慢思考,既然?她?已经顺利到了这里,内务府必然?是将她?写在?名单上的,无论如何总得收拾出她?住的地方,但总管如此说,许是出了什么?岔子?,至于说没有地方住,云珠是万万不信的,最多是让她?住去远离康熙的地方,有担心她?会闹事,便先给了她?的宫女一个下马威。 好似想了很多,其实?也?只是瞬间罢了,云珠无意识蹙紧的眉头松开?,她?噙着淡淡笑意,胸有成竹地吩咐着春杏:“你现在?再去问问,必然?已经收拾好宫殿了。” “那,主子?你怎么?办?”春杏满心满眼都是云珠,将不远处隐在?暗处的帝王车架忽略了个彻底。 “我便在?这里等你。”云珠温柔的笑容给了春杏定?心丸。 春杏行动力很强地跑了出去。 云珠笑容清浅,想着康熙行礼,斟酌着如何回话,让这帝王尽早回他的寝宫体顺斋。 还不等云珠说话,康熙便好似通晓她?的心意般,挥手叫停,只饶有兴致地等着。 很快,春杏便跑了回来:“主子?,真的有,那边的烟波楼已经收拾好了。” 顺着春杏的示意望去,烟波楼离此间很是遥远,离康熙的体顺斋更远,要想见到康熙,几?乎得走过整个香山行宫。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28节 云珠沉默了一瞬:“便去那儿。” 说话的时候,云珠的神态还是如此平静,若不是从她?颤抖的嗓音中听出了她?的脆弱,康熙也?被她?状似平静的表象瞒了过去,一阵心疼汹涌而出,望着云珠行礼告退的身影,康熙抓住她?白皙的手腕:“乌雅氏,随朕住体顺堂。” 第47章 侍寝 体顺堂,是康熙在香山行宫的居所,云珠略略思忖片刻,立时露出含羞带怯的笑容,无声的将手腕滑出。 感受到手中温软的离开,康熙皱着眉,神色不悦。 云珠却反手抓住康熙的手掌,手指相缠,尽显旖旎。 康熙的不虞如潮水般退去?,指间的手触之柔软,恍若无骨,他紧紧牵着手中人往体顺堂走去。 云珠垂下眼眸,遮挡住闪烁的眼神,无论这行宫总管是?受了谁的示意给她小鞋穿,反正她一力降十会,将主要矛盾康熙抓住,幕后人?若知道她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知脸色如何。 这等时候居然还?能想起马哲,上辈子的教育真是?深入人?心,云珠牵起嘴角,讥讽的笑意一闪而过,几不可见,等她抬头?,又是?那个柔顺淑雅的乌雅贵人?。 体顺堂位于香山赏景的最佳位置,此时天色已?暗,在火把的照耀下,只能见到树影摇曳,康熙和云珠收回?赏景的目光,在御前侍卫的簇拥下,径直到了体顺堂所在之处。 推开沉重的大门,只见里面灯火通明,秀丽的宫人?轻描峨眉,在璀璨的灯火下恭迎着行宫的主人?到来。 训练有素的宫人?心下震惊,但?面上并未表现出丝毫的异样?,她们低低地伏下身子,身体弯折成直角的模样?。 “梁九功,带你乌雅主子安置妥当便,住在……”说到这,康熙卡住了,这体顺堂他也是?第一次入住,在这之前仅从图纸上见过宫殿分布,一时也想不好让云珠住在哪里才合适。 梁九功察言观色,深体上意:“万岁爷,体顺堂后头?挖了个大湖,碧波荡漾,菡萏盛开,正是?最好的时候,湖边用从南边运来的湘妃竹搭了面阔五间的小屋菡萏阁,夜间风吹过来,且凉爽着呢。” 这,莫不就是?后世?经常说的湖景房,梁九功的那张巧嘴,说得云珠都动了心,眼巴巴地看着康熙,只待他点头?,便让春杏带着行李过去?安置。 “菡萏阁?”康熙修长的手把玩着云珠的手指,感受着独一份的腻和滑,翻来覆去?把玩过后,康熙无视了云珠期盼的眼神,淡淡说道:“水边阴湿,女主常住不好,便住这偏殿吧。” 康熙说得随意,梁九功却完全不敢怠慢,连这等细枝末节都考虑到,可见这乌雅氏是?入了康熙的眼。 梁九功示意春杏跟上,早有机灵的小太监将云珠带过来的行李送来的体顺堂。 春杏挽起袖子,将小太监们指挥的团团转,务必用最快的速度给主子营造出舒适的空间。 小太监们脚下跑得飞快,很快云珠不多的行李安置妥当,梁九功自去?体顺堂正殿复命。 此时的云珠,早已?跟着康熙进了书?房。 不得不说,康熙是?一个对?自己堪称苛刻的帝王,每日里严格规定了读书?练字的课业,即使?这一日旅途劳顿,也并不例外。 小书?斋里灯火通明,宫女们无声地进出,将略微暗下的灯芯不断挑亮,云珠挽起袖子,卸下指甲,轻柔地研磨起墨来。 梁九功走来的时候,只听?见层层账幔之中,传来男人?压低了声音的调笑声:“古人?说,红袖添香夜读书?,诚不欺我。” 再之后,便是?温柔婉转的女声,模糊不清却全是?暧昧。 含糊的声音随风而逝,梁九功这一无根之人?都听?得脸红心跳,他拍了拍脸颊,镇定下来,这才掀开帘子觑着空当回?话。 “爱妃且先去?拾掇拾掇,随后再过来陪朕用膳。”康熙从练字中回?神,示意云珠先收拾妥当。 体顺堂的宫女扬着同样?弧度的笑容,将云珠送到了偏殿,偏殿里春杏早已?在浴桶里备好了热水,甫一见到走开的云珠,春杏甚至有种见到范进中举的欣喜感。 不待云珠多说,春杏忙服侍着她进了浴室,上好的香露被倒入水中,温热适宜的水蔓上云珠的脖颈,细嫩的身体在夜色下白得恍若在发?光。 白皙小巧的双脚从水中走出,踩在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水印,水珠从身上流下,滴在地上汇聚成浅浅的水洼。 大大的帕子将云珠包裹起来,她享受着宫人?力度恰到好处的按摩,又睁着眼睛将春杏拿来的衣裳挑挑拣拣,最终选定了一身天青色的宫装。 现如今的宫装都是?直上直下,如水桶一般,云珠拿到内务府送来的宫装的时候,关上门来让夏荷稍作修改,并未有太大的变动,只是?腰间稍稍收了些许,平时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改变,只觉得走动之间无端的添了风情。 等到云珠穿着这套宫装走到体顺堂正殿的时候,康熙的御膳已?经摆满了整个桌子,顺着脚步声望去?,只见丽人?迤逦而来,天青色的宫装衬得她未施脂粉的脸庞更加清丽。 手指在手心蜷缩,康熙抑制着将云珠拉入怀中的想法,对?着云珠淡淡颔首。 这一天折腾下来,云珠已?经很是?疲惫,沐浴之时的小小憩息只够稍稍养回?精神,得到康熙的示意,她左右看了看,便挑了康熙下首的位置坐下。 云珠的这个坐下,却又让梁九功惊出了一身冷汗,侍膳侍膳,哪个宫妃敢堂而皇之坐下,便连之前的赫舍里皇后,落座前都得象征性的给万岁爷布上几道菜,更别说其他人?了,一些小妃子从头?站到尾,全程布菜也是?有的,这个乌雅小主,却这么莽撞,真是?白长了一副机灵相也不知是?如何学的规矩。 这确是?冤枉云珠了,虽然佟佳贵妃有了利用她争宠的心,但?贵妃心内却如同火烧般煎熬,对?于云珠,她采取眼不见心不烦策略,该教的规矩,一个也没教。 梁九功为云珠捏了把冷汗,云珠却混不知自己在危险边缘试探,梁九功轻轻咳嗽一声试图暗示,没想到云珠没有听?见,却被康熙抓个正着。 视线扫过梁九功,梁九功将多余的善心收起,侍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见康熙已?经吃了第一口,云珠便也不客气的吃了起来,安抚饥肠辘辘的肠胃,不愧是?给帝王的御膳,菜肴才入口,鲜,香,滑,嫰,各种滋味在口中爆炸,云珠眼前一亮,又向其他的菜伸出筷子。 康熙含笑看着云珠,并不为她的僭越而生气,看着云珠吃得香甜,他反而也胃口大开,多吃了几碗。 待云珠放下筷子,康熙也跟着将筷子放下,宫人?们鱼贯而入,将餐食撤走,又送来清茶漱口,最后才是?一碗要喝的茶。 茶水轻沾红唇,云珠咂摸着回?甘,笑得眉眼弯弯:“万岁爷,这茶真不错,后韵悠久,滋味绵长。” “是?吗?”康熙目色深沉的看着云珠,大拇指划过她的红唇,唇色更显娇艳。 云珠笑着:“万岁爷旁边便有此茶,您若不信,尽可以尝尝。” “好主意。”康熙眼中的暗色愈发?浓重,看着云珠的眼神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诱人?的红唇,云珠羞涩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如轻罗小扇忽闪忽闪,很快,瞬息之间,云珠又扬起白嫩的脖颈,欲语还?羞地看着康熙。 被云珠含羞带怯地盯着,康熙再也不压抑内心的渴望,大大的手掌托住脸颊,康熙终于尝到了心心念念的红唇滋味。 唇齿相缠,香唾相交,果真便如云珠所言后韵悠久,滋味绵长。 康熙一手掌着云珠的脸颊,一手搂住她的腰肢,将云珠死死地搂在怀中。怀中的身体香软可人?,恍若无骨,仅搂着腰已?经足够让康熙爱不释手。 云珠的嘴角溢出模糊的咕哝之声,又轻又软,听?在康熙耳中,不由让他心神一荡。 宫人?们早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偌大的体顺堂里,仅有康熙和云珠二人?,唇舌的纠缠声啧啧作响,在空旷的殿中回?响。 大手捏着云珠的脸颊,手掌上青筋突出,扳动着云珠的脸随着用力的方?向而变化。云珠被康熙吻得满面潮红,腿脚发?软,全身的支点都在康熙搂着她腰的手上。 眼波迷离,气喘吁吁,云珠溢出的轻吟让康熙心中痒意更甚。 稍稍将唇舌松开,给云珠一个喘息之机,康熙慢慢地将吻移到云珠的耳后脖间,满室的菡萏花香,也不知是?池中的香味随着夜风潜来,还?是?怀中人?身上的香味。 一连串的印子在云珠耳后脖间浮现,白皙的肌肤上鲜红的印记更添殊色,这让康熙的目光更是?暗沉,彻底沉醉在了云珠的温香软玉之中。 搂着云珠的手稍稍放松力气,腿软地站不住的云珠立时环住康熙的脖子,丰润的小臂在康熙脖子后面相交,引得康熙又在手臂上添了印记。 听?到云珠受到惊吓的惊呼,康熙低低地笑出声来,最从纤长的脖子中抬起,两手使?力将云珠报起,直奔卧榻而去?。 衣服掉在在脚下,谁也顾不上捡起收拾,磕磕绊绊踩着不断落地的衣裳,入了床中,床帐放下,遮住了一室春色,只听?见男女呢喃之声久久不停。 第48章 事后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云珠满面潮红地平复着喘息,贝齿轻咬红唇,眼中水波潋滟,康熙重重地倒在她的身上,沉沉呼气,深陷在这温柔乡中。 好?半晌,康熙终于抬起头来,深深地看着云珠,望着她似玉的肌肤上斑驳的印记,心念一动,欲念重又浮现。 宽大的手掌捧着云珠的脸颊,顺着脸侧摩挲,望着云珠好?似能滴出水的眼眸,康熙轻笑两声,压着嗓子在云珠耳旁调笑:“爱妃白日里说我见青山多妩媚,青山见爱妃也当?如?是。” “谢万岁爷夸赞。”云珠柔媚地望着康熙,手无力地扬起又垂下,指尖似无意?般拂过眼前?高?耸的喉结,既轻柔又随意?,一触即离,却再次勾起康熙的心头火。 喉结滚动几下,康熙低低笑了几声,用力将云珠扯到身旁覆身而上,将她带入新一轮的情潮之?中。 云珠秀眉似蹙非蹙,红唇似张又合,低低地喘息间?,在康熙耳边发出酥软之?音,情至浓时?,环住康熙脖子的手腕失力般垂下,顺着康熙的腹肌来回抚摸,贝齿般的牙齿也轻轻地咬上喉结,激得康熙更加热切,眼中的光好?似要将云珠吞噬,更加大力地动作起来。 良久良久,连月亮都隐入云层,房中的动静终于停下。 “梁九功,叫水。”康熙沙哑地声音中带着淡淡的靥足。 梁九功忙指挥着宫女将换了好?几遭的热水呈了进?去,伺候着主子沐浴。 被侍女搀扶着坐进?浴桶之?中,云珠才察觉到全身的酸软无力,待沐浴后走?出浴桶时?,脚将将沾地,便感觉如?踩到了一团棉花,脚软地直往下坠,宫女们忙扑上来扶住云珠。 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康熙顺着声音望了过来,正?好?看见云珠满面通红,手足无措地被宫女扶着。 康熙心情大好?,走?过几步将云珠揽在怀中,让云珠能够倚靠在他?的身上,望着羞红了脸的云珠,他?意?味深长?地说道:“等习惯了便好?。” 云珠恨恨地将脸埋入康熙的肩头,只能从红透的耳朵能窥得一番心思。 稍稍平复心情,云珠从康熙怀中退出,便要行礼告退,按宫中规矩,皇帝身侧不留侍寝的妃嫔入睡,妃嫔承宠后便要搭着肩舆离开。 望着云珠那颤巍巍行礼的模样,康熙心中不由一软:“偏殿里乱糟糟的,你今儿便住在这里,别回去了。”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康熙心下诧异,什么时?候他?居然也会如?此打破规矩了。 错愕地看向云珠,正?好?看到她惊喜满满的样子,又将反悔的话语吞了回去,罢了罢了,反正?这儿也不是紫禁城里,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和讲究。 揽着云珠回到卧床,宫女们已经将那一片狼藉收拾妥帖,盖着江南绣娘精心织出来的锦缎,云珠靠在康熙的怀里陷入了深眠。 软玉温香,不外如?是,闻着怀中馥郁的香气,康熙也沉沉入睡。 翌日,天光微亮,不等太监的喊叫,康熙便已经从沉睡中醒来,尚在迷蒙中却感受到一阵阵温热的吐息吹在颈间?,这让他?悚然一惊,等触到怀中之?人?时?才想起,前?一日里不是独自安寝。 云珠好?梦正?酣,丝滑的头发披散,婉转延伸上康熙的臂膀,抚弄了一阵秀发,康熙终于叫人?进?来伺候。 被康熙起床的动静惊醒,云珠掩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呵欠,随后披上外套,便迎上前?来,顺势接过宫女递过的蹀躞带,为康熙系上,拿着蹀躞带的手从腰间?穿过,好?似整个?人?都投入康熙怀中一般,康熙心满意?足地摸摸云珠的头,穿戴整齐后走?出了体顺堂。 梁九功自是跟着康熙离去,但?他?在离开之?前?,特特将干儿子小珠子叫过去叮嘱又叮嘱,让他?万不能轻忽了去。 因此,康熙前?脚刚离开,后脚小珠子便张罗起了一大桌子的朝食,云珠笑眯眯地坐上桌子,细细咀嚼,感受着最顶级御厨的手艺。 放了牛乳的饽饽香甜可口,甜滋滋的萨琪玛一口下去更是幸福感十足,云珠心满意?足地品尝着,自在的好?似在自己宫中一般。 山间?的晨风犹带凉意?,清爽的风吹入,吹拂起云珠鬓边的绒花,真真是人?比花娇。 惬意?地眯上眼睛,云珠轻轻抿着热茶,感受着这一刻的惬意?。 这份宁静却被一阵骚乱打断。 睁开眼睛,云珠好?奇地看着小珠子,体顺堂再怎么说也是帝王居所,也不知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里闹事。 小珠子一脸尴尬:“娘娘,外面是行宫的管事太监张太监给您请罪呢。” 原来如?此,这是打听到康熙不在宫中,特特来堵她呢。 嘴角噙起冷笑,云珠摩挲着杯壁,淡淡说道:“既要请罪,便让他?进?来。” 守门的太监犹豫地看向小珠子,得到小珠子的点头示意?后,才将张太监放入。 “奴才张得用拜见贵人?。”张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一见到云珠,便忙不迭地请罪。 “起来回话。”无论见到多少次,对于这动不动便下跪的规矩,云珠还?是不能习惯,尽管计划着趁这机会将行宫总管拿捏一番,顺势立威,但?云珠也没想着在这等折辱人?的事情上使什么手段。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29节 香山行宫是一个?既重要又不重要的地方,说这重要吧,这行宫远离紫禁城,万岁爷一年也难得来上一两次,说不重要吧,这又是康熙心心念念修建的行宫。 这行宫不上不下的尴尬地位,导致这儿的行宫总管,同样不上不下。如?梁九功等主子的心腹太监,是万看不上这个?行宫总管的位置,而如?小季子这等小太监,却压根就没有资格选为总管,因此如?张太监这等在宫里有点小权,但?又被上面的人?压着出不了头的人?,便成了这行宫的总管。 然而凡是挨了一刀进?宫的人?,又有谁甘心远离主子呢,张太监做梦都想找到机会回紫禁城,他?早早便打听好?了,这次伴驾避暑的妃嫔里,有一位深得康熙的宠爱,因此当?张太监收到宜嫔的示意?,让云珠吃点苦头的时?候,他?毫不犹豫便同意?了。 谁想到,这被使绊子的主子也不好?惹,这边厢在住宿上被为难,那边厢立即包袱款款地搬进?了体顺堂,更别说张太监隐隐听说,云珠承宠后甚至离开,在帝王的御榻上过的夜,这让张太监更是冷汗连连,没想到终日大雁还?被啄了眼,他?查到的消息里乌雅氏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不受宠爱的后宫一人?罢了,若他?早知道乌雅氏得了康熙的青眼,借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做手脚。 想到这,张太监心里暗道一声晦气,但?面上还?是那等可怜巴巴地样子。 云珠也无意?追问是谁在背后使绊子,左不过那几个?人?罢了,见着张太监肩背佝偻的可怜样子,云珠只笑着道:“不知总管所为何事?” 张太监恭敬不已:“奴才特意?带人?过来布置体顺堂的侧殿,让您住得舒服点。” 云珠似笑非笑的看着张太监:“张总管,你真真是个?糊涂的,这体顺堂是帝王下榻之?处,何等尊贵,怎是我等能长?住的地方。”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凡事都讲究个?规矩,我们皇家更是要讲究体统,万岁爷实是体恤我昨日舟车劳顿,又见你这边没有收拾妥当?,出于仁爱之?情让我暂住一晚,万没有住着不走?的道理。” 云珠浅浅淡淡的几句话却将张得用说得冷汗涟涟,他?忙扇着自己耳光:“奴才糊涂,奴才糊涂。” 随即试探地望着云珠:“求贵人?指教。” 云珠抿一口香茶,咂摸着茶叶的清香,笑着说道:“张总管见多识广,自是没有我置喙之?处,只我见着那排屋子景致格外好?,也不知收拾出来了没有。” 云珠说的那排屋子,就在体顺堂不远处,被郁郁葱葱的树木遮盖,只能从茂密的树叶中隐隐窥见屋顶,不仔细看瞧不出这儿还?有一排屋舍,然细细看去,从体顺堂出来顺着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走?上盏茶时?候,便到了那排小屋,那属实是个?好?地方。 张太监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心中叫苦不迭。行宫避暑,妃嫔住的地方也有讲究。相较于紫禁城,行宫更自在规矩更松散些,同样的,亭台楼阁之?间?间?隔的距离也远上许多,伴驾的妃嫔谁都想住到离康熙更近的地方,以期盼帝王的恩宠,得宠的,高?位的妃嫔自是能分到好?位子,但?那等不起眼的妃嫔所住何处便也只让行宫总管安排罢了。 前?一日里张太监便是打着主意?让云珠住到离康熙最远的地方,帝王胸怀天下,只要没有人?在他?眼皮子下晃,很?快便会忘了。 而那排小屋,张太监却未安排任何人?入住,这却是张太监的私心,此等位置绝佳的行宫,他?这一次谁也没有安排入住,有心人?见着了,下次必定会提前?打点,没想到却被云珠盯上了。 擦擦滚滚而落的汗珠,张太监连连应承:“自是收拾好?了,还?请娘娘移驾。” 云珠依旧笑得温和,她望着一直默不作声听着他?们说话的小珠子:“还?得烦请小珠子公公跑上一趟,向万岁爷禀明此事。” 小珠子磕巴也不打一声的去了。 此时?的康熙,也正?在为这事心烦,头天晚上冲动了将云珠留下,然而体顺堂实在不适合出现女眷,别的不说,康熙每日里召见文武百官,都在这体顺堂,偏殿里住了女眷,成何体统。 然而让康熙将说出去的话收回成命,这又让他?面子上下不来。 正?当?他?进?退两难的时?候,便听见了云珠欲搬的回禀,简直便是瞌睡了及时?递来的枕头,恰到好?处地挠入他?的痒处。 龙心大悦地康熙大手一挥:“梁九功,你去开了库房,给乌雅氏添上些摆件。” 于是,云珠顶着后宫妃嫔们噬人?的眼神,在张太监的殷殷服侍下,带着康熙赐下的珍品摆件,住进?了离康熙最近的屋舍。 第49章 侍膳 云珠新搬去的屋子是澄心堂,这?澄心堂前栽满了翠竹,在夏风的吹拂下竹叶摇动,发出沙沙作响之声,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过竹叶投落下来,在地上、在屋间留下斑驳的光晕。 明明离人来人往的体顺堂如此之近,却又超脱于这?份喧闹,很?是清净。 春杏动作很?是麻利,待云珠走到澄心堂时,春杏已经将一切都收拾地妥妥当当,云珠伸了个懒腰,换上家?常的衣裳,这?才舒服地叹出声来,任春杏帮她揉捏着筋骨解乏。 有节奏的按揉中,云珠的精神彻底放松下来,前一天晚上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四肢百骸好似都使不上一丝力气,她疲乏地陷入了深眠。 这?一睡,便从白天睡到了傍晚。 被春杏喊醒的时候,云珠疲倦地睁开眼,不悦地望了过去。 春杏也知云珠的疲累,可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她神情微妙,混合着激动兴奋期待,热切地说道:“主子,万岁爷传您去体?顺堂侍膳。” 原本懒洋洋拥着被子的云珠,听见?春杏的话,得偿所愿的笑意一闪而过,原本的不悦也烟消云散,轻快地沐浴更?衣。 夏日烦闷,云珠特意没穿鲜亮的衣裳,只穿上素雅宫装,再轻拢峨眉,淡扫脂粉,便清清淡淡地随着小珠子而去。 肩舆晃晃悠悠,很?快便到了体?顺堂,康熙也做着家?常打扮,脱下繁复的龙袍,卸下沉重的朝冠,此时的康熙较之早上要柔和上几分。 云珠轻轻袅袅走了进来,团扇微扇,清新如莲亭亭玉立,好似为这?烦闷的傍晚带来了一阵清爽的风。 云珠盈盈下拜,康熙搀住她的身子,止了她的动作,顺势凑到耳旁,轻声耳语:“朕见?这?景色尚佳,不知爱妃可愿和我共赏?” 深深浅浅的红晕浮上脸颊,好似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秀美。 云珠羞涩地低下头去,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面还星星点点遍布着红痕,康熙看?着心神一荡。 轻咳两声,康熙收回心神,和云珠携手而出。 烟波亭在香山主峰的峰顶,从这?里可以俯瞰香山全景,云珠随着康熙走到烟波亭,俯瞰而下,只见?山色空蒙,成片的黄栌绿叶成荫,连成一片,落日给叶片镶上金边,云霞绽放着异彩。 康熙一时兴致大发,他?指着连绵不断地山峰说道:“昔日诗圣曾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山虽不似泰山那?么雄伟陡峻,但也能从中感受到那?般豪情。” 说完,康熙便意识到自己的失策,此时陪他?赏景的,不是那?些御用文人,而是后宫之中的女?子,想必是没听过这?句诗的,此时他?正在兴头上,这?乌雅氏听不懂,可不是要坏了兴致。 好在,云珠不仅听懂了,还听明白了康熙话中的壮志,她眼中闪了闪,深深地吸入林间的清新空气,笑着奉承:“泰山巍峨,恭待明主。” 康熙眼中异彩连连,目不转睛地看?着云珠:“乌雅氏,朕听你谈吐,可是进过学?” 来了!云珠心中暗喜,她这?几日的表现,终于引起了康熙的好奇,对她起了探究的欲望,而好奇,往往是一段关系的开始。 对于康熙的疑问,云珠丝毫不怵,她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小时候家?里请了落第?秀才给弟弟讲课,臣妾调皮的很?,便求着阿玛让臣妾随着学了几年,等大了才被额娘拘起来收性子,几年的书读下来,臣妾虽没有考秀才的本事,但多?多?少少还是认了些字。” 云珠说的倒也不假,原身小的时候确实和家?中兄弟念过几年书,无论康熙如何查,都挑不出毛病。 康熙有种如获至宝的惊喜,宫中女?子虽多?,但识文断字的少,能以诗词应和的便更?少了,他?将云珠揽入怀中,两人并肩在烟波亭中,俯瞰这?山河壮阔,一时都入了迷。 直到金乌西坠,倦鸟归巢,引吭高歌的鸟鸣将沉浸在这?山景里的二人唤醒,康熙笑着握住云珠的手:“时辰不早了,便回去罢。” 天边仅剩最后一点白,这?最后的光线,衬得康熙的神情格外柔和,甚至让云珠隐隐品出了一分温柔之感。 云珠留恋地望着山峰,不知是留恋这?份美景,还是留恋这?难得温柔的帝王。 看?着云珠恋恋不舍的样子,康熙胸膛鼓动,笑出声来:“现在还不是香山最美的季节,等再过几个月,这?漫山遍野的黄栌都将变得似火,整座山都被火红笼罩,那?才是绝佳赏景只是,到那?时朕再携爱妃同游。” 一前一后回到体?顺堂,御膳已经?摆好,按着帝王的规格,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什么鹅油卷,什么烤鸭子,甚至还有佛跳墙。盅盖揭开,香气逼人,只此时已进暑热,这?些珍馐美食看?在云珠眼里,便格外的腻味。 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再按照小珠子新教的规矩,侍立在康熙旁边,为他?布菜。 宫装袖口挽起,露出洁白如雪的手腕,指甲卸下,莹润的甲盖上淡淡泛着粉红,修长的手指牢牢拿着筷子,时刻注视着康熙目光所在之处,及时地将他?想要的菜夹起。 素日里其?他?妃嫔侍膳也是同样的规矩,康熙都觉得理所当然?,然?而前一日里吃饭时云珠在他?面前表现的过于自在,既没有畏之如虎的战战兢兢,也没有有求于他?的谄媚讨好,更?不需要他?费心关照,乌雅氏只专心地沉浸在膳食中,偶尔还对火候口味点评几句,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好似便如同普通人家?一般,这?是一份康熙从未体?会到的感受,这?份新奇的感受让康熙心里痒痒的,便又招了云珠侍膳。 见?着云珠同样摆低了姿态,恭谨地服侍,尽管知道云珠没错,甚至能从云珠的动作间感受到韵律的美,康熙还是兴致寥寥地扔下了筷子。 云珠察言观色,见?着康熙不虞的神情,她试探着问道:“万岁爷今日可是吃得不顺口?” 康熙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指着身旁的椅子:“乌雅氏,你且坐下说话。” 云珠立时便坐了下来,这?份大方的样子让康熙一直皱着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下来,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云珠:“若我说不顺口,你又当如何?” 见?着康熙前后明显的变化,云珠敏锐的感觉到她按着规矩侍膳,惹了康熙不喜,必须想个办法将印象分拉回来,不然?便真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心念电转间,云珠迅速作出了决定。 “万岁爷,宫里的大师傅,手艺自然?是个顶个的好,不怕您笑我馋,昨儿个在这?儿吃着的那?个胭脂卷,臣妾现在还在想着呢。” 康熙失笑:“和着你这?是来向朕讨吃的了?”说着指着桌上那?道胭脂卷,示意梁九功端给云珠。 云珠好不忸怩地接了:“谢万岁爷赏。” 顺手将胭脂卷放下,云珠想了想,望着康熙说道:“万岁爷对臣妾好,臣妾自是要投桃报李,在家?的时候这?种大热天的,油腻腻的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简简单单吃上一份炸酱面便很?是不错,要不,臣妾便献丑给您做上一份,虽说和宫中大师傅的手艺无法比,总归是份野趣。” “哦?”浓眉扬起,对于云珠所说的炸酱面,帝王提起了几分兴致,点头应允:“梁九功,陪着乌雅贵人去趟膳房。” 体?顺堂的后边有一排单独的屋子,住着的是伺候康熙的下人,体?顺堂小厨房也位于此。 见?梁九功走来,膳房主管赵公?公?忙一溜小跑:“梁爷爷,您贵人事忙,有什么事您招呼一声,叫小人过去便是。” 梁九功似笑非笑的看?了赵公?公?一眼:“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没见?着贵人来了么?还不有点儿眼力见?的。” 赵公?公?这?才将见?到梁九功身后跟着的宫装丽人,作为膳房总管,他?消息很?是灵通,自是知道这?便是康熙的新宠了,也不知突然?来膳房所为何事。无数念头翻腾,他?笑得胖乎乎的脸上五官都挤在一团,忙不迭向云珠问安。 云珠笑了笑,对着赵公?公?说道:“赵公?公?,我想做个炸酱面给万岁爷尝尝民间滋味,不知能否派个小太监给我打下手?” 炉子里的火熊熊燃烧,将赵公?公?的脸映得通红,斗大的汗珠子从额头落下,他?慌乱地说道:“万不敢让主子动手,这?面便由奴才做,保管做好。” 听到这?话,云珠满意地点头,她冲着赵太监吩咐:“既如此,便劳烦公?公?您了。只一点,我知宫中向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这?个面便普普通通做便好,别再添那?些精细的东西。” 这?便更?好办了,很?快,赵太监便按着云珠的要求,将炸酱面做好。 只见?他?呈上一个大大的托盘,中间摆着的一小碗是已经?煮好的面条,黄瓜丝、黄豆、豆芽、芹菜、萝卜、木耳、绿叶菜全切成细细的丝,用小碟分开盛着,红的红白的白绿的绿,看?着便很?有食欲。 云珠将酱和菜码拌匀,吃了一口,默默点头,这?便是她记忆总的味道,便示意赵太监重备上两份,端到康熙面前。 第50章 独宠 体顺堂里,远远地康熙便闻到一阵霸道的香味,还未见人,已闻其味,这股和素日里御厨呈上来食物截然不同的香味,高高地吊起了康熙的好奇心,他迫不及待地尝试云珠所说家常吃食。 面?条和菜码被放上饭桌,云珠不假他人之?手,将?菜码规整地摆在面条之上,再将?精心烹调出的炸酱浇上,拿起筷子搅动起来,一时间,雪白的面?条,各色的菜码都沾上了酱的颜色,颜色瞬间变得深沉。 康熙接过云珠递来的面?条,对着这带着奇怪颜色的面条质疑起来,但扑鼻而?来的香味实?在是?过于霸道,他忍不住用金镶玉的筷子挑起一缕,放入嘴中,瞬间味蕾被侵占,面?条没有做过多的处理,只?用?清水焯过,犹带麦香,酱料鲜香可口,隐有黄豆的味道,再添上胡萝卜的清甜、木耳的爽脆、芹菜的水嫩、绿叶菜的清爽,康熙吃得胃口大开,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很快,一小碗的面条便入了腹中。 “乌雅氏,这面条还有吗?”康熙望着云珠,仍自?意犹未尽。 “万岁爷,这自?是?足足的。”云珠抿嘴笑了,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不带云珠吩咐,梁九功忙跑去厨房,将?做好的面?条呈了出来,这次呈上的菜码更多,赵公公使?劲了浑身解数,恨不得作出满汉全席的架势做了满桌的菜码。 康熙试了几个,还是?对云珠最早拌的那?碗情有独钟,烦闷的夏日就该吃些爽口的东西,那?些油腻腻的菜码,看了都要倒了胃口。 云珠拌了一碗又一碗,手腕都开始乏了,眼珠一转:“万岁爷,反正今日里都在吃民间吃食了,要不您再彻底点,和民间一样的吃法?” 康熙点头应允,他久居深宫,本就关心宫外的事情,在前朝上听大臣奏对,能听见的也只?是?各种大事,对于这种民间的生活琐事,他是?一概不知的,因此对于云珠提到的这些,他都兴趣浓厚。 见康熙答应了,云珠索性拿了个大碗,将?一斤面?条全倒了进?去,再是?菜码和炸酱,和弄了一大碗面?条,笑着递给康熙:“民间便是?这样吃了。” 康熙捧起大碗,大口吃了起来,可别说,虽然看着不怎么斯文,可吃起来却有种酣畅淋漓之?感,让他想?起了太?皇太?后说过的,他们满人曾经在关外的日子。 一碗面?条很快下?肚,康熙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握着云珠的手:“爱妃蕙质兰心,当赏。” 云珠笑着应了,随后说道:“这只?是?民间的粗糙食物,难登大雅之?堂,臣妾也只?是?讨巧了。” 康熙却正色:“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都有可欣赏之?处,若不是?爱妃,朕也见识不到我大清子民的日常吃食。” 说着,康熙若有所思:“这等面?食,你们家里吃得多吗?” 云珠回想?了想?:“一星期总得吃上两三回。”说着,云珠又笑了:“不过臣妾家里的没有这么精细,白面?里得掺上些杂粮,菜码没这么丰富,家里有什么便放什么,有时候再配上一两颗生蒜,也便罢了。” “我记着你家阿玛是?佐领?”康熙若有所思。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30节 “是?呢,我阿玛是?正黄旗包衣佐领,在内务府干差。”云珠没想?到康熙记性这么好,居然还能记住自?己的出身。 “便如你家这等境况,都不是?吃纯白面?,那?其他人的日子可见一斑。”康熙若有所思。 云珠更是?笑了,掰着手指头给康熙算:“都说京城居大不易,臣妾家中仅阿玛一人的俸禄养家,阿弟阿妹年纪大了,要上学要打?扮,阿娘要交际应酬,祖父祖母更是?时不时得个病痛,待过两年还要准备阿弟成婚的聘礼和阿妹嫁人的嫁妆,家中自?然要精打?细算。” 说到这,康熙想?起了白天里收到的弹劾,说是?正白旗里有一旗人,祖上是?随着□□打?天下?的,前些日子家中老?娘去了,没有银米办后事,便将?家里祖传的□□赏下?的器物当了,换了些银子给老?娘办后事,这事不巧被御史发现了,便递了折子弹劾他大不敬。 乍一见这折子,康熙怒不可遏,旗人进?关才多少年,朝廷每年还发放禄米,怎地日子过得如此狼狈,连丧事都办不下?去,立时便要将?那?人下?大狱惩治,没想?到却被拦住,说普通旗人日子便是?如此,家中凡有婚丧嫁娶全靠典当,更有甚者,冬日里过冬的棉服等过了冬日都要送去当铺。 听着这回禀,康熙还不信,大清朝天朝上国,怎地旗人竟过上了这等的日子。 没想?到却听到云珠说这番话。 旗人的生存问题,必须解决,作为旗人大家长的康熙,暗暗下?了决定。 云珠还在絮絮叨叨,康熙抛开前朝的事情,看着她这家常的样子,眼中露出沉迷的笑意,如果他生在普通人家,阿玛和额娘想?必便会这样唠叨着说些日常。 一时心动,康熙握住了云珠的手,云珠瞬间停了下?来:“万岁爷,臣妾妄言了。” 康熙沙哑地声音了带了欲望的痕迹:“没有妄言,不过不早了,安置吧。” 云珠俏脸微红,随着康熙进?去洗漱,又是?一夜贪欢。 事后,云珠依旧是?一只?手指也动不了的模样,无力地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床帐,康熙亲昵地摸着她的背,为她抚平急促的呼吸。 “万岁爷,臣妾该回去了。”云珠挣扎着从康熙的怀里离开。 “夜风起了,晚上蚊虫也多,便在这里歇着吧。”康熙不舍得怀中玉骨生香的美人,再次破了规矩,将?人留了下?来。 云珠从善如流。 于是?这事便成了惯例,在康熙到行宫的这几天里,日日招幸云珠,而?云珠,日日留宿体顺堂。 云珠一跃成了宫中炙手可热的宠妃,香山的消息暂时传不到紫禁城,但这事,在伴驾的妃嫔眼中也犹为扎眼,一时间很多人都红了眼珠。 其中最恼恨的,莫过于宜嫔。 “乌雅云珠,在宫里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独守空房的宜嫔,看着体顺堂的方向,咬牙切齿。 “妹妹。”陪着妹妹出游的郭络罗格格,不赞同地看着她。 “本来就是?,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宜嫔嘟囔着,突然,她又恶毒的笑了:“也不知道宫里的那?个贵主子,知道乌雅氏如此得宠,会是?什么感受。” 说道这,郭络罗贵人也跟着笑了。 实?在是?宜嫔得宠的那?些日子里,佟佳贵妃给了她们太?多暗戳戳的膈应,拿出去说好像小题大做,但遇见了确实?很影响心情,郭络罗贵人脾气再好也烦的不行,想?到佟佳贵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实?在不能不愉快。 “算了,便让她再得意几天。”宜嫔想?起了什么,胸有成竹的笑了。 连宜嫔都避了云珠的锋芒,其他有子的妃嫔对这事看得就更淡了,有了子女便有了下?半辈子的依靠,对于康熙的宠爱,她们已经看开了。 就连以前最为得意的呐喇氏,被康熙淡了段时间后,她也看开了,只?一心扑在阿哥身上,督促着阿哥上进?。 更别说,这香山行宫,小阿哥和小格格们也全都被带来了,行宫里规矩没有紫禁城严苛,在宫中阿哥、格格们集中在一处居住,和各自?额娘见面?时间有限,在这行宫里却是?随着生母居住,她们亲香孩子还来不及,注意力全在孩子身上。 就这样,在来了香山行宫后,云珠几乎得到了独宠。 她安之?若素地受了。体顺堂不愧是?帝王的居所,这里面?摆满了奇珍异宝,云珠伴驾的时候随着康熙品鉴他的收藏,经常看到上辈子在历史书上出现的国宝,能够亲手赏玩品鉴这些珍宝,并且还有这个帝王权势最鼎盛的人悉心讲解,这种感觉简直不能更好。 乐滋滋的云珠,在这体顺堂里找到了快乐源泉,康熙忙的时候,她便一头扎进?珍宝之?中,短短几天,她已经见到了王徽之?的字,顾恺之?的画,赵明诚精心收集的金石、景德镇烧制的陶瓷,样样是?精品,件件是?绝色,都是?放在后世故宫里展出,能引得人排队一整天的存在。 而?现在,只?需要她动动嘴皮子吩咐几句,便都被送至她的眼前,此等快乐的日子,实?在让云珠不得不沉迷。 这一日,云珠正拿着西洋镜仔细地赏玩着,康熙突然回了体顺堂。 “恭迎万岁爷。”云珠忙放下?西洋镜,几步迎上去,帮着康熙换上家常衣服。 这个点并不是?康熙往日里过来的时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云珠一边接着康熙的衣扣一边想?着,不过瞧着他脸上的神色,应当不是?坏事。 厚重的朝服脱下?,康熙长长地吁了口气,温热的帕子擦干背上的汗水,重又带来舒爽,透气的衣裳披上身,他又喝了杯温差,这才舒服地靠在迎枕上:“广东那?边说是?海外来了艘大船,上面?的人说什么要传递上帝的旨意,给朕进?贡了一些东西,朕见着有些意思,便拿回来给你瞧瞧。” 云珠忙从梁九功的手上接了过来,这是?一个挂在墙上的挂钟,表面?镀了一层金子,和大清的技艺比起来显得很是?粗糙,但西洋人加了些巧思,在这钟里加了一个小鸟,会从盒子里蹦出来唱歌报时,康熙瞧着有点趣味,便拿了回来给云珠把?玩。 果然不出康熙的意料,云珠一见到这个自?鸣钟,便爱不释手,一时间连他都忽略了去。 第51章 围猎 康熙坐在云珠旁边,看着她摆弄了一阵后,猝不及防地扔下一个大消息:“猎场准备好了,明?日便?可以去围猎了。” “围猎?”云珠惊喜地回头,眼中亮晶晶的。 对于围猎,云珠是好奇的,上辈子她只在动物园里见过野生动物,打猎更是只在电视里?见到。往年在其他行宫避暑的时候,都有围猎的活动,这一年在香山住了这许多日子,一直没听见围猎的风声,云珠还以为要与围猎错过了,心下不是不遗憾的。 没想到突然便得到了这个消息。 “你可会骑马?”康熙笑着说道:“若能骑马,倒能去凑凑热闹。” “我会的,我会的。”云珠小手攥住康熙的衣袖,使?劲点头,生怕动作慢了便?会让康熙收回成命:“在家里?阿玛教?过我骑。” “既会骑马,便?去散散心也无妨,只一点,一定要注意安全。”康熙笑着叮嘱。 云珠兴高采烈地应了,忙让小珠子给春杏传话?将她新做的骑装找出来。 康熙摇摇头,踱步进书房,拿起?本书看了起?来,云珠默默跟上,慢慢地给他研墨,但力气较之往日都要大上几?分,心神?明?显地放了大半在围猎之事上。 康熙屈起?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咚咚的声音短暂的唤回了云珠的神?智,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康熙身上,但很快,又明?显的心不在焉起?来。 今日规定的学习任务已经完成,康熙望着手中的书如是想着,干脆便?将书合起?,放下,宽厚的手掌握住云珠的手腕,使?劲用力,将云珠拉入自己的怀中,身体力行的将云珠的注意力唤回。 “万岁爷,不,不要在这...”云珠满面潮红,窘迫不已,双手推搡着身前人?的胸膛,但她这力度在青年帝王的眼中,语气说是拒绝,不如说是诱惑。 心火一簇簇地烧着,康熙从云珠肩窝上抬起?头,打横将云珠抱起?,并蒂纹绣花软底睡鞋挂在云珠白皙的脚上,欲掉不掉,格外勾人?。 好半天,云珠脚尖绷紧,摇摇欲坠的睡鞋终于从蜷曲的脚尖掉下,涂着嫣红丹蔻的脚趾蜷缩舒展,起?起?落落。 一夜好眠,翌日,云珠从酣睡中醒来时,康熙已经去了猎场。 “春杏,快,快,将我的骑装拿来。”云珠兴奋地吩咐着春杏。 春杏也高兴地应了,步履匆匆地回去取了云珠新做的骑装,并收拾好合适的配饰,卷了个大包袱送进了体顺堂。 正好赶上云珠用完早膳,繁复的首饰一概舍弃,只将头发紧紧盘起?,系上白玉做的坠子点缀,华丽的宫装换成飒爽的骑装,湖蓝色的骑装给夏日里?添上一份清凉,更加衬得?云珠清新可人?。 对着镜子整理完形容,云珠再也遮不住这份兴奋,忙带着春杏往猎场而去。 香山猎场很大,圈了一整个山头围猎,山里?不仅有野生的野兽,还有一早便?被赶进去的,饲养好的动物。山的外围是一些兔子野鸡,给女眷和幼童练手游玩,再往里?走?,便?是狐狸麋鹿,山的最里?面,甚至还放了狼熊老虎,这些地方,才是康熙带着勇士们的围猎之所。 云珠走?到专门留给女眷的看台,她到的时候,其他妃嫔都已经到了,就?连一心照顾小阿哥的马佳氏,也短暂的放下了包袱,兴致勃勃地望着远方的八旗勇士。 看台上几?乎被女眷坐满,不仅有宫妃,还有随着夫君前来避暑的诰命夫人?,云珠噙着微笑,拒绝了诰命夫人?给她让座的好意,径直到空座上坐下,正巧了,这空座,便?在宜嫔旁边。 一时间,看台上的人?都借着喝水的机会悄悄打量,只见云珠和宜嫔两人?并肩而坐,一个着蓝,清丽如水,如兰般淡雅,一个穿红,热烈似火,如牡丹般艳丽,真真是梅兰竹菊,各有千秋。 新欢撞上旧爱,也不知谁会更胜一筹。 正当众人?浮想联翩时,前面的号角吹响。 康熙骑着高头大马,振臂高呼,八旗勇士纷纷响应,大声呼号,猎场里?瞬间充斥着慷慨激昂的声音。 很快,康熙便?训话?完毕,挥动鞭子,训练良好的马匹如离弦的剑般奔射而去,其他人?也催动骏马,跟在康熙身后前进。 旌旗蔽日,尘土飞扬,马踩着大地发出的震动之意,连远处的云珠都能感受到。 康熙带着人?进了树林,勒住马匹,又和身后的人?说了些什?么,大部分逐渐分散,各自寻了个方向散去。康熙则带着贴身侍卫往中心地带而去。 原本密密麻麻全是人?的地方,瞬间只剩下那些围观的宫妃和夫人?们。 荣嫔见了康熙的英姿后,心里?惦记着小儿子,再坐不住,很快便?匆匆离席。 荣嫔离席之后,在宫中素来没什?么存在感的那些人?,如董氏,也找了理由离开,而惠嫔却留了下来,享受着这份自在时光,至于宜嫔,早便?跃跃欲试地吩咐着小太监,带她去马场选马。 就?这样,宫妃们很快四处散开,至于那些诰命夫人?,也早便?三三两两地约着到处看看,看台上很快便?空无一人?。 作为旗人?女子,云珠在家时也是学过骑马的,骑术不能说十分精湛,但也很看得?过去了,她随着走?到马场,见宜嫔正在仔仔细细地挑着马,云珠也不着急,她慢悠悠地将马场四周转了一圈,将旁边的一水一木都不错开地看了一边,这才招手叫来一个马场服侍的小太监。 小李子长得?瘦小,有没有个得?势的干爹,在这马场里?都不怎么讨喜,宫里?贵人?选马,好的位置早早便?被占据了,他连身影都挤不进去,只能羡慕地望两眼人?群,老老实实地干着手头的活计。 却没想到,他垂着眼睛仔细喂马的样子入了云珠的眼,云珠觉得?这小太监对马的热爱是做不了假的。 在小李子激动地跑过来的时候,云珠柔声说道:“我想要一匹性情温和些的小马,你帮我仔细挑挑。” 小李子连连点头,拍着胸脯保证:“这马场的马再没有谁比奴才更熟悉了,奴才一定给您找到最温顺的那匹马。” 云珠愉悦地笑了出来,那一笑如莲花初绽,小李子红着脸引着云珠往马匹走?去。 已经挑好心仪马匹的宜嫔,正好听见云珠说想要一匹性情温和小马的话?语,嘲讽的冷哼从鼻子间溢出。 云珠也不生气,她虽然怀念上辈子,但对现?在的生活也是满意的,不管怎么说,好歹吃喝不愁性命无忧,骑马有危险,选马需谨慎,她还没过腻这个清宫生活,是绝对不会给自己平添风险。 顺着宜嫔牵着缰绳的手望去,只见她挑的是一匹大白马,这马看着便?神?骏非常,被宜嫔拉着马缰停在原地,马蹄不耐烦地在地上刨土,鼻翼间发出滚烫的热气,看着便?很有脾气。 试探地伸出手,顺着马的下巴轻轻抚摸,原先一脸不耐,只想撒丫子奔跑的马在云珠的抚弄下逐渐安静下来,发出舒服的哼叫声。 见着自己精心挑选的马在云珠手下没有出息的样子,宜嫔更加生气,瞪了云珠一眼,扯着缰绳将马拉走?。 马毛从云珠的手心划过,很快一人?一马便?从她眼前消失,云珠也不管其他看见这一幕人?的窃窃私语,只随着小李子前往马厩。 马厩里?一排排的全都是骏马,小李子径直走?到一匹矮矮小小的枣红色马前,和其他马的神?骏相?比,这个马好像袖珍许多,看着便?小巧可爱,更重要的是,这马果然和小李子说的一般,格外亲人?,云珠才走?到它的身旁,它便?嘶鸣着将马头往云珠手里?蹭,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云珠,温柔又亲热,看得?云珠完全抑制不住满腔的喜爱,当即拍板,就?要这匹马。 小李子殷切地将这枣红马牵出,云珠在他的服侍下翻身上马,小枣,云珠给这马新取的名字,果然温顺,背上添了个人?,也不急不躁,连马蹄都没动,云珠便?这么稳稳当当的坐上了小枣的背。 拉动缰绳缓缓使?力,小枣顺着云珠催动的方向走?去,路上云珠遇见好几?位诰命夫人?,也同样骑着马在慢悠悠地踱步,只一直未见到宜嫔的身影。 云珠也没管那么多,她对这次围猎期盼已久,她骑着小马,背着弓箭,走?进了猎场的外围。 八旗勇士们都已经进了内里?,外围只有零星几?个女眷,云珠将轻便?小弓拿出,使?劲地找着猎物,小枣随了云珠,也是个慢性子,慢悠悠地在林子里?踏步,云珠坐在马背上,仔仔细细地寻找着猎物。 这里?! 很快,云珠便?眼前一亮,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精制的箭矢从云珠手中飞出,不偏不倚地射中了趴在草丛里?兔子...身前的树上,兔子受惊跳起?,飞快窜出不见了踪影。 云珠俏脸微红,她骑术尚好,但射箭准头不佳,以前在家中时,每次打猎她都空手而回,但她愈挫愈勇,越射不中越惦记着打猎,好容易有这么一次机会,她只看一眼射偏的箭矢,毫不犹豫地又抽出新的,寻找新的猎物。 砰砰砰砰,一箭又一箭射出,云珠射中的猎物数还是零,她射出的箭,总会精巧地偏去匪夷所思?的地方。 骑马在一旁看了一段时间的康熙闷笑出声,引起?了云珠的注意。 “万岁爷。”瞬间,云珠带来的人?跪了一地。 “起?来吧。”康熙挥着马鞭将人?叫起?。 “万岁爷,您怎么在这里?。”云珠惊讶地问道,一想到她那蹩脚的射箭水平被康熙看了正着,她洁白的脸颊迅速被血色占领。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31节 康熙想着云珠那标准的姿势和百射不中的落点,忍不住的又笑了出来,手上的皮手套犹带血腥,康熙用这带血的手套握住云珠,血色沾上雪肤,有种妖冶的美感。 亲昵地握住云珠的手,凑到云珠耳旁轻声说道:“别紧张,看准了目标,对着射。”热气传到云珠的耳垂,她本便?红了的脸颊更加红的滴血,她手指蜷缩了一下,随即被康熙牢牢握住。 拉弓,瞄准,射箭。 箭矢飞出,兔子应声而倒。 云珠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康熙,眼中崇拜的光芒看得?康熙心情大好,正要笑着和云珠说些射箭的技巧,却听见前方箭矢带着啸音划过,牢牢地射住不远处地野鸡。 顺着箭矢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丽人?骑着白马飞奔而来,身上火红的骑装迎风而动,白马红衣,英姿飒爽,康熙一时看得?失了神?。 第52章 如意儿 当天晚上,体顺堂传出消息,召宜嫔郭络罗氏侍寝。 自来了香山行宫后,云珠独宠的情况终于被打破,不得不说,这反而让惠嫔等人?松了口气,无论如何,康熙这段时间对着云珠都热乎的有点过了。 康熙一直便不是多么痴情的人,他对于妃嫔,比起爱,更多?的是宠,宫中女人?来来去去,得到康熙宠的人?从来不少,但从没一个,让康熙摆出过对云珠的这等架势。 都说爱新觉罗家出情种?,见着?康熙对云珠的专宠,惠嫔一直胆战心惊,生怕又出一个海兰珠或者董鄂氏。 好在,不是,在热乎了一段时间后,宜嫔又重?新得到了宠爱,这时的惠嫔再不像宫中一般,对宜嫔得宠恨得咬牙切齿,她只恨宜嫔不能更多?地散了云珠的宠爱。 唯有云珠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生怕不小心说错了话?,招得云珠难受。 “主子。”春杏去膳房里转了一圈,找了些云珠爱的食物,林林总总地摆满了桌子,这是来了香山行宫后,云珠第一次没有在体顺堂用晚膳,春杏很是担心云珠不适应。 出乎春杏意料,云珠望着?满桌子爱吃的菜肴,全?没有春杏想象中的食不下咽,反而舞着?筷子吃得格外欢快,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比较起行宫和宫中厨师手艺的高?低。 一顿饭很是愉快地吃完。 云珠捡着?没怎么动过的菜让春杏拿下去分了,这才笑眯眯地站起来,换上外出的衣裳,招呼着?春杏去行宫里散步。 春杏诧异地望着?云珠,云珠笑眯眯地说道:“怎么如此看着?我。” “主子,您若难受,不用勉强欢笑的。”云珠的盛宠,甚至让春杏都有了主子得到专宠的错觉,乍然得知?康熙召宜嫔侍寝的消息,春杏甚至还?怀疑起了小太监传话?的正确性,很是难受了些时候,看着?依旧笑着?的主子,春杏心疼不已。 “难受?”云珠诧异地望着?春杏:“没有啊,怎么会难受?这儿?天高?路阔,风轻云淡,比宫中不知?舒服了多?少,有什么要难过的。” 春杏嗫嚅着?,半天没敢说话?。 见春杏这别扭的样子,云珠终于反应了过来,噗嗤笑出声来:“莫不是你觉得,万岁爷今日召其他人?侍寝,我会难受?” 春杏低着?头?没说话?,但她脸上的神态,很明显是这么认为的。 “傻丫头?,万岁爷是后宫之主,这才哪到哪呢。”云珠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能得到万岁爷的青眼,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至于其他的,哪里就要计较那么多?了。” 顿了顿,云珠又说道:“宫中美人?何其多?,未来进宫的人?更是络绎不绝,这等事情且多?了去了,今日有宜嫔,明日有惠嫔,后日还?不知?道又有哪个美人?呢。” “是奴婢想岔了。”春杏脸一红,憨憨地笑了,赶紧张罗着?准备云珠出门的行头?。 望着?春杏离开的背景,云珠嘴角的笑意慢慢收起,她真的如和春杏说的那般洒脱吗?那也未必。 和春杏说的话?,确实?是云珠真心所想,她看得清楚,在这清宫之中,她所求只是舒服的活下去而已,帝王的专宠她从来也没有想过,但这段时间里,和康熙坐卧一处,每日里和他同起居,一如寻常夫妻一般,权势赫赫的帝王,这份不寻常的待遇,确实?让云珠感受到了康熙的偏爱,甚至让她有种?若两?人?就这么相处下去,也是岁月静好的错觉。 而康熙的行为,将云珠的错觉打碎,这份行宫里的小小幻梦,终于也如梦幻泡影般,消失不见。 云珠再没有一刻如此时般清醒,她,乌雅云珠,只是康熙后宫中普普通通的一员,不管康熙表现的多?么的喜爱,她在康熙的心中,和游玩逗乐的小宠物没有任何区别,都只是娱乐帝王的存在罢了。 能在清宫里生活,并且日子过得还?不错,云珠的最好品质便是心大,她认清这个现实?后,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将种?种?情绪压住,没心没肺地招呼着?春杏逛行宫。 春杏很快便将云珠出门的行头?收拾妥当,云珠带着?宫女太监走?出了澄心堂。 不远处的体顺堂被纱帐遮住,将扑来的蚊虫飞蛾阻挡,也同样隔绝了其他人?探询的目光。 云珠带着?人?沿着?体顺堂的反方向而去,顺着?铺好青石板的路慢慢走?着?。 黄昏时刻,天边的云如火烧,层层叠叠的云彩堆积,在空中用深深浅浅的红绘出一幅绚烂的画卷。 夕阳时分正是夏日里最温柔的时候,太阳将将下山,日头?再没有白日间的毒辣,晚风吹过树梢,绿色的林海沙沙作响,树上蝉鸣没有停歇,倦鸟衔着?食物归巢。 山下的麦子已经可以收割,从山上远远望去,农人?如一个一个的小黑点,正趁着?大晴天,甩着?臂膀干活,高?高?堆着?的麦堆被晚霞渡上一层红边,风一吹,金色的麦子掀起麦浪,这份丰收的喜悦也感染了云珠,她心中隐隐的不虞在这天地间被彻底吹散。 “喵,喵。”细声细气地叫声远远传来。 云珠眼前一亮:“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好像,是狸奴的叫声?”春杏迟疑着?。 “我听着?也是呢。”云珠连连点头?,站在原地侧耳倾听,等着?狸奴再叫,便循声找去。 然而等了又等,那个细弱的叫声再也没有想起,云珠满心遗憾,却也知?道这种?事情非人?力可以勉强,望着?天越来越黑,眼前的景致慢慢笼罩上夜色,云珠不得不准备往回走?。 “贵主子。”突然一个小太监出声叫住了云珠。 循声望去,这个小太监叫小周子,是这澄心堂建好时便调来这边的,云珠在澄心堂住着?的这些日子,对这小周子也是有点印象的,这人?是个机灵聪明的。 这等机灵人?,万不会因为杂事扰了主子兴致,这小周子突然出来,也不知?要说什么。 云珠这样想着?,停下了欲要离开的脚步,柔柔地笑着?,等着?小周子的下文。 被云珠冲着?这么一笑,小周子脸如猴子屁股般红个彻底,他咬着?腮帮子说道:“贵主子,前面不远处便是驯兽房,那狸奴的声音,许是从那儿?传来的。” “行宫的驯兽房,也有狸奴?”云珠将信将疑。 小周子憨笑着?挠了挠头?:“以前也没听说过,但驯兽房的管事太监,是个爱动物的,他陆陆续续养了许多?东西,说不准便也养了狸奴。” 云珠点点头?,顺着?小周子指出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动物的味道随着?风吹来,各种?嘶吼声也越发明显,云珠眉也不皱的走?进了驯兽房。 此时尚有天光,驯兽房里的太监们正忙忙碌碌的喂食。 突然见到这一群人?走?来,驯兽房总管王公公忙放下手里的兽食,匆匆迎了上来:“奴才拜见贵主子,不知?主子过来有何贵干。” 云珠语带歉意:“贸然前来扰了公公清静。” 不等王公公诚惶诚恐地表忠心,云珠接着?说道:“刚刚我在外面好似听见了狸奴的声音,一时心喜,便进来瞧瞧。” 王公公脸上笑意以僵,猝不及防地跪了下去:“主子,奴才有罪。” 云珠一言不发地望着?王公公,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王公公如此害怕。 “这儿?的驯兽房里都是那等野兽,等着?调教好了给贵人?行猎取乐。”王公公擦着?额头?上的冷笑,老老实?实?地交代:“前些日子这儿?突然来了一只狸花猫,奴才见这狸奴讨喜,便养在了这儿?。” 云珠带着?希冀地望去:“这些事情也不归我管,王公公且不用和我请罪,实?在是折煞我了,我亦是听着?叫声讨喜,想来看看罢了。” 王公公额上的冷汗这才息去,大大的笑容爬上他的脸庞,不年轻地脸上堆满了褶子。 “如意儿?,如意儿?。”王公公笑眯眯地轻声唤着?,没多?久,便见一只猫踏着?轻盈的步伐,弓着?身?子从树上一跃而下。 王公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鱼干,怜爱地叫道:“如意儿?,多?吃点。” 那猫毛发发亮,身?姿矫健,凑到王公公手旁嗅了嗅,随即亲昵地叫了两?声,便凑过去一口将鱼干叼走?。 云珠看得双眼发亮,期盼地看着?王公公,王公公忙将手中的鱼干献给云珠。 捏着?鱼干,云珠慢慢地递了过去,如意儿?犹豫了很久,才犹豫地走?过来,绕着?云珠的手闻了又闻,这才将鱼干叼走?。 小鱼干一条接着?一条,如意儿?吃得心满意足,等到它终于吃饱,对于云珠也熟悉起来,如意儿?伸出舌头?,舔干净爪子上的毛,随即将脸递到云珠手旁,云珠惊喜地挠起了如意儿?的下巴,如意儿?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云珠捂着?脸,她早已被如意儿?迷的不知?今夕何夕,什么康熙什么宜嫔,早被她扔在脑后,满心满眼只有这只狸花猫。 等到夜色渐黑,云珠才恋恋不舍地将如意儿?交给王太监,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澄心堂。 之后的几天里,康熙一反刚来香山行宫的样子,好似又恢复了紫禁城的模样,再没宣召过云珠,只轮流召各位妃子侍寝,当然,宜嫔是其中最得宠的。 这架势一时间让其他人?看不明白,若说云珠仍得宠,但康熙一连几天都没想起她,若说她失宠了,但留宿体顺堂的妃嫔,仍然仅她一人?。 一时间,从宫妃到宫人?,都对云珠的境况猜测起来,甚至有人?私下里还?打赌,云珠是不是如昙花一现,就此沉寂。 但云珠,却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间,每日里跑去驯兽房,和如意儿?戏耍,日子也过得悠然自得。 正当云珠感觉日子惬意时,王太监连滚带爬地进了澄心堂,哭着?喊着?“贵主子,求求您救救如意儿?。” 第53章 得势 王太监冲进来的时候,正是一天?中?最热的午后,树上的蝉鸣声此起彼伏,吱呀作响,直将云珠弄得?心烦意乱,云珠躺在躺椅上,燥热的天气里一丝风也没有,她的心中?好像被巨石压住,连冰碗子?都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王太监在如此炎热的天气了跑了一遭,身上的衣服早已汗湿,湿哒哒地贴在身上,狼狈地不成样子?,若在平时,他应该在小隔间里等着汗熄,再?打理好自己?,才能面见主子?,免得身上的气味将主子冲撞了去。 但事急从权,王太监想着受罪的如意儿,一时半会儿也不愿意等,冒着大不敬的罪名,就这么狼狈地到了云珠眼前。 王太监声音嘶哑,“救救如意儿”几个字好像从嗓子?眼?里?挤出,好似杜鹃泣血。 云珠将手上的冰碗子?往桌上一放,见着王太监这幅样子?,心里?也着急起来,忙站起来,几?步走上前,焦急的问道:“王太监,如意儿怎么了?” “贵主子?。”王太监骤然跪到地上,膝盖磕到硬邦邦的地砖,发出沉重的闷响,听着便很是疼痛,但王太监完全顾不上膝盖的疼痛,将头重重砸到地上,连连磕头,额头和地砖相碰,一声一声的,直让云珠更加心慌。 “奴才一错眼?没见着如意儿,让它跑了出去,也不知怎得?,便冲撞了宜嫔娘娘,我听说宜嫔娘娘受了惊吓,发了大怒要处置了如意儿,现在宫人正拿着棍子?追打如意儿。” 王太监说着说着,便流下了眼?泪,泪珠子?混着额头上流下的血珠子?,在他的脸上糊成一团,更加狼狈。 这样狼狈的王太监,却连脸都顾不上擦,只?接着求道:“还请娘娘救救如意儿。” 一直沉默的云珠,听了王太监的话,骤然站起,顾不上换上外出的大衣裳,迈开步子?便往外走。 见王太监还呆在原地,云珠皱眉催促:“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我过去。” 王太监一咕噜便从地上爬起,用?袖子?匆忙擦干净脸上的血水,一溜小跑地跑到云珠前面带路。 王太监到澄心堂的时候,心里?很是打鼓,乌雅贵人和宜嫔,是最近风头正盛的两?个宠妃,他并不知道云珠会不会愿意出手救如意儿,只?是出于对?如意儿的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打死,这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来向云珠求救,没想到这位主子?二话不说便去救如意儿。 如意儿终于有救了。 想到这,王太监不由地又加快了步伐,很快便带着一大群人到了地方。 王太监带着云珠到的地方,离澄心堂不是很远,云珠带着宫人快步走来的时候,只?见几?个行宫中?的宫人正拿着长长的棍子?着在追着如意儿击打。 如意儿机灵地上窜下跳,灵活的在几?根棍子?中?闪躲,偶尔闪避不及时,被棍子?打到,发出凄厉的哀鸣。 “住手。”云珠厉声呵斥。 望着云珠来势汹汹的样子?,宫人们犹豫着停下了手下的动作,向云珠行礼问安。 如意儿被追着打了这么长时间,早已经累了,之前被棍子?追着打着,不得?不跑跳,突然一直追着的棍子?停下,如意儿也力竭地停了下来,趴在地上看着云珠,发出虚弱的叫声。 如意儿琥珀色的圆眼?戒备地环视四周,身上的毛发炸起,直到看见了云珠,这才放下了眼?中?的戒备,柔和的看着,眼?中?似乎含着泪水,那无助的眼?神,云珠看着心都碎了。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32节 蹲在如意儿身前,云珠伸出手轻轻地挠着如意儿的下巴,如意儿再?不像前些日子?逗弄那般神气?活现,只?依赖地凑到云珠的手心,伸出细嫩的舌头,无力地舔了舔。 “这猫已经这样,你们出气?也够了罢。”云珠沉下脸去,冷若冰霜地看着宫人,平日里?如春风的笑意再?也不见,这么将脸唬下,很是将宫人吓到,他们犹豫着互相看着,逐渐放下了手中?的棍子?。 “怎么停下了。”一直远远站在一旁望着的宫女走了过来,她一走来,便来来势汹汹地直接向着宫人发难。 这人云珠认识,是宜嫔身旁伺候的一个普通宫女,具体叫什么她也没印象,平日里?看着是个不显眼?的。 “是我让他们停下的。”云珠冷冷说道。 都说居移气?养移体,云珠在康熙身旁伴驾的这些日子?里?,也算是耳濡目染了帝王威仪,这乍一冷下脸,确实很能唬人。 这宫女也被云珠的声音吓得?一哆嗦,但一想到自己?主子?此时正在伴驾,而眼?前之人已是明日黄花,心里?又猖狂起来。 只?见杜鹃,也就是宜嫔的这个宫女,摸着额角插着的绒花,冷笑道:“还请贵主子?恕罪,这猫胆大包天?的,跑出来冲撞了我家主子?,主子?当时便受到了惊吓,好在我家主子?有福气?,没有大碍,对?于这种大不敬的猫,还留着干什么,难道再?去让别的主子?受惊吗?” 怒气?浮上云珠的脸颊,但杜鹃没等云珠说话,一句接着一句说个不停:“这行宫里?可还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这些主子?,万一冲撞了他们,这猫万死都难辞其咎。” 杜鹃的一番抢白,让云珠听的冷笑连连,她淡淡地勾起唇角,待杜鹃终于说完后,只?冷淡地看她一眼?:“放肆,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翊坤宫便是这么教你和主子?说话的?” 听了云珠的呵斥,杜鹃不怕反笑,只?见她意味深长的笑着说到:“贵主子?这么护着这猫,是否是知道这猫为何要冲撞我们主子?。” 杜鹃意有所指的话,让春杏的脸胀得?通红,她一步挡到云珠身前便要发作。 没想到云珠却扯了扯春杏的袖子?,示意她让开。 春杏心中?不愤,但仍然听着云珠的话腾出空开,云珠走到杜鹃面前,伸出手勾住杜鹃的下巴,脸颊上的肉被长长的玳瑁指甲,一阵凉意涌上心间,杜鹃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云珠收敛了笑容,黝黑的瞳孔定定地看着杜鹃,她拍着杜鹃的脸,声音淡淡:“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 被云珠那冷淡的眼?神望着,杜鹃终于反应过来,无论自己?的主子?如何得?宠,在她眼?前的,确实是主子?。 细密的冷汗从杜鹃背上浮出,她鼓足勇气?,咬牙说到:“宜嫔娘娘的命令便是将这孽畜处理了。” “忠心可嘉。”云珠嗤笑出声,随即站着了腰,对?着带来的人说到:“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如意儿带回去。” 见着云珠带来的人将如意儿抱住,杜鹃咬牙切齿,脸红脖子?粗地重又喊了起来:“宜嫔娘娘的话也不好使了吗?快将他们拦住。” 一直安静看着两?方交锋的宫人们,左右为难,不敢动作。 “这宫女不敬主子?,以下犯上,将她送去内务府调教一番。”云珠冷眼?看着杜鹃,冷不丁说道。 处置如意儿,杜鹃口?口?声声是宜嫔的命令,云珠位份比宜嫔低,因此她要带走如意儿,被杜鹃一阻拦,便也无法带走。 而杜鹃,只?是一个普通宫女,云珠却已经是贵人,凭她的身份,将宫女送去内务府学规矩,却是应当应份的。 因此她这命令一出,马上便有宫人跑出来,干脆利落地将杜鹃扭住,往内务府送去。 “怎么样?现在我可以将如意儿带走了吗?”云珠若无其事的笑着,好像刚刚将宫女送去内务府的命令不是她下的一般。 她笑着环视一圈,被她看见的人纷纷控制不住的后退,都被她这招杀鸡儆猴吓得?惊若寒蝉,再?无人敢说反对?之语。 “很好。”云珠凉凉笑着:“如意儿我便带走了,之后我亲自去向宜嫔娘娘请罪。” 宫人们瑟缩着,不敢说话。 云珠亲自动手,将如意儿接过抱在怀里?,径直往澄心堂而去。 这一番折腾下来,如意儿更加虚弱。 摸着如意儿暗淡的皮毛,听着它微不可闻的叫声,云珠心疼不已,刚进?澄心堂,便将它递给王太监:“王公公,快给如意儿瞧瞧。” 王太监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他没想到这主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办起事来居然这么的莽。 温热的身躯被放在手中?,王太监心神一震,终于收敛起震惊,仔细地检查起来。 尽管王太监已经用?最快速度搬救兵了,但如意儿还是挨了好几?棍子?,皮毛被砸的稀稀落落,瘀痕从皮肤上浮现。 迅速检查一遍,王太监终于放下心来,将如意儿被打的地方对?着云珠:“贵主子?,如意儿受了些皮肉伤,没有大碍,好好养几?天?便好。” 云珠沉思片刻,开口?将如意儿留了下来:“宜嫔娘娘那儿还没个交代?,如意儿便先放在澄心堂。” 王太监感激涕零,忙将如意儿的伤上药包好,便含着不舍的热泪,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澄心堂。 “主子?,宜嫔娘娘太过分了。”王太监前脚刚走,春杏便抱着如意儿,一脸心疼。 “噤言。”云珠瞥了一眼?,制止了春杏的话,纤细的手指揉着额头,想了想说到:“前些日子?万岁爷赐了一套粉彩的瓷器,我瞧着品相不错,将那找出来,给宜嫔娘娘送过去请罪。” “娘娘。”春杏更加心疼,明明是宜嫔跋扈,却还要委屈自家主子?请罪。 如意儿上了药后,恹恹地躺了下来,舌头无力地舔着受伤之处。 云珠吩咐着宫人将如意儿照顾好,又亲自带着赔礼去找宜嫔。 宜嫔住的也是山清水秀之处,一路走来只?听见流水之声,越发感到清凉起来,在这溪水的不远处,便是宜嫔的住所,静心堂了。 云珠将来意禀明,静心堂里?久久没有动静,她也不着急,只?安静地立在门外等着,束手敛目,规规矩矩地待着,足见她的诚心。 静心堂里?依旧很安静,不知过了多?久,云珠的脚都已经站麻,静心堂的大门终于打开,一个三等宫女慢吞吞地走出来,随便地行了礼,才说到:“宜嫔娘娘奉旨伴驾,现在不在这儿,劳您久等。” 说着抱歉的话,神态却是全然的漫不经心,春杏气?得?脸色通红,反观云珠,还是笑眯眯的,不急不缓地说到:“既然如此,薄薄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宜嫔娘娘收下,等她回来我再?上门请罪。” 说完便将粉彩留下,淡然点头,施施然离开,全没有静心堂宫人们所想的那般露出屈辱表情。 “主子?,她们太猖狂了,真真气?人。”走近澄心堂,见云珠将左右屏退,春杏终于将憋了一路的话宣泄而出。 “别气?啦。”云珠拖长着声音安慰,甚至还带着淡淡地笑意。 “主子?,难道您便不气?吗?”春杏气?得?脸红脖子?粗,静心堂的这番动作,不论是否出自宜嫔的授意,都是对?云珠的羞辱。 云珠眨了眨眼?,噗嗤笑了,真情实感的说道:“我不气?呀!” 春杏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珠,不知想了些什么,更加心疼:“主子?您不用?强颜欢笑,您心里?的苦,我都懂。” 主子?明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要打起精神安慰自己?,真是太善良了,春杏被感动的眼?泪汪汪。 若云珠知道春杏在想些什么,她一定会纠正春杏错误的想法,但她不知,因此也只?能泛泛的说着不生气?这等很像安慰的话语。 事实上,云珠还真没对?静心堂的冷遇感到如何。 杜鹃对?如意儿喊打喊杀,仗的是宜嫔的势,静心堂对?她冷淡对?之,甚至可称为戏耍,仗的也是宜嫔的势,而她将杜鹃送去内务府,仗的却是自己?这个贵人的身份的势。 和杜鹃比起来,自己?是上位者,和宜嫔比起来,她又是上位者,而无论是自己?还是宜嫔,又或者是宫中?其他的女人,甚至贵妃,皇后,在皇家人面前,又都不值一提。 云珠幽幽的想着,在这宫中?要过的好,必须要有势。 如意儿这番受的罪,终于将云珠内心里?最隐秘的野心激发了出来。 她看着已经睡着的如意儿,眼?中?跳跃着火光,很是筹划了起来。 围猎过后,宜嫔一跃而起,再?次成了康熙最宠爱的妃子?,风头一时无两?,她差不多?也风光够了。 云珠还是噙着那温柔的笑容,轻柔地摸着如意儿的猫,出神地想着。 次数,静心堂派了人来,给云珠送了份回礼,表示事情已经过去了,云珠笑着接着,并示意春杏递上绣工精美?的荷包。 收到赏的宫女笑着回了静心堂,在对?着宜嫔回话时,得?意的说到:“奴婢瞧那乌雅氏是真的害怕了,很高兴的接了您的赏,并且还给奴婢赐了荷包呢。” 与宫女的高兴不同,宜嫔的眉头紧紧皱着。 陪着她来的郭络罗氏熟知她的性情,不由问到:“可是哪里?有问题?” “哪里??”宜嫔扯起嘴角,笑意全不达眼?底:“你应该问,哪里?没有问题。” 宜嫔的眼?神如刀,直刺向宫人:“一个个的都长了主意,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将那猫打杀了?我又什么时候教过你们,将贵主子?晾在外面不让进?门?一个一个的,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心便大了。” 被宜嫔这么一说,宫人们都被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罪。 “今日便都跪上一个时辰,好好想想嬷嬷教过的规矩。”宜嫔冷哼着,走回了寝塌。 “妹妹,是不是太过了?”望着外面跪着的一地人,郭络罗氏犹豫着求情。 “再?不治治,他们能上天?。”宜嫔嗤笑着,丝毫不心软:“那乌雅氏便不是个简单的,姐你就看着吧,这事必将她得?罪了,这两?天?她一定会出招。” 宜嫔性格热烈,脾气?骄纵,但她不傻,对?云珠,她素来高看一眼?,别的不说,仅凭在佟佳贵妃的手底下能过的舒服,甚至还被贵妃娘娘举荐伴驾出游,乌鸦氏便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对?这样的人,宜嫔向来秉持井水不犯河水,即使外人都在看她们俩的好戏,她也不放在心上,和云珠维持着表面的和平,谁成想这局面却被这群蠢货破坏掉了。 宜嫔侍寝回来,听见宫人们献宝一样的说着给云珠冷遇的事,她简直眼?前一黑,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个个的,心都大了。 但事已至此,只?能见招拆招,宜嫔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就怕云珠在哪里?给她挖坑。 果然不出宜嫔所料,云珠确实出手了,但是她出手的对?象,却不是自己?,而是康熙。 又是一个夏日黄昏,午后的暑热早已散去,正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候。,康熙召见完大臣,又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过安后,顺着青石板铺就的路,悠闲地向着荷塘而去。 金色的夕阳洒下,给湖水铺上一层金光,恰似浮光跃金,鱼儿从水间跃起,激起一串水珠,在夕阳下发出七彩光芒,碧绿的荷叶一望无际,粉白的荷花放肆盛开,幽香扑鼻而来。 突然一叶扁舟驶出,葱绿色的袖子?挽起露出洁白的手腕划水嬉戏,水中?的鱼儿围着手指轻吻。 康熙定定的看着,好一派旖旎风光,他心中?倏然一动,快走几?步来到湖边,却听见清甜的女声悠扬唱起:“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轻柔歌声响起,在京城之中?,在香山之上,康熙蓦然感受到江南的那份温软,好似到了那个有些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温柔乡,便如同做着的最绮丽的美?梦般,他沉醉在这份潋滟风情之中?,着迷的往前走两?步,走到了水边,握住了云珠的手,目眩神迷。 第54章 盛宠 乌雅氏又又又又得宠了! 要说香山行宫里这段时间最热的话题,莫过于此了,之?前专宠的势头,明明已经被宜嫔打破了,却没想到,她仅仅划着船唱了几段曲子,便又?重?新和康熙热乎起来。 这些日子里,康熙对乌雅氏更是格外的上心,这架势甚至比前些日子的专宠还要宠上几分,康熙的行止坐卧,除了召见大臣时不得不让乌雅氏避开,其他时候都恨不得和乌雅氏好成一个人一样,片刻也不分离。 这让人觉得后?宫已经形同?虚设,除了乌雅氏,康熙眼睛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一时间,澄心堂成了最热的热灶,就连最最不机灵的宫人,都知道要奉承讨好皇帝的新宠。 一时间,各种应季蔬果,新鲜玩意,如流水一般被送入了澄心堂,直让其他妃嫔眼红不已。 云珠现在?的处境,说句炙手可热也不为过。 就连曾经盛宠之?至的惠嫔,荣嫔和宜嫔,也退到了一射之?外。 难怪宜嫔的静心堂里又?摔了一批瓷器,据不知名宫女?私下?里流传的,宜嫔曾经红着眼睛,恨恨地望着地上摔碎的粉釉瓷器,好似和这瓷器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至于其他宫妃,反应不一而足,但都大同?小异罢了。 而云珠,对这些事情?并不知道,自从那天她以一曲江南小调复宠之?后?,便日夜陪伴在?体顺堂,就连如意儿?,都只能找王太?监照顾着,好在?王太?监是个爱猫的,照顾的无比精心。春杏日日去?看,看到的是一日好过一日,愈发活泼的如意儿?,听?到春杏的回禀,云珠才放下?心来。 “臣福建布政使姚启圣奏请圣上恭安。” 体顺堂里,云珠清甜的声音传出?,她纤纤素手握着明黄的奏折,正凝神屏气的念着,若是仔细观察,还能见到她的手正在?由于激动?而微微颤抖。 然后?云珠的这份紧张并没有人看到,她唯一的听?众,康熙,正斜斜地倚靠在?软榻上,阖着双眼闭目养神,只偶尔在?桌案上敲打的手指,能看出?他并未入睡。 待云珠将桌上的请安折子念完,康熙懒洋洋地声音才响起:“朕知道了。”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33节 云珠了然的将手中折子放下?,又?拿起下?一份念了起来。 康熙依然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地听?着,很多时候都不发一言,只偶尔,听?见一些大臣的名字,才会慢吞吞地说上一句:“朕知道了。” 云珠也不发一语,只轻柔地将康熙点评过的折子放在?右边那小小的一摞里,没点评的放入左边高高的一堆中,便又?接着拿起下?一份折子念了起来。 是的,云珠正在?给康熙念着奏折。 当?然,这些奏折,只是平常的请安折子,自清朝入关后?,便依了汉人的规矩,后?宫不得干政,云珠被允许接触的,便是各地送上来的请安折子,里面没有任何国家大事,仅仅是为了地方官员表示对皇帝的尊敬。 那长长的请安折子辞藻华丽,恨不能骊四骈六,将内心里对皇帝的敬爱表达出?来。 对着这种折子,康熙也很是头疼。请安折子,是对君父的敬畏,万不能叫停,非但不能叫停,甚至康熙还会记着官员们请安的频率,对那些长时间不上请安折子的官员进行训斥。 但,这些折子太?多,属实让康熙看得头疼,每日里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这些折子之?上。 在?发现了云珠不仅喜好汉学,书读的还不错,起码通读请安奏折没有问题后?,康熙略一思索,便挥退了宫人,让云珠给他念这些折子。 云珠也不负期待,她的声音轻柔舒缓,便如同?夏日里的风,甜甜地吹过心间,拂去?了心头的烦躁,听?着她不急不缓地念着奏折,康熙感?觉隐隐作痛的额头都停止了难受,变得舒服起来。 就这样,康熙越发的离不开云珠,每日里将云珠留在?体顺堂,就连去?书房读书也让云珠陪伴,自是红袖添香格外销魂。 当?然,梁九功将体顺堂管的如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油泼不入,谁也不知道云珠竟然是被康熙留着念奏折,妃嫔们只见到康熙恨不能和乌雅氏一刻也不分离。 被嫉妒熏红了眼的妃嫔们,开始去?佛前求菩萨保佑,乌雅氏尽快失宠。 然而,一天又?一天的过去?,甚至漫山遍野的黄栌叶边隐隐现出?红意,夏日的暑热开始褪去?,夜间里吹气的风甚至带来了一丝早秋的凉意,云珠依然是当?之?无愧的宠妃。 “不行,我不能看着乌雅氏这么猖狂。”宜嫔额头上搭了个帕子,避着夜间吹来的风,只见她焦躁地在?静心堂里来来回回地走着,长长的指甲被无意识地放入口中啃咬,留下?坑坑洼洼的模样。 “宫中日子本就如此,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大郭络罗氏苦口婆心地劝着。 她年少丧夫,进宫只为了陪伴妹妹,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早就看淡了,进宫对她而言便只是找了个地方养老,对康熙的宠爱更是没有丝毫期待,所谓旁观者清,她反而跳出?了后?宫这些人的争端,能冷静地劝着宜嫔。 然而宜嫔已经被嫉妒烧红了眼睛,她紧咬牙关,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我不认。” 大郭络罗氏胆颤心惊地看着宜嫔,生怕自己一错眼,她便干出?些什么大事。 “妹妹,很快便要回宫了,你?这又?何必折腾呢?”大郭络罗氏犹豫着,还是劝道。 “正是要回宫了,我才不能让万岁爷这么忘了我,先不说这么灰溜溜的回去?,那些人的讥讽嘲笑,宫中莺莺燕燕那么多,现在?不让万岁爷想起我,等回宫后?,哪还有我站的地方,乌雅氏这狐媚子,彻底将我们那万岁爷的眼迷花了。” “可…”大郭络罗氏还想说着什么,宜嫔却不想再听?了。 “甭担心。”大郭络罗氏惴惴的样子让宜嫔不耐烦地挥手:“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作为从小一道长大的姐妹,大郭络罗氏深知宜嫔的性子,她素来要强,又?生的聪明,凭着她的灵巧,从小便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从来都是关注的核心,这样子长大的人,没吃过亏,总觉得天下?事情?本当?如此,任大郭络罗氏如何的劝,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 只能叹息着离去?,盼望着这妹妹别栽大跟头。 宜嫔如此有把握,也不是盲目自信,她在?宫中的时候,随口帮犯了错的宫女?说了几句好话,免了被拉去?打板子,虽说这宫女?最后?也没能留在?紫禁城,被打发到了行宫里,但宜嫔怎么说也救了她一条命,对于宜嫔,她感?激涕零,恨不能肝脑涂地。 好巧不巧的,这宫女?,被打发到的行宫,便是这香山行宫,便是这澄心堂。 宜嫔到香山行宫的第一天,这宫女?便觑着空悄悄的给她请过安,那时候宜嫔便认识到,这人完全可以为她所用,柔声安抚了几句,又?赏了些东西,换来宫女?更加的死心塌地。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便是要用到的时候了。 于是,在?云珠兢兢业业伴驾,陪着康熙柔情?蜜意的时候,宜嫔动?了起来。 这一天是召见大臣的正日子,天尚是灰蒙蒙的,康熙便在?床帐里睁开了眼睛,搂着身边人细腻柔软的身子亲了几口,将云珠从熟睡中闹醒,这才掀开床帐,披着衣裳起身。 冰鉴里的冰放了一夜,已经消融成了水,房间里仅剩微薄的凉意,云珠将前一晚仍在?地上的衣服捡起,遮住一身红红紫紫的印痕,便也随着起身伺候康熙。 梁九功听?到动?静,带着宫人鱼贯而入,大朝会的日子,服饰格外郑重?。 明黄的朝服上,五爪金龙腾云而起,毛发都纤毫毕现,这是江南最巧手的绣娘,日夜不休地绣上好几个月才绣成的绝美艺术品。 云珠赞叹不已,小心翼翼地为康熙穿上,再系上玉钩玉带,戴上夏日朝冠,脚踩长靴,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飒飒然如林下?青松。 云珠欣赏地打量着,在?康熙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将他送了出?去?,这才揉着腰收拾着自己。 浴室里水雾缭绕,疲乏的身子浸泡在?温热的水中,香露散发着清淡幽香,将肌肤也染上香味,在?这片氤氲中,云珠舒适地叹出?口气,靠着浴桶,任由春杏为她清洗。 春杏红着脸,小心翼翼地避开云珠腰间腿上的指痕,轻轻地擦拭着胸前背后?的红痕,好半天见云珠终于舒缓过来,这才找着机会向云珠回禀正事。 先是日常的将如意儿?的情?况汇报一番,诸如如意儿?又?挠坏了哪个家具,撕破了什么帐子,愈发调皮起来。 云珠笑眯眯的听?着,纵使一时没法抱着如意儿?亲香,但听?着春杏的转述,也让她心情?大好。 “坏东西。”云珠亲昵地嗔骂,眼里的笑意却骗不了人。 见着云珠心情?好,春杏这才将新发现的事情?向她回禀:“主子,最近我发现澄心堂里有个宫女?,和静心堂那边走得格外近。” 第55章 旖旎 “哪个宫女”春杏的话让云珠从昏昏欲睡中清醒了过?来,饶有兴致地问道。 “主子,是?澄心堂的洒扫宫女,叫翠柳的。”春杏拨弄着水,浇在云珠的身上,热乎乎的水顺着肩膀流淌而下,云珠惬意地喟叹出声。 “她做什么露出马脚了?”云珠柔和地问道,不急不缓,这些日子康熙对她的热乎劲,让她心里早便有了准备,后宫里的这些人,必然不会?干看?着,她一直在等着谁会率先出招,没想到却是宜嫔最先没忍住。 上辈子有句被用烂了的话,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既然受了这份宠,随着而来的算计自然也得受着。 当然,云珠也可以使点手段,稍稍避开点康熙的如斯盛宠,只要不是?这等专宠的架势,放她身上的眼光能少上许多。 但凭什么呢?这份宠爱是?她凭本事得到的,凭什么为了其她宫妃的想法而推出去呢?不趁着行宫里高位妃嫔不在的时候在康熙心里留下烙印,等回?了紫禁城,且等着凉凉。 听着云珠的疑问,春杏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咱们?刚搬进去澄心堂的时候,我便见到了翠柳往外跑,我想着她也是?从宫里出来的,在宫中总有几个故交好友,许是?随着这次御驾来了行宫,久未见面?在下值时候去见见也情有可原,便没说什么。” “这倒也不是?你的错,本就?是?行宫里的宫女,下值后出去也没犯宫规,我们?却真真不好多管。”云珠轻声劝慰,然而这个劝慰却让春杏更加自责,她揉了揉眼睛,恨恨地说道:“若不是?这几天翠柳上蹿下跳的找人打听,我还真以为她是?个老实的,就?这么被骗了去。” “哦?”云珠在浴桶里坐直了身子:“找你打听吗?打听了些什么?” 春杏撇嘴笑了:“她怎么敢找我打听,是?夏荷,平日里夏荷闷不做声的,只给您做着针线,她想必觉着夏荷好套话,这几日变着法子给夏荷献殷勤,前几日里夏荷还觉得这人不错,想求您给她换个差事,别?再做粗使宫女了,没想到这两天便暴露了心思,换着花样的套话,来来回?回?的,便是?问夏荷您凭借什么得了万岁爷的宠。” 说着说着,春杏更是?嗤笑不已:“也不知?那位主子是?怎么想的,莫说夏荷不会?说,便是?说了,她便能学会?吗?奴婢虽说没怎么读过?书,东施效颦这个词也是?听过?的,真真不知?所谓。” 意味深长的笑意浮上云珠的嘴角,云珠笑意盈盈:“待会?儿你便去找到夏荷,和她说我吩咐的,让她告诉翠柳,万岁爷爱汉学。” 春杏心中一颤,手上的力度都加大几分,云珠顺着看?去,淡然的笑着:“你刚刚不是?说了吗?东施效颦。” “您是?说...”春杏的眼睛越来越亮,见到云珠无声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后,春杏便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恨不能早点回?去澄心堂,将事情交代下去。 春杏回?了澄心堂如何吩咐,夏荷又如何行事,云珠一贯不知?,只一如往常的陪伴着康熙。 等到春杏回?话,翠柳又鬼鬼祟祟的去了静心堂后,云珠终于警惕起来,好戏要来了。 随着封后典礼的正日子愈来愈近,康熙的圣驾很快便要回?宫,宜嫔若想使手段,必然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云珠格外的警醒,时常在心里琢磨,宜嫔会?如何出招。 “乌雅氏。”又一日,在伴着康熙读书时,云珠心思游移在宜嫔身上,看?着便有些漫不经心,这份轻忽让康熙不悦地叫了声云珠的名字。 云珠耸然一惊,冷汗瞬间爬满后背,所谓伴君如伴虎,最近因为康熙的宠爱,心中还是?大意了,她立时便扬起柔柔的笑意,将茶水奉给康熙,温温柔柔的说道:“臣妾见这些日子天气慢慢凉了,过?于寒凉非养生之道,您这屋子里的冰鉴,是?否要撤上一两个?” 康熙接过?茶水抿上一口,上一年下雪时从梅花上收集的雪水,被从坛子中取出,煮沸后的雪水将武夷山大红袍母树上掐下的最嫩的茶叶冲泡开来,茶的醇厚,水的清冽,梅的清香互相?交融,康熙不虞的心情逐渐退去,将茶水递给云珠,云珠葱段似的手从袖子中伸出,将茶杯接过?,瓷胎透明如玉,被烛光透过?,杯壁上的五彩丹桂花神图样衬得云珠的手更是?白皙柔美,康熙心神一荡,立时握住云珠的手,感受着手中那份细腻柔软,大手用力,将云珠直直扯进怀中。 “啊!”猝不及防地坐到康熙腿上,云珠拿着茶杯的手扬起,杯中残茶被这一动,便泼到了康熙身上,素纱常服上瞬间被浸透,便连黄绸里衣都被茶水沾湿。 云珠慌乱地抬头,水润的眸子里盈满惶恐,那惶惶然的样子让康熙更是?心荡神摇,他凑到云珠耳旁,调笑耳语:“赌书消得泼茶香。” 云珠的耳垂红得滴血,康熙眼眸愈发暗了,双手发力将云珠抱起,云珠受惊之下紧紧抱住康熙的脖颈,很快康熙便将云珠放置到寝床之上。 打湿的衣服脱落在地,芙蓉帐里春意融融,在没人能顾得上之前的些微小事。 宜嫔也没让云珠多等,在那次走神后没几天,宜嫔的招数便使了出来。 又是?一日召见大臣的日子,春杏匆匆地将宜嫔派人送过?来的请柬送来:“主子,宜嫔娘娘前些日子送了请柬,说是?请您游湖呢。” 云珠接过?春杏递来的花笺,只见金箔纸上绘着应季的丹桂,很是?雅致,这花色倒是?和康熙这段时间用的茶杯对上了,云珠不由地想起前几日那段茶杯的官司,想起那天任她如何求饶也没能叫停的情.事,俏脸一红,忙使劲摇头,将那天的旖旎之色从回?忆里摇走。 “现在湖中荷花也谢了,现在游湖,能看?些什么呢?”云珠清清嗓子,正儿八经的问道。 春杏也没看?出云珠的不对劲,她皱着眉,回?忆着宜嫔宫女送帖子时说的话:“静心堂那边说,宜嫔娘娘特意请了人排了新?的戏曲,特特请各宫娘娘前往观赏。” 细眉挑起,云珠淡淡的笑了:“既宜嫔娘娘如此热情,我们?自是?要参加。” 随后云珠又笑了:“想必这次不止请了我们?这些后宫女子吧?” 春杏一副主子你简直神了的样子,看?着云珠说道:“主子您怎么知?道,我听说宜嫔娘娘还请了万岁爷呢。” 云珠垂下眼眸,喝了口茶,品着茶香,微微笑了,果然不出所料,这出好戏,怎么可能会?缺了最关?键的看?客呢? 正如春杏所说的那般,这一日等康熙从前面?书房回?了后,便拿着更为精致的花笺,对着云珠说道:“宜嫔有心了,请朕去游湖。” 云珠眨眨眼,含酸带醋的说道:“宜嫔娘娘自是?灵巧可人,只盼着万岁爷别?将我这等粗人忘到脑后。” 康熙被云珠这捻酸的模样取悦,将云珠拉到怀里,大笑不止,含糊地说道:“爱妃怎会?是?粗人。” 说着便堵住云珠的嘴,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次日,心情大好的康熙便带着云珠去了宜嫔的宴会?。 宜嫔这次确实是?花了大心思。 云珠自从上一次在这里得了康熙的注意后,便好些日子没来过?这个湖边,只见湖里的荷花已经开到荼蘼,都谢了下来,漫天的湖水里只有墨绿色的莲叶,无穷无尽的好似要接到天的尽头,风从远方吹来,湖水掀起涟漪,莲叶绿浪滚滚,波涛起伏。 云珠随着康熙的御驾登上石舫,这石舫造的如船一般,停在湖边,湖水被风吹得拍上石舫,好似有着惊涛拍岸之感。 石舫之上已经坐了好些妃嫔,见到康熙的身影,纷纷行礼,待康熙叫起后,却见着康熙又返过?身子,握住云珠的手,扶着她走进石舫。 诸人在见到那白皙细嫩的手的时候,心下便有了预感,等见到云珠的身影真的出现,更是?眼红的滴血,恨不得在康熙身旁的是?自己。 各种意味的眼神在云珠和宜嫔之间来回?打量,新?旧两位宠妃正面?过?招,就?不知?谁更能得到万岁爷的欢心。 云珠坦然自若,任其他宫妃扫视,心中没有半点波动。而另一个主人公,宜嫔,也压下了心中的恼怒,笑语嫣然地招呼起来。 康熙顺着宜嫔的招呼,坐上了主位,望着石舫里的莺莺燕燕,心情大好,笑着吩咐:“都坐下吧。” “是?。”众人纷纷应下,在位子上坐下。 康熙端坐高位,他的下首,右边是?这个宴会?的主人宜嫔,左边是?生育最多的荣嫔,顺着两人再往下,便是?按着分位,资历排序的其他嫔妃。 这石舫里都是?生育过?的妃嫔,论资历,论分位,都比云珠要深,她便自觉的在离康熙最远的椅子上坐下。 望着远离自己的云珠,康熙皱了皱眉,倒也知?道让她上前不合规矩,心中不由地一阵懊悔,若不衡量那么多的事情,一早便将云珠宠幸了,也不会?错过?这么一个妙人儿这么长的时间,更别?说按着云珠进宫的时间来看?,早知?道她这么可心,这次大封后宫怎么也得给个嫔位,现在这样,实在是?委屈了她。 可惜这次封位的旨意已下,实在不好再加上云珠的名字,这不可谓不遗憾。 若已经封嫔了,那便可以将她叫到自己身旁了。 康熙垂着眼眸,默默思索着,看?着孤零零坐在最尾的云珠,一时间又心疼起来。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34节 第56章 默契 “万岁爷,这是臣妾来了这香山行宫后特特找人酿造的杨梅酒,放了这些日子,总算可以喝了,还请您不?吝赐教。”宜嫔端上一杯酒,俏皮地说?道。 宜嫔也很?是得过康熙的宠爱,她这么一说?话,便将康熙的注意力从云珠身上转移开来,笑着接过杨梅酒。 新鲜的杨梅浸泡在酒中,将酒液也染成了暗红色,冰湃过的美酒倒入杯中,夜光杯上浮起细密的水珠,触手生凉,暗红的酒液在琥珀杯中流淌,格外炫目。 清冽的酒液滑入喉中,初始如绸缎般丝滑,再候几息,才能回味出一丝辛辣。 康熙惬意地眯起眼眸,抚掌大笑:“美人如玉,美酒如虹,确实当浮一大白。”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宜嫔眼角眉梢带着得意的看一眼云珠,笑盈盈地招呼其他人也喝上一杯。 云珠顺势喝上一口,许是照顾到宫妃的口味,杯中的梅子酒甜滋滋,水润润的,将酒的辛辣盖了过去,云珠眨眨眼,对这味道很?是喜欢,又接连喝了几口。 蜜水掩盖了酒的辛辣,却不?能掩盖梅子酒的后劲,几口下去,酒意便再也遮掩不?住,红晕浮上脸颊,云珠脸上难得如此?秾艳,和娇艳的宜嫔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不?经意间见到这份春色的康熙,握着酒杯的手在空中滞了一瞬,随即掩饰般的咳嗽一声?,不?自?在的连连喝了几口酒,掩盖住那一瞬的心动。 “万岁爷。”康熙那一瞬间的不?自?然,掩盖的很?快,不?仔细观察都不?能发现,然后这石舫上的宫妃,自?康熙驾临以来,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自?是将那份欲盖弥彰看得一清二?楚,冷眼嗖嗖地往云珠身上扔,若眼神能实质化刀的样子,那云珠早已被她们的眼神戳的千疮百孔。 宜嫔深吸口气,强自?压住不?快,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拉回来:“有酒有乐,才是人间没事。” 见康熙的目光又到了她的身上,宜嫔略带得意的笑了,矜持的说?道:“江南那边新排了场戏,听说?很?是不?错,前?些日子那戏班子进了京,臣妾特特请了他们,给万岁爷和各位姐姐妹妹演演。” 康熙的眼神终于?认真起来,江南文?风昌盛,作为关外蛮人,自?入关以来,他便格外关注江南文?人的想法,生怕生出什么反人,江南三大织造奉他密旨,密切关注江南的新思?想,最近的折子里,从没有听说?过新戏的回禀,也不?知是这戏不?如宜嫔说?的受欢迎,还是江南织造渎职。 犀利的眼光从眼中射出,这时的康熙,再也没有沉溺于?温柔乡中的样子,而是那个在前?朝乾纲独断的帝王。 “万岁爷。”宜嫔好?似被康熙那不?寻常的那一面吓到,收敛了张扬的气息,试探着询问?。 康熙听见宜嫔这不?寻常的声?音,才收敛起全身的气势,笑着示意宜嫔将戏班子叫上来。 宜嫔高高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她拍拍手,示意戏班子出来。 水葱似的女孩儿穿戴上全副头?面,鱼贯而入,在戏台子上一亮相,格外风流灵巧,看得人眼前?一亮。 云珠接过宜嫔叫人送来的折子,这戏班子果然是江南来的,折子上全是各种爱恨缠绵的折子戏,其他妃嫔兴致勃勃的翻开,点?上几折,云珠也顺势点?了折戏。 吴侬软语从水面上的戏台子上传来,透过水波荡漾的湖水,声?音变得格外清透,唱腔一起,荷叶上栖息的蜻蜓都被惊得飞起。 牡丹亭,会真记一折折的戏在台子上上演,说?不?尽的痴嗔爱恨,道不?尽的缠绵悱恻,道尽痴男怨女的人世百态。 云珠素来不?爱听这些痴嗔爱恨的戏,每每听着这些戏,都恨不?能将女主脑子里的水摇出来,以前?听戏,她都爱点?些热热闹闹的戏,就图个热闹。 这次宜嫔请来的戏班子擅长南戏,云珠听着实在兴致寥寥,她随意地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望着湖中的荷叶出神。 “这戏班子是哪里唱得不?好?吗?”又一次换场,宜嫔看着云珠望着湖面皎好?的侧脸,嫉妒之色一闪而过。 “没有。”云珠错愕地回头?看着宜嫔,清了清嗓子,正色回道:“他们唱腔婉转,嗓音清亮,身段模样无?一不?好?,怎么会不?好?呢?” 宜嫔拍了拍胸口,好?似放下心来:“我见乌雅姐姐一直看着这湖面,现在湖里也没什么好?风景能够观赏,我还担心怠慢了您。” 宜嫔作为东道主,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意着,这样在换场的间隙的发难自?不?会被错过,更何况两人都是康熙宠过的人,不?少妃嫔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连戏都不?看了,一双双眼睛来回在两人间打量。 就连康熙,也颇感兴趣地看了过来,梅子酒的后劲终于?让帝王露出了几分醉态,他单手撑着下巴,倚靠在椅背上,素来清明的眼中,带上了些许迷蒙。 简直就是万恶之源。 云珠心里偷偷的骂着,对着康熙看过来的眼神,还是笑得柔美,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臣妾只是可惜,今天没雨。” 康熙略一思?索,便明了云珠的意思?,灰心的笑了。 素来灵巧的的宜嫔许是被妒忌蒙了心,这种情况下居然傻傻地嗤笑道:“没雨有什么可惜的,若下了雨反倒让人失了兴致。” 云珠想了想,含情脉脉地看着康熙:“臣妾班门弄斧了,只是见着这湖里的荷叶,想起一句诗。” 说?着,和康熙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留的残荷听雨声?。” 这份默契,让其他人更是咬牙。 宜嫔眼珠一转,扬声?说?道:“戏班子准备好?啦,还请欣赏江南现在最流行的戏。” 宜嫔骤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云珠和康熙的对视。 康熙听着自?己等待了很?久的正戏终于?要上了,背脊坐直,一瞬不?瞬地望着台上的戏班子。 宜嫔见此?情景,心里更加满足,果然就如翠柳说?的那般,万岁爷好?汉学,今日里的安排,必然能讨到万岁爷的欢心。 想到这,宜嫔志得意满的看向云珠,心中想着,汉学又有多难,万岁爷这不?就被她戳中了吗?看乌雅氏以后怎么凭着汉学再迷惑万岁。 宜嫔的眼神,云珠看明白了,但这份明白,让云珠微微感到诧异,她以为宜嫔是在和她抢夺帝王的宠爱,但没想到宜嫔心里甚至在想着帝王的独宠,云珠轻哂,希望宜嫔能一直如此?。 宜嫔没想到云珠非但没有恼恨,反而对她笑得开心,笑容里有着包容,有着了然,还有几分她没看出的意思?。 丝弦声?起,生旦净末丑依次登场,戏台子上的伶人张口唱道:“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 这嗓子一亮出来,云珠也不?由地叫了声?好?,仅凭这一声?,便能看出水平,难怪江南广受欢迎,更别说?这折戏曲美声?好?,辞藻华美,就连云珠,都认真的听了起来。 抬眼向上首望去,康熙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明显在应和着曲子打着拍子。 说?不?得,宜嫔的手段还真有效,看样子自?己是低估宜嫔了,云珠在缓缓收回视线,心里思?忖起来。 云珠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错在将其他人看得过低,云珠一再的惊醒自?己,天下聪明人何其多,以后一定得注意,不?能小瞧任何人,这里被宜嫔胜过,便吃了这个亏,以后小心谨慎便罢了。 “天宝明皇,玉环妃子。”换人上场,第二?个唱段唱得同样精彩,但这几个字刚刚传入云珠的耳朵,她便知道自?己之前?做的心里建设,白做了。 果然汉学就不?是那么好?学的,宜嫔终究还是犯了致命的错。 云珠骤然抬头?,看向康熙,之间康熙脸上轻松的神色已经消失,甚至之前?随着打拍子的手指也停了下来,手指微微蜷缩,仔细看甚至能看见他手上爆出的青筋。 然而除了云珠,其他人却都没有发现康熙的异常。 无?他,都沉浸在了这新排出的戏中。 不?得不?承认,这个戏,确实很?有水平,虽然按云珠的眼光来看,很?多地方还不?成熟,唱词动作都有需要完善之处,但核心的剧情已经很?是抓人,不?然怎么会风靡江南,就连这些宫妃们,也一个个的看着红了眼,就连宜嫔,都没忍住擦了几次泪。 云珠扶额,宜嫔居然找人唱这折戏,这真的是在康熙的雷点?上拼命蹦跶。 云珠原本以为,宜嫔最多学个东施效颦罢了,没想到不?懂汉学的宜妃,能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确实,这折戏很?好?,无?论从情节的引人入胜,还是从艺术性看,都是上佳的杰作,足见作者水平。 奈何,再好?的戏,也得看看周边环境啊。 这不?知名的戏曲,唱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折子戏中,这两人的爱情轰轰烈烈,甚至以一国倾覆的代价成全了两人那份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的爱情,对着一个帝王,唱这份帝妃之情,生性多疑的康熙,自?是觉得这是宜嫔在的哀怨,在指责自?己对乌雅氏专宠,而轻忽了其他人,更有甚者,康熙想的更加深远,他心中思?索着,自?己在宫妃们心中就是唐明皇般昏聩的帝王,为了个女人葬送了江山社?稷。 康熙越想,脸色越阴沉,待最后一句唱词:“唱与知音心自?懂,要使情留万古无?穷”唱完,康熙脸上已经是乌云罩顶。 他看着还沉浸在戏曲中的宜嫔,骤然喝到:“郭络罗氏,你可是心中有怨?” 第57章 冷落 康熙这话一出,宜嫔脸色瞬间惨白,之前的得意骄矜再也不见,她慌乱地跪下,着急地辩解:“万岁爷何?出此言,臣妾万不敢如此作想。” 康熙眸色沉沉地看了宜嫔半天,终于?确定这是她的无?心之失,冷厉的眼神这才柔和下来,但一开始的兴致也彻底没了。 闹出这么一遭事,不仅主人家宜嫔心不在焉,其他妃嫔也战战兢兢,生怕说错一句话触了康熙的霉头,更别说小小的戏班子了,在康熙震怒的瞬间,已?经跪了一地。 不久之前满室的欢声笑语都好似幻觉一般,骤然消失不见,石舫上如?陷入冰窟般的冷,只剩下被康熙吩咐着继续唱戏的戏班子?,在强撑着吟唱,当然,他们唱得并?不是那折引的康熙勃然大怒的新?戏。 在等这折戏唱完的时间里,众人的心好似都?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煎熬着,好在康熙终于?收敛了脾气,待这折戏唱完,他略微抬手?:“唱得不错,赏。” 冷冽的声音让其他人不敢说话,就怕引起康熙的迁怒,最活泛的宜嫔惹出的事,一时间她也不敢讨好卖乖,似有?若无?的眼光都?往云珠处飘来,等着云珠说上几句话,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打破,若是能让康熙心情愉快,那便更好了! 云珠垂下眼眸,静静地啜饮着杯中杨梅酒,在手?中摩挲过久,杯壁上的水珠子?早已?消失,杯中酒也再无?凉意,酒入喉中,更是清甜。 妃嫔们眼神中的含意,云珠接到了,但她并?没有?打算在这种时候出头。 康熙正怀疑宜嫔在影射他独宠自己不顾江山社稷,但康熙不是如?此易怒的皇帝,这样子?的怀疑不至于?让他如?此愤怒,凭着这些日子?的了解,云珠猜测由着这个事宜,康熙还想起了太宗皇帝和世祖皇帝。 太皇太后和孝康章皇后因为宸妃海兰珠和孝敬献皇后董鄂氏,在人后流了多?少泪,万岁爷长大后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这种处处是雷的时候,云珠傻了才会开口,将帝王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于?是,石舫上的妃嫔们,只见到一个醉了的乌雅贵人。 只见她独坐于?末位,独自捧着杯子?啜饮,许是不胜酒力?,绯红浮上脸颊,感受到其他人的眼神,云珠恍惚地抬眼,迷离的眼神将她的醉态尽显。 云珠的醉意是如?此明显,让那些对她抱着期盼的嫔妃彻底失望,做好了承受康熙的雷霆之怒。 这份醉意,妃嫔们见到了,康熙也见到了。 在康熙正欲再发作一番时,一打眼便见到醉到微微打着哈欠的云珠,原想的那些话尽数散去,他顿了顿,平静地说道:“不早了,都?散了吧。” 说完便拂袖而去。 妃嫔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愿多?想到底是康熙平复下来了心情,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们只如?释重负的一一行礼告退。 很快,殿中便只剩下位份最低的云珠和主人宜嫔。 望着醉眼朦胧的云珠,宜嫔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强笑着吩咐宫人将云珠好好的送回去。 一场宫宴,便这么热热闹闹的开场,又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宫宴的主人的百般谋算,万般准备,最后给自己换来帝王的呵斥。 当然,宜嫔一开始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云珠确实?不如?之前受宠,那天云珠从石舫回去,被送到澄心堂后,当天康熙便独住体顺堂,甚至一连几天也没有?招幸云珠,除了埋头前朝大事,便是去有?子?女的妃嫔那儿坐坐,逗逗小皇子?小格格,或者怀念夭折的皇子?格格。 只能说,宜嫔以一己之力?将两位宠妃拉下马,让早已?被冷落的妃嫔们又重新?得到了康熙的注意,真可谓是杀敌一百自损一千。 云珠只在乎康熙的态度,特意派了人多?方打听,至于?其他事情,例如?宜嫔如?何?恼怒的砸光了杯碟,其余妃嫔又是如?何?的高兴,云珠并?不在意。 听了春杏的回禀,云珠波澜不惊,这个进展她早已?猜到。 康熙是一个对自己要求特别高的皇帝,他并?不愿意在宫里民间传出他为谁着迷的的流言,为了打破这种流言,他必然会采取相应行动,这份冷落不可避免。 宜嫔的行事,真的彻底出乎云珠意料之外,云珠只想着给宜嫔稍微挖个坑使个绊子?,没想到她一出手?便是王炸,生生把她给炸没了,顺便将对手?乌雅氏也炸了个伤筋动骨。 早知道便不设计宜嫔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云珠有?时候也会这么自嘲的想着。 但云珠并?不着急,毕竟来日方长,云珠自觉稍稍能摸准康熙的脉,待过些日子?,这件事冷静下来,再得恩宠并?不难。 就这样,在这份特意的冷淡中,康熙终于?下了旨意,御驾回京。 “这衣服放包袱里收起来,放东边的箱子?里。” “这是万岁爷赏赐的东西?。一定要包严实?了单独装好,万不能坏了,哪怕擦碰了个边角,卖了你都?不够赔的。” 春杏叉着腰站着,声音不断地指挥着宫人收拾云珠的行李。 来的时候行李就不少,在行宫住着的这些日子?里,云珠伴驾日子?一骑绝尘,得到的康熙赏赐更为可观,御赐之物更是要恭谨小心的收拾着,因此等这些箱笼收拾出来,原先的马车,早已?放不下云珠的行李。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35节 春杏犹豫着找云珠请示这件事,却只见云珠边捻着如?意儿掉在她身?上的毛,便漫不经心地说道:“既然一辆马车放不下,那找内务府再要辆马车不就得了。” “是奴婢着想了。”春杏一拍脑门,想起了自家主子?已?今非昔比,不是以前那个用辆马车都?得找内务府说尽好话的低等格格。 现在的主子?虽说分位依旧不高,但凭着万岁爷前些时日的盛宠,早已?不是以前的主子?了,说句大话,就连内务府的人都?要上赶着讨好。 想明白了这件事后,春杏便如?同脚踩风火轮般跑去找了内务府负责行李的太监,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太监二话没说便给云珠又安排了两辆马车。 就这样,云珠带着三大马车的行李,怀里抱着如?意儿,跟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往阔别一段时日的紫禁城前行。 夏日的暑热已?经消散,初秋的风吹在脸上格外的清爽,碧蓝如?洗的天空中漂浮着大朵大朵的白云,海东青身?姿矫健地掠过空中,好似一枝利箭穿透天空。 夏日里刚过来时候的麦浪已?经丰收,新?种下的作物节节抽高,也快迎来收货的时候。 云珠贪婪地望着宫外的一草一木,她期待着香山的黄栌尽数变红后,那漫山红遍层林尽染的壮阔,也期待下雨时乘船游湖,那雨打残荷的深沉,然而这些康熙曾经给她许过的诺言,一个也没有?实?现,便要回紫禁城了。 等回了紫禁城后,入眼的又是无?尽的红墙金瓦,又是恍若没有?尽头的宫道,更是被层层大山压的喘不上气得规矩体面。 这份落差,不可谓不大。 无?论?云珠有?多?留恋,从香山行宫到紫禁城的只有?那么些距离,车队走得再慢,也有?到紫禁城的一天。 太和殿上,文武百官列队恭迎圣驾。 慈宁宫前,钮祜禄皇后带着宫中的宫妃,恭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御辇。 进了宫中,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换上肩舆,云珠等人都?下了马车,步行簇拥着肩舆往慈宁宫而去。 刚进慈宁宫,云珠一眼便见到了带头的钮祜禄皇后,这段日子?康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不在宫中,宫中所有?事宜全由钮祜禄皇后决断,许是没有?其他人的掣肘,皇后身?上威严日盛,在人群中都?能让人一眼看到她。 待皇后携着佟佳贵妃等一众妃嫔向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过后,荣嫔又打头,带着她们这些从行宫回来的宫妃向皇后,贵妃行礼问安。 一番见礼之后,太皇太后难掩疲态的打发了她们。 钮祜禄皇后垂眸敛目,肃着脸恭敬应了,带目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御驾进了慈宁宫后,才对着妃嫔们说道:“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一路辛劳,需多?多?休息,谁也不许轻易跑了主子?们的清静。” 皇后严厉的目光从宫妃身?上扫过,特别是几位蒙古妃子?,得到异口同声的应允后,才扯着嘴角露出微微笑意:“我便知道你们都?是些懂事的,这一番折腾,无?论?是宫里等待的,还是宫外回来的,想是都?累了。便先回去歇着吧。” “谨遵娘娘教导。”行礼过后,云珠便跟在其余宫妃身?后,回了自己宫中。 留在宫里看家的太监们一拥而上,冲泡了三道的茶水温热正适宜入口,浴桶里的热水幽幽的冒着白烟,驴打滚豌豆黄饽饽糕等点心在桌上摆了一大桌子?,太阳下晒过的被子?软和清香,哪哪都?展现着对云珠回来迫切的欢迎。 云珠舒服的叹出了声,虽说宫外自由,但行宫里的下人并?不如?宫中这些人如?此得她的心意。 “你们看家辛苦了,都?有?赏。”望着窗明几净的宫殿,云珠颔首夸奖。 小季子?和小欢子?激动的脸都?红了,连连向云珠表着忠心,云珠正准备再勉励上几句,却听见猫的叫声。 小季子?和小欢子?同时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却只见春杏抱着个猫走了进来,云珠一见到猫,便忘了要说些什么,笑盈盈地迎了上去将猫抱到怀里一阵亲香:“如?意儿,真乖。” 如?意儿在云珠手?里发出撒娇的声音,将云珠的心都?叫化?了,正在这和乐融融的时候,佟佳贵妃的宫女走了进来。 传佟佳贵妃口谕,召见乌雅云珠。 第58章 东引 不愧是佟佳贵妃。 听见宫人的传话,云珠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凭着云珠对佟佳贵妃的了解,她一定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她的谋算是否成功。 香山行宫和紫禁城之间距离不近,虽然有太监每日往返于两地?之间,但这些太监,是肩负着给康熙传递奏折的重要任务,能领到如此任务的人,别的不说,嘴一定是严的。莫说佟佳贵妃没有机会召见他们询问,就算有机会,那些太监们也不会多言。 在宫中的佟佳贵妃,对于香山行宫的事情,便如同眼瞎耳盲般,什?么也不知道。 当?然,现在御驾回宫,跟随着的宫妃太监宫女也全部回了宫中,云珠在行宫中如何得宠,佟佳贵妃只?要随便召见个?宫女,都能知道香山行宫中的具体情形。 但,云珠又算得了什?么呢,在佟佳贵妃的心?中,她便如同微不足道的蚂蚁一般,随时?可以被碾压成泥,并不值得她费这份心?思再去了解,将云珠召唤过去直接询问最?为方便。 于是,在钮祜禄皇后都体谅着宫妃们奔波过于劳累,让她们无需请安回宫休息的时?候,云珠被佟佳贵妃召唤到了主?殿。 景仁宫里一如往昔的富丽堂皇。 许是云珠在香山行宫里自在了一段日子,乍然走?入这等极致的富贵之处,感觉眼睛都被各种金银绣线刺的生疼,对着这份天家气象全没有羡慕,只?怀念起澄心?堂那几个?简简单单的小?屋子。 在佟佳贵妃给云珠立规矩的时?候,云珠的神思却已经游移到不知什?么地?方。 “乌雅氏,这些日子你伺候万岁爷辛苦了。”佟佳贵妃估摸着已经将云珠抻够了,终于愿意搭理上?云珠来。 云珠听着佟佳贵妃那高高在上?的问话,遮掩住眼中不明的神色,只?恭敬回道:“这都是臣妾应该做的。” “所以,万岁爷招幸你了吗?”佟佳贵妃自觉已经安抚过了云珠,便立时?问起她最?关心?的事情。 此时?的佟佳贵妃,看着云珠的眼神极度复杂,有期待有渴望有不甘有愤怒,也不知道她到底希望云珠给她肯定还是否定的答复。 云珠脸色涨的通红,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这番情态下来,虽然未说一字,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非常明显了。 见着云珠这番神态,佟佳贵妃眼中各种情绪如走?马灯般闪过,最?后定在不悦,尽管乌雅氏是被自己举荐给表哥的,甚至乌雅氏受宠对她而言是好事,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准备做的再足,直面表哥宠幸了自己宫中女子这件事,还是让佟佳贵妃格外难受。 她咬着牙,勉强笑道:“我便知道你是个?灵巧的,只?盼你日后能继续将万岁爷服侍好,这样也不负我待你之心?。” 来了! 此次和佟佳贵妃见面最?重要的时?刻来了。 云珠心?里明白,她在香山行宫里堪称独宠,这份风头,就算佟佳贵妃不询问,也一定有人会将这件事传到她的耳中。 从云珠决意受了康熙这独一份的恩宠,没有想着办法?从外推开始,她便琢磨起了应付佟佳贵妃的办法?,针对佟佳贵妃的种种反应,云珠做了无数个?预演。 最?好的情况是一如往昔,自己依然不被佟佳贵妃放在眼里,在佟佳贵妃的忽视中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 最?差的情况是和佟佳贵妃彻底撕破脸,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对此时?羽翼未丰的云珠而言,这样基本?便意味着她在后宫中的日子彻底凉凉,别说安宁平静的养老,能不受摧残地?留下小?命,都算了不起的成就。 但根据云珠对佟佳贵妃的了解,以上?两种情况都不太可能,在佟佳贵妃将她荐给康熙的时?候,被忽视这种情况已经宣告不可能,而作为佟佳贵妃手中仅有的能得到康熙宠爱的人,佟佳贵妃也不会这么蠢的和她撕破脸。 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介于二者之间。佟佳贵妃看到云珠的价值后,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虽然暗地?里有着算计和利用,但云珠还能见招拆招,筹谋好之后的日子。 为了更加舒适的后宫生活,云珠必须在其他人添油加醋将自己如何如何受宠这等事情传到佟佳贵妃耳中前,将这事以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先过了明路,掌握主?动权,因此,回宫后第一次的请安,至关重要。 汗珠子在背上?细细密密的冒出来,瞬间便将里衣浸的湿透,诡异的是,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云珠胸间好像有团火在熊熊燃烧,奇异的兴奋逐渐浮现。 云珠恳切地?看着佟佳贵妃,语气无比诚恳:“臣妾深知自己笨嘴拙舌的,能得到万岁爷的几分注意,全靠贵妃娘娘的厚爱。臣妾这等蒲柳之姿,实在不敢和日月争辉。” 佟佳贵妃轻哼:“你知道便好。” 云珠真诚地?望着佟佳氏,很是认真的说道:“臣妾这次去香山行宫,真真是见识到了自己的浅薄,若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万岁爷哪里知道臣妾是哪个?台面上?的人物。” 佟佳氏被奉承的格外舒坦,下巴都骄傲的扬了起来,云珠再下了一剂猛药:“就连宜嫔娘娘,都惹了万岁爷的不喜,臣妾实是惶恐。” “什?么?”果然如云珠预料般,佟佳贵妃在听见这个?消息时?,直接忽略了对云珠的敲打,抓着宜嫔如何触目康熙的说个?不停。 云珠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然后状若心?有余悸:“那日万岁爷雷霆大怒,实在是吓坏了臣妾。” 佟佳贵妃为了云珠的胆小?嗤笑出声?,云珠却闷闷地?垂下头,苦闷不已:“自那日后,臣妾便再没受过万岁爷的召唤了。” 佟佳贵妃眼睛微微睁大,正待追问,却只?见云珠又悄声?说道:“听说万岁爷也没招幸过其他人。” “呵。”佟佳贵妃冷笑出声?:“好,很好。我知道乌雅氏你是个?好的,你一路舟车劳累,去歇着吧。” 云珠躬身告退。 佟佳贵妃迫不及待的吩咐着心?腹宫女去打听香山行宫的事情,没几天各种消息便呈上?佟佳贵妃桌前,果然和云珠说的大同小?异,只?有些微细节的差异。 听了这些回话,尽管云珠受到康熙恩宠的程度出乎佟佳贵妃的意料,但她心?中还是认定了,郭络罗氏才是康熙心?里最?重视的人。 不然康熙怎么会为了郭络罗氏的昏招,连续这么多天都不招幸宫妃,要知道,康熙可从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当?然,佟佳贵妃如此认为,也和康熙回宫后一直没有招幸云珠有关,康熙此时?的冷淡,让佟佳贵妃认为云珠在香山行宫里的得宠,只?是康熙为了给自己这个?表妹的面子,而多关照了几分,机缘巧合下才造成云珠盛宠的假相。 就这样,云珠用了一招祸水东引,将佟佳贵妃的注意力转移开去。 第59章 封后 自回?了紫禁城后,康熙对后宫又冷淡了起来,不仅是对云珠,宫中久未见?到皇帝面的其他妃嫔,殷殷期盼着康熙的宠幸,眼睛都盼红了,也?没换来康熙的回?顾。 自从圣驾回?京,康熙便很是繁忙,虽说在香山行宫的时候,心腹太监往返于紫禁城和香山之间,每日里都将奏折传递过去,但帝王不在紫禁城里,只靠着宣召大臣是行宫进见?,在政事上总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甫一回?到紫禁城,康熙便忙着处置那些不太重要,因为被?落下的事物。 一个?个?的大臣如流水般走进乾清宫,便没个?停歇的时候。 白日里好容易将京城的诸事理顺,到了晚上便很是疲乏,没有什么兴致宠幸妃嫔,除了去钮祜禄皇后的永寿宫外,便只有佟佳贵妃还?能见?到康熙一两次。 这等特殊,让佟佳贵妃更加满足,她愈发确认了云珠难成大事的想法?,但她只短暂的为着手中棋子废掉而失望一瞬,便欣喜于没有人?抢走她的皇帝表哥这一事情之中。 夏日的酷暑终于褪去,秋风起,封后大典终于到来。 皇后,作?为和皇帝并肩的一国之母,她的地?位毋庸置疑,虽说钮祜禄氏是继后,册封大典的规格没有元后赫舍里氏高,但整个?典礼的规模可堪盛大。 在云珠跟着圣驾回?到紫禁城的时候,便见?到了焕然一新?的宫墙宫道,就连房子上的彩绘,也?找匠人?重新?绘过,鲜亮夺目。 云珠知道,这是礼部和内务府翻遍了典籍,定下的封后大典中的一环。 礼部折子递上的时候,云珠正在体?顺堂里给康熙伺候着笔墨,她亲眼见?到了那份盛大的典礼流程,也?见?到了康熙御笔朱批在折子上的:“准”字。 康熙在行宫里避暑的时候,封后大典的准备工作?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待回?了宫,折子上那一条条的安排,便陆续展现在了眼前。 对于这场封后大典,云珠也?隐隐期待。 紫禁城中实?在冷清太久了,很需要这样?的一场热闹来冲破这份沉闷,更何况,封后大典之后,钮祜禄氏便彻彻底底的坐稳了皇后这个?位置,后宫之主终于确定下来,佟佳贵妃行事必须收敛起来。 就这样?,在云珠的期盼中,封后大典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次的大封后宫和云珠无?关,但在封后大典的前一日,她还?是失眠了,各种念头在脑海里缠绕,翌日春杏进房间叫醒云珠的时候,只见?到云珠躺在床上,黝黑的眼睛清淡的看了过来。 “主子,您醒了,时辰快到了,让奴婢服侍您更新?。” 春杏身后跟着一串人?走了进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厚重的托盘,里面放着的是贵人?的全套吉服。 黄色的绸缎上,是绣娘精心绣出的云纹,各种精致繁复的纹样?交织堆叠,云珠张开双手,任由春杏将一层层的衣服套在身上。 里衬,罩衫,上袍,下裳,层层堆叠之下,饶是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云珠还?是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厚重的吉服穿上身,在春杏的搀扶下坐到梳妆镜前,打开妆奁,胭脂水粉重重的糊到脸上,将原本的模样?掩住。 金簪插上发髻,东珠坠上耳间,项圈环上脖颈,最后再将冠冕戴到头上,全套的吉服才算穿戴完毕。 宫人?们将全身的铜镜搬进来,云珠踩着高高的花盆底,穿着全台吉服站在铜镜前,只见?铜镜里的人?影,看着便端庄华丽,高贵典雅,很是雍容华贵,唯一的遗憾大概便是饶是铜镜打磨的再光滑,也?不如后世的镜子那般清晰,镜中人?涂着厚重的脂粉,看着便面目模糊,乍一看云珠都没能认出来是自己,这镜中人?,好像可以说是后宫中的每一个?妃嫔。 “主子这样?打扮起来,真好看。”小欢子殷切地?凑上前来,连连奉承。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36节 云珠甩甩头,将复杂的心绪甩开,在这宫中还?是难得糊涂便好,什么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哲学思维,只会让这日子一天也?过不下去。 她笑眯眯地?看着小欢子:“真真的会说话,当赏。”说着从钱匣子里抓了几个?康熙通宝给了小欢子。 小欢子喜不自胜的模样?让云珠失笑,作?为云珠身边倚重的太监,这几个?康熙通宝已经不被?小欢子看在眼里,他这幅欣喜若狂的样?子,只不过是看出了云珠的神色郁郁,逗她开心罢了,云珠也?领了他这份情。 主仆和乐融融的时候,自鸣钟响起,这是康熙见?着云珠喜欢,特特赏赐给她的,云珠收到后立时便摆了出来,从香山行宫一路带回?了紫禁城中。 “时候差不多了,走吧。”听着自鸣钟的报时,云珠深吸口气,瘦削的背脊挺的直直的,迈步往外走去。 此?时天色尚暗,天边还?挂着点点繁星,星光铺满星空,抬眼望去恍如梦中。 灯笼的光破开夜色,云珠顺着灯的指引,到了正殿门口。 佟佳贵妃也?已经盛大装扮好,比云珠更为富贵,也?更加端庄。 “走吧。”佟佳贵妃心情不虞,见?着云珠也?只冷淡地?点点头,便率先朝前走去。 永寿宫里,钮祜禄氏也?在宫人?的服侍在穿上成套的皇后冠冕,作?为大典的主角,她这套冠冕由数百个?绣娘日夜不停的绣了一年,百鸟朝凤栩栩如生,那凤凰的羽毛都纤毫毕现,端的是绝佳的艺术珍品。 至于翡翠九凤朝冠,拇指大的东珠朝珠,种种富贵不可一言道尽。 钮祜禄氏留恋地?看了一眼住了许久的永寿宫,随即闭上眼睛,再睁眼,以前的钮祜禄娘娘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新?鲜出炉的皇后娘娘。 封后大典在坤宁宫举行。 作?为赫舍里皇后的宫殿,坤宁宫自她去了后便被?封存,除了皇帝和太子,其他人?都不许入内。 时隔几年,这恢宏的宫室终于重新?打开,迎来新?的主人?。 后宫嫔妃们盛装到达坤宁宫,这等日子谁也?不敢触皇家霉头,一个?个?都规矩的不成样?子。 阿哥格格们则由乳母带着,由太子领头,排在另一队中。 旭日东升,伴随着冉冉升起的红日,封后大典正式开始。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凤凰鸣矣,于彼高岗。 云珠在妃嫔中沉默地?看着前方。 钮祜禄氏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按部就班地?行着礼,康熙高坐在御座,等待着新?的皇后向他一步一步走来,终于走到他的身边,在礼部侍郎宣读完册封诏书后,册封礼中的后宫部分终于结束。 在震天的庆贺声中,康熙携钮祜禄皇后往太庙而去,告谒大清朝的先祖。 阿哥格格们早已经被?乳母抱走,云珠顺着小太监的指引,跟在高位妃嫔的后面走出了坤宁宫。 等出了坤宁宫,其她妃嫔都跟着主位离开,而佟佳贵妃忍了一天看着钮祜禄氏高高在上的样?子,早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没等云珠走出来便拂袖而去。 云珠再一次的落了单。 但她在宫中的日子已经很长,虽然不能说对每条宫道都了如指掌,但也?不是那个?连路都不认识,迷失在宫中的乌雅格格了。 她顶着繁复的衣裳和首饰跟着跪拜了一场封后大典,膝盖早已折腾到麻木,等在坤宁宫外的春杏遥遥看到云珠,匆忙快步走去,扶住云珠的身子。 “娘娘,您还?好吗?”春杏心疼的看着云珠,封后大典何其重要,不许闲杂人?等参加,饶是云珠只带春杏一个?人?,春杏也?没资格进坤宁宫参加典礼,只能和其他宫妃的宫女一道在外等候。 云珠挥挥手,踉跄着将身子靠在春杏身上,凭着春杏的支撑,往宫殿走去。 春杏稳稳地?扶着云珠,主仆两人?挑着近路往景仁宫走去。 这条近路是从坤宁宫到景仁宫最近的路途,然而宫中诸人?走得不多,和其他宫道比起来,这条道要经过一个?小花园,种着花树的小径裸露着泥土,走上去难免沾上一身的灰。 宫中人?对仪表又格外的看中,若不是非常赶时间,基本没有人?往这边走。 云珠顶着这副行头折腾了一整天,已经顾不上沾灰的事情,倚着春杏走上了这条小径。 两人?埋头走着,突然听到一阵呜咽之声,在这小径里来回?飘荡,春杏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她紧紧抓着云珠的手,眼神飘忽,声音颤抖:“主子,这!” 云珠心里也?有点慌乱,但越到这种时候,越需要定住,她紧紧回?握住春杏的手:“子不语怪力乱神,别?怕。” 春杏使劲点点头,云珠一时间都忘了身上的疼痛,和春杏两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假山后面,从假山的缝隙中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一看更不得了,云珠甚至宁愿是什么精怪在作?乱,也?不愿意见?到眼前景象。 只见?大清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殿下,胤礽,正穿着太子袍服,躲在这儿哭泣。 云珠不忍地?叹了口气,别?看太子地?位尊贵,但生而丧母,一直照顾他的父亲又娶了新?的妻子,母亲位置被?占的同时,父亲的心思也?要分走,这对孩子来说,不掣于是天崩地?裂的大事了。 和春杏对视一眼,云珠迅速捂住自己的嘴,春杏明白的点头,两人?屏息在旁边等待。 对于这样?的太子,云珠是同情的,但是她更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身份。 作?为后宫中最普通不过的贵人?,别?说去安慰太子了,一旦弄出动静让太子发现,被?人?得知她见?到了太子的狼狈样?子,后续的日子简直不能想象。 最好的选择,便是掩藏好自己,等太子走了,再回?宫。按照太子那走一步十人?动的风格,很快便会有宫人?找过来了。 果然,没多久,太子的乳母便惨白着一张脸找来,对着太子又哄又抱,将他哄的停住哭泣,抱回?宫中。 云珠见?着终于没人?,也?赶紧走了回?去。 第60章 招幸 身体的疲乏好似突然不见,云珠和?春杏一口气走回了景仁宫的偏殿,待进了?殿中,云珠长舒了?一口?气,被暂时遗忘了的疲劳如潮水般全部涌上,小腿酸胀不已。 云珠将身子靠入榻上的软枕之中,甩开花盆底,又用被春杏和夏荷服侍着将全身的簪钗鬟佩卸了?下去,再用温水将胭脂水粉全部擦去,这才总算舒了?口?气。 小欢子这才将早已领来的饭食呈了?上来,宫中今日有大事,御膳房没工夫像往日一样做出各色菜品,只提前蒸好一碗碗的份例菜,等?小欢子去取的时候,早已结出了?冷油,茶水房里的小炉子将菜加热,冷硬的菜重?回温热,但?好好的菜,经过这几次三番的加热,已经烂遭遭的不成样子。 云珠劳累了?一天,回宫的途中又撞见那等隐秘事情,早便没有了?吃饭的心情,她只挑着?素菜勉强吃了?两口?,便吩咐沐浴。 沐浴后的云珠总算能打起些精神,待其他人都退去,卧房里只留春杏守夜的时候,云珠严厉地说道:“今日的事情,你一定要彻底忘掉,一个字也不许对?外说。” 春杏伺候云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第一次见到云珠如此严肃的样子,忙也肃容:“主子放心,奴婢便是死也不会说出去。” 云珠缓和?了?神色:“倒也不至如此严重?,只你要记住,钮祜禄皇后年轻,之后总会生皇子,钮祜禄家又是满族勋贵,在入关的时候出了?大力的,后面的事情且不好说。” “太子和?继后之间的事,我?们当个聋子瞎子便好,再怎样也好过莫名其妙的便被当了?枪使。” 春杏这才明白过来,后怕不已,摸着?砰砰跳动的胸口?连连点头。 “这事便到此为止。”云珠再次叮嘱后,便打着?呵欠钻进被子中。 软软的绸缎贴上脸颊,云珠惬意地蹭了?蹭脸,她还有一句话没和?春杏说,就康熙那控制欲,他在太子身旁绝对?放了?无?数的人,今天太子哭泣的事情到这时候康熙肯定已经知道了?,今儿个晚上便能看到他在娇妻和?爱子之前做了?什么选择,这后宫,真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当然,凭着?云珠对?康熙的了?解,在钮祜禄皇后和?太子之间,康熙一定会选择维护太子。 果然,云珠的猜测没有错。 第二?日里,当云珠一大早赶到坤宁宫请安时,却见到钮祜禄皇后眼下青黑的眼圈和?憔悴的面容,看着?便是彻夜难眠的样子。 坤宁宫的主殿更?加宽阔,后宫中上至佟佳贵妃,下至只受过宠幸但?没有名分的宫女,齐齐聚集在坤宁宫中,一群人聚在一起,却并不见拥挤。 云珠没有见过赫舍里皇后在的时候坤宁宫的样子,但?想必不会如现在这般沉郁。 佟佳贵妃作为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率先?站起来,对?着?钮祜禄皇后行礼,神态恭敬:“臣妾佟佳氏拜见皇后娘娘。” 钮祜禄皇后吩咐起来后,佟佳贵妃便状若关心的问道:“娘娘,听说昨日里太子爷生病了?,表哥彻夜陪着?太子,不知现在太子情况可好?” 钮祜禄皇后脸僵了?一瞬,扯出勉强的微笑:“自是很好。” 听了?佟佳贵妃的话语,云珠终于明白为何坤宁宫里气氛如此沉重?。 前一日的封后大典是钮祜禄氏的好日子,她在宫中熬了?这么长时间,受了?佟佳贵妃数不尽的气,这个典礼后终于得以正?名,前一晚上便说这是她的新婚之夜也不夸张。 然而康熙在这么重?要的日子里,忙着?安慰难受的儿子,将妻子甩在一边,任她第二?天受宫妃奚落。 云珠从进宫第一天开始,便告诫自己,帝王无?情,可是在和?康熙相处的那些日子里,还是不自觉的放了?心思进去,钮祜禄皇后的这件事情,便是给云珠敲响了?警钟,后宫生活高兴便好,万不能投入真心。 在云珠给自己提醒的时候,宫妃们按着?份位依次行礼,云珠也随着?众人向钮祜禄皇后道喜。 钮祜禄皇后强打着?精神,受了?宫妃的礼,又作为皇后赐下些东西,才笑着?让诸人退下,只这份笑意中的勉强,再清楚不过。 等?到众人离开,坤宁宫又陷入难堪的安静中,唯有钱嬷嬷,看着?强撑的主子,心绞得难受。 钮祜禄皇后和?钱嬷嬷相视苦笑,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嬷嬷,没事的,我?习惯了?。” 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扇照在钮祜禄皇后的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格外长,更?显寂寥。 “无?论如何,这大清朝皇后的位置,便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钮祜禄皇后喃喃自语。 许是康熙也知道,在封后大典那天做的事情不厚道,后来的几天都歇息在坤宁宫中,不论帝后心中有多少龃龉,在相处的时候,还是雄才大略的帝王和?端庄贤惠的皇后。 后来的一个月里,宫中大事不断,先?是佟佳贵妃的册封典礼,再是惠嫔等?人的册封典礼,陆陆续续的办了?一整个月才宣告完毕,当然,这些典礼规模和?封后大典不可同日而与,只是礼部派来的大人宣读了?诏书,宫妃再行礼接过册封玉牒,便宣告礼成,和?前朝太庙毫不相关。 康熙趁着?这个时候,带着?太子胤礽去永定河边巡视一遭,安抚好了?太子的情绪,才回了?宫中,面对?着?满宫的娇妻爱妾。 也不知是特意还是无?心,康熙的这次出巡,却给钮祜禄皇后挽回了?一点面子,佟佳贵妃之前嘲笑钮祜禄皇后典礼之夜没留住康熙,等?到佟佳贵妃自己册封的时候,康熙甚至都不在宫中,自这以后,佟佳贵妃再没脸拿这事刺钮祜禄皇后了?。 许是前朝事情忙完,太子的心情也安抚住了?,康熙心情大好,终于再次踏足后宫。 在紫禁城中的帝王,不像香山行宫那么任性,对?于后宫叫得出名字的嫔妃,基本都是雨露均沾。 从钮祜禄皇后开始,到佟佳贵妃,一圈轮下来,终于到了?云珠。 此时天已转凉,云珠都换上了?新做好的秋装。 内务府送来的衣服,料子是极好的,只是在款式上总有些不得心意的地方?,这一日里,云珠正?和?夏荷翻着?新衣,苦闷地说道:“这衣裳还是得改改,一件件的都这么老气横秋的,看着?便老了?十岁不止。” 夏荷抿嘴笑了?,颊边浮现小小的梨涡,拿来尺子展开:“主子,我?先?量量您的尺寸。” 云珠展开手,皮尺环上腰肢,夏荷担心地说道:“主子您这几日里看着?又清减了?些。” 云珠不以为意:“宫中太闷,许是苦夏了?,这些日子贴点秋膘便好了?。” 说着?便拿着?衣裳在身上比比划划,和?夏荷正?是这个时候,敬事房的太监过来传旨,宣召云珠侍寝。 敬事房的太监可不像后宫中没有什么门路的妃子,他们对?于香山行宫的事情多多少少有点耳闻,对?云珠客气非常,小德子刚踏进景仁宫,便笑得见牙不见眼:“给娘娘道喜了?,万岁爷召见,娘娘大喜。” 云珠柔和?的笑着?,见着?她的笑容,小德子都感?受到了?治愈,宫中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似都消失不见,只感?觉全然的静谧。 莫怪于曾经得到万岁爷的如此盛宠。 小德子心中想些什么,云珠并不知道,她只笑着?招呼小德子坐下喝杯茶,并用上些点心,既不像高位妃嫔那般高高在上,也不像低位妃嫔的讨好巴结,就好像是对?待普通朋友一般的招待,这份对?待,莫名的让小德子心中一暖,他吃完一块糕点,告辞地同时,客气地提点:“今日里万岁爷心情尚可。” “多谢公公。”云珠真挚的感?谢,那认真的神色好似小德子说的是多么重?要的事情一般。 沐浴,更?衣,云珠摆手拒绝了?脂粉,只用香露在手腕颈间抹上几滴,便散出氤氲的芬芳。 云珠照着?铜镜,镜中的美人不似之前那般面目模糊,只见镜中人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朱,面不敷而白,真真是个绝色丽人。 她满意的点着?头,等?到敬事房太监再来,便坐上肩舆,往乾清宫而去。 和?云珠以前看过的电视小说不同,妃嫔侍寝的时候,并不是脱的不着?寸缕,裹着?被子由太监扛过去,而是会由内务府抬着?肩舆,将受到招幸的妃子抬过去,当然,肩舆上的妃子也是衣饰整齐,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大概便是打扮的格外漂亮。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37节 如云珠一般未施脂粉的,小德子这么些年也只见过她这么一个,然而这位主子尽管素面朝天,却依然清丽绝伦。 从景仁宫到乾清宫,路途不长,但?也有不少人见到,不过康熙这段时间里在后宫招幸的人不少,云珠不算特殊的一个,因此尽管有人眼热,但?也只是说几句酸话,并没有真的放在心里,就连佟佳贵妃,也没将这事放在眼中,在云珠向她禀告时,只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肩舆悠悠荡荡,到了?乾清宫,敬事房的肩舆将云珠放下,小珠子早已候在乾清宫前,见着?云珠,忙迎了?上去:“贵人,万岁爷还在前头呢,您先?随我?来。” “这真是劳烦小珠子公公了?。”云珠客气地道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鼻烟壶:“这东西倒也不贵重?,只我?见着?里面的画鲜亮,看着?有点趣味,想着?你会喜欢,特特带给你的。” 小珠子手微微一动,鼻烟壶便入了?袖中,他笑得更?加真心,引着?云珠往乾清宫偏殿而去。 第61章 搬宫 云珠随着小珠子步入这世间的权利巅峰,只见乾清宫里金碧辉煌,作为帝王的居所,世间最最奇美的珍宝全摆在其中?,王羲之?的字,顾恺之?的画,都恍若普通摆件,就那么挂在墙上。 小珠子将云珠引到偏殿,呈上龙井,茶汤清亮,满口清香。 云珠笑着向小珠子道过谢后,安之?若素的坐在椅子上,肩背笔挺,毫不见局促之?色,这让一旁偷偷观察她的宫人很?是意外,这?乾清宫里来来往往了多少妃嫔,无?论位份多高,即使是尊贵的皇后,第一次受诏在此等到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紧张,像云珠这么放松的,真是第一次见到。 宫人们的悄悄打量,云珠全看在眼中?,她垂眸,端起茶杯,泰然自若的又喝一口,毫不将这些事情放在眼中。 很?快,康熙前朝事毕,走了进来。 青年帝王穿着?明黄色常服,龙行虎步的从宫外走来,他看着?已经在偏殿中?等他的云珠,笑了起来。 “拜见万岁爷。”这?段时日?的不见面好像没有发生一般,云珠自然而?然地?行礼后边迎上前去?,将康熙顺手摘下的朝冠接过,和在香山行宫中?的日?子别无?二样,康熙见着?眼前那熟悉的情景,恍惚中?好像回到了夏日?了香山,想起了他和云珠度过的那段快乐时日?。 望向云珠的眼神更加柔和,康熙握住云珠的手,制止住她的动作,眼中?含情的看着?云珠:“别忙了,许多日?子没见,陪朕好好聊聊。” 云珠含羞带怨的瞥了康熙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了,百般柔情万般埋怨尽在这?眼中?。 康熙难得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对于云珠,他是喜欢的,在香山上甚至是他对云珠情意正浓的时候,若不是因为那一出《长生殿》,他担忧着?被?映射成唐明皇那般重色思倾国的昏君,是万不会对云珠如此冷淡。 但这?个理由能对云珠说吗? 不能,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一个戏本?子影响,这?事情何?其可笑,即使他们两人心?知肚明,但决不能戳破。 康熙咳了咳,接着?说道:“爱妃这?阵子见着?清减些许。” 云珠咬着?下唇:“回了宫后总会想起香山行宫的日?子,离开之?时那漫山遍野的黄栌尚未变红,想必这?些日?子已经是漫山红遍,实是想亲看一眼那等美景。” 嫣红的嘴唇被?贝齿咬的泛白,康熙瞧着?心?疼不已,大拇指抚上云珠的嘴,稍稍用力将唇从齿间?解救出来,康熙的手指在云珠唇上抚摸,眼色变得深沉,声音喑哑:“日?后朕再陪你去?赏那红叶。” 云珠顺着?康熙的力道,将脸放在康熙的大掌中?,感受着?他的来回抚摸,柔顺的点了点头。 仰起脸,云珠眼睛亮晶晶的:“臣妾便等着?了。”看着?便是将康熙的话记在了心?里。 云珠那信任的眼神让康熙不自在的移开眼,他这?许诺本?就是随口而?言,所谓的日?后,便是一个遥遥无?期的虚词罢了,谁想到云珠却会如此认真,康熙盘算着?最近还有什么出巡,能带着?云珠出去?,虽然看不了香山的红叶,但看着?祖国河山,许是能满足她的期待。 “万岁爷,该用膳了。”梁九功不愧服侍了康熙这?么多年,从康熙那个游移的眼神,立即感受到了他的不自在,忙忙转开话题。 康熙微不可闻的舒了口气,收回抚在云珠脸上的手掌,将之?伸到云珠身前:“爱妃尝尝乾清宫御厨的手艺。” 云珠笑眯眯地?将手放在康熙手中?,任他牵着?去?了饭桌前。 在行宫的时候,康熙也带了不少人服侍,生活的很?是舒适,但奢华程度和宫中?不能相?比。 云珠这?是第一次在乾清宫中?用膳,也是第一次见到正经的帝王御膳规格。 只见巨大的黄梨木桌子上,摆满了碟碟碗碗,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从山珍到海味应有尽有,八十八道热菜三十六道凉菜将巨大的桌子摆的满满当当,这?份奢华,真真超过了云珠的见识。 但,来都来了,康熙的御膳规格早已有之?,不是云珠能够置喙的事情,与其纠结这?么一大桌子的菜是否会浪费,不如趁这?机会好好品尝一番御厨的手艺。 云珠自然在康熙身旁坐下,这?又惹得乾清宫中?的宫女太监各种侧目,只有梁九功,一脸不出所料的平静表情,眼观鼻鼻观心?,脸上没有丝毫异样神色,不发一语的沉默伺候着?。 而?康熙,更是没有别的想法,在香山的那段日?子,他已经习惯了云珠陪着?他用膳,云珠吃得香甜的样子,每每也让他胃口大开,每餐都能多吃一碗饭,自从对云珠冷淡下来后,这?段日?子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召其他妃嫔陪他用膳,那些人无?一不战战兢兢,好半天也不敢伸一次筷子,好容易鼓起勇气了,也只敢夹离她们最近的菜,实在是败人兴致。 就连佟佳表妹,和其他人比要自在一些,但全副心?神也依然放在康熙的身上,并不见享受食物的美妙。 这?么试过几次后,康熙便放弃了招人陪同用膳的想法。 而?这?次,云珠坐下后,便按着?心?意挑了几个菜,待宫女布好膳后,毫不扭捏地?用着?筷子夹了起来,清宫中?讲究食不言,云珠虽然不发一言,但脸上的神色格外的生动,吃到喜爱的菜,眼中?的满意溢于言表,而?碰到不和胃口的菜色,尽管勉强这?咽了下去?,但琼鼻微皱,满脸都是不乐意之?色。 这?么生动的表情,实在让康熙看的欲罢不能,也跟着?频频伸着?筷子,更有种回到香山之?感。 康熙看着?云珠,慢慢的笑了。 用过膳后,宫人鱼贯而?入,无?声的将桌子上的餐盘端走,云珠随着?康熙走进寝殿。 清宫中?讲究小卧室,乾清宫里的寝殿也不例外,小小的房间?丝毫没有正殿的宏伟,寝殿里只摆着?张紫檀木床,不大的床上挂着?靛蓝色的青花样帐子,看着?很?是朴素,唯有明黄色的床单和被?褥,显示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烛火点起,夜色深沉,昏暗的烛光明明灭灭,再没有白日?里的明亮,只徒留一份暧昧。 都说灯下看美人,更添美意。 烛火的朦胧给云珠的清丽笼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更加映衬的云珠姝色无?双。 康熙望着?这?样的云珠,被?压抑了一个月的心?动疯狂反弹,心?痒难抑的他不等换上寝衣,便伸出手去?解开了云珠的腰带。 衣裳滑落,纤秾合度的身躯引的康熙眼瞬间?变红。 喉结上下滚动,康熙将手搭到云珠的肩上。 这?次第,却如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青布帐里,云珠纤腰轻摆,红唇微张,露滴牡丹开。 发间?簪着?的宫花早已掉落在枕间?,大滴大滴的汗水从云珠身上滑下,顺着?脖颈滴到枕头上,将宫花打湿。 康熙的四处点火,好似要将云珠吞如腹中?。 寝宫外风骤起,大风刮过,掀起惊涛,在空中?积聚很?久的雨终于落下,带走燥热,给人带来舒爽之?感,暴雨落下,雨打芭蕉,花树摇曳,在风雨中?被?摧残不止,久久不歇,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云销雨霁,风平浪静。 等云珠缓过劲来,康熙早已披好衣服,走进了浴室。 云珠扶着?酸软的腰,同样走向浴室。 乾清宫的浴室比之?香山行宫要大上不少,一整间?的屋子里,摆着?白玉制成的卧榻,屋子中?间?被?凿开,铺上汉白玉石头做成浴池,浴池四周是龙吐水的模样,小太监们将热水从外面注入,顺着?这?龙吐水的水龙头,便能将这?浴池注满。 云珠进来的时候,康熙已经泡在了池子里,浴池的水清澈,从水面上能看见清晰的腹肌,云珠想着?之?前触摸到的手感,暗自回味了一番。 踩着?汉白玉雕成的石梯走入浴池,寝衣被?水打湿呈现出半透明的颜色,要透不透的更加勾人。 康熙看着?眼神更暗。 望着?他眼中?熟悉的火焰,云珠忙忙说道:“万岁爷,臣妾累了。” 康熙低低的笑出了声,他抓住云珠一使力,将云珠抱在怀里,水汽氤氲中?,他抱着?云珠在她耳边说道:“朕知道。” 手上摩挲着?,同时说道:“这?儿的宫女按摩手艺还不错,待会儿让他们来给你按按。” “好啊!”云珠立时便应了下来,毫不犹豫。 乾清宫里的宫人万里挑一,能被?康熙夸赞一句手艺不错,那必然技艺及其精湛,若没有康熙的吩咐,云珠哪能让乾清宫的宫人给自己按摩,这?真是按一次赚一次。 康熙便喜欢云珠这?样不客气的样子,这?能让他产生一种将近于寻常人的满足感,好像他在云珠面前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只是她的夫君,两人正有商有量的过着?日?子。 水波荡漾,掩盖住了水下的动静,云珠感受到不同的触感,红着?脸从康熙怀中?退出,扔下一句:“我找人去?按按。”便匆忙穿上衣服,走出了浴池。 浴室里伺候着?的宫人都是机灵的,云珠刚走到白玉卧榻前,被?康熙夸过的那个宫女便走了进来。 只见那个宫女正是花信年华,虽说不是绝顶的美貌,但也能说一句中?上之?姿。 康熙真是好福气啊,一个寻常伺候的宫女,都如此不俗。云珠淡淡的想着?,心?中?无?波无?澜。 宫女向云珠行过礼,便示意她趴下,云珠从善如流的躺了下来,感受到身上披着?的寝衣被?温柔的剥下,润润的东西被?抹在背上,激起一阵凉意,很?快,被?搓热的手便覆盖了上来,认穴精准,力道适宜,云珠全身的经络好似都被?按压开来,全身上下都懒洋洋的,之?前的酸软好像都消失不见。 真舒服啊,云珠喟叹出声,仅仅凭这?个按摩,今天的侍寝便不亏。 云珠被?按得如至云端,都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感觉昏昏欲睡,好似下一秒便能睡过去?。 突然背上的感觉骤变,原本?温软的小手变成粗粝的大掌,力度适中?的按揉变成轻轻的游弋,这?份变化将云珠从昏睡中?唤回,她侧过脸,趴着?向旁边看去?,果然,只见身旁的人已经由宫女变成了康熙。 “万岁爷。”云珠惊呼一句,换来康熙的低笑。 “红蕊呢?”红蕊便是那个宫女的名字。 听?着?云珠的发问,康熙又是笑了两声:“便让我来伺候娘娘。” 康熙从浴池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趴在卧榻上,脸颊嫣红,眼神迷离,这?让原本?想放过云珠的他瞬间?变改了主意,他走到卧榻前,爱不释手。 很?快,云珠便咬着?嘴唇浑身泛红,康熙抱着?她踹开门,直往寝宫而?去?。 小床上又是春意融融。 正是酣畅淋漓,目醉神离的时候,寝宫的窗户外,突然传来小太监尖利的声音:“皇上,到时候了。” 这?声音一出,康熙瞬间?便僵在原地?,力气一下子就失去?了,云珠感受着?身体里的热流,恍惚的看了康熙一眼,只见康熙重重的将头埋在云珠的肩窝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珠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康熙抬起头,咬牙看着?她:“不许笑。” 云珠实在忍不住,也知道康熙的怒意不是对着?自己,笑得更加欢畅。 康熙被?她笑得红了眼,喘着?粗气又覆了上去?,刚动作没多久,便听?见小太监又在窗外喊道:“万岁爷,到时候了。” 康熙再次顿住,抓住床头的香炉,便向窗户掷去?,咆哮出声:“滚。” 云珠在旁边看着?康熙的动作,笑不可抑。 这?么几次三番的被?打扰,再高的兴致也没了,康熙恶狠狠地?咬了云珠的唇一口,便将她搂在怀里:“行了,睡吧。” 云珠很?是好奇,在康熙怀里动个不停,眼见又要火起,康熙无?奈地?睁开眼,看着?云珠:“想问什么?” “刚刚那个小太监,是怎么回事?”云珠终于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贴着?康熙的胸膛,声音犹带笑意。 在外意气风发的帝王,这?等狼狈的模样,实在是让云珠想起来便忍不住的笑。 “这?是祖上传下的规矩。”康熙闭了闭眼,还是给云珠解释道:“为了防止帝王沉迷女色伤了身子,祖上定了时辰,若是宠幸女子到了那个时候,便有敬事房的太监在门外提醒,时辰到了。” 这?,这?规矩实在让云珠无?言以对,若当事人不是自己,她都要夸一句实在是用心?良苦。 不过。 云珠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康熙:“怎么之?前从没有听?说过这?个规矩?” 康熙粗鲁地?将云珠的头埋在自己胸膛里,恨恨道:“睡觉。” 为什么从没听?过,自然是康熙注意着?这?个事情,招幸妃嫔的时候从没有让小太监有机会喊过。 康熙一直觉得,被?小太监在门外提醒,不亚于向全宫宣告他沉迷女色,这?种丢人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这?些年里,他也做的很?好,从来没有让这?事发生过,这?个规矩甚至都要被?遗忘了,就如云珠这?等新进宫的宫人,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的存在,没想到却在面对云珠的时候破了戒,连康熙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云珠便毫无?自制力,将祖宗的规矩都抛到脑后。 然而?让康熙就这?么对云珠淡下去?,他却也舍不得。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38节 在香山看过那处长生殿后,他尝试过对云珠冷淡,也确实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云珠,但在这?些日?子里,他时不时的便会想起云珠,看见花,看见草,甚至看见一道美食,都会想起云珠,在云珠身上得到的平静和安宁之?感,是在其他人身上从没有遇见过的,在和云珠相?处的时候,康熙难得的觉得可以放下帝王的身份,不用算计什么,不用想着?每句话的言下之?意,在云珠面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云珠对他没有对帝王的敬畏,也没有对帝王的渴求,在香山的那段日?子里,康熙难得的感受到了民间?的普通日?子。 这?等平静和安宁,对于帝王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康熙看着?陷入熟睡的云珠,眼色深沉,既然已经知道放不下,那便不放手吧。 乾清宫里招幸的规矩太大,正常来说这?个时候云珠便要由肩舆送着?往她的寝宫走了,但香山的日?子里康熙已经习惯了和云珠同塌而?眠,便破例没让她离开,但这?样的破例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云珠绝对会成后宫的众矢之?的。 日?后还是别让云珠来乾清宫,去?她的寝殿比较好,康熙摸着?下巴愉快的做出了决定。 但,问题由来了。 如果没记错,云珠的寝宫是景仁宫,她宫中?的主位是佟佳氏。 对于这?个表妹的心?性,康熙还是了解的,只要他多去?找云珠几次,云珠必定成为表妹的眼中?钉肉中?刺,放着?云珠在景仁宫继续住下去?,还不知道要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还是给云珠搬个宫殿比较好。 康熙望着?青布的床帐,怀中?抱着?温香软玉,在云珠还不知道的时候,给她定下了搬宫的事宜。 至于之?前说的,让云珠当佟佳氏争宠助力的事情,他自认对佟佳表妹不错,给了她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身份,云珠实在起不到什么作用。 康熙淡淡想到,这?些确实也是理由,只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他不愿意拿上台面,那便是他不愿意了,他不愿意云珠被?佟佳一族当成争宠的工具,被?利用被?打压被?折辱,他只想云珠在他的羽翼下,能过得自在随心?,脸上随时都能有舒心?的笑容。 康熙复杂的心?绪,已经睡着?的云珠并不知道,只是次日?,当她给钮祜禄皇后请安的时候,钮祜禄皇后意味深长的来回打量了她好长时间?,让云珠以为康熙没有控制住,在她露出的脖子上露出了什么印子,不自在的扯了扯衣服,只想回宫中?好好检查一番。 钮祜禄皇后上下打量的,自然不是云珠身上莫须有的印子,她只是好奇,这?后宫中?什么时候又出了这?么一个能耐人,能让康熙费心?一大早便传话给她调宫殿。 这?人甚至还是佟佳贵妃举荐给康熙的,也不知道当佟佳贵妃知道这?件事后,心?情如何?。 钮祜禄皇后愉快的想着?。 但这?个事情,钮祜禄皇后并不准备说,佟佳贵妃仗着?是康熙的表妹,多次冒犯了她皇后的尊严,她便等着?看佟佳贵妃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她心?心?念念的表哥,有了新宠。 钮祜禄皇后早已将情爱看淡,对她而?言只要康熙对她还有皇后的尊重便够了,至于皇帝宠爱哪个人她毫不关心?,因此对于云珠这?个横空出世的宠妃,她好奇的打量过后,便开口说道:“佟佳贵妃也正式行了册封礼,现在也是正经的贵妃,我见你宫里侧殿还住着?乌雅贵人,现在后宫里宫室还多,实在无?需如此委屈。” 佟佳贵妃也早就看云珠不顺眼,在她将云珠举荐给康熙的下一秒,她就很?是不喜,虽说这?人也翻不出大风浪,但云珠的存在,就让佟佳贵妃如鲠在喉,她一想到自己亲手给表哥举荐了其他人,就难受的恨不得时光倒流,她绝对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当钮祜禄皇后说要让云珠搬走的时候,佟佳贵妃想也没想的便应了,家族里的考量,叮嘱全被?她抛在脑后,她只想着?对云珠眼不见心?不烦。 钮祜禄皇后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既然如此,我记着?乌雅氏以前便是住在永和宫的,前些日?子永和宫里的格格们都随着?封嫔的主位们去?住了,现在永和宫里清净的很?,乌雅氏便还搬去?永和宫吧。” 就这?样,云珠又进行了一次搬宫,搬回了进宫之?后最早住过的宫殿。 但和之?前的拥挤不同,云珠这?次搬去?的永和宫,窗明几净,只她一人。 第62章 永和宫 永和宫,位于紫禁城的东边,是云珠进宫之后的第一个住所。 春杏麻利地将云珠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和上一次搬宫相比,这一次云珠又多了许多私房,其中大部分是在香山的时候由康熙赐给她的,许多东西看?着不怎么珍贵,但云珠却很是喜欢,如同那个到?了时辰回自动报时的自鸣钟,云珠便将之从康熙那里求了过来,收入囊中。 黄道吉日很快便到?了,内务府小太监们殷勤的将云珠收拾好的行李一股脑的抬到?了永和宫,没有半句牢骚,而云珠则是抱着如意儿,唯恐人来人往惊到?了,等到?春杏回禀,永和宫已经收拾好了,云珠才向景仁宫的主位佟佳贵妃请辞。 正殿里?,佟佳贵妃端坐高位,垂眸看向一如既往恭敬的云珠,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着云珠,佟佳贵妃不得不承认,她看?走眼?了,眼?前之人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柔顺无害,将她推出去和宜嫔争宠,也许是她做过的最错的决定。 从坤宁宫回来后,佟佳贵妃隐隐回过味来,她和钮祜禄皇后两看?两相厌,那人怎么会这么好心,说什么让自己住的不那么拥挤而将乌雅氏移出去。 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乌雅氏背着自己投靠了皇后,这才让皇后出手将乌雅氏拎走。 此时的佟佳贵妃,做梦也没有想到?,这看?着不起眼?的乌雅氏的搬宫,全然都是康熙的意思,等到?日后云珠的得宠初现?雏形,佟佳贵妃才是真的后悔不迭。 云珠没有管佟佳贵妃复杂的心绪,她依着礼节给佟佳贵妃磕头道别后,便抱着如意儿,带着春杏夏荷、小季子小欢子这几个从进宫开始便服侍她的人,走出了景仁宫。 永和宫和景仁宫同属东六宫,出了景仁宫,向北走到?承乾宫,再转向东便到?了永和宫,或者从景仁宫出发往东,过延禧宫,再往北走,也能到?永和宫。 云珠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过承乾宫这条宫道,无他,只是因?为承乾宫里?现?在?没有主位嫔妃,住着的人很少,能避开不少打?量的眼?光,而延禧宫里?,呐喇氏虽然最近沉寂了很多,但性子里?的嚣张跋扈也没有被完全磨没,这等搬宫的大?喜日子,云珠不想再起口舌。 永和宫很快便到?了,云珠推开宫门,望着熟悉的院落,露出怀念的目光,也不知是怀念刚进宫的那段日子,还?是怀念曾经那个简单的自己。 如意儿一见到?这宽敞的院落,早已经忍不住了,从云珠怀里?一跃而下,沿着铜缸,花树攀爬,很快便踩着檐下的彩绘,爬上了房梁。 这顿动静将云珠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摇了摇,失笑出声,她从来便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比起感伤过去,她更愿意享受当下。 永和宫里?的洒扫宫女和粗使太监跪了一地?恭候新的主子。 云珠温柔的叫起,也没有训话,只让春杏看?赏后,便径直往偏殿而去。 “主子,错啦错啦。”回到?永和宫,让春杏心情大?好,难得调皮了一下。 云珠站定,疑惑地?挑眉,按着她的位份,住偏殿才是应有之义,总不至于转了一圈,还?要回到?最开始的后殿,那得多憋屈。 当然,瞧着春杏那喜笑颜开的样子,并不是要去住后殿。 那就只剩一个可能了。 云珠原本便不小的眼?睛被她睁地?更大?,春杏拼命的点头:“主子,皇后娘娘吩咐让您住主殿,还?说以后您的份例便如同嫔位。” 真是好计谋。 既顺了康熙的心,又膈应了佟佳氏,既给自己卖了好,又挑拨了自己和佟佳氏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还?树立了皇后娘娘体恤宫妃的名声。 这一箭都不知道几雕了,真真是好手段,最重要的是,钮祜禄皇后采取的全是阳谋,全没有私下算计,就将她心中所想坦坦荡荡的表露了出来,任说破天去,她也是慈和的皇后。 云珠笑意未改,将钮祜禄皇后的好意全盘接受。 她将目光转移到?永和宫的主殿,上下打?量着未来的居所。 和后殿偏殿相比,主殿看?着便很是敞亮,面阔五间的主殿比周边的配殿都高上许多,高高的屋檐下喜鹊在?叽叽喳喳。 前几天刚下了场大?雨,将天空中的泥土洗涮下来,雨后的天碧蓝如洗,万里?无云,只有鸽子打?着呼哨飞过天空,将整片的蓝天划分成一块又一块。院子里?的石榴树也被浇地?彻底,叶片如墨玉般油亮,彻底舒展开来。 在?宫人的簇拥下,云珠走进了永和宫的主殿,这个她从未想过会住的宫殿,只能说命运真是神?奇,小太监那一嗓子“时间到?了”,却给云珠喊来了更好的居住条件。 这殿里?久未有人居住,但并没有长期空旷的霉味。 之前进宫的秀女,挤在?这宫里?住了好几年,等到?最近康熙大?封后宫,皇后、贵妃、嫔等位置都有了人后,才让这些不受宠的秀女随着这些嫔居住。 在?她们搬走后,内务府将永和宫很是修葺打?扫了一番,就连檐下的彩绘,都特意找匠人重新绘过一遍,看?着便赏心悦目,然后,这个修葺一新的宫殿,便被云珠住了进来。 云珠满意地?打?量着这个宫室,无论钮祜禄皇后在?盘算着什么,这份情,她承了。 行李私房早已被收拾妥当,铺盖被褥也打?理地?整整齐齐,云珠走进后,只见大?片大?片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透了进来,屋里?格外通透,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模样,只剩下一些摆件,让云珠布置。 云珠略一思索,便兴奋地?吩咐着春杏将那些在?景仁宫里?怕麻烦而收起的东西全部取了出来。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云珠终于将永和宫里?布置好了。 只见各色帷幔中,到?点便会有小鸟弹出歌唱的自鸣钟在?寝房的墙上滴滴答答,将世?界上各个国家都画在?一处的球体在?书?房的桌子上转转悠悠,民间各种奇技淫巧的玩具,则占据了博古架的层层格子,完全随着云珠心意布置的屋子,比起夫人小姐的闺房,更像是哪个不务正业公子哥的嬉闹之所。 云珠拍拍手,满意地?看?着布置好的屋子,望着将黑的夜色,才反应过来,倏忽便过了一天。 “小欢子,找你春杏姐姐多取些钱,去膳房里?找师傅整治桌席面,我?们也乐呵乐呵。”云珠难掩好心情地?吩咐道。 小欢子同样喜气洋洋地?应了,春杏也大?大?方方地?拿出一锭银子,小欢子接过银子,一溜烟便跑了出去,没多长时间,便带着几个膳房的太监将席面抬来。 然而这份席面小欢子并没有享用上。 小欢子刚出门没多久,康熙便只带着梁九功走进了永和宫。 此时的云珠正穿着家常的衣裳,乌黑油亮的秀发松松挽了个髻,只用一支木簪簪住,斜斜地?靠在?半新不旧的抱枕上,和春杏夏荷等人说笑着等着席面。 康熙乍一走进,见到?的便是这番情景,温暖的烛火好似将他的心都烤化几分,他望着云珠的眼?神?很是温柔。 云珠匆匆穿上绣鞋,迎上前来:“没想到?万岁爷今日会过来,臣妾失礼了。” 康熙轻轻拂过云珠的头发,将乌木发钗拔下,黑亮顺直的秀发蜿蜒而下,从康熙的指缝滑过,似羽毛轻掠,又似柳絮轻沾,只留下似有若无的香味。 “听?说今日是娘娘的乔迁之喜,这等好日子,朕不请自来讨杯水酒。”康熙凝视着云珠,温柔含情。 “当然。”云珠愕然一瞬,很快笑着应到?,此时正好小欢子将席面抬了进来,云珠便顺势将康熙拉到?桌前,在?甜白瓷的杯子里?倒上桂花酿:“万岁爷待我?之心,臣妾无以为报,只能借此酒以陈心意。” 说着,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康熙也含笑饮尽。 桂花酿度数不高,但酒不醉人人自醉,酒酣耳热之时,春意又起。 第63章 承诺 更深夜重?,秋夜寒凉,风乍起,却吹不散室内的火热。 良久,康熙才仰躺过去,摩挲着?云珠的?小腹,语带遗憾:“可惜这次大封后宫你?没能赶上。” 云珠喘息刚平,倚靠在康熙臂弯里,虽有遗憾,却还是释然:“都说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能得到万岁爷的青睐,已是臣妾的?幸运。” 康熙看着?怀中柔顺、贴心的美人,很是动容,凑在云珠的?耳边,轻吻不?住。 云珠微微偏过头,如同天鹅般颀长的?颈项露在展现出来,康熙望着?雪白修长的?颈,恣意?亲了上去。 在康熙看不?到的?地方,云珠悄悄笑了。 这后宫中,份位确实重?要,但比起份位,圣心是更难得的?东西。无论日后如何?,起码康熙现在对她是热乎的?,有着?这份热乎劲,她总不?会吃什么亏。 至于份位,现如今宫里的?高位宫妃无一不?出自满蒙贵女?,如她这种包衣人家的?,最高也不?过就是嫔罢了,凭着?康熙这份热乎,只要她后面不?突然失智,犯什么大错,按部?就班总能等到封嫔的?一天。 而且,康熙在册封之事上,是一个绝对理?智的?帝王,册封之事涉及到前朝后宫,说句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为过,前些日子刚刚大封过后宫,再?单挑出云珠册封未免太?过特殊,这等会被认为沉溺女?色的?事情,康熙是绝不?愿意?做的?。 这个事实,云珠看得明白,既然已经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与其向康熙抱怨或者撒娇,要不?可能得到的?份位,不?如干脆将姿态放低点,换取一份怜惜。 果然,康熙很是动容,他再?次翻身覆上,喃喃说道:“皇子,只要你?有了皇子,朕便封你?为嫔。” “万岁爷此话当真。”云珠晶亮的?眼眸看着?康熙,水润含情。 “一言九鼎。”康熙沉沉的?应道。 云珠直直的?和康熙对视,见他眼中神色清明,眼神坚定?,显然是认真这么样的?,并不?是被欲望冲昏头脑后的?随口哄人之语,心中一喜,更是温柔应承。 份位这东西,没有的?话不?强求,但能有自然更好,更何?况清宫寂寥,云珠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让她在这宫中有一份牵挂。 就这样,在没有小太?监报时的?永和宫,一个有心,一个有意?,端的?是酣畅淋漓。 不?知过了多久,康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云珠入眠。 这一天后,康熙时不?时的?便会去永和宫一趟,虽然不?能说专宠,但在钮祜禄皇后不?招康熙喜欢,惠嫔沉寂下去,荣嫔一心养娃,宜嫔被冷淡的?时候,云珠还是显了出来,作为新的?宠妃,在宫中崭露头角,每月承宠的?日子仅在佟佳贵妃之下。 这让后宫之人纷纷侧目,若换到其他时候,云珠的?这份恩宠,必然会换来各种打量衡量,甚至不?怀好意?的?算计也不?会少,当然,也会有那等看着?形式便攀附过来的?小妃嫔的?讨好卖乖。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39节 然而这次,云珠的?受宠,在宫中只如石子扔入水面,只起了小小的?波澜,便沉入水底,就连之前后悔将云珠举荐给康熙的?佟佳贵妃,都没太?关注她的?动静。 无他,宫中有更大的?消息吸引了诸人的?注意?。 自从景仁宫里搬出来后,云珠便无需每日向佟佳贵妃请安,只要早晚去坤宁宫里对皇后晨昏定?省,而钮祜禄皇后又是个省事的?,每日在坤宁宫里点个卯便能离开,时间瞬间变多了起来,日子更显空闲。 太?皇太?后信教,宫中女?子无事时也爱念些佛经,捡些佛豆,也不?知道她们在祈求着?些什么,漫天的?神佛又是否能实现她们的?愿望。 云珠虽然有着?这份奇特的?经历,但她并不?信这些,比起念佛,她更愿意?出去走走,消磨时间。 这一日又是重?复着?前一日的?一天。 秋日的?日头已经不?再?毒辣,趁着?日头正好,云珠领着?云珠走到御花园里游玩。 秋风起,秋意?浓,御花园里的?秋菊在秋风的?吹拂下开得正盛。 点绛唇、龙吐珠、瑶台玉凤、紫龙卧雪,这些放在民间万金难求的?品种,在御花园里也只占到一小块地方,堆堆叠叠地盛放着?,恣意?舒展,争奇斗艳,吸引着?云珠的?目光。 云珠不?由地凑近细细观赏,在这秋风萧瑟的?时候,还能看见如此盛放之景,实属难得。 照料着?御花园里这些菊花的?小太?监见云珠喜欢,找了朵开得正艳的?,斜斜剪了下来,献给云珠。 这也是宫中的?惯例了,宫妃们习惯在头上簪花,春日里桃花梨花争芳,夏日里海棠荷花绽放,秋日丹桂金菊飘香,冬日里梅花一枝独秀,从春日到冬日,按着?时节,头上簪的?花也顺着?改变。 每日清晨里从园子里采下当日开的?正盛的?花朵,宫妃们将其簪在耳畔,春日里甚至能引来蜂蝶飞舞。 云珠含笑接过,将那朵花簪在鬓角。 云珠平日里打扮颇为素淡,簪花多为小巧精致,这花却?截然不?同,粉色的?花瓣重?重?叠叠,和云珠的?芙蓉面相?映衬,真真是人面菊花相?映红,端的?是人间富贵花模样,好一派盛唐气象。 当她顶着?这华丽的?簪花去坤宁宫请安的?,吸引了大部?分宫妃的?目光,甚至也吸引到了钮祜禄皇后的?注意?。 钮祜禄皇后高坐凤位,堂下的?宫妃们目光所向,并不?能瞒过她的?眼睛,顺着?望去,她也见到了云珠簪着?的?开的?正艳的?重?瓣菊花。 是了,现在是赏菊的?日子了。 钮祜禄皇后恍惚着?想到,在家中的?时候,每每入了秋,便各种宴会不?断,吃螃蟹赏菊花,一家子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自进了宫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多长时间没有过女?儿家的?娱乐了。 现在后位已定?,佟佳氏再?怎么蹦跶也不?可能得到皇后之位,钮祜禄氏终于能松了口气,看着?云珠鬓边的?花,沉吟片刻:“前些日子江南那边送上了上好的?大闸蟹,我瞧着?都很肥了,过几?日便在御花园里摆个酒席,赏菊品蟹,可不?乐哉。” 这等小事,没人会驳皇后的?意?思,甚至有那等殷勤的?,已经和皇后自荐着?要帮着?她筹备。 自香山行宫的?宴会后,便没被康熙召过的?宜嫔,开始还能稳得住,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她终于还是沉不?住气,动作起来。 只见她将茶盏放回?桌上,清脆的?瓷器磕到桌案,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后,宜嫔才自信的?对着?钮祜禄皇后说到:“皇后娘娘,臣妾在家中也是操持惯了这些事的?,愿意?为这宴席跑跑腿,打打下手,还请娘娘您吩咐。” 这是选定?了投到钮祜禄皇后这边? 宜嫔的?动作将她的?意?思表现的?很明显了,一时间坤宁宫中眼神乱飞,若不?是顾忌着?高高在上的?皇后,估计各种窃窃私语已经藏不?住了。 宜嫔真是个聪明人啊!云珠如是想着?。 现如今后宫中钮祜禄皇后和佟佳贵妃隐隐有打擂台的?样子,一个有着?皇后的?尊位,一个和康熙血脉相?连,谁也说不?好这两人,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过东风,宫妃们蠢蠢欲动,已经有那等小贵人们,选了主子投靠。 这样的?选择,在云珠看来很是没有必要。 名正才能言顺,当钮祜禄氏坐上后位的?那一刻,名分已定?,如非大错康熙万不?会废后,佟佳贵妃折腾点小事情给钮祜禄皇后添堵,康熙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若做的?过分了,那康熙的?雷霆之怒下,可不?会管那人是不?是他的?表妹。 当然,凭佟佳贵妃的?眼界与智商,她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这后宫的?主子,终究还是钮祜禄氏。 宜嫔在康熙面前失宠,去抱钮祜禄氏大腿的?决定?真的?很正确,但,她还是漏算了一点,她的?投诚,这位皇后真的?会接受吗? 云珠喝着?茶,观察着?钮祜禄皇后的?态度。 却?只见钮祜禄皇后听了宜嫔的?话后,严肃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意?,她望着?宜嫔,冷硬的?嗓子也柔和了下来:“我素来知道你?是个好的?,但这宴会规模不?大,我这宫中的?人也勉强着?能使。” 听着?钮祜禄皇后委婉的?拒绝,宜嫔身子摇了一瞬,她惨白着?脸应了句,便摇晃着?回?了座椅。 宜嫔招了康熙的?不?喜,这件事情宫中人隐隐约约都已经听说,作为皇后的?钮祜禄氏知道的?更为清晰,宜嫔再?能干,她也犯不?着?为了宜嫔和康熙对着?干。 投诚被钮祜禄皇后拒绝,宜嫔如何?想的?,云珠不?得而知,她的?心思已经被即将到来的?宴会勾住了,秋日蟹肥,是难得鲜美的?滋味,云珠上辈子是江南人,对这口吃食早便想得不?行,奈何?这等新鲜玩意?儿每年送到宫里都是有数的?,被几?个主子一分也所剩无几?,云珠已经很有些时候没吃上过。 就连康熙都看出了云珠的?期待,他让内务府打造了个螃蟹的?金簪,在某一天到永和宫的?时候,将这簪子插在云珠的?发间,不?大的?铜镜映照着?两张凑在一块儿的?脸庞,康熙看着?镜中的?美人,调笑道:“还请娘娘先望梅止渴。” 换来云珠恼怒的?瞪视。 “哈哈哈。”康熙朗大笑,一把将云珠抱起。 次日,云珠又是腰酸不?已,也不?知康熙哪里来的?精力这么折腾,若不?是睁眼便看见康熙让人送来的?那一筐大闸蟹,云珠便真要恼了。 坤宁宫里一声令下,整个宫中都忙了起来,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终于迎来了钮祜禄皇后的?赏菊宴。 第64章 昏倒 赏菊宴露天?摆在御花园里,为?了这个?宴会?,库房里多少好东西都被翻了出来,薄纱顺着立柱围绕,在顶上?伸展成屏障,将晒人?的日头隔在外面,宫妃们不至于担心被日头晒得失了颜色,淡绿色的纱帐很是轻薄,又让天?光能透进来,不影响对花的赏玩。 这是钮祜禄皇后登上后位后主办的第一场宴会?,她卯足了劲儿要办好,宫中?人?最为?擅长察言观色,无人?在此时跳出来找事,徒惹这位新皇后的不喜。 因?此,宴会?时间还未到,宫妃们都早早的便到了,显示出她们对皇后的敬仰之情。 就连佟佳贵妃,也?不似往日里姗姗来迟的样子,在云珠到了后没多久,也?进了御花园。 各种衣裳摩擦声?窸窸窣窣,众人?纷纷向佟佳贵妃行礼,佟佳贵妃冷着脸,却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来,看样子她终于看明?白了后宫的形势,不是她凭着康熙表妹的身份便能为?所欲为?。 在佟佳贵妃落座后没多久,钮祜禄皇后也?终于出现了。 只见她一身石青色的宫装,头戴青绒布红帽纬的朝冠,三层的金凤和东珠次第相间,庄重非常。 这幅打扮,尽显大清帝国的皇后气度,只不过,云珠微微垂眸,默默的想着,这衣裳确实尊贵非常,刺绣的手艺也?是万里挑一的,唯有一点?,这颜色实在庄重的过分,甚至不客气点?,都能说?上?一句老气横秋的模样,钮祜禄皇后生于顺治十六年,今年比康熙要小上?四岁,但这套衣服穿到身上?,看着比康熙还老上?几岁一般。 然?而钮祜禄皇后不知是怎么想的,自?从封后之后,便一直将自?己往老成持重了打扮,才十八岁的花季少女,看着却暮气沉沉,对于这种情况,云珠也?只能默默叹气。 钮祜禄皇后高坐首位,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审视着御花园里这些莺莺燕燕。 御花园的掌事太监得知皇后要在此开赏菊宴,恨不得将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对每一株花都精心的不能再精心,在他的上?心伺候下?,这些珍贵的菊花开得格外的热烈,盛放的菊花和园子里的美人?相映成趣,看着确实是赏心悦目。 可惜,惜花人?却不在。 望着诸位妃嫔看似在赏花,但眼神却不住地往通往御花园的道上?瞄,分明?在期待着什么的时候,钮祜禄皇后淡淡想着。 云珠之前问过康熙,知道这次宴会?他并?不会?来,因?此便没有如同其他人?那样心不在焉,反而全?身心的欣赏起来眼前的花和蟹,这等淡然?模样反而让钮祜禄皇后高看一眼,觉着云珠是个?胸中?有沟壑的,对云珠印象好上?几分。 御花园的菊,云珠这几日里已赏了个?尽兴,此时她的注意力,全?在眼前桌子上?摆着的大闸蟹上?。 江南锦绣地,人?间富贵乡,阳澄湖的大闸蟹长至最肥美的时候,江苏巡抚派人?将其中?最最优质的挑了出来,乘着官船顺着漕河直往京城而去,到了通州码头,早已等候着的人?将这些螃蟹接过,快马加鞭的进贡入宫,在御膳房里被洗涮干净了,然?后又五花大绑地放上?蒸屉,大量的葱姜覆盖而上?,张牙舞爪的钳子在火焰下?终于驯服。 时辰够了,蒸屉掀起,白色的笼布下?,水汽的氤氲中?,霸道的鲜香扑鼻而来,只让人?不住吞咽。 蟹被夹起,放入盘中?,再加上?一碟醋,一小壶温热的黄酒,来自?江南水乡里的螃蟹,终于到了云珠的眼前。 望着这鲜美的大闸蟹,云珠很是欣喜。 一直服侍在旁的春杏忙忙上?前,手往蟹八件上?伸去。 “不用,这螃蟹,就得自?己动手,才来得有趣。”云珠止住了春杏的动作,不慌不忙地挽起袖子,细长的手指拂过螃蟹,拿起银制的器具,便动作起来。 蟹钳被剪下?,蟹肉顶出,蟹壳翻开,蟹黄舀出,云珠的动作看着慢条斯理,一只螃蟹却很快被拆解开来,甚至拆完后的蟹壳,还能再拼成一只完整的蟹,这份手上?功夫,看呆了旁边的宫妃,便连钮祜禄皇后,也?饶有兴致地走了过来。 钮祜禄皇后在家中?也?是吃过蟹的,那时候都是由下?人?剥好了,才将剥好的蟹肉呈上?来,在她印象中?,家中?婢女也?是会?使蟹八件的,但用的如云珠那般行云流水,极具美感和韵律的,却几未见过。 钮祜禄皇后走来的时候,云珠正将雪白的蟹肉沾着醋放入口?中?,螃蟹性寒,吃完了蟹肉,还得再喝杯温热的黄酒,见着皇后的身影,云珠忙忙放下?手中?的黄酒杯,接过春杏递过来的温热帕子,将手擦得干干静静,恭敬地侍候在钮祜禄皇后身侧。 “本宫在那边瞧着你在剥蟹,这手艺看着很有几分趣味。”钮祜禄皇后赞道。 钮祜禄皇后这些日子愈发的严肃,尽管她眼中?对那蟹肉吃完后还能成一整只的螃蟹壳的兴趣不似作假,但按这位皇后的性子,是绝不会?将这份兴趣展现出来的,现如今钮祜禄氏的这个?行为?,云珠只能猜测,是另有所图。 因?此,她只谨慎地笑着:“娘娘谬赞了,能得您的一句赞,便不亏了这螃蟹从苏州到京城这一路的折腾。” “就你会?说?。”钮祜禄皇后嗔道。 确实如云珠所猜测的那般,钮祜禄皇后来到她身旁,确实有所图谋,她定了定神,正准备和云珠说?着正经事情,一阵秋风突然?吹来,钮祜禄皇后只闻到一股腥味扑鼻而来,她肠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恨不能立时昏过去。 钮祜禄皇后咬牙笑着,指甲上?的玳瑁深深掐入手心,在手心里留下?几个?血渍斑驳的月牙。 要忍住,不能失态。 钮祜禄皇后默念着,将要和云珠说?的话抛在脑后,强自?压抑住心里不住翻涌的恶心之感,摇摇晃晃的便要往主位而去。 云珠担心地看着钮祜禄皇后,但也?没有凑过去,宫中?向来讲究明?哲保身,先在钮祜禄皇后身旁围绕着这么多的人?,定然?不会?出事,自?己便别去献这殷勤了,万一真出了事,平白无故地惹一声?腥。 云珠盘算的很好,但她忘了,还有意外二?字,这世间之事,能够按照预期进行的,也?就十之三四罢了。 钮祜禄皇后刚转过身子,又是一阵风起,这次的风更大一些,除了桌案上?食物的味道,还有御花园里的各种味道,泥土的土腥,草木的潮湿,花朵的香气交织在一起,齐齐向钮祜禄皇后扑来。 闻着这些气味混杂的味道,钮祜禄皇后脸色一白,身子摇晃两下?,便往后倒去。 “皇后娘娘。”意外突发,乱子顿起,钮祜禄皇后身边的宫女们好像被吓傻了,一个?个?的都定在原地不敢动作,电光火石间,云珠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握住钮祜禄皇后的肩膀,用身体作缓冲,将钮祜禄皇后摔倒的力气卸下?,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这些事情几乎就发生在一瞬间,直到钮祜禄皇后平安的倒入,才有那等反应快的妃嫔尖叫出声?,随着尖叫,反应慢的妃嫔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掀起桌子便往云珠这边跑。 螃蟹委地,黄酒打翻,酒液在地上?肆意流淌。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云珠抬起头来,只见以她和钮祜禄皇后为?中?心,其他人?站了个?圆,将她们牢牢围住。 “太医,太医呢。” “娘娘,您怎么样了。” “快去回禀万岁爷。”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叽叽喳喳地停不下?来,却没有人?做出行动。云珠皱着眉,这乱糟糟的局势必须要尽快控制下?来,但她份位摆在这里,这宴会?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的,都比她份位高,便是她说?话,也?没人?听。 “都吵吵些什么?”正当云珠头疼不已的时候,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云珠回眸,诧异地发现是佟佳贵妃。 佟佳贵妃的威慑力十足,她的话刚一出口?,尽管声?音不大,却也?将乱成一团的宫妃镇了下?来,她坐在仅次于皇后的座位上?,看着钮祜禄皇后向云珠走去,也?看着她往地上?倒去。 她带着看好戏的心情,三言两语的将局面控制住了,又打发着人?用最快的速度跑去太医院请太医,这才凉凉的打量着云珠:“乌雅氏,刚刚我们都看到了,皇后娘娘是在和你说?话后才突然?倒下?的,现在太医没来,也?不知娘娘发生了何事,我劝你最好老实点?,将事情交代清楚。” 佟佳贵妃的话语,让云珠连苦笑都笑不出来,她一直尽力避免着这种情况,没想到却还是没有躲过,被卷了进去。 心念电转间,云珠在心中?已经盘算了无数个?年头,但脸上?的神色却依然?是恭敬柔顺:“贵妃娘娘您说?的是,臣妾这心里也?怕得紧,臣妾瞧着皇后娘娘的脸色愈发难看,也?不知太医什么时候来,是不是要将皇后娘娘移去宫殿里?” 面对着佟佳贵妃的发难,云珠并?不为?自?己辩解,只提醒着佟佳贵妃,皇后的身体最重要,其余事情都是细枝末节。 出了御花园,便是坤宁门,佟佳贵妃瞪了云珠一眼,暂时将她放过,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将钮祜禄皇后放在肩舆上?抬回坤宁宫。 皇后在宴会?上?突然?晕倒,这宴会?自?然?也?就散了。 宫妃们都自?觉地走在钮祜禄皇后的肩舆之后,满是担忧地跟着,云珠更是被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们层层围着,往坤宁宫的方向而去。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40节 第65章 孕事 坤宁宫里,钮祜禄皇后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佟佳贵妃、荣嫔、惠嫔等人在?钮祜禄皇后的窗前围城一圈,挤得密不透风。 坤宁宫中的气氛格外凝重,不得不说,钮祜禄皇后的突然倒下,将坤宁宫的宫人吓得够呛,虽说现在已经不用给主子殉葬,但作为钮祜禄皇后的下人,他们和皇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皇后真出了点?什么事情,那?这些人没有一个能逃过,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此,钮祜禄皇后倒下时,和她离得最?近的宫妃,云珠,同样的也被宫人团团围了起来,插不上手照顾钮祜禄皇后的宫人们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云珠,只?等太医一句话,立时便要一拥而上,将她制服。 云珠淡然的等着,钮祜禄皇后倒的突然,但她倒下的时候,离自己?尚有一些距离,甚至说如若不是?自己?伸的那?下手,钮祜禄皇后肯定便要摔到地上,只?要正常的调查,便能知道这事与她无关,除非说康熙由于皇后晕倒,不顾青红皂白将身旁人全部处理,她才可能被处理,但,云珠冷眼看着,康熙对钮祜禄氏的感情,全没有到如此失去理智的地步。 “万岁爷。” 皮靴踩在?金砖上,传出有节奏的脚步声,坤宁宫中的人除了神志不清的皇后外,全都跪了一地。 康熙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宫人汇报过现如今的情况,知道皇后尚且昏迷不醒,他匆匆看了云珠一眼,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便在?佟佳贵妃的迎接下,进了内室。 内室床上,钮祜禄皇后眉头皱紧,头在?枕头上难受地左摇右摆。 康熙看着空荡荡的床前,勃然大怒:“御医呢?” 佟佳贵妃连忙解释:“臣妾已经命人去召唤太医了,想来是?正在?路上。” 康熙脸色稍霁,沉声唤道:“梁九功,传朕命令,让太医院里当值的太医全部过来,一切手续从简。” 梁九功连忙应了,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他知道,皇上心里正是?忐忑时候,上一个皇后逝于产厄,新后刚册封没多久,又?突然昏倒,这让康熙不由想起曾经听过的,他命里克妻的批语,一股凉意涌入心间。 康熙的所思?所想,佟佳贵妃全然不知,她只?恨恨地看着随康熙而来的宫人,找出是?谁给康熙报信的。 在?钮祜禄皇后倒下的时候,她特意留了个心,没让人去通知皇帝,便是?想待太医诊断接过出来了,坤宁宫里一切稳住了,事后再向康熙汇报,以向他展示治理后宫的能耐。 果然,在?宫人里,她看见一个坤宁宫里的眼熟宫女,佟佳贵妃狠狠瞪着这个打破了她计划的宫女,不由盘算着要给她些什么惩罚。 很快,佟佳氏的心思?便全然不在?这之上。 胡子雪白的太医被梁九功带着的小太监背着到了坤宁宫。 紫禁城里不许纵马,没到一定的份位也不许乘轿,梁九功深谙圣心,知道康熙的迫切,在?宫道上看见最?先赶来的太医时,便命小太监背着用最?快速度跑到了坤宁宫,梁九功则继续去宣召更多的太医。 钮祜禄皇后毕竟是?大清的皇后,她突然昏倒的事情非同小可,听召赶过来的御医时太医院的院判,医术很是?高超。 丝帐放下遮住皇后的面容,绣帕展开覆住伸出的手腕,院判摸着花白的胡子,隔着绣帕摸上皇后的脉。 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这是?滑脉! 院判不大的眼睛睁到最?大,原先听说皇后昏倒时的忐忑和焦虑都放了下来,这真是?大好的消息,不用担心项上人头了,他反复再三,又?摸了好几次脉,每一次都是?相同的脉象,终于将手收了回来。 “周大人,皇后情况如何??”见院判收回了手,康熙一个健步走来,急切地问道。 云珠在?外室,听见康熙的话语,心也提了起来,心中不断祈祷皇后安然无恙,这样能省了很多的麻烦。 院判摸着胡子,给康熙行了个大礼,笑?不可抑地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 皇后,有喜。 这几个字传入康熙的耳中,同样的地点?,同样的话语,让他怔忪了一瞬,随即才回过神来。 “好,好,好!”康熙大笑?出声,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外间的宫人同样也听见了院判的话,他们对视一眼,瞬间移开在?云珠身上的注意力,跑进去给皇上道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好,好,好!都有赏。”康熙大手一挥,许下赏赐的承诺。 坤宁宫里喜气?洋洋。 云珠看着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钮祜禄皇后,心中涌起了一股悲凉,就连坤宁宫的宫人们,都深陷在?皇后有孕的喜悦之中,没有一个人关心为何?她突然昏迷且至今未醒,皇后地位已如此尊崇,但还是?比不过腹中那?尚未成形的胚胎。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云珠如此警告自己?,摇摇头将这些想法甩开,沉浸在?坤宁宫的喜悦之中。 “砰”地一声,坤宁宫紧闭的大门被大力撞开,梁九功气?喘吁吁地带着太医院里值守的太医们跑了进来,见到这等热闹的场面,呆立当场,但梁九功作为康熙身边第一得用人,反应自然很快,他一边向徒弟使着眼色,一边将太医们引入进去。 康熙被这动?静惊醒,他看着走进来的多位太医,轻轻咳了咳,压抑住心里的喜悦,淡然道:“皇后有孕,却现在?还没醒来,是?何?原因?” 新来的太医里有一个姓刘的,极其擅长?产育之事,众人有默契地看向他,只?见这太医擦干额头上由于仓促奔来而留下的汗,凝气?屏声地又?把了一番脉,又?凑到院判身旁和他嘀咕几句,一脸轻松的说道:“启禀万岁爷,娘娘是?思?虑过重,忧思?在?心,再加上怀了孩子,身子虚弱下来,这才突然昏阙。” “可有调理法子?”康熙的喜色仍残留在?脸上,这孩子是?中宫之子,和胤礽一样,都是?正经的嫡子,这意义非同小可。 “臣先拟个方?子,娘娘喝着调养身子,最?重要的还是?得平心静气?,少?思?少?虑。”刘太医恭敬说道。 康熙拧了拧眉,挥手示意太医去开药。 很快,药方?开好,康熙拿着薄薄的纸张,仔细看着用药,大约过了半盏茶时辰,才伸出手指着一味药道:“这药下的有点?重了。” 云珠原本垂首在?一旁,听着太医们对皇后的诊断,突然便听见康熙的话语,惊讶都要溢于言表,若不是?她一直低着头,其他人没有看见她的表情,多少?要治一个大不敬之罪。 实在?是?不能不惊讶,都说术业有专攻,康熙又?不是?医,最?多也就看过些医书,知道些药材名字与用途,谁给他的自信修改太医的方?子。 这却是?云珠有所不知,宫中太医开药,向来讲究中正平和,看着是?女眷,开得药则更轻,生怕吃出什么岔子来,至于减了量的药能不能治好病,反正每日里用药养着,治不好病也医不死?人,不重的病过些日子自会痊愈,至于严重些的病,便是?看有没有命能熬过,命不好便是?缠绵病榻一命呜呼。 而这刘太医的这个方?子,却是?将药量开足了的,和康熙以往见过的方?子截然不同,难怪他要指出来。 开方?子的刘太医却不疾不徐,他对着康熙道:“万岁爷,娘娘此时身子过虚,臣开得药虽说药力有些重,但能迅速地补上娘娘的元气?,否则唯恐生产遭厄。” 康熙见着刘太医很有把握的样子,皱着眉又?叫过其他太医:“都看看这个方?子。” 以院判为首的几人凑成一个圆,讨论?起来,好半天,才由院判代表几人回话:“启禀陛下,这方?子确实对症,但娘娘金尊玉贵,臣等感觉确实可以减轻几分药量。” 康熙扬眉正待说话,却见刘太医骤然跪下,磕了个头:“万岁爷,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这方?子绝对没问题,最?适合皇后娘娘。” 人才啊!云珠看着刘太医眼神发亮。刘太医的回话,让云珠坚定了日后有什么毛病,一定要指定刘太医诊治的心。 云珠一想到日后自己?病了,康熙还对着药方?指手画脚,而太医却听着康熙这个外行人的指挥改药方?,这个情景让云珠眼前一黑。 这刘太医能坚持己?见,对着帝王据理力争,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康熙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将方?子递给刘太医:“既如此,便按你的方?子开药,若皇后和小皇子有恙,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刘太医接过方?子便去领药材熬药。 坤宁宫的宫人看着康熙欲言又?止,云珠猜测她们都在?心里求着康熙收回成命,别拿皇后娘娘冒险,用药性柔和些的药。 康熙没有理会这些人,他坐在?椅子上,疲乏地揉着额角,望着宫室中满满的妃子,看着越发的头疼:“皇后无碍,你们便先回宫去。” 佟佳贵妃柔声说道:“皇后娘娘是?臣妾们的主子,我们在?这里等着也是?应有之心,万岁爷您先回去歇着吧,明日里还有早朝,若有什么时候,我派人通知您。” 康熙拍着佟佳贵妃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但皇后不醒,我心难安。” 佟佳贵妃状似害羞地低下头,但她那?个复杂的眼神,却被云珠一览无余。 过了许久,刘太医终于将药熬好,钮祜禄皇后喝过药后果然没一会儿便悠悠醒来。 她一醒来,面对着的便是?自己?有孕的好消息,惊喜地捂住了肚子。 第66章 山雨 中宫有孕,普天同庆。 先不说坤宁宫里上上小小听见这个消息的喜悦之情,就连康熙,都忍不住为皇后有孕这个事而欣喜不已。 流水般的赏赐进了坤宁宫,各色贵重?珠宝,金银玉器不在话下,就连康熙,都每天会抽时间去坤宁宫里?坐坐。 这是?自钮祜禄皇后进宫之后从没有过的时刻,帝后的关系,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两个人都同样的期盼着?皇后腹中胎儿的降生。 以致于康熙连后宫都踏入的少了,云珠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康熙,或者?说,除了佟佳贵妃,其他的妃嫔都在无形中被?冷落下来。 前朝后宫喜气洋洋,这份盛大?的喜悦,也让人忽略了在这之下的阴影。 如果钮祜禄皇后之后后续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是?否还会为了这个孩子的来临而如此欣喜。 但世事没有如果。 此时的钮祜禄皇后,仍然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这是?她自进宫之后,难得的开怀,云珠请安的时候冷眼?看着?,虽然钮祜禄皇后脸色略显苍白,气场却柔和几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而这份苍白,似乎和钮祜禄皇后的怀相有关。 又一次,在宫妃们请安的时候,钮祜禄皇后突然捂住了嘴,脸色难看的狂吐不止后,钮祜禄皇后怀相不好的事情,再也瞒不住。 饶是?这样,后宫中的晨昏定省一日也不能停下,不知是?为了彰显皇后的权威,还是?为了履行皇后的职业,亦或是?二?者?兼有。 钮祜禄皇后如何?考虑的,云珠自是?不知,只是?让云珠来说,钮祜禄皇后这样勉强,是?真的没有必要。 要知道,清宫之中的晨起请安,可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要开始,纵使?再没常识,云珠也知道,孕妇要保持充足的休息时间。 更?别说每次见这些宫妃,钮祜禄皇后不止要梳妆打扮,还得费精神听着?宫妃们的奉承,甚至还要为那些宫妃们断些官司,后宫中的事情本?就不少,钮祜禄皇后执掌宫权已经很是?辛苦,再加上晨昏定省,铁打的人都熬不住。 但,云珠心中想着?什么,是?绝不能说出来的,不止她不能说,宫妃们谁也不能说,否则,一个僭越的帽子扣下来,谁也别想活。 好在,后宫中不止她们这些宫妃,还有太皇太后这历经三朝的老祖宗在,尽管已经还政给了康熙,但前些年里?她磨练出来的敏锐还在。 没两天,太皇太后便将宫务接过,同时下了一道懿旨:“凡后宫妃嫔,每日早晚去坤宁宫门外遥遥磕头,以显心意,万不能打扰了皇后养胎。” 这个懿旨一发,其他人还好,佟佳贵妃彻底忍不住了,据说传令太监去景仁宫传旨的时候,佟佳贵妃脸色都扭曲了,等传令太监一走,佟佳贵妃再也忍不住脸上的扭曲。 “自进宫后本?宫何?曾被?如此侮辱。”佟佳贵妃望着?散落一地的佛经,眼?中满是?阴鸷。 确实,作为康熙嫡嫡亲的表妹,佟佳贵妃自从进宫开始,便是?宠冠六宫的架势,一度到了钮祜禄皇后都退避的地步。 日日给作为皇后的钮祜禄皇后请安,这个事已经让佟佳贵妃很是?憋屈,但那好歹是?在坤宁宫的正殿里?面,面对?的是?钮祜禄皇后,而此后,她连坤宁宫的大?门都进不去,却要对?着?宫殿磕头,在她看来,这实在是?奇耻大?辱。 “钮祜禄氏,你欺我至此。”佟佳贵妃咬牙说道。 至于其他宫里?,听到这个旨意,也不怎么太平。 特别是?钟粹宫里?,已经沉寂了许久,一心扑在儿子身?上的荣嫔,一双眼?睛似淬了毒,怨恨地看着?坤宁宫方向:“可怜我儿的性命,丧于这毒妇之手,她凭什么怀胎。” 更?别说还有资深的宫女,当差下值的路上将同伴全都支使?开去,从小太监手里?悄悄接过纸条,看完后纸条上的字后,饶是?宫女在宫中浸淫多年,冷静的面容也格外扭曲,她小心地注视着?四?方,最终下定决心,将纸条呑入腹中,眼?中闪过决绝之色,思索着?如何?完成纸条上交代的任务。 在云珠看不见的地方,宫中已经风云再起。 但这些都和云珠无关,说句难听的,凭云珠这个份位,在后宫中且排不上号,就算她想掺和,都不知道从何?入手,她便只能按着?太皇太后的旨意,日日在坤宁宫大?门口磕头,显示她的忠心。 许是?钮祜禄皇后终于得到静养,在闭门不出大?半个月后,她的胎相终于平滑起来。 康熙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也有心思想着?其他的事情,当晚,他便翻了牌子,脚步重?又踏进了后宫。 云珠正是?和康熙情意浓的时刻,没几天云珠便收到敬事房太监的旨意,准备晚上接驾。 对?于接驾,云珠已经驾轻就熟,更?何?况前朝风平浪静,后宫又喜气洋洋,康熙的心情一定不错,好心情的康熙格外宽容,这次侍寝不难熬,云珠如是?想着?。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41节 却没想到,和云珠猜测的不一样,晚上康熙走进永和宫的时候,脸色阴沉,阴得如同能滴出水来一般,帝王的威严将永和宫上上下下都震得不敢说话。 云珠服侍康熙的日子也不短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震怒的样子。 云珠诧异地看向梁九功,却只见梁九功眼?神四?处游移,就是?不和她目光直视,至于提示,更?是?一个字也没有。 是?前朝之事,只有涉及到朝政大?事,梁九功才会不发一语。 从梁九功的神态里?看出这点的云珠,松了口气,不管如何?,只要康熙的邪火不是?由后宫引起就好。 笑眯眯地将宫女泡好的茶端到康熙面前:“万岁爷,这是?前些日子您赏臣妾的茶,您尝尝看,臣妾永和宫泡茶宫女的手艺和乾清宫的比起来如何??” 云珠这话说的不急不缓,慢慢抚平康熙烦躁的心絮,康熙也逐渐的平静下来,脸上郁气消减了几分,他品了口茶,淡淡颔首:“泡茶人手艺不错。” 康熙终于说了进永和宫后的第一句话。 总算不是?之前那副阴沉的样子了,云珠摸着?胸口想到。 绝不能掉以轻心,必须打起所有精神仔细应对?,云珠不断警醒自己,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还是?笑得温柔。 “万岁爷可用过膳了?现下一天更?比一天冷,臣妾想着?吃个锅子,暖暖和和的,岂不美?哉。”云珠张罗起来,务必要把这帝王伺候的舒舒服服。 康熙想着?锅子的滋味,也点头同意。 很快,装着?炭火的铜锅被?几个小太监抬了上来。 围着?铜锅,不同部位的羊肉被?分别料理,或切成纸般的薄片,或切于指宽的肉片,林林总总围成一圈。 羊肉之外,豆芽豆腐红薯土豆等等素材绕着?绕成一个更?大?的圈。 铜锅中放着?的是?鸡鸭猪蹄肘子排骨炖成的清汤,简单的扔上几截大?葱,再放上几颗星红枣,这便是?绝佳的锅底。 一盘又一盘的羊肉倒入了锅中,很快便翻滚着?变色浮起,蘸上懈好的芝麻酱,康熙筷子动得飞快,羊肉迅速的消失。 云珠夹着?豆腐咬着?,待康熙吃完最后一口,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后,云珠也随着?放下了筷子。 一顿锅子吃下来,康熙他原本?的郁气散了个干净,也又心情打量起来。 只见面前的云珠一副家常打扮,唯有腰间一条红绸腰带将她的腰勾勒的格外纤细。 特别是?当云珠站起来的时候,红艳艳的绸缎衬得细腰更?加灵巧,康熙心神一荡,便要伸出手去。 对?于康熙那暗沉的眼?神,云珠已经很是?熟悉,见了他的手,也没躲开,只低下头,含羞带怯地等着?康熙的下一步动作。 谁成想,康熙的手,却好似僵住一般,久未动作,云珠抬起晚,只见康熙的视线直至盯着?不远处的盒子里?,里?面放着?云珠和夏荷一道,做了许久的虎头鞋。 “那是?什么?”康熙哑着?嗓子问到,郁气又起。 云珠觑着?康熙的神色,谨慎地答道:“万岁爷,主子娘娘有喜,这真真是?天大?的喜事,臣妾也没有什么本?事,便想着?自己做个针线活给小皇子,这便也是?我的拳拳之心了。” 这话一出,康熙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云珠心下已觉不妙,再一见梁九功正在康熙身?后杀鸡抹脖子般使?颜色,云珠便知道,这是?踩到雷了。 “所以,你们都觉得,皇后腹中的小皇子,格外重?要是?不是?。” 康熙阴沉地说着?,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67章 夜话 天子一怒,流血漂橹。 康熙这一怒,永和宫里气氛瞬时便凝重的可怕,春杏等人大气也不敢喘,凝神屏气地垂着头,静待天子发落。 云珠心念电转,飞快地寻找着应对之法。 冷静,冷静,云珠不断地暗示自己。 越是这种?危机关头,越要淡然处之,她嘴角的弧度都没?有改变,依然是温温柔柔的笑着,柔顺地说道:“万岁爷您雄才大略,乃天下?共主,臣妾对于小皇子,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康熙神色沉沉,瞳色愈深,他?的大掌捧着云珠的脸颊,利眸盯着云珠不放。 云珠的神色更显柔顺,这份柔顺很好的取悦了康熙,他?骤然将云珠抱起?,扔到床榻之上,随即便?如暴风骤雨一般,云珠便?如同那无着无落的小舟,顺着风浪起?起?落落,只?能紧紧攀附住唯一的依靠。 点燃的蜡烛慢慢燃烧,烛泪顺着蜡烛蜿蜒流淌,良久良久,烛身燃烧殆尽,只?剩下?那些烛泪,静静地盘在烛台之上,豆大的烛火闪了几下?,终于燃尽熄灭。 寝殿里终于传来?了浓重的呼吸声之外的声音。 “别。”女子的声音响起?,声音里是能滴出水的柔媚。 “朕失态了。”康熙收回?徘徊的手?,懊悔地说道,他?知道,这次他?确实是孟浪了,碰着云珠的时候,他?没?忍住多来?了几次,好似要在美人乡里将前朝的不忿发泄出来?。 云珠挪挪腰肢,感受着身上的酸软,有些不舒服,但没?到疼痛的地步。 她倚靠着康熙的胸膛,依然是那份温婉柔顺的样子,没?有言语。 许是云珠微蹙的眉让康熙愧疚之心越发的浓,他?的手?在云珠背上游移着,冷笑道:“现下?里皇后的肚子还真成了香饽饽,还不知道生出来?是什么,一个个的就要反了天了。” 说到最后,话语中又现怒意?。 云珠越发噤声,这等事情康熙能说,但她万不能开口,除非她嫌自己命长,想早点奔赴极乐世界。 见着云珠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样子,康熙愈发将心中不忿倾吐出来?:“呵,议政大臣,真是朕的好臣子,那些人仗着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个的,对朕的话又阳奉阴违起?来?,朕迟早要他?们知道,到底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听到这,云珠终于明白了康熙愤怒的源泉。 清朝入关之后,虽说积极的学习汉学,但还是存着关外的习俗,在前朝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议政王大臣会议。 这议政王大臣会议,是清朝的一个特有制度,先祖努尔哈赤创八旗制度之后,便?设置了议政大臣、理事大臣,这些人和宗亲贝勒一起?,共议国是。 后来?又发展了许多年,等到入关之后,凡军国重物,全部交给议政王大臣会议商议处理。 而这制度,天然的便?和皇权相冲突,更不要说,康熙年少登基,即使已经亲政,但此时也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更别说内里国库空虚,外面三藩之乱正如火如荼,议政王大臣会议里的人,不是皇亲便?是勋贵,战功彪炳,很多时候便?对康熙轻慢了。 钮祜禄皇后的父亲,遏必隆,虽然在前两年去世了,但钮祜禄家的人依旧牢牢占据着议政王大臣会议的席位,而更别说勋贵皇室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姻亲叠着姻亲,尽管从血缘上来?说,钮祜禄皇后也算是康熙的表妹,她的父亲遏必隆,是努尔哈赤的外孙,但在从父系清朝,在议政大臣眼中,钮祜禄皇后才是他?们的自己人,不然也不会有:“我们的朋友之女,成为皇后”之语,因此,他?们对钮祜禄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格外热切。 这份热切,在康熙白日里要求给太子下?诏封赏,而议政王大臣会议以太子年幼,于江山社?稷无功拒绝后,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的盘算,康熙心里一清二楚,然而这些人,却是现在朝堂上的肱骨之臣,是支撑这大清江山顺利延续的支柱人物,面对着满室大臣的反对,康熙也不得不将封赏的想法?收回?。 这便?是康熙白天里如此憋屈和郁闷的原因,既恼怒于帝王尊严被?冒犯,更恼怒于给心爱太子的封赏没?能落实。 凉意?渐深,夜色的寒凉从床脚蔓延到帐子里,顺着被?子的缝隙灌入,云珠轻轻打了个寒颤,用手?将被?子压严实,漫不经心地咕哝一句:“既然不听话,那换成听话的不就行了?” 康熙失笑,饶是乌雅氏聪慧,前朝的复杂事情,她还是不懂,他?摸着云珠的头发,叹了口气:“换掉谈何容易。” 云珠翻个身,满是信赖的看着康熙:“万岁爷您雄才大略,足智多谋,昔日鳌拜还是满洲第一勇士,不也被?您擒住了吗?” 鳌拜,这个名?字已经很长时间没?在康熙耳旁出现了,这个父皇任命的顾命大臣,在阻止他?亲政的时候,被?他?设计擒住,被?判死刑,那段少年时期的事情,几乎都要遗忘在脑海深处。 康熙回?忆着那段年少的热血时光,越想神色越兴奋,是啊,之前鳌拜在朝中势力比现在这些人可大多了,但他?也依然能够除掉,依靠的是索额图,黄锡兖,王弘祚等近臣的支持。 如若要对议政王大臣会议动?手?,限制他?们的权利,也必然要有自己人的支持。 康熙想着想着,神色愈发的兴奋,满腔喜悦只?想和云珠分享,低头一看,却只?见云珠早已裹着被?子,陷入深眠。微微张开的嘴唇红艳艳水润润的,康熙伏下?身子,使劲亲了几口,表达他?的激动?。 次日,云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脖子颈间刺刺的疼,一照镜子,光可鉴人的铜镜将这大片的红痕显露无疑,云珠脸颊飞红,忙让春杏调好厚厚的脂粉,将脖颈盖住,边抹边瞪向康熙,只?这一眼轻飘飘的,也不知是恼怒还是娇嗔。 “哈哈哈。”康熙大笑出身,已经穿好朝服的他?准备去上朝了,他?走到云珠旁边,大手?在云珠脖子上抚过,脂粉糊了康熙一手?,也使得云珠脖子上的红印再次露出。 云珠慌乱压住康熙的手?:“还得给皇后娘娘请安,臣妾这样可如何出门?” 康熙顺着云珠的力气停住了手?,不慌不忙地在金盆里将脂粉洗净,这才轻描淡写的说道:“既然这样,便?先不去给皇后请安了。” 说着便?吩咐梁九功,去坤宁宫给云珠告病假。 天子金口玉言,既然说了云珠病了不能请安,那云珠自然就不能请安,她坦然地在春杏端来?的铜盆里洗干净多余的脂粉,瞬间便?感觉清爽起?来?。 至于接到乾清宫太监送去的云珠告假口信后,坤宁宫的人如何想,钮祜禄皇后如何想,云珠已经不想那么多了。 钮祜禄皇后,和康熙明显已经渐走渐远。若说钮祜禄皇后刚进宫时,康熙对她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随着形势的变化,现在两人甚至都可以说是代表了两个利益集团,皇权和勋贵的冲突中,钮祜禄皇后作为角力的棋子,注定要成为那个牺牲品。 按云珠对康熙的了解,钮祜禄皇后腹中孩子出身后,绝对不会如勋贵们想象的那样,成为宫中最尊贵的皇子,康熙绝不会给他?剑指东宫的机会。 树上的叶子逐渐转黄,终于从树梢上掉了下?来?,趁着宫人们没?来?得及打扫的片刻时光,在地上堆出浅浅一层。 空中盘旋着的鸟儿飞去,清宫里一片萧瑟。 就在这种?日子里,云珠听见前朝传来?消息,康熙在乾清宫的西南侧,设立南书房,并下?诏让侍讲学士张英,内阁学士衔高?士奇入值,和翰林文?人建立了更为密切的联系。 当然,前朝的事情,和后宫关系不大,云珠也只?是听过便?算了,没?有再继续关注,她完全没?想到,康熙甚至是听了她那一番话,决定了要培植心腹文?臣,和议政王大臣会议夺权。 和云珠关系比较大的事情是,钮祜禄皇后的胎相终于趋稳,坤宁宫紧闭的宫门打开,钮祜禄皇后又重新接受宫妃的请安。 很快,便?到了给钮祜禄皇后重新请安的日子,云珠这些日子一直在宫门外请安,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入坤宁宫,自然也不知道坤宁宫的变化。 这次一走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好像连桌椅子都被?药浸的透透的。 药味之外,坤宁宫里还处处飘荡着青烟,萨满留下?的法?器也随处可见。 钮祜禄皇后这胎不容乐观,云珠如是想着。 果然,等到钮祜禄皇后被?宫女嬷嬷簇拥着出来?的时候,神色憔悴的用再多脂粉也掩盖不住,眼眶下?全是青黑,平日里最讲究仪态的一个人,却连坐也坐不直,扶着腰斜斜地靠在软枕上,甚至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声音虚浮的厉害。 饶是云珠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乍一看见这样的钮祜禄皇后,还是吃了一惊,这个样子明明还得静养,怎么就出来?了。 云珠却不知道,是康熙这些日子的态度让钮祜禄皇后慌乱不已,她已经感觉到了,不知什么原因,康熙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期待腹中孩子。 这让钮祜禄皇后下?定决心,要将宫权收拢,已经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如果再失去权柄,作为中宫皇后和嫡子,她和未来?孩子的日子将会可遇见的难过。 因此她一听到御医胎相已稳,便?不顾劝阻地强撑起?身子,向后宫彰显她的权威。 然后,坤宁宫门的再次打开,给了许多人可乘之机,后宫之后水面之上风平浪静,水面之下?风起?云涌。 第68章 前兆 树上的叶子已经全部掉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日子一天比一天凉起来,这?等凉意逼人的日子里,云珠愈发的期盼着康熙的到来。 康熙所至之处,一应所用之物都是精品中的精品,绝不会出现任何品质稍次的东西。 前?一年?内务府给云珠送来的银丝碳也很不错了,但是夜间燃烧时间过长,还是会有淡淡的烟味,云珠晚上?偶尔会呛咳着醒过来,而这?一年?,康熙隔三差五便要在永和宫住上一晚,内务府万不敢怠慢了去?,将库房里最好的红螺碳取了出来,一车车的往永和宫里送,唯恐没有伺候周到。 更别说,康熙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常年?习武的他浑身上下都是热乎乎的,晚上?简直便是天然的暖炉,康熙来永和?宫的日子里,云珠都能睡得更香一些。 “嘶。”云珠裸着的手臂刚伸出被子,便被骤然碰到的凉意激得汗毛竖起,她迅速地取过床边放着的里衣,缩进被窝里窸窸窣窣地穿了起来。 那份不愿意让一分凉意进来的样子,让康熙笑了起来,弯起的眼角全是笑意:“既然这?么冷,就再睡一会儿。” 云珠含糊着说道:“再睡便赶不上?给主子娘娘请安了。” 说着便一口气掀开盖着的被子,毅然起身。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42节 去?浴室里梳洗的云珠,没看?见听?见她这?句话后康熙眼中突然浮现的阴翳,等她梳洗完毕时,看?到的又是再寻常不过的帝王,正慢条斯理地将饽饽吞入腹中,在早朝前?稍微垫垫,免得早朝时间过长而腹中饥饿。 云珠见康熙吃得香,也拿了一个小的饽饽放入口中,豆沙馅口感细腻,甜甜的味道让云珠惬意地眯起了眼,眼前?女子小口小口吃着饽饽的样子让康熙想起了从香山带回来的,叫富贵儿的那只?猫,眼中浮现出笑意,将早前?的不虞抛之脑后,甚至忍不住又拿了一个饽饽。 “万岁爷,这?是豆沙馅的”云珠看?着康熙拿起饽饽,忍不住想提醒。 但云珠的提醒还是晚了些,“豆沙”二次尚未出口,康熙便已经咬了一口,霎时间甜腻的味道从舌尖散开。 康熙素来便不爱甜食,他瞧着云珠吃的香,才?忍不住拿了一个,没想到却是如此的甜,脸上?神色都开始扭曲,一口饽饽含在嘴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康熙皱眉:“梁九功,这?饽饽是谁做的?” 这?幅兴师问罪的架势让云珠失笑:“万岁爷,这?豆沙馅的,是臣妾特意吩咐御膳房的大师傅们做的,里面?多放了些糖,您吃着且不顺口呢,还请您开恩,将这?饽饽留给臣妾吧。” 康熙漱过口,又呷了口明前?龙井,茶叶的清香总算将此前?的甜腻冲散,然后将那盘豆沙饽饽推到云珠那边,再也不去?触碰。 云珠忍着笑将康熙送去?上?朝,又让春杏等宫女将没动过的早膳拿下去?分掉,然后才?将身上?的鹅黄小袄换成石青色夹袄,再用厚重的脂粉糊住过于?娇艳的神色,这?才?顶着寒风往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里,已经有宫妃在等着请安了。 云珠到的不早不晚,和?身边几个熟识的妃嫔打过招呼,都知道前?一日晚上?是云珠侍寝,有人含酸的刺了两句,有人善意的打趣了几句,云珠纷纷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低头沉默不语,这?几人话说完,见着云珠这?不言不语的样子,不由怏怏,很快便停了下来。 正好,佟佳贵妃也乘着肩舆到了坤宁宫。 云珠忙捋捋头发,坐正了身子。 佟佳贵妃作为后妃中皇后之下第?一人,又是康熙皇帝嫡嫡亲的表妹,底气十足,在后宫中素来便是目中无?人的样子,每次的请安都掐着点最后一个到,只?要看?见佟佳贵妃,便知道钮祜禄皇后也很快要出现。 果?然,佟佳贵妃刚刚坐定,钮祜禄皇后便穿着一套明黄绣金凤锦缎棉服,在钱嬷嬷的搀扶下走进了正殿,面?对着满室的莺莺燕燕。 说来也奇怪,这?些日子钮祜禄皇后重掌宫务,没有出现其他人猜测的那样,身子愈发虚弱的样子,她反而神采奕奕,宫中事情越多,她的精神越好,好像通过宫权握住了什么一样,眼中都燃烧着熊熊焰火。 冬日凛冽的风吹拂而过,钮祜禄皇后高高在上?,嘴角扬起的弧度好像用尺子量过一样,纹丝不动,已经有些凸出的肚子被棉服遮住,看?不出什么,只?她不断摸着肚子的动作,不断地提醒着其他人,她的腹中正孕育着一个婴儿,甚至很可能是这?大清王朝的第?二位嫡子。 其他人尚且还好,佟佳贵妃眼红的都要滴血,她和?钮祜禄皇后前?后脚进宫,现在钮祜禄皇后肚子都挺了起来,她却毫无?动静,家里送来了多少方子,一碗又一碗的苦汁子咬着牙喝下去?,却什么效果?也没有。 佟佳贵妃知道,为了家族的繁荣,她必须有一个孩子,无?论那个孩子是不是流着佟佳氏的血脉,只?要在礼法上?能和?佟佳氏联上?关系,佟佳一族的未来,便有了保障。 而云珠,便是家里人精挑细选给她选的肚子。 但佟佳贵妃不甘心?,她从小便知道,自?己长大了要进康熙的后宫,小时候见过几次少年?天子英姿勃发的样子后,一颗芳心?便牢牢牵挂在这?个表哥身上?,她实在是想自?己孕育一个孩子,对于?其他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没有半点兴趣,因此对于?云珠的搬宫,家中传信让她阻止,她也当做没有看?见,对云珠的行为听?之任之。 不得不说,自?从云珠搬出去?后,景仁宫只?她一人独居,在这?景仁宫内再看?不到皇帝表哥的其他女人,佟佳贵妃感觉自?己心?气都顺了些,现在她最大的期盼,便是子嗣,对着有孕的钮祜禄氏,她实在是眼热。 “冬至快到了,万岁爷的意思?是,今年?仁孝皇后孝期满,冬至这?天祭奠办得隆重点,不仅要给列祖列宗准备充足的祭品,还要多多的给仁孝皇后贡上?祭品,彰显太?子的孝心?。”高台上?的钮祜禄皇后声音传来,被这?空旷的大殿一衬托,缥缈而悠长。 冬至大典!佟佳贵妃眼前?一亮,钮祜禄皇后身子沉重,作为一年?中最重要的三大祭祀之一,冬至大典准备事项繁琐的不成样子,莫说钮祜禄皇后怀着身孕,就算没有怀身孕,一个人都操持不过来,这?等大典最能显示本事,一定要谋划一二,将这?差事要过来,让皇帝表哥看?看?自?己的本事。 佟佳贵妃这?么想着,打好腹稿,刚扬起笑意准备说话,却听?见女人呜呜呜的哭泣声响起,如泣如诉,哀怨婉转。 佟佳贵妃厌恶地循着声音看?去?。 是谁这?么不要命了!这?可是坤宁宫里,在怀着孕的皇后娘娘面?前?做此等啼哭之相,真的是嫌日子过得太?好,不想活了吧。 同样听?到哭声的云珠心?中一跳,和?其他人一同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怎么是她? 看?到哭泣的人,云珠心?中的惊讶更甚。 本以为是哪个新进宫的小格格,听?到冬至大典,想家了,这?才?没控制住哭了出来,云珠连如何帮着开脱都谋划了几分,没想到,发出哀鸣之声的,却是荣嫔,那个康熙六年?入宫,在宫中已浸淫十年?的老人了。 唉。 云珠心?里叹息一声,缓缓垂下的眼睛里,透露着看?透的了然。 荣嫔进宫已经十年?,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得到过康熙的盛宠,和?惠嫔一道掌过宫权,宫中的诸项规矩,她堪称一句精通。 然而这?个一直最懂规矩的人,却在有孕的钮祜禄皇后的宫里啼哭不止,犯了大忌讳,这?绝不是无?心?之失,只?能说,荣嫔在谋划着什么。 虽然不知道荣嫔的计划,但云珠知道,这?宫中看?似平静日子下那激烈的暗涌,很快要被浮到水面?之上?,掀起巨浪来。 对此,云珠也只?能一声叹息罢了。 “主子娘娘恕罪。”见众人都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钮祜禄皇后的目光依然平静,但她身旁的钱嬷嬷,望着自?己的眼神好似要噬人,看?着便很是可怖。荣嫔一骨碌便从椅子上?滑下,跪在地上?不住磕头,泪珠自?还是大滴大滴的往下滴:“主子娘娘恕罪,臣妾听?到您说冬至大典给逝去?的人上?供,不由想起了我可怜的长生,他还那么小,还不满两岁便由于?那等子黑心?的人害了,现下里尸骨无?存,想烧些祭品都不知道去?哪儿烧,臣妾心?里实在是难受啊!” 是的,清宫之中对于?年?幼便夭折的孩子,并?不允许下葬,甚至连收敛都不允许,小小的孩子被抱出去?,找个地方一把火烧了,然后便不管了,任孩子随风飘去?,没有墓葬没有牌位,连个寄托哀思?的地方也没有。 想到这?,荣嫔更加嚎啕大哭起来。 钮祜禄皇后也不自?在的挪动了身子。到现在,钮祜禄皇后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长生阿哥没熬过去?,也只?是他的命不好罢了。 但许是现在有了身子,油然而生出浓烈的母性,听?着荣嫔的哭诉,钮祜禄皇后居然有了几分不自?在,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施加惩罚,任荣嫔在一旁嚎啕大哭,自?己和?其他嫔妃商议起来冬至大典的分工安排。 钮祜禄氏作为后宫之主,还是很有些一言九鼎的权威的。 她扫视了一圈这?些宫妃,将哭得止不住抽噎的荣嫔排除在外,将早早便谋划好的分工发了下去?。 好消息是,佟佳贵妃如愿参与了大典的准备工作。 坏消息是,这?个准备工作不止一个宫妃参与,基本上?能叫得上?名字的,除了荣嫔,都被钮祜禄皇后安排了任务,云珠自?然也没有躲过。 宫中开始为了冬至大典忙碌起来。 第69章 流产 离冬至尚有着许多日子,后宫中便忙碌了起来。 作为三大节之一的冬至,从东汉时期开始,便有着祭祀先人的习俗,历经千年也没有改变,满人入关后,对着这些汉家文化心向往之,不仅照着汉家规矩来,甚至卯足了劲儿想要办的更好。 一年一度的冬至大典,前?朝后宫都躲不开。 前?朝是如何准备的,云珠不知?,但在后宫里,为了做好这冬至大典的准备工作?,云珠真真是忙的脚不沾地。 钮祜禄皇后已经将任务分派了下去,除了荣嫔,每人都领了一堆差使,若出了岔子,罚跪抄经等处罚且等着呢,云珠这些日子下来,事事上?心,处处留意,谨慎得?不能更谨慎,一段时间折腾下来,人都清减了几分,看着更是弱柳扶风之态,本就不盈一握的纤腰更瘦了几分,这细腰让康熙夜间掐着时都怕要?折断,动作?不自觉的放轻,温柔起来。 不止云珠,其他妃嫔一个个的也是累得?够呛,佟佳贵妃接过的差使最多?,所掌握的权利也最大?,握着宫权的激动都没能掩盖住她脸上?一日比一日重的黑眼圈。 饶是这样,还有些宫妃觉得?分到的差使少了,软磨硬泡着钮祜禄皇后,想着多?管些事情,毕竟这是宫权啊,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般过,随便沾沾手,私房钱就不知?道丰富了多?少,她们又不是高位嫔妃,能接触到宫权的机会很是有限,难得?钮祜禄皇后今年精力不济,又不愿意让佟佳贵妃讨得?大?便宜,这才将宫权散了下来,下一次再碰到这等好?事,还不知?何年何月。 便连惠嫔,都跃跃欲试着想要?更多?的差使。 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便是荣嫔了。 自从坤宁宫里提到冬至大?典开始,荣嫔便日日哭泣,特别是在坤宁宫中请安的时候,只要?听见和祭祀有关的事情,便直直的看着钮祜禄皇后哭,说着长生小阿哥的可怜,被奸人害死?的不甘,尸骨无存的怨愤,声音如泣如诉,哀怨绵长,听在钮祜禄皇后耳中,饶是她一直不觉得?长生阿哥的去世和自己有关,心里还是留下了疙瘩,白日里听着哭诉,每到夜间很快便惊醒,好?不容易睡着了,没多?久又会噩梦连连的醒过来,一晚上?能反复好?几次,将坤宁宫里折腾的人仰马翻。 孕妇本就需要?充足的休息,这样一天天的下来,钮祜禄皇后的精神变得?格外的差,再加上?冬至大?典的具体事宜虽然分配了下去,但总体还得?她这做皇后的把关,她的精力消耗地更厉害,眼睑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都快盖住半张脸了,被苍白的脸色衬得?更是触目惊心。 云珠每次看着钮祜禄皇后,都有点发怵,孕期精神这么差,等到生产时候可怎么得?了。 和云珠有着同样想法的钱嬷嬷,她看着日渐消瘦的钮祜禄皇后,忍不住劝道:“娘娘,荣嫔实在僭越,老奴明?日里给她传个话,不许她说这些话了。” 钮祜禄皇后叹息一声:“为人母的,心中难受,便让她说吧,不过是情之所钟罢了。” 钱嬷嬷还要?继续劝,却只见钮祜禄皇后摇了摇手,坚定的拒绝了,看着眼前?主子憔悴的面?容,钱嬷嬷将原想说的话咽回去,换了句话劝道:“既如此,您便找个理由?让荣嫔禁足,别来给您请安了。” 免得?给您添堵。 剩下的半句话钱嬷嬷没说,但她知?道,钮祜禄皇后听明?白了。 “慎言。”钮祜禄皇后声音严厉起来,她看着钱嬷嬷,神态认真:“嬷嬷,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作?为后宫之主,最重要?的便是赏罚分明?,按章办事,既然荣嫔没犯错,我不能无由?地罚她,不然长此以往,宫中更容易人心惶惶,以后这事万不能再提。” 更何况,这么做的话,康熙那关就过不了。 这半句,钮祜禄皇后也没说,但钱嬷嬷也明?白。 钱嬷嬷哑然,知?道主子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她也不知?道还能如何,只能更加尽心的照顾着钮祜禄皇后的饮食起居,事事亲力亲为,眼不错的盯着,唯恐钮祜禄皇后出个什么意外。 然而尽管有钱嬷嬷的精心照顾,钮祜禄皇后的状态还是一日不如一日。 云珠瞧着越来越瘦,唯有肚子在变大?的钮祜禄皇后,心惊胆战,这可是没有剖腹产的古代?,就算已经有传教士到了大?清,并带来了一些西方新研究出来的药,但就连西方的医学?都在探索阶段,他们也是指望不上?的。 好?在次日便是冬至大?典了,过了大?典,钮祜禄皇后总算能好?好?歇着了。 云珠如是想着,在椅子上?微微挪动身子,听着佟佳贵妃对钮祜禄皇后的回话。 “皇后娘娘,冬至日的祭品已经让准备好?了,内务府那边准备了好?了牛、猪、羊、鹿,臣妾去看过了,现在还康健着,可有力气了,这几样是在祭祀时活祭用到的,还准备了野韭、芹、菁、笋、葱、各色糕点共九十九样,另准备了九十九坛玉泉酒,保证让先祖受到足足的供奉。” 钮祜禄皇后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正想夸上?佟佳贵妃几句,荣嫔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荣嫔,又怎么了?” 钮祜禄皇后看过去,语气还是一惯的平和,听不出一丝不耐。 云珠也看向荣嫔,只见荣嫔双眼通红,悲痛欲绝的样子,她从椅子上?滑下,趴在地上?呜呜地哭。 “主子娘娘恕罪,只是听着贵妃娘娘说的祭品,臣妾便想到了长生阿哥,他还那么小,但什么祭品都享用不到,那起子小人一定会遭到报应的,活该断子绝孙。” 最后几句话,荣嫔重复了几遍,她的怨愤在坤宁宫里久久不散。 云珠坐着的地方比较靠后,从她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见荣嫔的眼神,那眼中的狠厉之色让云珠心头?一跳。 钟粹宫的宫妃们围绕上?来,对着荣嫔劝解,一时间将云珠的视线遮挡住,等人散开,云珠重新能看见容嫔时,却见她眼中的狠厉不见,只有伤心欲绝的哀恸。 一个念头?在云珠心中浮起,瞬间便让她冷汗连连,掌心发凉。荣嫔说的断子绝孙这话大?概不是骂那些已经被处罚了的太监,而是在诅咒钮祜禄皇后。 在云珠想着这些的时候,荣嫔终于被安抚好?,坐回了椅子上?。 冬至大?典前?一日的请安,便在这纷乱嘈杂中度过。 而钮祜禄皇后,躺在寝宫的床上?,又是一夜未眠,听见外面?宫女蹑手蹑脚的动作?声音时,直接掀起被子从床上?下来。 最好?的红萝碳在炭盆里燃烧,沿着寝宫的墙脚摆了一圈,让室内温暖如春,只着一件单衣也不觉冷,真不愧是最好?的炭,烧了一夜,一丝烟味也没有。 但钮祜禄皇后依然觉得?胸口闷的难受。她穿上?袄子,也不叫人伺候,自己走到窗前?,将雕花木床推开。 凛冽的北方瞬间呼啸而入,将室内的暖意卷走,钮祜禄皇后的头?发被吹得?四处乱飞,很狼狈但也很痛快。 这份痛快很快便被叫停。 虽然钮祜禄皇后没有叫人,值夜的宫女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听着屋里的动静。 听到窗台打开的咔哒声,宫女忙推开门?走进?里间,看到钮祜禄皇后在窗口吹风,大?惊失色,请钮祜禄皇后移驾,别伤了腹中的皇子。 钮祜禄皇后叹了口气,摸着肚子从窗前?离开,沉默地看着宫女匆忙关窗。 这段插曲下来,也差不多?到时辰了。 捧着吉服的宫女鱼贯而入。 永和宫里,云珠同样被春杏从睡梦中叫醒。 和坤宁宫不同,云珠夜间睡觉不爱让人守夜,宫女守夜的外间晚上?便没人待着,她每天晚上?都会将那间屋子的窗户打开一道缝,让外间的空气能后进?来,再慢慢流入里间,这样一晚上?下来,里间的空气也不会憋闷难闻,这也是康熙到了冬日更喜欢来永和宫的原因。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43节 当然,这一日,云珠是独寝。 祭祀前?,君王要?斋戒七天,康熙这几天除了和皇后就大?典的事情交流,便在没有召见任何后宫女子。 打着呵欠洗漱完毕,云珠又使劲塞了几个干干的饽饽,大?典时间不短,不多?吃点能扛饿的食物填饱肚子,最终还是自己受罪,但奉先殿里更衣不便,水要?尽可能少喝,以免狼狈。准备好?的饽饽,只能使劲咽下去。 这大?概就是大?典最不好?的地方了,云珠如是想着。 这个想法很快就发生了改变。 在几十斤重的吉服首饰全都穿上?身,云珠不靠着春杏简直不能行走后,记忆深处的噩梦又浮现出来,要?顶着这个行头?在外面?跪拜一天,这真真是要?了卿命。 无论云珠如何抱怨,这等大?典都不允许任何失仪。 穿着全套吉服的云珠,艰难的挪动到了坤宁宫,只见钮祜禄皇后已经穿着皇后吉服,端坐在高位之上?。 皇后的吉服较之云珠的,规格更好?,制式更繁琐,当然也更加的重,钮祜禄皇后穿着如此重的衣服,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孩子,腰背依然挺直,这让悄悄靠在椅子上?的云珠惭愧不已。 很快,后宫人已齐备,在钮祜禄皇后的带领下,往奉先殿而去。 康熙已经在礼部官员的陪同下,在奉先殿先叩拜过一次了,见到钮祜禄氏率后宫众人到来,也只淡淡颔首:“既然来了,便开始吧。” 八神表日占和岁,六管飞葭动细灰。 内务府准备好?的牛、猪、羊、鹿被牵了上?来,在礼官念过祭文后,几个牺牲被被宰杀,祭天祭地祭祖先,红红的血洒在奉先殿前?的广场上?,腥味顺着风传来,和康熙并肩而站的钮祜禄皇后闻着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但此时,没有人能分出注意力关注钮祜禄皇后了,冬至大?典已经开始。 在礼官的主持下,对着皇天后土,对着列祖列宗不断跪拜又起身,比之前?封后大?典更加繁琐复杂,云珠自诩身体还算强健,额头?上?都已经出了虚汗,每个人都自顾不暇。 一次次的跪拜之后,天色从黑到白又到黑,等到入夜时刻,礼官终于念完了最后一篇祭文,礼乐之声响起,祭文投入火盆中,化为青烟盘旋而上?。 冬至大?典终于结束。 康熙和钮祜禄皇后携手而出。 佟佳贵妃跪在妃嫔之中,尽管她的位置在妃嫔的正中间,但妃到底是妃,这等重要?日子里能和康熙表哥并肩的,只有他的皇后,越想心中越是愤恨,一直在犹豫的心终于下定了决心。 妃嫔们各自回宫,云珠被春杏按揉着解乏的时候,佟佳贵妃叫来了她最信任的乳母赵嬷嬷,在她耳旁轻轻说了几句话。 赵嬷嬷目光灼灼地看着,佟佳贵妃肯定地点头?:“用最快的速度将信传给家里,将事情布置下去。” 赵嬷嬷毫不犹豫地点头?,去找佟佳氏安插在宫中的人手吩咐下去。 这一晚上?,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 大?典最是累人,云珠连晚膳都没吃几口,卸了妆便不管不顾的躺床上?睡着过去,春杏和夏荷收拾的动静都没有惊扰到她。 然而到了半夜,只听见外面?传来喧哗之声,这声音大?的连云珠都惊醒了。 “怎么回事?”云珠披上?衣服,走出里间,便看到同样听到动静的春杏。 此时已经到了宵禁时分,宫门?早已下钥,春杏也无法出去查看具体情形,只能和云珠说着她在永和宫门?口听到的动静:“奴婢刚刚听见外面?好?像有许多?人的脚步声,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春杏说着这句话时候,眼中还是满满的恐惧。 云珠心里也不踏实,这必然是发生了大?事,宫中规矩,夜间下钥后,出了帝后旨意,不许任何人私开宫门?。 本应该关闭的宫道里出现了众多?的脚步声,怎么想都是大?事。 犯上?作?乱不至于,但康熙或者钮祜禄皇后,总有一个出了问题。 想到白天见到的情景,云珠心里有了猜测,大?概是钮祜禄皇后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果然,云珠的猜错一点也没有错,第二?天刚到上?钥的时辰,坤宁宫的宫女太监们便传旨各宫,皇后娘娘身子不爽,请安取消。 云珠咬着玳瑁指甲,在永和宫里来回踱步,前?一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云珠全然不知?,就连钮祜禄皇后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也不知?道,在宫中可以装不知?道,但不能真不明?白,这没根没着的情形让云珠实在放不下心来。 好?在永和宫里有一个最擅长交际的小欢子,他看出了云珠的心不在焉和焦虑之处,忙和云珠请示过后,便去找了相熟的宫人,悄悄打听了一圈,等到了中午时分,终于脸色苍白的回了永和宫。 此时,宫中消息也已经传开了。 皇后流产。 在小欢子回来之前?,云珠便从其他地方听到了这个消息。 她为钮祜禄皇后难过了一瞬,钮祜禄皇后是个公正的好?人,在她封后之后,宫中许多?事情都有了章法。云珠能感受到,钮祜禄皇后对腹中胎儿的期待,用尽了办法却也没有保住。 因此见到小欢子回来,云珠也只兴致寥寥地听他回话。 没想到素来机灵的小欢子,一开口声音都颤抖了:“主子,他们说昨日坤宁宫里有婴儿啼哭,皇后娘娘受到惊吓,失去了孩子。” 婴儿啼哭! 云珠瞳孔骤然缩进?,原来是这样,最后一切应在这里。 “真可惜,奴才听说那是一个成型的男婴呢。”小欢子还在絮絮叨叨,云珠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第70章 敲打 从康熙六年开始,后宫之?中便不断有孩子降生又?逝去,此时的风俗认为小孩夭折并非吉事,对着这些夭折的阿哥格格们并不重视,然而一旦流产的人是中宫皇后,事情的性质便截然不同,前朝后宫都重视起来。 接到坤宁宫的懿旨,云珠俏脸板起,将宫中人全叫到?院中,冷着脸训话:“宫中这几日不安稳,所有人都小心些,万万别触碰了上面的霉头。” “是。” 云珠平日里都是温和的模样,这等严肃的样子鲜少出现,听她如此郑重其?事地叮嘱,永和宫的宫人们全都噤若寒蝉,忙不迭地答应。 见众人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云珠脸上的冰霜微融,她环视四?顾,满意地点头,这才让其?他人都散去,随后将最心腹的春杏夏荷小季子小欢子叫进殿中,更仔细地叮嘱着各项事情。 “春杏,宫中这些人我?瞧着都是些好的,然而现在宫中乱糟糟的,昨日里那些脚步声,必定是出了大事,你帮我?将宫人们盯住了,万万不能出岔子。” “夏荷,你将我?的箱笼整理一番,将那些喜庆的衣服先收起来,皇后娘娘丧子之?下心里难受,别穿太?扎眼招惹她。”夏荷躬身领命,云珠想了想,又?补充道:“但也别一味的素净了,快要进腊月了,宫中见不得太?丧气的东西?。” “小季子,如意儿?平日里便喜欢往外跑,平时我?也懒得管,凭它在外面玩,这几日你多盯着,将它放我?屋里,万不能将它放出去了。” 这几人都领命应了,见他们都退出去,云珠才转过头,看着最机灵的小欢子,叹了口气:“小欢子,我?知你机灵,你便如同我?在宫中的眼睛耳朵,刚刚去打探也是冒了大风险的,但这几天?里,你万万不能出去打听了,我?瞧着这事且没完,还不知要如何处理。” 小欢子也不是不知好赖的人,他见着云珠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也有了些估摸,忙忙给云珠赌咒发誓:“主子娘娘,您便放一万个心,今日我?打听真?真?是小心又?小心,在这事平息前,奴才绝不往外跑。” 云珠这才露出笑的模样。 从此刻开始,永和宫中非必要绝不开宫门,无论上值下值,宫女太?监全不许和外宫的人交流,这让一些宫女们心里也犯起嘀咕,清宫中失去孩子太?正?常了,万岁爷说?不准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如此草木皆兵,有必要吗? 然而,事实证明?,云珠的小心谨慎,是有必要的。 自那日宫中纷乱开始又?过了七天?,这几天?康熙并没有翻牌子,只每日里都会去坤宁宫里坐坐。 而钮祜禄皇后的身子,在这七天?中,养的也好了一些,起码终于有精力能见人了。 在钮祜禄皇后允了佟佳贵妃的求见后,宫妃们的求见便源源不断地到?了钮祜禄皇后的床前。 钮祜禄皇后撑着身子,靠着迎枕坐着,翻着一张张的拜帖,虚弱地笑了:“她们都有心了,钱嬷嬷,你去传话,说?我?便允了明?日的求见。” “娘娘。”钱嬷嬷失声惊呼:“您的身子还没养好。” 钮祜禄皇后依旧坚持:“本宫是皇后,这是我?的职责。” 钱嬷嬷知道钮祜禄皇后是个倔的,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便闭嘴不敢再劝。 看着身子虚弱还要强撑着见后宫妃嫔的主子,钱嬷嬷摸着袖子中钮祜禄家主送进来的信,眼中恨意一闪而过,心中再不犹豫,做下决定。 次日,坤宁宫里,云珠和其?他宫妃们都早早的到?了,等候着皇后的召见。萨满法师在坤宁宫中刚做了七天?的法事,坤宁宫中也烟熏雾缭了七天?,此时虽然法师已经出宫,但法事留下的味道依然刺鼻。 看着满屋子的莺莺燕燕,闻着交织着的各种?味道,云珠心里叹息一声,这个样子,钮祜禄皇后怎么可能休息的好。 都知道皇后小产后最重要的便是休息,但宫妃们若不来坤宁宫跑上几趟,一个不敬主母的罪名便扣在身上了,而钮祜禄皇后又?是一个最重规矩的人,接到?宫妃的求见,只要能撑着坐起,她一定会妆扮得一丝不苟,端正?地接见。 果然,在宫女搀扶下走?来的钮祜禄皇后,脚步明?显地虚浮,但头上的簪钗半点不乱,坐在椅子上的腰背也尽力挺直,半点也不愿示弱。 云珠看着钮祜禄皇后端庄得体的笑着,应付着一个又?一个的宫妃的问安,同样的话一遍遍的重复,虚汗已经浮现在额头,依然不急不缓,心下更加不安,钮祜禄皇后这个样子,身子得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健康。 “今日这儿?倒是热闹。”在宫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表达者对钮祜禄皇后的关心时,康熙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时间众人纷纷转向康熙行礼,甚至有那等久未见到?康熙的妃嫔,当?着钮祜禄皇后的面便含羞带怯地看向了康熙。 康熙高高在上,这些眼神自是全部接收到?,若是平常,对着这等温柔小意的妃嫔,他还能调笑几句,然而他在前朝已经被勋贵们扰了好几天?,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看着这些说?是来探望皇后,却?一个比一个穿的鲜亮,一个赛一个打扮精致的宫妃,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直到?看见穿着月白色如意纹五福图案袄子的云珠,这素雅又?不失吉庆的打扮,才让康熙刚刚的不虞转淡。 他对着那些给他送着秋波的宫女视若无睹,径直便握住钮祜禄皇后的手,将她扶上座椅,随即才淡淡说?道:“都起来吧。” 一时间,只听见衣物的摩擦窸窣之?声。 云珠恪守本分,始终敛眉垂目,不往康熙那儿?多看一眼,只安静地听着钮祜禄皇后笑着夸赞:“宫中的姐妹们都是好的,这些日子请安折子便没断过,臣妾见她们实在太?担心了,便干脆允了求见,这样也好安安她们的心。” 同时,也能告诉佟佳贵妃,自己的身子还好得很,想将宫权抢过去,且做梦去吧。 钮祜禄皇后的未尽之?意,不用她说?,康熙也明?白,他闻言看过去,深沉的眼眸中含义万千。 钮祜禄皇后忍着康熙打量的眼神,执拗地看着他。 康熙定定看了半天?,终究只说?了句:“随你。” 钮祜禄皇后松了口气,悄悄将手中虚汗擦到?衣服上。 对于钮祜禄皇后的逞强,康熙不可谓不恼火。宫权便是如此重要,值得她不顾虚弱的身子硬撑着也要守住吗?她的行动直白的表达了,她不信他,不信作为丈夫的康熙。 钮祜禄皇后的心思,在康熙面前实在是太?稚嫩了,她所有的算计谋划,隐秘心思,一眼便被康熙看穿,康熙承认,钮祜禄皇后并不是他心怡的皇后人选,作为勋贵家的女子,她多当?皇后一天?,勋贵们便能多掣肘自己一天?,但康熙自认为自封后之?后,他也没有亏待了钮祜禄皇后,该给的体面尊重,一丝不差的给了,怎么就让她如此不信任了。 既然钮祜禄氏要逞强,便随她去吧,康熙淡漠地想着,便将这事抛在脑后,随后想起这几天?前朝勋贵们上书要彻查皇后流产之?事。 这本是帝王家事,却?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探讨,甚至更每日都有人咄咄逼人地求康熙彻查后宫,给皇后一个交代。 如果说?钮祜禄皇后干的事情让康熙恼火,那前朝大臣干的事情,却?是让康熙恼怒,这几天?议政王大臣会议,什么家国大事都没讨论,话题全围绕着皇后的肚子去了,若让其?他人听见,还以为现在大清朝是多么海晏河清,浑然忘了还有个三藩在外叛乱。 然而再恼火,议政王大臣会议的态度,还是要重视的,虽说?已经组建了南书房,但现在南书房中行走?的都是翰林,尚且没能摸着更多朝政的边,想要将权利收归回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因?此,见着宫妃们齐聚一室,康熙便想着顺势敲打几句,给前朝一个交代。 待问安寒暄声渐渐停下,坤宁宫里重又?变得安静后,康熙清清嗓子,冷声说?道:“皇后这些日子遭了伤痛,尔等必须谨守规矩,万不能再做出什么事情惹她心烦,否则朕绝不轻饶。” 一时间,宫妃们花容失色,连忙赌咒发誓表着忠心,佟佳贵妃觑着康熙的脸色,忙忙说?道:“万岁爷您且放一万个心,臣妾们一定谨慎小心,绝不惹出什么事情给娘娘添堵。” 其?他宫妃连连点头,生怕慢了一步便不能让康熙看见自己的忠心。 康熙点点头,正?欲再说?上几句,却?只见一直站在钮祜禄皇后身后的嬷嬷突然走?了出来,在诸人疑惑地目光中直直跪在康熙面前。 “啊?”“怎么回事?”各种?细小的声音响起,却?是妃嫔们在交头接耳。 云珠微微挺直腰,看着跪在地上的嬷嬷,她知道,这是钮祜禄皇后从宫外带进来的奶娘,最得皇后信任,也不知突然来这一出,所为何事。趁着纷乱朝主座的帝后望去,却?见两人是如出一辙的疑惑。 难道这嬷嬷的行为,不是出自钮祜禄皇后的授意?云珠也同样的陷入了疑惑,更加认真?的看着钱嬷嬷。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44节 只见钱嬷嬷不管她突然出来造成的骚动,砰砰砰地想着康熙磕了几个头后,便视死如归地看着康熙,坚毅地说?道:“万岁爷,娘娘失去孩子,是被奸人用妖法所害,还请万岁爷彻查。” 一言出,满室皆惊! 第71章 妖法 妖法!这个词一出,妃嫔们花容失色。 此时能在坤宁宫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妃嫔们,均为满蒙两?族,满人笃信萨满,而蒙人深信长生天,再加上宫中的太皇太后还笃信佛教,耳濡目染之?下,宫妃们有一个算一个的,对于这?种神鬼之?事,都深信不疑,骤然听见皇后被妖法所害,害怕之?意油然而生,已?经顾不上帝后都在,纷纷议论起来,甚至都没有想着压低声音。 原本很是安静的宫殿里,各种声音再?次响起,纷乱嘈杂之?声混做一团,坤宁宫里此时完全不像是中宫皇后居所,像是什么戏台子一般。 康熙脸色铁青,他没有问钱嬷嬷,反而转头看着钮祜禄皇后,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康熙声音冷沉,没带怒意,但听见这?话?的人,却都感觉心中发冷,下意识地?噤声,停止了说话?,坤宁宫里瞬间又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云珠悄悄地?抬起来,望着上首的帝后二人,只见钮祜禄皇后却也是惊慌失措的样子,从来都维持着的,身为皇后的端庄、严肃再?也不见。 看来钱嬷嬷的突然发难,连钮祜禄皇后也不知道,云珠看着钮祜禄皇后难以掩盖的震惊,若有所思。 历朝历代对于这?等神鬼之?事最为敏感,秦皇求长生派徐福东渡,汉武太子死于巫蛊之?祸,翻开?史书,凡是后宫中涉及到神鬼之?事的,莫不会造成?流血事件。大清入关后,宫中从未出现过妖邪之?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害怕,在《大清律》里,不仅在“谋反大逆”、“造妖书妖言”、“采生折割人”、“庸医杀伤人”几条里提到了巫蛊之?罪,甚至还有专门的“造畜蛊毒”、“禁止师巫邪术”这?两?个专门的条款。 这?等妖邪之?事,绝对是帝王的逆鳞。 钱嬷嬷这?是要将后宫的天掀翻的节奏,一个没弄好,钮祜禄皇后说不准都要陷进去。 钱嬷嬷是钮祜禄皇后的乳母,她?们俩的利益天然是一致的,其他宫妃将钱嬷嬷劝服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钱嬷嬷到底为何要做出如此行为呢?云珠在心里琢磨着。 眼前好像朦朦胧胧地?蒙着一层纱,云珠感觉真相就在纱后,只差一点就能想明白,可?是总差那么一点点。 到底是忽略了什么?云珠凝神思索,连康熙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见,直到那句:“可?有证据?”的问话?,才将注意力重新回到钱嬷嬷身上。 只见钱嬷嬷看了一眼钮祜禄皇后,随即下定了决心,向康熙和钮祜禄皇后磕过头,才跪在地?上,平静的说道:“万岁爷,娘娘一直不许奴婢说,但奴婢心里实在难受,娘娘肚子里的阿哥都已?经成?型了,却生生的没了,这?实在让老奴心如刀割。” 钮祜禄皇后听到这?话?,被压下的难受重涌上心头,连康熙都觉得可?惜,他将深深的怒意稍微收起,等着这?老妇人接下的话?语。 “万岁爷,娘娘这?胎怀相本就不好,冬至大典那日回宫便疲乏地?不行,太医看过说要静养,于是娘娘便早早的歇了,奴才不放心娘娘,便守在她?卧房外面,到了半夜却只听见窗户外面传来啼哭之?声,甚至还隐约能听见死得好惨之?语。” 说到这?,钱嬷嬷咬牙切齿,眼中闪出噬人之?光:“娘娘受了这?个惊吓,孩子才没了。” 坤宁宫内格外安静。 突然一阵风吹来,凉风吹入脖子,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有那等胆小的宫妃,直接便被吓得哭了出来。 “噤声。”康熙不悦地?看着啼哭的宫妃,不耐烦地?呵斥,哭声戛然而止,只能听见控制不住的抽噎之?声。 康熙皱着眉,神情扭曲,作为帝王,宫中有人使用妖邪害人,这?等事情不可?谓不恐惧,这?次可?以害皇后,下次未必不是自己这?个皇帝。 然而现在三?藩叛乱未平,各地?灾患不断,如若此时再?在后宫以如此理由掀起风浪,被白莲教知道了,必定会将这?事发挥,散布清廷不被上天承认,才会生出妖邪的谣言,一旦出现这?等谣言,人心很快便会不稳,康熙左思右想之?下,还是决定将这?事压下。 “子不语怪力乱神。”康熙忍着怒意说道:“这?等妖邪之?事,勿要再?提。” 钱嬷嬷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万岁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非但如此,娘娘身子不适,晚上开?了宫门将太医召唤进来,老奴在出去的路上,却见着通往坤宁宫的宫门早便开?了,娘娘受到惊吓,实在是有人包藏祸心呀。” “你这?老妪,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康熙还没说话?,佟佳贵妃先跳了起来。 宫门钥匙一直掌握在帝后手中,钮祜禄皇后身子不适,冬至大典的时候将一部分事情交代给了佟佳贵妃,其中便复刻了一套宫门钥匙。 也就是说,紫禁城里,夜间能够打开?宫门的,不过就是康熙、钮祜禄皇后以及佟佳贵妃三?人而已?,钱嬷嬷这?么说,明摆着就是怀疑钮祜禄皇后被佟佳贵妃所害。 钱嬷嬷对着佟佳贵妃的质疑,却毫不惧怕,她?只冲着康熙说道:“万岁爷,此事非老奴一人所见,坤宁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见得真真的,您若不信,请您将他们都叫来审问,老奴绝对没有诬陷。” 佟佳贵妃冷笑不已?:“说来说去都是你们坤宁宫的人,谁知道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的,更何况,本宫哪里有这?能耐,将手伸到你们宫中去。” 钱嬷嬷却说道:“老奴以身家?性命发誓,若老奴所说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死后还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此时之?人,事死如事生,钱嬷嬷发的誓,不可?谓不重。 “皇后,可?有此事?”康熙看着钮祜禄皇后,眼中雷霆万钧,含着威压看下去。 和云珠的百思不得其解不同,在钱嬷嬷说出景仁宫之?语时,钮祜禄皇后瞬间便明白了,钱嬷嬷确实是她?的乳母,可?是她?也是钮祜禄家?的奴仆,她?的儿子女儿还在钮祜禄家?族里当着差,和她?这?主子比起来,作为钮祜禄当家?人的哥哥说的话?更加有用,阿玛已?经去世,家?中兄弟当家?,和阿玛比起来,兄长对她?总是差了一层,连流产这?等事情,都在想着将佟佳氏算计下去。 但这?能怨吗?不,不能怨,谁让自己没有本事,既得不到万岁爷的喜爱,又留不住腹中的小孩,佟佳氏的存在,便如同鱼刺一般如鲠在喉,时时刻刻都是对后位的威胁,让家?里不得不想办法筹谋算计,因为知道自己只想着宫中的安宁,不会答应闹腾,兄长干脆越过自己,找到了钱嬷嬷,让她?告发。 心如明镜的钮祜禄皇后望着额头上血迹斑斑的乳母,痛苦地?闭上眼,默认了钱嬷嬷说的话?。 见此,康熙勃然大怒:“好,真好,在朕的后宫之?中,居然出现了这?等事情,梁九功。” 帝王之?怒,威严赫赫。 宫妃们在康熙发怒的瞬间,便都跪下请罪,被康熙点到的梁九功,更加谨慎小心,躬着身子,教之?往日更加谦卑。 “梁九功,朕允你在后宫自由行走?,将这?事彻查清楚。” 康熙知道,钱嬷嬷的这?次告发,已?经显示了勋贵们没有耐心,他必须采取措施,安抚议政王大臣会议。 梁九功领了命令,亲自带着人去了解情况。 一时间,坤宁宫里的人被带走?了大半。 康熙望着钮祜禄皇后,冷淡不已?:“事情到底如何,梁九功会查个明白,皇后你便安心等着,朕会给你,也会给钮祜禄家?族一个交代。” 钮祜禄皇后苦笑着应了。 康熙交代完后,径直离开?。 是了!钮祜禄家?族!康熙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将云珠眼前的迷雾撕开?,真真是当局者?迷,能让钱嬷嬷背着钮祜禄皇后行事的人,也只有钮祜禄家?族了,只是他们这?么行事,若事情查明为真,固然后宫中佟佳贵妃得退一射之?地?,甚至前朝的佟佳一族也讨不了好,佟佳一族作为康熙的母族,近年来家?中之?人越发的被康熙重视起来,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职位,在勋贵的眼中,便是抢了他们的东西,能有个机会打击到佟佳一族,自是会不择手段。 只是,前朝男人的争权夺利,却以钮祜禄皇后作筏子,这?事一出,康熙对皇后心结得愈发深了,云珠只能为钮祜禄皇后叹一口气?。 坤宁宫里人心惶惶,钮祜禄皇后见此情形,只挥手说道:“都散了吧。” 于是众人纷纷散开?,云珠也往永和宫走?去,一路上还听见宫妃们心有余悸地?讨论:“要我说,万岁爷就应该狠狠地?查,将那个人找出来,无论是有妖法还是装神弄鬼,都赶紧处置了,不然在这?宫里,每日里都要胆颤心惊的。”惠嫔快言快语。 这?话?引得其他妃嫔纷纷应和,荣嫔眼神闪了闪,也跟着点头。 而佟佳贵妃,却没有搭理他们,冷着脸坐着肩舆回了景仁宫。 妃嫔们想起钱嬷嬷的指认,心里打了个哆嗦,忙闭上嘴,沉默地?离开?。 此时的佟佳贵妃,却全没有在坤宁宫中的镇定模样,她?一进景仁宫,便挥退下人,只留下赵嬷嬷说话?。 “嬷嬷,这?事不是安排的天衣无缝吗?怎的钮祜禄那边还说什么宫门被打开?,到底是谁做的?”佟佳贵妃抓着赵嬷嬷的手,已?经青紫。 “娘娘放心,这?事奴婢亲自安排的,绝没差错,至于开?宫门,坤宁宫真是自作聪明了,她?们就从没想过,装神弄鬼的人,就在坤宁宫中吗?”赵嬷嬷得意地?笑着,将佟佳贵妃安抚下来。 第72章 真相 赵嬷嬷信誓旦旦,绝不会有事,佟佳贵妃很快便放下了心中的忐忑,她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对着钮祜禄皇后毫不心虚。 这,大概就是无知者无畏,佟佳贵妃从小便是被当做后妃培养,家中只求她能讨得康熙的欢心,至于其他学问,并不涉猎。 满人夺得这如画江山的时日还不久,后宫中规矩也很是粗漏,对于汉家噤若寒蝉的巫蛊妖邪之事,佟佳贵妃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莫说?佟佳贵妃了,就连佟佳一族掌权的一等公佟国纲,都没觉得装神?弄鬼是多?大的事,只觉得这是最简单让钮祜禄皇后失去孩子的办法。 然?而?,接到差事的梁九功,却不如像佟佳贵妃想的那么轻松,既然?康熙将这个事情交给了他,他必然?要尽心尽力的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秉承康熙的口谕,梁九功从内务府特特调来长于刑讯的太监,恨不得将皇宫查了个底朝天,终于将皇后小产这件事的所有线索收集起来,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 这日,康熙处理完前朝的折子,正?闭目养神?的时候,梁九功捧着一摞宣纸,轻声回禀:“万岁爷,奴才幸不辱命,这是您吩咐奴才查探的,皇后娘娘小产事宜。” 望着那厚厚的一摞宣纸,康熙神?色复杂,这么些日子过去,他也想明白了,此事必有猫腻,只是不知,这事情中,有多?少人伸了手。 他定?定?的看着这摞写满了字的宣纸,脸色冷厉地拿起了第一页。 梁九功不愧是乾清宫的大太监,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写得清清楚楚,再佐以?相关人员交叉印证的口供,物证,没有一丝陷害的可能性。 康熙越看越怒,他心中有了预期,这事有人参与,但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的参与。 开始康熙还慢慢地一页一页翻过,每个宫人的口供都要仔细查看,越看越怒不可遏,最后白色的宣纸在他手里翻得哗哗作响,终于浏览完就最后一页。 康熙的手背上青筋迸发,他愤怒地将这摞宣纸掷在桌上,大掌重重地拍上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好?,真好?,她们真是朕的好?妃子。” “梁九功。”康熙怒喝。 梁九功瞧着康熙这幅样子,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随时可能分家,这个结果调查出来的时候,他便有种?吾命休矣的感觉。 在小太监跟前威风八面的梁九功,此时在康熙脚下跪着瑟瑟发抖,等?着康熙吩咐。 没想到,之前已经愤怒到了极致的康熙,叫了梁九功后,对于到底如何处置却犹豫了。 这些人里,有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有为他孕育子女,早先?很得他宠爱的妃子,甚至还有和他同享荣耀的妻子。 更别说?这些人身后错综复杂的关系,饶是康熙,也顾虑良多?。 他沉默了很久,将怒意?忍下,颓然?对梁九功说?到:“罢了,这便先?放朕这儿,让朕再想想。” 这一想,便又很是想了几天,康熙日日摩挲着这摞宣纸,还是下定?不了决心。 “万岁爷。”晚膳前,敬事房的管事太监胆战心惊地端着绿头牌呈了上来,这几天万岁爷心情不佳,已经有好?几个人吃了挂落,就连最得圣心的梁九功梁太监,都被斥责了好?几次,乾清宫里气氛凝重,每次当值的时候,恨不得连呼吸声也不发出来,免得碍了万岁爷的眼。 若不是宫规要求绿头牌必须日日奉上,掌事太监也不愿意?跳出来在康熙面前刷存在感。 毕竟这几日里,每次康熙看见绿头牌,都阴沉着脸,一副随时要发作的模样,掌事太监每日里都着实出了一层层的冷汗,每一日平安出去后,都得摸摸自?己的脖子,确认项上人头尚且安好?。 没想到,这一日却和前几日不同,康熙刚看见绿头牌的时候,确实神?情又阴了下来,后来看到旁边的一个名字,好?像想起了什么,神?色舒缓几分,轻轻点?点?托盘:“招乌雅贵人侍膳。” 终于翻牌子了,掌事太监简直要喜极而?泣,既然?已经开始翻牌子,那乾清宫里压抑的气氛散去,一定?也指日可待。 掌事太监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想了想,亲自?往永和宫去传旨。 莫说?敬事房的掌事太监了,凡是乾清宫的宫女太监,都热泪盈眶,寄希望于被翻牌子的乌雅贵人,能将万岁爷哄好?,这种?动辄得咎日子,真真将他们吓到了。 于是等?云珠接到旨意?,梳妆打扮好?,坐着肩舆到达乾清宫的时候,感受到的便是乾清宫的宫人们格外的热情。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的早,日头早就从天边落下,冷风呼啸而?过,云珠从永和宫一路过来,即使有肩舆,也被吹得透心的凉。 走进?灯火通明的乾清宫,上好?的红萝炭在夹层里静静燃烧,烟顺着烟道?排出,乾清宫里温暖如春,云珠冻僵的手脸才缓过来。 云珠也不是第一次受诏来乾清宫了,没见着康熙的身影,她也不慌不忙,作为大清王朝的皇帝,康熙说?一句日理万机也不为过,这种?召唤了人,却临时有事离开,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云珠也没到处打听,她抬眼瞧了瞧,径直往绣墩走去,安静地坐着等?着。 没想到素来眼高于顶的乾清宫大宫女,玉墨,却笑兮兮地迎了上来,托盘了还端着一盏茶并几份点?心。 “贵主子您来了,这风呼呼地吹,您冻到了吧?这是江南刚送来的茶叶,您赶紧暖暖身子。” 这等?待遇,云珠以?前来乾清宫的时候,从来也没有遇到过,她思索着这份礼遇,伸手接过了茶,温和地说?道?:“这茶闻着便很香,多?谢玉墨姐姐费心。” 玉墨见云珠接过,更加殷勤:“贵主子,万岁爷刚接到外面送来的紧急折子,招了大臣说?话,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你要不进?里间暖阁等?着,里面更加暖和。”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45节 确实,这间屋子虽然?已经算暖和了,但和暖阁比起来,还是有冷风不断地从四面八方吹来,云珠坐着已经感觉到了嗖嗖地凉意?。 而?且乾清宫的暖阁,云珠也不是没有独自?进?去过,这地儿和书房不同,里面一般不会放什么国家大事,最多?放上基本康熙最近感兴趣的书籍,没有什么不能看的。 云珠略一思忖,便应承下来,琢磨着还不知要等?康熙多?久,正?好?进?去找基本有意?思的书看看。 走进?暖阁,厚重的毡布将窗户围地严严实实,果然?一丝凉风也没有透出。 窗边的榻上,炕桌将榻的两边隔开成两个座位,这两个座位上,铺着东北送来的皮毛,坐下去好?似整个人都要陷入其中,看着便舒服很多?,云珠的脚步,下意?识的往榻而?去,坐到榻上,一抬眼便瞧见了炕桌上的纸张。 事情就是这么巧。 这暖阁往日里确实没有什么机密的东西,然?而?康熙这几日一直斟酌着如何处理皇后之事,梁九功那份调查结果他时时查看,试图找出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 在他接到前朝消息时,正?在暖阁里再次翻看,听到梁九功的奏报,便顺手将这摞纸放在炕桌上,带着梁九功走去了南书房。 乾清宫的宫女太监,除了梁九功就没有识字的,因此康熙很是放心。 而?宫人们对于康熙的东西,并不敢随意?乱动,任由这份调查报告大咧咧地放在炕桌上,毫无遮掩。 阴差阳错之下,却被云珠看了个正?着。不得不说?,梁九功的本事是真的足够强,这份调查结果写得特别清楚,先?是在第一页将调查结果写明,再逐项列举证据,这让康熙读起来很清楚,也让云珠一眼之下,将事情看了个明明白白。 突然?发现自?己看到什么了不得东西的云珠,惊得从榻上一跃而?起,立时便想出去,装作从没见到这份东西。 然?而?,她刚转过身,却见康熙站在暖阁门口,神?色暗沉地看着她。 云珠原本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暖阁里的炭好?似都停止了燃烧,云珠感觉此时她的周身冷得厉害,冷到浑身打颤,比在外面吹着冷风还要冷,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 这等?宫廷秘辛,怎么就被自?己看到了呢?自?己还能有活路吗?各种?纷乱的念头在云珠脑海里此起彼伏。 “你怎么在这里?”没想到康熙沉默半天,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云珠向?外看去,玉墨的脸色比墙还白,她的眼里满满都是绝望。 罢了,反正?最大的错已经犯了,再多?件少见也没什么区别,便干脆做件好?事罢了。云珠如此想着,盯着康熙说?道?:“臣妾在路上吹了冷风,想着暖阁里暖和,便进?来歇着了。” 玉墨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珠,眼中是逃过一劫的庆幸。 康熙点?点?头,没说?什么,只将宫人们挥退。 云珠忐忑地看着康熙晦暗的神?情,苦中作乐地猜着康熙要如何处置自?己。 久久的沉默之后,康熙长叹口气,人前强装的强硬褪去,他疲惫地看着云珠:“乌雅氏,朕知你是个聪慧的,这事想必你也不会说?出去,你说?说?,遇见这等?事情,朕该如何处理。” 眼前帝王疲态尽显,云珠想着宣纸上写的内容,也沉默了。 她和康熙一样,猜到了皇后流产有内情,但没猜到内情如此之大,此事涉及到了前后两皇后,一贵妃,一嫔,以?及她们身后的家族,甚至还将太子也牵扯了进?来。 这事,还得从长生阿哥的夭折说?起。 自?长生阿哥夭折后,虽说?康熙将内务府的人上上下下惩罚了一圈,但荣嫔依然?对皇后心生怨愤,深深觉着钮祜禄才是造成长生阿哥去世的罪魁祸首,奈何她还有小阿哥,投鼠忌器之下,也不敢做什么大动作,想着她怀孕的事情很难休息好?,太医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保持心情愉快,她想了想,干脆便每日里去坤宁宫哭哭啼啼,坏了皇后的心情,让她心神?不安。 而?荣嫔的行为,却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赫舍里皇后虽然?已经去了几年,但作为皇后,她在后宫中留下的人不少,甚至现在坤宁宫中的一些宫女太监,还是赫舍里皇后的人,虽然?不能贴身伺候钮祜禄皇后,但趁着洒扫的功夫做点?手脚还是没有问题。其中有一人,便是赫舍里家族送进?宫中的,赫舍里家的人得知了钮祜禄皇后有孕的消息,和勋贵的欣喜若狂不同,他们却是担忧、害怕,生怕中宫再生嫡子,影响太子的地位,便打着为太子好?的旗号,指使坤宁宫中的宫女在钮祜禄皇后用的香粉中加了一些粉末,味道?很轻,作用倒也不是害人,就是提神?醒脑罢了,然?而?对于需要休息的钮祜禄皇后而?言,日日闻着这个香料,夜夜都不得安眠,甚至格外容易被一些动静惊醒,日子一天天过去,钮祜禄皇后越来越憔悴,精神?紧绷之下休息更差,陷入恶性循环。 而?最后的致命一击,来自?于佟佳贵妃。她对压自?己一头的钮祜禄皇后一直便心有不忿,听到太医说?这胎基本确定?是男胎,更不愿意?让钮祜禄皇后多?了这个支撑,正?好?,佟佳一族正?虎视眈眈着前朝的位置,有了钮祜禄血脉的皇子,对佟佳一族不是好?事,在两方的配合下,他们找了个坤宁宫的宫人,以?家人作为威胁,威逼利诱下,让宫人去坤宁宫里装神?弄鬼,果然?,钮祜禄皇后受了惊吓,没有留住皇子。当然?,这等?手法简单粗糙,一查就能查出来,然?而?,佟佳一族深信,皇上也不愿出一个流着钮祜禄血脉的中宫嫡子,更何况他们是皇上的母族,凭着皇上对他们的亲厚,即使被发现,也会帮着遮掩下去。 最后,看似受害的钮祜禄皇后那边,却也不是全然?无辜,在知道?皇后流产后的第一时间,钮祜禄家的现任族长当机立断,派人进?宫联系上钱嬷嬷,传话说?不管事情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也不管到底是谁所为,务必要制造证据将此事引向?佟佳贵妃,钱嬷嬷本就恨一直和自?家主子别着苗头的佟佳贵妃,自?家的儿女身家性命也在钮祜禄家主手里,她便瞒着钮祜禄皇后,取了钥匙趁着没人的时候私开宫门,制造出贼人是从景仁宫而?来的假相,再在康熙来的时候,将事情揭露出来。 这真是...整个事情下来,唯一可怜的,也只有钮祜禄皇后了,云珠扶额。 第73章 处置 “乌雅氏,你说,这事?该如何处理。”见云珠一直不说话,康熙再次问到,他的声音低哑暗沉,里面有痛苦、有犹豫,但更多的,还是身为上位者的威逼。 康熙目光炯炯地看着,他斟酌了?再斟酌,也没有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正好云珠看见了?这份调查结果,干脆便听听她的看法。 而云珠,听到康熙问话的瞬间,心下一片了?然。 眼?前的帝王是真的想要知道自己的想法吗?不?,不?是的,云珠心如明镜,别看康熙现在表现十分痛苦,骨子里他还是那个杀伐决断地大清君主,在他的心里,早已做好了?决定,只是这个决定可能不是皆大欢喜,多多少少有人要受到伤害,康熙只是想通过云珠说的话语,给他的决定增添正当性。 这件事?中,受到伤害的人,大概是钮祜禄皇后了?。 云珠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怎么着都和康熙同床共枕了?不?短时日,更别说她还经?常伺候笔墨,见识过不?少康熙对于政事?的处理?,对于康熙的心性,自诩没有十分了?解,也能?摸到个七八分,在康熙心中,大清江山最重,谁也不?能?扰了?大清江山的稳定,而太子,作为大清朝的继承人,他的一切都必须要维护,这等不?敬嫡母,害死幼弟的不?孝不?慈之事?,必不?能?将他卷进?去,免得污了?名?声,然而在这个事?件里,赫舍里家族却是打着太子的名?头行?事?,一旦深查下去,太子怎么也逃不?开躲不?掉。 而荣嫔,她膝下还有一个阿哥,这可是除了?太子之后,康熙唯一存活的儿子,就?算为了?这个儿子,也不?能?让他有个名?声不?好的额娘。 和一个未出?生即失去的孩子比起?来,两个能?跑能?跳的皇子,在康熙心中分量更重。 那就?只剩下将事?情全部推给佟佳贵妃,但是,这更不?可行?。佟佳贵妃在后宫里闹出?事?情,传出?去外面的人便?要质疑佟佳氏的家教,孝康章太后的脸面,都要被仍地上踩,更何况,佟佳一族还有不?少适龄女儿,佟佳贵妃这事?闹出?去了?,佟佳一族的女儿便?别想嫁到好人家了?,为了?母族考虑,康熙也会帮着将这事?遮掩过去。 于是,这个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过就?是将皇后推出?来,让她认了?一切都是她丧子之后过于悲恸,出?现的妄想罢了?。 云珠将康熙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但这话,她不?能?直言,毕竟,钮祜禄皇后是中宫皇后,康熙可以决定牺牲她,但云珠决不?能?说出?,说了?,便?是不?敬皇后,就?算这时说的符合了?康熙的心意,日后想起?来,多少会觉得云珠是谄媚之辈。 更何况,万一这段话被哪个史官写进?了?史书里,证明康熙是受她这妖妃蛊惑,才冤枉了?钮祜禄皇后,将一切罪责都推到自己头上,那真?的就?是千古奇冤了?。 这些想法好像很多,但出?现在云珠的脑中,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功夫而已,她迅速镇定下来,做出?来决定。 顶着康熙的威压,云珠端端正正行?了?大礼,这才肃容说道:“此事?兹事?体大,臣妾久居深宫,见识不?足,万岁爷您雄才大略,英明神武,这件事?情您心中定已经?有了?决断,臣妾岂敢班门弄斧。” 康熙不?发一语地看着云珠,神色深深。 云珠见着康熙如此神色,心中很是忐忑,她心一狠,神色更加严肃,最后再补充道:“只臣妾虽然无知,却也听说过一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说完,便?在康熙审视的眼?神下再次拜下,紧闭双唇,再不?发一语。 康熙凝视了?云珠半晌,那视线几?要凝成实质,威压深深。 云珠强自装着镇定,任由康熙打量。 好半天,突然听见上方传来哈哈大笑之声:“好一个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是我着相了?。” 过关了?,云珠如是想着。 康熙的笑声不?是假的,这笑声也不?是皮笑肉不?笑的讥讽冷笑,云珠分辨出?来后,一直提在胸口的那口气松了?下来,紧绷的肩膀也微不?可见的塌了?几?许,心中满满的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爱妃快起?来。”康熙好像这时候才发现云珠一直跪在地上,忙吩咐云珠站起?。 云珠将手撑在地上的时候,才发觉手心里都是湿漉漉的汗水,暖阁里的炭好似又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燃烧,云珠站起?来后,突然又感觉到逼人的热意袭来,细密的香汗从肩背析出?,额上的乌发也被打湿贴着头皮。 “万岁爷。”云珠发现自己狼狈的样子,窘迫地看着康熙。 康熙见眼?前之人,上一刻还是正义?凛然直言劝谏的贤妃模样,这一刻却又成了?可怜巴巴惹人怜爱的样子,这样的反差让他笑了?起?来,他笑着叫来玉墨:“可怜见的,快服侍你云珠主子去梳洗干净。” 玉墨不?知暖阁内两人说了?些什么,只知康熙并没有怪罪,她心知是云珠保住了?自己,听了?康熙的吩咐,用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去伺候云珠。 不?得不?说,这事?云珠来乾清宫这么多次里,被这儿宫人服侍的最舒服的一次,完全不?用她言语,只一个眼?神,玉墨便?能?合着她的心意侍候地服服帖帖,甚至和贴身服侍的春杏比起?来,也不?差什么,真?不?愧是乾清宫的大宫女,这等察言观色的本事?,实在让人佩服。 这个被云珠佩服的宫女,却觑着个无人的空档,趁着给云珠戴耳坠的机会,在她耳旁轻轻说道:“贵人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这话轻飘飘入了?云珠的耳,又飘散在空中,再没有第三个人听见,甚至玉墨正拿着耳坠的手,都没有颤抖半分。 云珠也镇定地坐着,没有给其他回应,只等梳洗完毕后,这才笑眯眯地拍着玉墨的手:“你是叫作玉墨?手艺不?错,我记住了?。” 说完,便?掀开帘子,走进?暖阁。 晚膳已然摆好,依旧是按照帝王的规格,摆了?九九八十一道菜品,每一道都是山珍海味,搭配上昂贵的配菜,使用最为繁复的方法,这才做出?这一大桌的御膳,送给帝王品鉴。 然而,御膳房的大师傅注定要失望。 心事?重重的康熙,只挑着清淡好入口的菜吃了?几?口,便?兴致乏乏地放下了?筷子。 云珠见状也将筷子放下,这一日的惊吓下来,她也实在没有胃口品尝御厨的手艺。 太监们将饭菜撤下,又将桌子抬出?,随后宫女鱼贯而入,在暖阁内点燃香料,驱散室内留下的食物味道。 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康熙看得心烦,便?干脆起?身,往里间?而去。 云珠匆匆跟上。 走到门槛前,由于步伐太急,一不?小心便?在门槛处绊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地往前倒去,正好被听见风声回头的康熙将她接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云珠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这个发呆的样子却让康熙一直衡量着后宫局势的心轻松下来,他哈哈一笑,抬手便?将云珠抱起?,在云珠的惊呼声中,往里屋走去。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许是康熙心里有事?,这一天他没折腾多长时间?,便?摸着云珠的头发说道:“睡吧。” 疲惫的云珠倒头便?睡了?过去。 但这一天,云珠睡得格外不?安,她感觉枕边人一直在不?断翻身,一夜都没停下来过。 等第二日早上,云珠勉强睁开眼?的时候,就?看见在昏暗的烛光下,康熙的眼?神格外有力,再也没有了?前一日的犹豫的脆弱,也没有了?听云珠看法的深沉。 康熙终于下定了?决心。 果然,云珠从乾清宫刚离开没多久,前脚刚进?永和宫,后脚便?收到了?康熙晓谕六宫的旨意。 旨意写的很是复杂,骊四骈六的华丽辞藻堆积了?长长一篇,光是听太监念旨意,云珠便?花了?好些时辰。 旨意主要分为三个部分,首先,旨意中用了?大段大段的文字夸赞钮祜禄皇后作为皇后的品德,堪为后宫表率,然后再表达了?康熙对于钮祜禄皇后失去孩子的心痛,最后,才到了?最关键的部分,认为钮祜禄皇后身旁有奸人作乱,在皇后面前进?献馋语,并装神弄鬼攀扯后妃,坤宁宫的钱嬷嬷仗责贰佰,并下牢狱反省,坤宁宫其他宫人伺候主子不?力,全部赶出?宫去,重新挑人进?坤宁宫伺候。 钮祜禄皇后听到这个旨意后,所思所想为何,云珠并不?知道。 云珠听了?这个旨意后,感受却很是复杂。说康熙无情,他却在最后将事?情全推到了?一个嬷嬷身上,也不?管其他人信或是不?信,将钮祜禄皇后从中摘出?;但若说他有情,他却又在一切都查清楚的前提下,将其他人的事?情都压了?下来,只将坤宁宫立了?起?来,矛头隐隐直指最无辜的钮祜禄皇后,甚至借着这个机会将坤宁宫大换血,赫舍里氏,钮祜禄氏或者其他家族安插进?来的人,无论是谁,全部都被逐出?宫去。 最是无情帝王家。云珠再次感受到这句话的分量。 第74章 薨逝 “娘娘,皇后娘娘,求您看在奴婢服侍您这么多年的份上,您救救奴婢吧。”坤宁宫里,钱嬷嬷涕泗横流,哀嚎着像钮祜禄皇后求情。 其他的宫人已经被内务府派来的人?拉出了宫,前途未卜,只剩下这钱嬷嬷,一直在哭着喊着,撒泼打滚地不愿离开,毕竟和其他人的逐出宫去不同?,她可还?得要先挨贰佰大板,再下大狱,当然,按照她的身体情况,这贰佰大板挨完,也不用?去大狱了,命大概直接就没了。 康熙对其他人有着种种顾虑,不能下手,但对于挑事的钱嬷嬷,他毫不手软,就冲着要她命去的。 这事,钱嬷嬷知道,钮祜禄皇后也清楚。 因此,对于钱嬷嬷的哀求,钮祜禄皇后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发一言的任内务府将钱嬷嬷强制拖了出去。 新来的宫人?不敢掺和这些事情,纷纷躲在值房里,钱嬷嬷被拖走后,坤宁宫里最后一个原有的宫人?也离开了。偌大的宫殿里空空荡荡,凛冽的风从大开的门中呼啸而过,重重帷帐被卷起?,在殿中乱舞。 许是风实在太大,室内的钮祜禄皇后喃喃自语:“嬷嬷,今天怎么这么冷,真是冷到了骨头里。” 然后,并没?有人?回复她的话了。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46节 透明的泪水顺着眼角没?入发间,无声无息,无人?知晓。 过了许久,外头的光线越发暗沉,没?有掌灯的坤宁宫里一片昏暗,钮祜禄皇后独自坐在高大的凤椅上,单薄的身影好似要被黑夜吞噬。 “娘娘,”坤宁宫的新任大宫女,锦绣,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钮祜禄皇后轻抬眼皮,默不作声地看着锦绣,锦绣吞吞吐吐地说道:“钱嬷嬷,没?了。” 出乎锦绣意料,钮祜禄皇后只平静地点点头,眼神如?一潭死水般平静。 云珠一大早起?床后便穿上特意挑出来的不起?眼衣服,脸上妆容更是格外素净,打扮得格外简单,早早地赶到坤宁宫。 和云珠同?样?想法的宫妃显然不少,云珠到的时候,坤宁宫里宫妃已经不少,随着时间推移,离请安时辰尚早,宫妃们已经到齐。 对钱嬷嬷的处置,康熙是晓谕六宫的,这让宫妃们忐忑不已,唯恐担心哪里惹了钮祜禄皇后不喜,让她借题发挥,毕竟宫中规矩众多,严格说起?来就连过门槛先迈左脚都是错,只一般没?人?计较罢了。 就连佟佳贵妃,她身边的赵嬷嬷也被康熙用?服侍不力的理?由?赶了出去,这让她意识到皇帝表哥知道了她做出的事宜,这是给她的灵感?,遂收敛了嚣张的气焰,低调起?来。 唯有宜嫔,依然穿得格外鲜亮,在这一片老气素淡的颜色中格外惹眼,引得其他人?打量不已。 宜嫔抬首挺胸,一个个地瞪了回去,自从回宫之后,康熙对她的恩宠便少了很多,好长时间都难见天颜,这种情况下还?将自己往灰扑扑里打扮,才真真是犯傻呢。 出乎云珠意料的是,尽管坤宁宫中的宫女已经全部换了一遭,连乳母钱嬷嬷都被杖责失去性命,钮祜禄皇后却依旧是那副端庄平静,无悲无喜的样?子,她神态自然,语气温和的应着宫妃们的请安,和以前的每一天别无二样?,还?是那个高贵的大清朝皇后。 既然钮祜禄皇后没?表现出在意,新年将至,再穿的过于素净也是犯忌讳的事。宫妃们过了几天后,纷纷换上了颜色鲜亮的冬衣,大红猩猩毡的斗篷,胭脂色海棠花样?的棉袄,银红色的缎面裙子,各种各样?喜庆的颜色,将坤宁宫里衬得格外热闹,云珠也应景地换上了绣满红梅纹样?的袄子。一时间坤宁宫里被各种喜庆的颜色填满,热热闹闹地驱散了早些天的阴霾,所有人?都对之前的事情闭口不言,好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冬至大典时候分散的宫权,钮祜禄皇后重新收回了手中。 腊八将至,有句俗语叫做过了腊八就是年,百姓们对这一天格外重视,用?家中有的五谷杂粮熬成?一碗碗粥,祈求来年的五谷丰登。 紫禁城里也不例外,甚至比之民间更加重视,每到腊八,各个宫中都会收到皇后赏下的,由?大米,小米,薏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以及各种豆子熬成?的腊八粥。 钮祜禄皇后接回宫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发腊八粥。 卯着一口气想做好的钮祜禄皇后,真真事事上心,腊八节各项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这甚至让内务府都不敢再抽太多油水。 “今年这粥看着真不错。”春杏将小火炉上热好的粥拿下来,寒冬腊月里,这一碗粥从御膳房分到各宫,再如?何保暖也会带着丝丝凉意,茶水房的小火炉便塞上了用?场。 已经发凉的粥重又沸腾开,云珠右手持调羹,将这粥放入口中,各种食材在粥中被熬的软烂,米的香糯,莲的清爽,枣的香甜,不同?的味道相互交织,甜津津的滋味让云珠满意不已。 “这味道也很是不错,比前两年的都好,你们都拿碗来,盛上一碗。”云珠放下调羹,招呼着宫人?们一道吃,本来膳房送来的便是整个永和宫的份例,没?得让其他人?干看着的道理?。 当然,宫人?的粥,自然没?有云珠讲究,没?能去小火炉上重新热一次,但这温热的滋味,也让宫人?们赞不绝口,纷纷点头同?意云珠说的比往年品质好这话。 “咱们这个皇后,真真不错。”云珠真心说道,恨不得钮祜禄皇后能够长长久久的将后宫掌管下去,毕竟皇后这种规矩大于天的人?,只要按着她的规矩来,在她手下生活能够很开心。 但,这应该不可能,云珠难过地想着,虽然她上辈子对清朝历史?不了解,但按照她看过的清宫剧的那微薄记忆,电视剧里康熙的后宫,是没?有皇后的,钮祜禄皇后,后期要么被废,要么早逝。 希望钮祜禄皇后能够在这皇后的位置上多呆些日?子,新年祭祀上,云珠作为妃嫔,随着钮祜禄皇后对列祖列宗跪拜,看着前方被全套皇后吉服衬托地更加单薄的人?,云珠扭头便对列祖列宗许下了如?此心愿。 然而,可能是云珠平时里对列祖列宗的供奉太少,他们并没?有满足云珠的心愿。 刚过了正月初一的朝拜大典,坤宁宫里便传出消息,皇后有恙,停止请安。 坤宁宫传出这个消息后,便闭门谢客,正月里不能请医问药,就连太医都没?进过坤宁宫,谁也不知道钮祜禄皇后情况如?何。 但按着钮祜禄皇后那礼法大于天的做派,她在正月里传出有恙的消息,足见身子是真坏了。 对于钮祜禄皇后,许是因为在乾清宫暖阁里看过那份调查结果,云珠对她总有几分的不忍,对她的身子也上心几分,然而坤宁宫中的宫人?刚被清洗,正是谨慎小心的时候,从他们口中,半点消息也探不出来。 这就只能等康熙翻牌子的时候,直接问他了,云珠这么想着,将钮祜禄皇后的事情暂时放在一旁。 然而,正月里康熙也忙得不行,要祭祀天地,要承欢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宫中,要大宴宗亲贵族,要给近臣重臣赐“福”,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让他实在无心后宫,日?日?独宿在乾清宫中,这让云珠通过康熙打听钮祜禄皇后情况的计划告吹。 但,很快云珠便发现,也不需要她再打听了。 正月十六日?,刚过了元宵节,康熙便顾不上正月不许看病这个禁忌,连出多道旨意,将太医院当值不当值的太医全都叫来坤宁宫中。 又给六宫传旨,凡后宫妃嫔,均来坤宁宫侍疾。 云珠收到旨意后,顾不上梳妆,换上外出的大衣服便匆忙赶来了坤宁宫,当她赶到的时候,其他宫妃都还?未到,只听见太医院院判在和康熙回禀着钮祜禄皇后的病情:“万岁爷,皇后娘娘小产之后身子受损,又劳心费力,再加上长期郁结于心,这是油尽灯枯之相。” “怎么会如?此!”康熙踉跄几步,坐入椅子中,手掌捂着额头,他知道,之前的处理?是委屈了钮祜禄氏,私下里也和她说了,之后会给她补偿,这些日?子里看着钮祜禄氏一切正常,后宫也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怎么就到了油尽灯枯之相呢。康熙心中不是不后悔的,若早知道事情会如?此,他的处置方式会更加温和一些。 院判深谙沉默是金,不发一语地等着,康熙茫然四顾,正好看见同?样?呆立的云珠,望着同?样?知道内情的云珠,康熙伸手将她召来,紧紧地握着云珠的手,甚至都能看见手指的印痕,云珠强忍着手上的疼痛,康熙沉默许久,颓然吩咐:“朕便将皇后交给你了。” 这一天之后,太医院里医术最精湛的太医们日?日?夜夜在坤宁宫里候命,千年的人?参灵芝这等贵重药材流水一般进入坤宁宫,宫妃们也不分日?夜在坤宁宫里侍疾,然后病床上的钮祜禄皇后,还?是一天比一天虚弱,陷入了昏迷之中。 云珠每每看着脸色惨白,呼吸微弱的钮祜禄皇后,都担心她就这么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去了。 再珍贵的药材,昏迷的钮祜禄皇后已经喝不进嘴里,勉强喂进去也会从嘴角流出,枕边的帕子浸满了药汁,湿漉漉的。 谁都知道,钮祜禄皇后不过就是在熬日?子罢了,内务府的那些人?嗅觉格外灵敏,早便将皇后薨后要用?到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就等着宫中的消息传来。 就这么一天天熬着,日?子到了二月二十六。 这一日?,云珠同?样?早早地到了坤宁宫。 刚一进门,却发现坤宁宫里的气氛格外不同?,和之前过一天算一天比起?来,这一日?里坤宁宫的宫人?们是肉眼可见的哀伤和慌乱。 “怎么了?”云珠将锦绣拦下,这些日?子给钮祜禄皇后侍疾,她和锦绣有了几分交情。 “皇后娘娘醒了。”锦绣的声音里丝毫没?有喜意。 “这是好事啊…”云珠话说一半,骤然顿住,醒了有时是好转,有时,却是毁灭的前奏。 云珠不可置信地看着锦绣,锦绣沉重地点头,确认了云珠的想法:“太医说就这么一两日?了,万岁爷在里面呢,娘娘特意将万岁爷请来说话。” 云珠默然,这里面大概正在交代?后事了,她沉默地守在门口,将后面陆续赶来的妃嫔拦住,给钮祜禄皇后一个清静的空间,不让其他人?扰了钮祜禄皇后和康熙最后的交谈。 内室里,钮祜禄皇后已经气若悬丝,枕头旁的帕子被她紧紧握在手里,强忍住身体的疼痛,断断续续地说着:“妾自知无关雎之德,不如?赫舍里皇后远矣,但当皇后的这半年里,妾自认兢兢业业,毫无私心,只求万岁爷您看在妾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允许妾陪葬入您的皇陵。” 康熙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终于为自己求了个恩典,没?有再想着家族体统。 钮祜禄氏呼吸越发急促,眼睛睁得大大的,要康熙的应允。 康熙不忍地闭上了眼,一字一句道:“朕应你。” 钮祜禄皇后听到这几个字,手骤然松了下来,手中紧紧握住的帕子顺着指尖掉到地上。 康熙再抬头看去,只见床上躺着的女子眼睛闭上,嘴角还?噙着微笑。 康熙十七年,二月二十六日?,钮祜禄皇后,薨。 第75章 有孕 白布漫天,坤宁宫里哀声一片。 内务府已经办过一次皇后的丧事,驾轻就熟地操办起来。 中宫薨,前朝宫内俱惊。 和钮祜禄皇后感情再淡漠,这也是康熙的枕边人,是与他并?肩同享权柄的妻子,再次丧妻,康熙不可谓不伤心。 锦绣领着宫女走进来,准备给钮祜禄皇后入殓。 康熙被梁九功苦劝着离开内室,正好看见云珠守在门口,他憔悴地和云珠点了点头,便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等着钮祜禄皇后入殓。 云珠打眼一瞧,坤宁宫里得到?消息的嫔妃源源不断地赶来。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的衣服,并?不艳丽,但也不是孝服。 云珠见坤宁宫里宫人着急忙乱的样?子,干脆不找他们,瞅了个空赶忙往永和宫走去。 “夏荷,快快快,前些日子我不是叫你悄悄准备孝服吗?快找出?来。” 云珠一进永和宫的门槛,也顾不上其?他,赶紧招呼着夏荷将孝服找出?。 夏荷这一日一直在永和宫中,还未收到?钮祜禄皇后薨逝的消息,骤然听见云珠的话,唬地跳了起来,不仅将云珠的孝服找出?来,也将永和宫里其?他宫人的找了出?来。 云珠早已?心急火燎地卸了耳环首饰,又将头发?全部披散下来,等夏荷将孝服捧出?,二话不说便拿了一件套在衣服外面,匆匆交代一句:“你们也赶紧换上孝服,再将永和宫里的喜庆装饰都撤下来。” 随即便又匆匆往坤宁宫而去。 云珠行色匆匆地走到?坤宁宫,却被拦在了正殿之?外。 举目望去,只见殿前的院子里被宫妃挤得严严实实,满目素缟。 然而反常的是,挤了这么多人的院子,却格外安静,没有?人不满,也没有?人抱怨,连佟佳贵妃,也只是冷着脸站着,不言不语。 “怎么回事?”云珠看到?相熟的万琉哈氏,忙凑过去轻声询问。 万琉哈氏悄悄打探,见没人关注,才用帕子捂着嘴,轻声说到?:“太皇太后来了。” 太皇太后! 这佛爷居然亲自到?了坤宁宫。自从康熙亲政后,太皇太后便愉快地在慈宁宫里养花弄草,拜佛听经,后宫中非大事绝不关心,就连宫妃们的请安都叫停,除了皇后和几个蒙古妃子,其?余人见慈宁宫的大门都摸不到?。 一年到?头云珠也只在大节日里见过几次。 这次,为了钮祜禄皇后的丧事,太皇太后居然亲至坤宁宫,这事情谁都没有?想到?,毕竟,太皇太后比钮祜禄皇后长了两辈,按理是不需要给钮祜禄皇后送行的。 然而,她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此事必不简单,想到?这,云珠也忙敛气静声,再不言语。 坤宁宫里,太皇太后已?经哭过一遭钮祜禄皇后了,被康熙反复劝说才止住眼泪。 康熙挽起袖子,在温水里将帕子浸湿,亲手服侍太皇太后梳洗:“太皇太后您体恤小辈,可惜钮祜禄氏是个没福的,若您为了这事难受伤了身子,这便是我们的不孝了。” “玄烨。”太皇太后苍老?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康熙,叫了一个久未被人称呼的名字。 悲痛和后悔充满康熙心中,他依赖地看着太皇太后,想要寻求一些安慰。 却只看见太皇太后冷静的眼神:“钮祜禄氏正是青春,前些日子又出?了些乱子,钮祜禄家未必心里便会服气。” 康熙一激灵,将那些儿女情长抛之?脑后。 他同样?冷静:“皇祖母您的意思是?” “现如今三藩未平,吴三桂还在外猖獗,为了大清江山的稳定,必须要稳住勋贵,万不能出?现人心不稳的情况,钮祜禄家还有?不少好女子,就算你不喜欢钮祜禄一族,其?他勋贵家的贵女也不少。”太皇太后苍老?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杀伐决断。 太皇太后的言下之?意,便是再许给勋贵一个皇后之?位,她的意思,康熙已?经明白了,但他内心是抗拒的,对于再立一个勋贵皇后,他打心里的不乐意。 这不是勋贵家的女子好或者不好,这些家族的女子,没有?特?别拿不出?手的。然而,康熙实在受够了被勋贵掣肘的日子,南书房是他收回皇权的第一步,在他的计划里,未来权利将一步步全收回到?皇帝手中,那些勋贵再不能凭着祖上的功绩拿捏他。 太皇太后不知康熙心中所想,的语气愈发?严厉:“所以,你还存着将佟佳氏立为皇后的心思。” “不。”康熙颓然否认,饶是他再偏心,也看出?了这个表妹难当大用,更何况钮祜禄皇后小产的内情虽然被他压住了,但钮祜禄氏未必没听到?只言片语,若再抬举佟佳氏,勋贵们那关便过不去。 康熙握着拳,不愿妥协:“朕身为一国?之?主?,婚事都要贡献出?来讨好勋贵,岂非笑?话。” “那,你可有?心仪人选。”太皇太后耷拉着眼,想起了大行的皇太极和顺治,杀意一闪而逝。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47节 “且无?。”康熙果断回复,太皇太后盯着他看了好长时?间,毫不见心虚,对于这个一手带大的孙子,太皇太后还是了解的,这话并?不是说谎,他确实不像父祖,被后宫里的哪个女子迷了眼,只是单纯的不愿意罢了。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微妙的松了口气,她也不愿意将这孙子逼得太狠,与她离心,于是叹了口气,松口道:“随你,只你记住,一定要安抚好在外作战的那些人,大清江山不能毁于一旦。” 康熙沉思片刻,作出?承诺:“贵妃,镇许钮祜禄家一个贵妃之?位。” 太皇太后颔首默认。 祖孙谈完话,太皇太后这才被康熙送回慈宁宫。 坤宁宫里哀乐再起,院子里的妃嫔们鱼贯而入,再钮祜禄皇后的灵床前哭倒一片。 等到?康熙从慈宁宫回来,移灵的法事开始。 萨满拿着法器开始做着法事,喇嘛也转着经筒喃喃念经,一项项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钮祜禄皇后被换上早早备好的衣服,玉蝉含入口中,移入梓棺之?中。 皇后梓棺停灵坤宁宫正殿。 宗室王爷贝子,内大臣,大学士,学士,侍卫们进入乾清宫丹樨内,满汉文物?官员集聚在乾清宫外,公主?王妃命妇们鱼贯而入坤宁宫中。 坤宁宫内哭声又起。 康熙在主?持了钮祜禄皇后的移灵之?后,便前往乾清宫主?持大事,他望着满朝文武,神色哀恸:“皇后大行,朕心甚痛,然前朝战事亦同等重要,亲王,贝勒,以及其?他将领为国?征讨贼寇,实是我朝功臣,今令他们的妻为皇后服丧,朕心不忍,传朕旨意,他们的妻子,均无?需穿孝服,摘耳环,批散头发?。” “皇上圣明。”满朝文武纷纷叩首。 能免了为皇后服丧,是多大的殊荣,是多么的被重视,一时?间,朝中之?人都羡慕起了前线的将士,恨不能自身也在阵前。 就这样?,免了服丧再加上一个贵妃之?位,勋贵们的情绪被安抚下来,康熙终于能安心地给钮祜禄皇后办丧礼。 二月二十七日,乾清宫门外陈设大行皇后卤薄,康熙下旨,辍朝五日,不理政事。 王妃夫人们都在坤宁宫里举哀,宫妃们则在钮祜禄皇后的灵柩前守灵。 紫禁城的二月,还是冷的难受,云珠跪在钮祜禄皇后的灵前烧着钱纸,寒风呼啸,卷起的火舌将祭品吞噬,跳跃的火焰将热意传出?,将云珠的脸颊照得格外红润。 冻僵的身子终于暖和了起来,云珠的感知复苏,感受到?饥饿的滋味。 这一天里坤宁宫里乱糟糟的,御膳房送来的膳食谁也没顾得上管,很快便变冷解冻,油腻腻的样?子让云珠看了毫无?胃口,一天下来早已?饥饿难耐。 云珠悄悄的摸着隐隐作痛的小腹,站起来想去喝口热茶提提神。 刚走没两步,突然感觉到?尖锐的疼痛,人直直往下倒去。 好在坤宁宫里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云珠刚踉跄的时?候便有?人注意到?了,一个贵妇人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没让她摔到?地上。 守灵的内外命妇太多,康熙也担心出?些什么岔子,早便命令着太医镇守坤宁宫。 因此这边骚乱刚起,太医便带着药童走了过来。 云珠顺从地被搀扶着在椅子上坐下,须发?皆白的太医手颤巍巍地搭上云珠的手腕,阖目感受脉动?,很快,又换了只手,又过了一会儿,太医这才松开手,声音低低地说道:“贵主?子有?孕,但劳累过度,动?了胎气。” 太医知道,这正赶上大行皇后的大事,后宫中有?些主?子不乐意在此时?将喜事曝出?,担心皇帝不喜。 因此太医的声音格外低,只有?云珠才能听见。 太医的好意,云珠领了,但云珠并?不是为了这等名声而委屈自己的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需要休息,听了太医的话,毫不犹豫地对春杏说:“找个空将这事禀给万岁爷。” 于是,当康熙应付完宗亲勋贵,文物?百官的时?候,又收到?了乌雅贵人有?孕的消息。 第76章 茹素 坤宁宫里,丧事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二月二十八日,钮祜禄皇后的梓棺被移送到武英殿,然后?开始长达一个月的举哀。 而这些?,和云珠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动了胎气的第?一时间,云珠便将这消息派人报给了康熙。 后?宫添丁,这是喜事,虽说宫中有孕的消息从来不少,然而能顺利生下养大的并?不多?,更别说这怀孕的还?是最?近颇得圣心的乌雅贵人?,康熙听到这个消息,很是低落的心情好了几分,他?从万般忙碌中分出几分心神?,关照着说道:“梁九功,传朕口谕,让乌雅贵妃在永和宫里安心养胎,坤宁宫里人?来人?来切莫冲撞了。” 梁九功领命,正准备离开,康熙斟酌许久,又加上了一句:“你和乌雅氏说声?,朕最?近忙,没有时间去看她,让她在宫里好好的,有什么需要即使回禀。” 康熙这份难得的体贴,被梁九功如实传到云珠的耳中,她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愉快地笑了。 日子如流水一般,在内外命妇们?的哀泣声?中飞快过去。 同样?的哀仪日复一日,从冬日到了春天,光秃秃的树枝上长出了新芽,到了三月二十五日,终于,一直停灵在武英殿的梓棺要移到巩华城,和仁孝皇后?停在一处,待康熙的陵寝修好后?,再葬入陵寝之中。 三月二十五的移灵,文武百官,宗亲贵族又是全部得参加,云珠这一个月里一直在永和宫安胎,没有去武英殿哭灵,这一日的移灵却不得不出现。 正是日出前最?黑暗的时候,紫禁城里各个宫中却都有了动静,一个个的灯笼火把照着,给?主子们?照着路。 永和宫宫门?在闭了一个月后?,终于重新打开。此时天色昏暗,去武英殿的路途不短,为了腹中胎儿安全,云珠将永和宫中的宫人?,除了一个守门?太监外,全带了出来。 这些?宫人?们?将云珠团团围住,四周最?外围的太监们?人?手一个火把,火焰刺入黑夜,将周边照亮,前方是宫女?们?提着琉璃做的宫灯,宫灯内里面装着臂粗的蜡烛,巨大的蜡烛将脚下的路照的一览无余,春杏和夏荷分站左右,将云珠搀扶得严严实实,唯恐云珠踩了石子或一脚踏空摔倒这地,这时候摔倒,可不是件小事。 于是当云珠走进武英殿的时候,守灵的嫔妃便看见她这浩大的架势,有那?等嫉妒的,便冲着她说道:“乌雅妹妹,我也是为了你好,在宫中还?是得要谦逊些?好,仗着肚子里有块肉便轻狂上了,这非贤良行为。” 这酸言酸语的,云珠听见了,但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她之前那?么努力的讨康熙欢心,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在宫中的日子过得舒服点,有些?事情,她不在意,低调了忍让了便也罢了,但在这医疗并?不发达的朝代,怀孕生子说是过鬼门?关也不为过,在这等事情上,她是绝对会小心再小心。 她微微一笑,将这些?酸话置之耳后?,这目中无人?的模样?,将那?说话的宫妃气得够呛。 云珠冷眼看着,有不少人?对于那?宫妃的话,都一副赞同模样?,她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温柔和顺的微笑,心内想着,若是这样?便觉得是轻狂,那?之后?,且还?有看不惯的地方。 “够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都住嘴,谁也不许闹出乱子来。”佟佳贵妃呵斥道,作为钮祜禄皇后?去了后?后?宫位份最?高着,钮祜禄皇后?的丧事,一大半是她操持的。 刚得到钮祜禄皇后?去世的消息时,佟佳贵妃确是慌了,她怕康熙表哥将她之前做的事情又翻出来和她算账,毕竟,钮祜禄皇后?的去世,和她是有些?关系的,中宫皇后?因?为这事丢了性命,这等后?果,属实是佟佳贵妃没有想到的,然而康熙并?没有旧账重翻的意思,甚至将钮祜禄皇后?的丧事交给?她操持。 慌乱之后?便是狂喜。 国不可无后?,等钮祜禄皇后?孝期过了,自?是要封新后?,康熙将皇后?丧事都让她操持,这莫不是有封她为继后?的意思,因?此佟佳贵妃对这丧事格外尽心,每日都快住在武英殿了,务必要保证这事不出任何岔子,让康熙看到她的本事。 听见口角纷争,她也不问对错,干脆全部呵斥起来,将她们?喝止。 甚至对于云珠怀孕这件事情,她都没有心思找云珠的麻烦,对此时的佟佳贵妃而言,后?位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其他?事情都靠边站去。 武英殿里瞬间安静,不止佟佳贵妃觉得她是继后?人?选,其他?人?也同样?有此感觉,谁也不愿将她得罪了去,立时便沉默了下来。 云珠不置可否,先给?钮祜禄皇后?上了柱香,然后?才慢悠悠地走到划定的位置坐下。 宫妃住在紫禁城中,到的最?早,慢慢的,住在宫外的王妃命妇们?也进了武英殿。 武英殿里满是素缟,唯有不多?的几人?未穿孝服,但也格外格外素净,不仔细看区分不出。 很快,时辰到。 康熙率众前往武英殿。 礼部官员主持,先是礼部尚书祭天祭地,再是礼部侍郎宣读祭文,一时间男女?老少纷纷跪伏在地,啜泣声?哀苦声?响彻天际。 不知过了多?久,一项项仪式终于完成。 钮祜禄灵柩起,率先抬了出去。 康熙率文武百官给?钮祜禄皇后?送行,在登上御辇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不远处的云珠,披散着发苍白着脸,看着格外憔悴。 此时不便找云珠说些?什么,他?只能用眼神?示意梁九功关照几分,便头也不回地上了御辇。 紫禁城里城门?大开。 宗亲大臣们?往西华门?走去,命妇们?朝德胜门?而去。 德胜门?处,得到梁九功吩咐的小柱子早便在那?等着云珠了,云珠刚随着王妃们?赶到,小珠子便悄悄地地上手炉,并?端上热乎乎的奶茶,让云珠喝下,这份特殊,不由地让其他?人?侧目。 云珠安置若素的受了。 当钮祜禄皇后?的灵柩从德胜门?驶过后?,佟佳贵妃率领众人?回了紫禁城,宫中的丧事终于告一段落。 在小珠子的殷勤伺候下,云珠只感受到微微的疲乏,没有过多?的不适,但为了稳妥,等到回了永和宫后?,云珠还?是唤人?将刘太医召了进来。 对,就是刘太医。 在那?次他?给?皇后?看诊大胆用药的时候,云珠便将这人?记在了心里,就凭他?那?敢于开药的勇气,在宫中便难能可贵,在这医药不发达的时候,怀孕生子简直就是挣命,把命放在有医术有胆量的太医手中,总比交给?那?些?开太平方子的太医手中让云珠安心。 云珠在得知自?己怀孕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指定了刘太医对她看诊,果断地将腹中这胎交给?了他?。 刘太医能进太医院,医术自?是没得说,他?家祖辈行医,医术精湛,只他?性情执拗,对医术格外较真,对人?情世故不愿搭理,和求稳的其他?太医不同,他?更愿意冒险尝试,开些?重药猛药救命,但,这也意味着风险更高,太医院里是不愿意担这风险的,早先由于刘太医的家世,太医院众人?还?给?几分面子,但等到他?愣着给?皇后?都下猛药后?,其他?人?终于忍无可忍,生怕刘太医将他?们?都连累了去,干脆联手将他?按下,再不给?他?出诊的机会,这让刘太医只能悄摸摸的给?太监和宫女?看诊,他?心中不可谓不憋屈。 得知被永和宫贵人?召唤,并?将腹中孩子交给?自?己负责后?,刘太医简直是涕泪横流,心中满是士可谓知己死的慨然,一口便应承下来,发誓和云珠腹中孩子共存亡。 刘太医也没有辜负云珠的信任,这一个多?月来,在他?的调理下,云珠的身子确实养的很好,孕期的难受劲都少了很多?。 这日云珠要去德胜门?给?钮祜禄皇后?送行,刘太医一直忧心不已,生怕出了什么岔子,接到永和宫的召见后?,忙拿起医药箱便跑了过去。 “娘娘,您身子一切都好。”仔细诊过脉后?,刘太医提了一天的心总算放下,从脉象上看,云珠只是有些?许劳累,好好歇上几日便能缓过来,但,这不意味着便没有其他?担忧了。 刘太医瞧着云珠的脸色,较之前些?日子仍然苍白,他?不客气地直言:“宫中皇后?大丧,御膳房里这些?日子送来的都是素食,按规矩这素食起码还?得再吃两个月,您腹中的阿哥正是生长的时候,这几个月吃素对他?生长不利。” “我知道了,谢谢刘太医。”云珠的脸上笑意不减,颔首后?让小欢子将人?送出。 “娘娘,这可怎么办?”春杏听了刘太医的话,着急不已,来来回回的走着,想着解决办法,但越想越颓唐,甚至最?后?都病急乱投医道:“奴婢每个月能出宫一次,要不偷偷的带些?肉干给?您?” 云珠噗嗤笑了出来,春杏被她一笑,才反应过来,全宫茹素,她怎么可能私下将肉干带进来,便又沉默了。 云珠笑意越大,她伏倒在榻上:“莫急,这事我有办法。” 第77章 小厨房 三月二十九日,康熙终于从巩华宫回到紫禁城,这象征着从二月开始的钮祜禄皇后的葬礼,告一段落,后续就是前朝大臣们讨论钮祜禄皇后的谥号这类的事情,和后宫关系不大,后宫里的宫妃们终于能缓口气。 就连云珠,凭着腹中胎儿,没有日日在灵前待着,都清减了?许多,更别说其他人了?。 这些日子后宫之人纷纷闭门不出,借着不用给中宫请安的机会,好好调养身子,紫禁城里难得的平静,连平时里从没停过的口舌官司,都停了?下来。 要说紫禁城里唯一不能休息的,大概只有康熙了?。 钮祜禄皇后的丧事让他将朝堂放下了?些日子,但偌大一个王朝,事情桩桩件件的,不是放下就不存在,特别是现在康熙还在想方设法的收拢皇权,更不敢轻易放权给大臣,自巩华城回来后,他便埋首在折子之中。 二月里莽依图和吴世琮战于乐平,失礼后退守梧州,这让康熙的心情很是不虞,此时?终于腾出了?时?间,便连连召唤大臣们,商讨方案应对吴三桂,忙忙碌碌个不停,日子便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 等到礼部?尚书上书,前朝定好了?钮祜禄皇后的谥号,康熙才想起钮祜禄皇后出殡当天,云珠苍白的脸色,在折子上的“孝昭”二字上画了?圈后,康熙便暂时?放下朝政,往后宫而去。 万岁爷时?隔多日,终于踏入后宫,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鸟儿般,飞到了?清宫的各个角落,养足精神的妃嫔们无不翘首以盼,等着康熙的恩宠。 “万岁爷到了?吗?”众多期盼的人里,佟佳贵妃可以说是最有自信的,她刚听见康熙来了?后宫的消息,便让宫女在宫门?口等着了?。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48节 “娘娘。”琥珀,内务府新给景仁宫分来的宫女,瑟缩了?身子。 佟佳贵妃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都说了?我这边的宫女别换,这内务府分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话都说不明?白。” “回禀娘娘。”琥珀鼓足勇气,声音发颤地?说道:“万岁爷去了?永和宫。” “永和宫?怎么可能,你看没看错!”佟佳贵妃歘地?站起,握着茶盏的手背青筋暴起。 康熙进后宫,第一个来的宫殿居然不是景仁宫,这怎么可能,就不说往日的情分了?,现如今这宫务可是在景仁宫里管着的,这乌雅氏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勾得表哥念念不忘。 然而,任佟佳贵妃如何的咬牙切齿,康熙依然直奔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里,云珠同样收到了?康熙要来的消息。 春杏喜出望外,将云珠的首饰箱子找了?出来:“主子,内务府前些日子新送上来今年的桃花做成的上好胭脂,奴婢看了?,颜色特别娇艳,正好适合您呢。” 云珠有孕之后便将脂粉全部?收了?起来,在宫中一直是不施脂粉的样子,云珠本就弱柳扶风样,许是由于有孕的影响,这些日子脸色更是苍白,看着更是弱不胜衣。 这等模样,也是别有一番风情,在永和宫中也时?常让春杏等人看直了?眼去。 但,不是脂粉面见君王,还是不够庄重,春杏将妆奁里的胭脂水粉挑挑拣拣,一心要让康熙惊艳。 “不用折腾了?。”云珠靠着躺椅上,晒着正午的日头,鸟儿叽叽喳喳的在她耳旁叫个不停,她伸出手,给笼子中的八哥喂着米粒,白皙的手指被八哥轻轻啄着,恍若透明?。 春杏知道云珠做了?决定的事情,很难改主意,她便也不在这事情上折腾,只对着云珠嘟囔:“罢了?,这都是小事,您不乐意打扮便也罢了?,只一点,现在先后都已经去了?巩华城,这宫里还是不见荤腥,为了?您和小阿哥的身子,这事您可得放心上和万岁爷提提。” 云珠颔首应了?,这也是她一直在筹谋的事情,甚至,她想要的更多。 主仆话没说几?句,永和宫门?口便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云珠忙从躺椅上站起身,将躺皱的衣裳拉伸平整,赶紧迎了?上去。 小欢子早已经将永和宫的大门?敞开。 等到康熙下了?御辇,一眼看到的便是云珠站在永和宫门?口,痴痴地?望着自己。 只见眼前的女子一头青丝用银钗簪起,未施脂粉的脸上带着丝憔悴,然而这等憔悴却丝毫没有影响美感?,反而平添了?份西子捧心的我见犹怜之感?。 康熙三两步便走到云珠身前,大手伸出将她扶起:“还怀着身子,不用行礼。” 云珠盈盈抬眸,感?激地?看着康熙,长睫毛扑闪扑闪,闪到了?康熙的心上,色令智昏之下,康熙干脆地?说道:“你身子弱,这些日子便免了?你的礼。” “谢万岁爷恩典。”云珠笑意嫣然地?应承了?下来。 既然康熙金口玉言,允了?不用行礼,这等好事,云珠才不会用规矩体统这等言语来推辞,不然扫了?康熙的兴,负了?他的一腔好意,以后再?想有这等事情,可是难了?。 更何况,到了?孕晚期,挺着大肚子行礼,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 见云珠如此高?兴的模样,康熙也心情愉悦,那一丝这不和规矩的想法瞬间便抛之脑后,他是天下之主,他说的话,便是规矩。 心情大好的康熙搂住云珠的腰,带着她走入永和宫中。 但,这一动作?,却让康熙皱起了?眉。 无他,只云珠这纤细的腰肢,和孕前别无二样,搂着怀中还是同样的轻盈。 将将坐下,连茶都没有沾唇,康熙便问道:“爱妃的腰,好似并未长分毫。” 康熙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和云珠,冬日厚重的棉服已经换下,春日的衣服已经能够看出身形,康熙瞧着眼前人,比印象中的模样更加清减。 这,和康熙记忆中有孕的宫妃模样全然不同。 他紧紧皱着眉头,大声喊道:“梁九功,宣太医。” “万岁爷,太医每日给臣妾请着脉,臣妾身子还好,不用再?找了?。”云珠急急地?将梁九功拦下,对着康熙解释。 康熙沉沉地?看着云珠,云珠眼皮垂下,怎么都不敢抬头,看着便是心中有鬼的模样。 “嗤。”康熙笑了?出来,“朕也粗通医理,既你不愿找太医,便让朕亲自看看。” 说着,便将大手搭在云珠的手腕上。 这脉象...康熙凝神探查了?许久,又换了?一只手,同样查了?半天,确认了?心中猜想,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是云珠的脉象很难诊断吗?不,不是的,云珠的脉象,只要是学过医的人,都能诊出来,康熙之所?以诊断这么长时?间,实?在是他对于这结果不愿相信。 “这事怎么回事!” 康熙简直要气笑了?,在这紫禁城中,他在有孕的妃子的脉象中,诊出了?疳病,这话说出去,简直是个笑话。 “御膳房是怎么当差的。”康熙怒不可遏,云珠软软的手抚着康熙的背,将他的怒气抚平一些,康熙愠怒不已,却只能听见云珠软软的说道:“万岁爷,这却也不怪御膳房,孝昭皇后的大事办着,臣妾这儿吃着荤腥不妥。” 康熙的怒意却没被这句话抚平:“朕已经下旨,宫中宫外以日代月,守足27天便够了?,怎地?御膳房还是没有给你送来荤腥?” 云珠苦笑:“宫中这些日子乱糟糟的,许多事情也没个章程。” 康熙听着云珠的话,陷入了?沉思,他在永和宫里转了?几?圈,下定了?决心:“梁九功,你找人给永和宫搭个小厨房,一应供应从乾清宫走。” “谢万岁恩典。”康熙话音刚落,云珠便欣喜若狂地?道谢。 梁九功趁着没人注意,向云珠望去只见这位小主正一脸甜蜜地?拉着康熙的手,在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这人,不可小觑,梁九功对这永和宫主子更加高?看几?分,赶紧安排起来。 云珠亲昵地?依偎在康熙手臂上,表达着对康熙的感?激之情,垂下的眼睛里满满都是笑意。 她不管永和宫一直没有荤腥,是御膳房的疏忽,还是谁故意拿捏,反正,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永和宫里有了?小厨房,不怕有人在吃食上动些手脚。 永和宫里欢天喜地?。 有人欢喜有人愁。 景仁宫里,听到永和宫要新建小厨房消息的佟佳贵妃,强忍了?一天的怒意终于没有忍住,抬手便向琥珀的脸上扇去,玳瑁甲在她脸上留下长长的血痕,琥珀捂着脸,忍着泪水跪地?请罪。 而翊坤宫的宜嫔郭络罗氏,听到这个消息后,却摸着脸颊若有所?思。 第78章 夺子 “纳兰珠,你在想什么呢?”宜嫔脸上的神色,布音珠实在太熟悉了,这一看便是?要搞事情的模样,她忧心忡忡地劝阻:“之前在香山,你吃了乌雅氏的亏,现在我?们日子好容易顺当下来,可别?想些其他事情了。” “姐,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宜嫔信誓旦旦,丝毫不见气?馁。 布音珠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才能打消了妹妹的心思,宜嫔却?收起笑意,难得认真的看着布音珠:“姐,这日子你便觉得好吗?在这宫中无声无息的变老,死去?,我?才十八岁,便要这么埋葬在宫中吗?” “不,我?不甘心,乌雅氏有孕,惠嫔早便失宠,荣嫔自身难保,佟佳贵妃也正是低调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不争上一把,我?不甘心,就算万岁爷就此恶了我,我?也认了。” 布音珠看着正当华信年华的妹妹,终是?默认了。 从这一日开始,翊坤宫里的太监跑御膳房格外的殷勤,宜嫔花了大价钱,各种养身滋补的汤品每日不断的送去?了乾清宫,这等?动静,让后?宫瞩目,就连云珠单开小厨房都没有这么惹眼。 云珠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不该感谢宜嫔帮她将火力?吸引过去?。 “主子,宜嫔娘娘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万岁爷也没有宠幸她呢,万岁爷心中您才是?最重要的。”春杏略微得意的对着云珠说道。 宜嫔娘娘曾经也是?颇得盛宠的,但现在,万岁爷对她的殷勤完全不理睬,每日里只来永和宫坐坐,问问主子身体情况,其他宫中再也没有踏足过,这等?荣宠,实在让春杏等?永和宫的宫女扬眉吐气?,走出去?底气?都足了些。 云珠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给春杏泼冷水。 春杏见着云珠笑了,以为她喜欢听这些宫中的事情,每日里都将这些新鲜事和云珠回禀一番,云珠在永和宫中养胎正无聊,也乐得听些故事,每日都很是?配合,这让春杏的兴致更加高了起来。 宫中的日子如流水,波澜不兴地一日日滑过,云珠的肚子微微凸起,能?见着一点点的孕相了。 这一日,春杏说起外面?的消息,却?格外犹豫。 云珠了然地看着:“说吧,又有什么新鲜事。” 春杏无比后?悔,怎么就遮掩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勉强笑着,遮遮掩掩道:“主子,没什么大事。” 云珠静静地注视着春杏,春杏被盯着冒出层层冷汗,她吞吞吐吐:“昨日万岁爷翻了宜嫔娘娘的牌子,今日给了许多赏赐。” 有身子的人怕热,尽管现在还未入夏,云珠却?已经拿着团扇扇个不停,听了春杏的话,她摇着扇子的手一顿,笑意凝滞片刻,瞬息之间又恢复正常:“我?当什么大事,万岁爷翻牌子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这有什么好不能?说的。” 在进后?宫的第一天,云珠便有了准备,帝王恩宠如过眼云烟,指望帝王独宠,还不如指望她一睁眼便回到了现代,康熙这些日子的清心寡欲不意味着她乌雅云珠便能?独占盛宠,后?宫中这么多的女子,康熙翻谁的牌子都正常。 然而云珠冷静的样子却?被春杏当成?强装镇定,她绞尽脑汁地安慰:“主子,万岁爷最宠爱的还是?您,宜嫔那边是?因为太皇太后?发话了,万岁爷这才翻她牌子的。” “太皇太后??”比起宜嫔重又得到康熙的宠爱,太皇太后?居然会插手后?宫之事,才是?真的让云珠诧异。 “可不。”春杏重重点头:“宜嫔家里是?关外,她不仅会满语,还会蒙文,前些日子每日给乾清宫送补汤,万岁爷都没有动静,她干脆每日去?慈宁宫请安,听说凭着蒙语,很得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喜欢呢。” 是?个聪明人,这宜嫔,未来必有一番大造化?,云珠摸着腹中的孩子,淡淡的想着。 宜嫔果然如云珠所猜测的那样,在康熙翻了她的牌子之后?,趁势抓住了机会,一飞冲天,康熙好似又想起了宜嫔刚入宫时明艳爽利的样子,对她恩宠不断。 一时间,宫人们又都跑去?翊坤宫奉承,翊坤宫里气?焰又煊赫起来。 宫中惯来如此,一时河东一时河西罢了,云珠摸着越发变大的肚子,慢悠悠地吃着水果,对于宜嫔的复宠,眼都没眨一下。 春日的最后?一朵花从树枝悄然飘下,宣告了春天的结束;恼人的蝉从泥土中钻出,在高大的绿树上尽情鸣叫,庆贺着炽热的夏天,前朝战事正忙,清廷连连失利,康熙的脸色一日较之一日的难看,后?宫中重又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在这关头闹出什么乱子,为了口舌官司惹怒心情不虞的皇帝,白白丧了性?命,得不偿失。 佟佳一族一直和佟佳贵妃传信,让她想办法和康熙进言,若是?云珠这一胎是?阿哥,便抱到景仁宫抚养,佟佳贵妃心中十二万分的不愿,但又不敢违背当家人的命令,只一直拖延着,正好,康熙的糟糕心情,让她有了借口,将此事拖了一日又一日。 然而,这事终究还有不能?再拖的一日,这一日,刘太医将将诊出云珠腹中胎儿是?个阿哥,永和宫里正欢呼雀跃的时候,景仁宫里便得知了消息,佟佳贵妃实在没有理由再行拖延,终是?派人将云珠召唤过去?。 云珠换上外出的衣裳,在永和宫宫人的簇拥下应诏前往景仁宫,走到景仁宫时,看着这个她住过一段时间的宫殿,她却?感觉这个殿是?如此的压抑,张开的殿门便如同巨兽的血盆大口,要将她和腹中孩子一块儿吞噬殆尽。 景仁宫里,佟佳贵妃高高在上,俯视着蹲身行礼的云珠。 云珠月份已经不小,这样蹲下去?很是?费力?,佟佳贵妃看着她颤巍巍的样子,愉快地笑了。“乌雅妹妹真是?个讲究人,我?听说皇上表哥都免了你的礼,我?这宫里何必这么拘谨呢,快坐下。” 撑着腰站起,云珠谢恩后?慢吞吞地被春杏扶着在椅子上坐下。 佟佳贵妃拿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脸色大变,重重一掌拍在茶几上:“都是?怎么服侍的,这茶水都凉了,怎么敢端上来,我?喝了不要紧,若是?乌雅妹妹喝出什么毛病,这责任你们谁担得起。” 殿内宫女们吓得连连请罪,云珠也帮着说了几句好话,佟佳贵妃收敛起怒容:“算了,看在乌雅妹妹的份上,便不罚你们了,你们快下去?重新泡上茶来,乌雅妹妹你那宫女也跟着去?盯着,那些笨手笨脚的,可别?再让你喝到凉的。” 春杏不敢直接否决佟佳贵妃的话,却?也不愿离开云珠的身边,她犹犹豫豫地看着,不愿离开。 云珠拍拍春杏的手,无声的安慰她,示意她听吩咐出去?,没事,春杏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景仁宫的殿中瞬间空空荡荡,只有佟佳贵妃和云珠两人。 佟佳贵妃也不赘言,开门见山地说道:“乌雅氏,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今日我?找你的目的,就是?为了你腹中的小阿哥。” 云珠骤然抬头,死死地盯着佟佳贵妃,她紧紧攒着帕子的手下意识地护住肚子,身子往后?靠,很是?受到惊吓的样子。 佟佳贵妃嗤笑:“你别?做出这幅模样,我?不信你不知道,这宫中的阿哥都是?如何抚养。” 云珠纤细的手越发用?力?攥着帕子,手背上青筋一个个暴起。 宫中的孩子如何抚养,她又如何会不知道呢,现在宫中的孩子,格格还好,能?在宫中抚养长大,甚至康熙还将亲王家的女儿也收作养女,抱进了宫中,可是?,宫中的阿哥们,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太子爷在乾清宫由康熙亲自抚养长大,其他一个个的,都是?抱在宫外大臣家抚养的,等?到养住了,到了进学的年纪,才重又送回宫中,就连荣嫔那个体弱的小阿哥,在被她养了几个月后?,也抱了出去?抚养,现如今正在内大臣绰尔济家,自小阿哥被抱出去?后?,荣嫔再也没有了孩子的消息,只能?在宫中求神拜佛,求着小阿哥的平安。 按着这样子,腹中阿哥生下来,也很难在永和宫养大。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49节 可是?为人母者?,又如何愿意和孩子分离,云珠每每感受着腹中孩子的动静,想到之后?的分开,真真是?心如刀割,这事情,真真是?让云珠翻来覆去?好多日子睡不着觉。 见着云珠沉默的不说话,佟佳贵妃也不以为意,她继续说道:“这孩子若是?给我?抚养,别?的不说,但我?敢保证,绝不让万岁爷送到宫外去?,在景仁宫中你好歹能?看到孩子。” 云珠脸色苍白着,不发一语,佟佳贵妃这话,确实说到了云珠的心坎上,她一时心乱如麻。 见着云珠动摇的样子,佟佳贵妃笑得更加得意:“我?不逼你,你好好想想,等?你想明白了再和我?说,我?保证,孩子在景仁宫中,绝不会吃半点苦。” 话说完,宫女们正好端着新沏好的茶呈了上来,佟佳贵妃止住话题,端着杯子慢慢啜饮,和云珠说些家常闲话。 好半天,一杯茶终于喝完,云珠打?起精神和佟佳贵妃告退。 佟佳贵妃痛快地允了,只意味深长的说了句:“父母爱子者?,为之计深远,我?等?你的回复。” 走出景仁宫,云珠便默默地靠在了春杏的身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主子?”春杏担心不已,帮云珠擦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子。 “我?没事。”云珠很是?平静,如果不是?春杏服侍她洗漱的时候看见她手心血迹斑斑的指痕,她真以为佟佳贵妃转了性?子,请自家主子喝茶。 第79章 反击 佟佳贵妃的话,如同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云珠的心头,脸上也不由地带出了愁绪。 这让永和宫中的宫人们忧心不已,连刘太医,都隐晦地提醒着云珠愁绪伤身。 医生的话,云珠自是上心,她勉强平复心绪,又让小欢子多放打听,终于做出了决定。 佟佳贵妃所言,并非毫无?道理,若是小阿哥在她膝下抚养长大,别的不说,起码不会?天长日久见不到孩子,然而云珠摸着腹中已有胎动的孩子,心中总是不甘的,她不愿意自己孕育的孩子认其他人为母,纵使有再多的理由,纵使理智告诉她,小?阿哥在景仁宫中前途更好,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就是自私的不愿意放手。 云珠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已做出决定,那她便不再犹豫,只斟酌着该如何委婉的告知佟佳贵妃自己的心意。 正当这时,后宫中传来消息,格格乌喇呐喇氏有孕。 云珠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永和宫院子里散步,随着产期越近,刘太医越是叮嘱云珠千万要多多走动,云珠深知古代?的医疗条件,每日里坚持让宫人们扶着,绕着永和宫的小?院子转个?不停,为之后的生产锻炼体力。 听到这个?消息,云珠脚下一顿,思索起来。 正在其实,景仁宫中又有人来到,传佟佳贵妃的口谕,让云珠觐见。 云珠温柔的笑着,浑身上下都是母性的光辉,她从钱匣子里抓了一把康熙通宝,赏过?传话的小?太监,便在春杏担忧的眼神中,梳洗打扮,换上端庄的衣裳,往景仁宫而去。 此?时的景仁宫,正是回禀宫务的时辰,掌事嬷嬷们排排站在景仁宫外,等候着佟佳贵妃的吩咐,这风头,一时无?两。 当云珠扶着腰慢慢走过?来的时候,这些在宫中已经成精了嬷嬷们对视一眼,自以为知道了云珠的目的,互相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些眉眼官司,云珠没功夫搭理,她在景仁宫宫女的带领下,径直去了偏殿,也就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等着佟佳贵妃处理完宫务。 云珠望着熟悉的桌椅,思考着佟佳贵妃这是打算怀柔还?是威逼。 炙热的阳光透过?门口绿叶的间隙洒入殿内,光影明暗间,好似能?够看?见灰尘在光束中飞舞。 云珠望向门外,被琉璃瓦反射的光线刺激地闭上了眼睛。 佟佳贵妃便是在这个?时候走过?来的。 从天刚蒙蒙亮便开始处理宫务,现在将将处理完,佟佳贵妃声音都已经嘶哑。 她喝了口茶,滋润了干涸的喉咙,也不说话,就这么沉沉地打量着云珠。 云族素来便是个?沉得住气的,对于佟佳贵妃的打量,她不急不缓,只垂着眼皮,慢悠悠地吹着杯盏中的茶沫,再悠哉地品尝。 “乌雅氏,这么些日子过?去了,你想好了吗?”佟佳贵妃还?是没有熬过?云珠,见云珠那份悠闲地模样?,她没有忍住,干脆地问了出来。 云珠倘然地呷了口茶,又用帕子轻沾嘴角,一举一动都恍若天成,很是优美?,但这份优美?在佟佳贵妃眼里看?来,却只是惹人厌烦的装模作样?罢了,她眉头一皱,沉下脸来:“乌雅氏,你可别仗着腹中阿哥便轻狂了,宫中有孕的妃子可不止你一个?,乌喇呐喇氏可早就给我递了话,要将腹中阿哥送到景仁宫抚养。” 佟佳贵妃说这话,只是为了击碎云珠那份淡然模样?,她就不信,当乌雅云珠得知景仁宫还?有另一个?选择的时候,还?会?如此?镇定自若,她只想将乌雅氏脸上那个?笑的模样?撕碎,看?着这乌雅云珠在她脚下苦苦哀求,然后才勉为其难的告诉乌雅氏,景仁宫已经拒了乌喇呐喇氏。 想着这个?画面,佟佳贵妃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佟佳贵妃在些什么,云珠不知道,她顶着佟佳贵妃诡异的笑意,放下茶盏,恭敬地说道:“承蒙娘娘看?中,妾身实在受宠若惊,但妾身自知蒲柳之姿,腹中阿哥何德何能?能?留在景仁宫,却是要辜负了娘娘的厚爱。” “放心,景仁宫阿哥只会?是...”佟佳贵妃见着云珠恭敬地模样?,心头已经大乐,等云珠话音刚落,她便开口说出早已想好的保证,说了一半,才察觉不对,僵硬地扭过?头看?着云珠:“本宫刚刚可能?听错了,乌雅氏你说什么?” 却只见云珠一脸平静:“承蒙娘娘厚爱,但臣妾福薄,承受不来。” 佟佳贵妃不可置信:“所以,你宁愿孩子送去宫外,你不仅看?不到孩子,甚至都听不到他只言片语的消息,让他在大臣家中长大,也不愿意将孩子送来景仁宫?” 云珠无?声地默认。 “好,很好。”佟佳贵妃冷笑连连,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知好歹之人:“本宫等着你后悔之日,到时候就算你跪着求我,也没有用了。” 云珠还?是恭谨而沉默,这让佟佳贵妃觉得一拳打到空气上,这无?法?着力的感觉让她心烦不已,挥着手便将她赶了出去。 云珠躬身行礼,缓慢却有力的一步步走出景仁宫,盛夏正午的太阳从殿外射入,云珠站在光中,整个?人光辉夺目,背影看?着格外高大。 永和宫。 春杏不断地打量着云珠,这次召见,佟佳贵妃没有挥退侍女,春杏终于知道佟佳贵妃打的主?意,也明白了前些日子主?子为何如此?忧愁。 她看?着云珠,试探地说道:“主?子,若是贵妃娘娘出言,小?阿哥便可以留在宫中了。” 云珠躺在长廊里,夏日午后的风都是燥热的,蝉在树上窸窸窣窣叫个?不停,更是让人心烦意乱,云珠孕后愈发丰腴的手腕一顿,团扇扇出的风随即停止,她的秀眉蹙起,一字一顿说道:“我不会?让我的孩子认其他人为母。” “那小?阿哥送去宫外养,您便不担心吗?”春杏也不愿意永和宫阿哥被抱去景仁宫,但送去宫外抚养,消息不通,这更让人提心吊胆。 云珠轻轻阖上眼,手腕重又挥动,团扇再次带来微风:“我已有主?意,且等个?合适的时机。” 然后任春杏怎么问,她也不在多言。 就这样?,日子慢慢淌过?,春杏越发着急,眼见着云珠的肚子越来越大,离生产日子越来越近,但这么长时间里,云珠从未和康熙提过?腹中阿哥出生后如何抚养之事,这让春杏觉得云珠说得主?意,只是自欺欺人的幌子。 每当春杏忍不住问出口的时候,云珠总是笑眯眯地,往她口中塞个?糕点,将她的疑问堵了回去,久而久之,春杏也不再问什么时候才是云珠觉得合适的时机。 慢慢的,就连春杏都忘了这件事了,云珠却突然说道:“时机到了。” 七月,吴三桂称帝,不仅前朝气氛紧张,就连后宫也压抑地不行,康熙虽然还?会?定期来永和宫坐坐,问问云珠孕期情况,但他的心情明显不佳,整日里都是风雨欲来之势,这时求他什么事,不说事倍功半了,不被康熙一口拒绝都算好的。 因此?云珠一直等着,等着前朝战事好转,康熙心情大好的时候,趁机和他好好探讨腹中阿哥的归属。 终于,这一天让云珠等到了。 八月末,前线八百里加急传来消息,吴三桂重病不治去世。 康熙听了这个?消息,当时便大笑出来,命人给前线将士送去犒赏,甚至连后宫之中也不落下,宫人们都加一个?月月钱。 这,正是云珠梦寐以求的好时机。 吴三桂去世的喜讯让康熙这些日子心情都格外好,他在大肆庆祝了一番后,终于将目光放到了后宫,这时,腹中怀着孩子的云珠和乌喇呐喇氏便格外瞩目。 康熙想了想,还?是先?去了最得他欢心的乌雅贵人那儿。 云珠喜笑颜开地迎接着他,忙不迭地让春杏等宫人将康熙御用茶具摆出来,又让小?欢子去小?厨房里,将她亲手给康熙炖的银耳汤盛出来,一时间,永和宫里上上下下都围着康熙打转。 等到康熙被伺候着脱了鞋袜,换上家常的轻便衣裳,喝着冰镇的银耳莲子汤,惬意地靠在引枕上,舒服地直叹气的时候,云珠这才倚靠在另一个?引枕上,和康熙头对着头窃窃私语。 其间自是各种温柔小?意甜言蜜语,直将康熙哄得龙颜大悦。 “哎哟。”突然云珠皱着眉□□出声。 “爱妃,怎么了?”康熙撑起身子,关心地看?向云珠。 却只见云珠嘴角含笑,素白的手搭在肚子上:“小?阿哥刚刚在动呢。” 康熙遂将手搭在云珠的手上,与她一同感受腹中动静,没多久,果然感受到有力的胎动:“这小?子是个?调皮的。”康熙笑着说道。 感受着手下活力十足的孩子,康熙的心情不可谓不愉悦,他的孩子虽多,但现在膝下还?在的儿子,也只有三个?罢了,乌雅氏腹中孩子,摸着这动静便是个?健壮的,这年?头让康熙的笑意再也止不住。 云珠感受着手下的胎动,笑得更加温柔:“万岁爷,内务府里前些日子还?遣了好几?个?奶嬷嬷过?来,我让她们先?住在永和宫的后倒座里,等着小?阿哥出生再挪到前头来,也方便照顾阿哥。” 康熙原本摸着云珠的腹部,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这时他皱了眉头:“乌雅氏,佟佳贵妃前些日子和朕说,感觉膝下空虚,想要抱个?孩子承欢膝下,朕本想着将你这孩子抱去景仁宫。” 笑意僵在云珠脸上,泪水迅速涌上了她的眼眸,豆大的泪珠儿一滴一滴顺着睫毛滴下,端的是梨花带雨。 “怎么,你不愿意?”康熙沉沉地望着云珠,耐心地等着她的解释。 云珠将帕子罩在脸上,哽咽着说道:“贵妃娘娘出身高贵,品性高洁,妾身孩儿能?养在景仁宫实在是他的福气。” 这句话让康熙微微露出笑容,放在云珠腹部的手重又抚摸起来。 但云珠却接着哽咽说道:“但臣妾腹中孩子,与臣妾血脉相连,实在是不舍得将他送出去,妾也是在放心不下。” “即便不送去景仁宫,阿哥也不能?养在永和宫,后宫中各种原因去了的阿哥太多了,你护不住的。”沉默很久,康熙才沉重地吐了口气,将一直萦绕在心的话说出口。 从康熙六年?开始,后宫中不断的有阿哥出生,但直到胤褆被送去内务府大臣噶礼家抚养,这才平安长大,后来胤祉又被送去了内大臣绰尔济家,原本病歪歪的阿哥,这些日子看?着也养的康健起来,康熙从内心便觉着,这紫禁城里,便不是能?养小?孩的地方。 至于景仁宫,是因为佟佳贵妃份位摆在那儿,后宫中亏了谁也不可能?亏了她,有她上心抚养,阿哥倒也不是不能?再宫中试着养一下。 但若是乌雅氏,便万万不成了。 至于这个?,云珠早便想好了应对办法?:“万岁爷,臣妾听说荣嫔娘娘曾经有阿哥,送回了马佳氏抚养,臣妾愿效荣嫔娘娘,待阿哥生下后,送去乌雅家抚养。” 康熙皱着眉,思考着云珠说得话,不得不说,这倒也是一个?办法?,阿哥被送回母族,乌雅氏谁敢怠慢小?阿哥,更别说乌雅夫人一手养大了乌雅氏姐弟几?个?,是个?会?养孩子的。 康熙心内已经同意,但他看?着云珠,再次询问:“乌雅氏,若是你将阿哥送去景仁宫,朕将封你为嫔,你可想好了?” 云珠望着康熙,毫不犹豫:“臣妾不悔。” 第80章 产子 康熙十七年的夏天,紫禁城里?喜事连连,云珠腹中胎儿快要瓜熟蒂落,乌喇呐喇氏也怀着身孕,更重要的是,掀起三藩之乱的吴三桂,终于没有扛过疾病在衡州去世,被围困数日,摇摇欲坠的永兴城困境解除,这?让康熙兴奋地难以自已,他连连在心中感慨祖宗保佑,若是吴三桂还在,前线再拖延下去,说不得南方真就让他们占地为王了。 在这?个时候,后宫中又传来消息,翊坤宫宜嫔的姐姐,郭络罗贵人有孕。 连连的好消息实在让康熙龙颜大悦,筹划着去拜谒父祖。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炎炎夏日的尾巴划过,秋风又起,酷热的夏天终于过去,在这?天气逐渐转凉的日子里?,太皇太后又开始例行的去汤泉疗养,康熙也将一应事物?放下,陪着太皇太后前往。 而产期将至的云珠,并不在随行人员之列,她是每日呆在永和宫里?,连门都不出,等待着生?产时刻。 临走前,康熙特意?到了永和宫,他不仅来了,还带来了为数不少的的嬷嬷,“这?是朕命内务府精挑细选出的接生?嬷嬷和乳母,都是背景清白的,你放心用着便是。” “谢万岁爷恩典。”云珠惊喜地抬头?,孕期格外容易感动,康熙这?个举动,让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直往下掉。 康熙这?行为,确实解了云珠目前最大的难题。 按着规矩,接生?的嬷嬷得等到临产前才会?被内务府派来守在永和宫,就那么?几天的功夫,也查不出那些人到底可不可靠,而康熙用皇命让内务府提前将人送来,对?内务府而言,云珠的重要性大幅提高,他们敢糊弄云珠,但绝对?不敢糊弄康熙,而且,康熙说这?些人都背景清白,自然是首先被筛过一次,那等不可靠的,明显不合适的,都不会?送进来。 这?,让云珠对?于生?产多了几分把?握。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50节 云珠的激动和感谢让康熙心情大好?,心意?能够被人领会?,是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望着鼻子红红的云珠,康熙握着她的手,低声说道:“乌雅氏,你放心,朕会?在你生?产前回?宫,莫怕。” 低沉而带着磁性的声音让云珠耳珠子都红了,饱含依赖地看着康熙。 一时间,浓情蜜意?,两相缱绻。 翌日,康熙奉太皇太后御驾,从紫禁城里?出发?,径直前往温泉而去。 康熙这?次出宫,对?于行程心内早有盘算,并未准备带后宫妃嫔,奈何宜嫔见着宫中一个又一个妃嫔有了身子,实在眼热的不成?样子,特别是同住翊坤宫的胞姐郭络罗氏有孕的消息,让她更是心热,缠着康熙不放,终于让康熙松口答应了带她陪同,这?也是康熙此?行唯一带着的宫妃。 宜嫔到了温泉后,美滋滋地筹划着趁着没有其他人争宠,赶紧借着这?个机会?怀上孩子,没想到,天不遂人愿,康熙只是将太皇太后送来温泉,便将这?些人全部留在了这?儿,而康熙,则单独带着侍卫往孝陵而去,拜谒他的父皇,清朝的上一位皇帝,顺治帝,将家国大事告知于人,以告慰先祖。 拜谒完孝陵,康熙又马不停蹄地往近边而去,去滦河边巡视,阅三屯营兵。 这?两个月里?,康熙就没在紫禁城出现过,少了争抢的对?象,宫中都平和安顺起来。 特别是佟佳贵妃,在钮祜禄皇后去世后,她卯足了劲地表现,剑指中宫,素日里?的骄纵脾气都收敛起来,处事中正平和,对?着拒绝她橄榄枝的云珠,也没有使什么?绊子,只是漠视罢了。 同样怀着孕的乌喇呐喇氏,这?几个月里?真真是扬眉吐气,佟佳贵妃宫中的好?东西?流水一样的赏下,太医院里?千年的人身,百年的灵芝就像萝卜白菜一样送去了她的宫中,最是养人的血燕窝,御膳房也是每日一盅地呈上来,更被说其他的鸡鸭鱼肉了,只要乌喇呐喇氏想要的,都能第一时间递她手中,就这?样,乌喇呐喇氏如同吹气一样膨胀起来。 乌喇呐喇氏的变化?,云珠看在眼中,不由感谢佟佳贵妃漠视自己。 对?于乌喇呐喇氏,佟佳贵妃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她只是秉承着最传统的方式,对?人好?就是要让她吃得好?。 这?等对?人好?的方式,实在让云珠承受不来,但乌喇呐喇氏格外受用,她看着云珠到了孕后期后很纤细的四肢,再看着云珠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肚子,对?佟佳贵妃恨不能感激涕零。 宫中其他妃子,也对?云珠投来同情的眼神,万岁爷不在宫中,这?乌雅氏都被亏待成?什么?样了,快生?了还真么?单薄,真是个无福的。 这?些人的看法?,云珠自是知道,但她一笑置之,毫不放在心上,依然按着刘太医的嘱咐,控制饮食多多走动,为生?产积蓄体力,康熙不在,佟佳贵妃不管,永和宫门一关,便是她的天下,谁也不敢违背云珠的命令。 但这?等漠视,反倒让云珠行事更加便宜,她不仅让小欢子找机会?去乌雅家交代了抚养阿哥的大小事宜,更是传话让她阿玛将康熙送来的那些嬷嬷查一遍。 乌雅威武,乌雅一族的当家人,听见小欢子的传话时,先是不可置信,待得知万岁爷真的将抚养阿哥的殊荣交给乌雅府的时候,那等滋味,比在夏日里?当头?浇上一盆冰还有爽利,乌雅一族都齐齐动了起来,为了迎接可能到来的小阿哥做准备。 至于那些嬷嬷的来历,威武更是将乌雅一族的人全部发?动起来,将他们在内务里?扎根多少年的关系都用上,将每个嬷嬷的出身来历,家族情况都查了个底掉,确保宫中娘娘产子不出岔子。 莫说,还真让威武查出来两个不对?劲的,让小欢子带话给了云珠,云珠找了个借口将她们打发?回?了内务府。 在这?样严密地筛了一遍又一遍后,云珠终于安下心来待产。 燕子往南飞去,杨树叶子枯萎,北风呼号卷起满地风沙,冬日已至。 云珠腹中胎儿一日比一日活跃,确是瓜熟蒂落之相。 然而,康熙还在外面巡查,没有回?宫。 好?在,对?于康熙承诺的,在她生?产前回?来这?句话,云珠并未当真过,她深深的知道,对?康熙而言,这?大清朝的江山才是最重要的,后宫女子生?产这?等事情,绝不会?妨碍康熙巡视的脚步。 她将一切事情在心中过了几遍,然后有条不紊地将一切事情安排好?,便静静地等待着发?动之时。 “春杏。”尽管云珠养得很好?,但孕后期的反应还是不可避免,云珠的浮肿的小腿搭在绣墩上,春杏轻柔地为云珠按揉着纾解疲乏,突然云珠睁开了眼睛,叫了她一声。 春杏抬头?,只见云珠眉头?蹙起,脸色扭曲地说道:“春杏,我要生?了,将我扶去产房。” “是。”云珠已经提前交代过无数次,因此?春杏在短暂的慌乱过后,便镇定?下来,叫来夏荷,两人颤抖着将云珠扶在产房躺好?,然后又将嬷嬷叫来。 “春杏。”云珠抓着春杏的手,再次交代:“记着我说的话,宣刘太医进宫,在外等待,若有万一,不用顾忌其他,让刘太医进来诊治,一切后果我自会?担着。” 春杏自是听从,忙吩咐这?小欢子出去跑腿,云珠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她强忍着疼痛,将之前便交代过的事情再次叮嘱:“将之前煮过晒干的布拿出来用,待会?儿嬷嬷用的剪子这?类东西?,你也盯着用烈酒擦过,再在蜡烛上烧过才许她们动手。” 见着春杏和夏荷连连点头?,这?才放下心去,专心生?产。 在云珠听着嬷嬷的指挥,吃完一大碗面条的时候,康熙正带着侍卫快马加鞭往紫禁城赶。 他从汤泉离开后,便直奔承德,拜谒过了孝陵,又带着御前侍卫们往边关而去,这?两个月便没有停下来过。康熙还记着他答应过云珠要在她生?产前回?到宫里?陪着她,但军中事多,一来一回?便到了十月中旬。 待康熙巡视完边防之后,算着快要到乌雅氏临盆的日子,他皱着眉,改了先去汤泉向太皇太后请安的打算,直接打马往紫禁城而去。 永和宫里?人来人往,佟佳贵妃等人听到云珠生?产的消息后,都来了永和宫,春杏和夏荷在产房里?眼不错地盯着接生?嬷嬷,自是没有功夫应付,小季子和小欢子机灵地顶了上来,将这?些妃子们服侍地周周到到的。 墙上的西?洋钟滴滴答答走得正欢,这?声音让佟佳贵妃格外心烦意?乱:“怎么?都没有声音?” 现如今中宫无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不在宫中,饶是佟佳贵妃未生?过孩子,作为宫中份位最高者,她也得守在永和宫以防万一。 但这?乌雅氏自从进了产房后,便格外的安静,和佟佳贵妃印象中生?孩子的尖叫截然不同,她这?心里?不由地打起鼓来。 “娘娘您没生?过不知道,您且放心,乌雅氏才是第一胎,生?得时间且早着呢,这?个时候正是不能喊叫,得养着精神。”惠嫔看着佟佳贵妃,笑着劝解,但这?劝解,却让佟佳贵妃心内一堵,她看着惠嫔,强忍着不虞:“既然时间还早着,你们便都回?宫去,不用再这?守着了。” 另几人对?视一眼,也实在不愿在这?小贵人这?儿浪费时间,携手告退,只留着佟佳贵妃坐镇。 月亮升起又落下,一整夜的时间云珠都在艰难地听着接生?嬷嬷的话而吐纳,终于,云珠在折磨中听到了接生?嬷嬷欣喜地声音:“开了开了,娘娘您用力,快生?出来了。” 云珠咬着牙用力,在太阳升起的瞬间,天上霞光万丈,将暗夜驱散,永和宫里?传来婴儿的啼哭之声。 伴随着这?个啼哭声,永和宫大门轰然打开,风尘仆仆的康熙踏步而入,万千金辉都在他的身后,将永和宫照亮。 第81章 知晓 “这是生了?”康熙甫一踏入永和宫,便听见震天的?婴儿哭声,他来不及和佟佳贵妃叙话,忙忙问道。 “是呢,皇上洪福齐天,刚进来乌雅妹妹便生了出来。”佟佳贵妃咽下喉头的酸涩,笑得大方而又温婉。 正在这时,产房的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又迅速地合上,唯恐产房内被风吹入,接生嬷嬷用黄色的襁褓抱着刚出生的?婴儿走了出来,跪在地上双手将婴儿捧起:“万岁爷,这是新出生的小阿哥。” “好?,好?,好?!”怔忪过后,康熙朗声大笑,连说了三声好?,随即就着接生嬷嬷的手,看?向在襁褓里的?小阿哥,只见这小阿哥虽然刚刚出生,看?着不似其他孩子那么大,但却哭声洪亮,胳膊腿使劲地甩着蹬着,一看?便很是健壮,这让一直深陷在孩子夭折噩耗里的?康熙格外满意:“永和宫上上下下,全部多赏三个月月钱。” “谢万岁爷恩典。”尚在外面的?宫女太?监赶忙谢恩,永和宫洋溢着欢快与喜悦。 “贵妃。”说完给宫人的?赏,康熙笑意未止地望向佟佳贵妃,那温和的?笑意让佟佳贵妃的?心不可自抑地跳动起来:“乌雅氏生子有功,以后她?的?一应待遇,悉如嫔位。” “是。”佟佳贵妃强忍着心头的?酸涩,点头应了。 “娘娘醒了!”安静的?产房内突然传来声音,却是生产完脱力昏睡过去的?云珠小憩片刻后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闻到室内淡淡的?熏香味道,将之前的?血腥味道掩住,轻轻挪动身子,感觉疼痛感已经减轻许多,再看?向自己身上,生产的?狼狈已经被收拾干净,整个人很是清爽,然后她?才想起,昏睡前听见的?婴儿啼哭之声。 “春杏,孩子呢?”云珠打?起精神,将春杏召来。 “主子,您生了一个小阿哥,可健壮了。”春杏激动不已,不等云珠追问,她?便连珠炮似的?接着说道:“小阿哥现在被抱出去给万岁爷瞧去了。” “万岁爷?”云珠怔住,原来康熙还是守住了他的?承诺,在生产前回了宫中?。 这个想法让云珠更加愉快,无论如何?,在她?挣命生着孩子的?时候,康熙赶回来了,赶上了他们阿哥的?出生。 “乌雅氏。”正说着话呢,便听见康熙隔着产房的?门传进来的?声音:“小阿哥看?着很好?,朕给你记一大功。” 云珠隔着门谢完恩,康熙安抚过后便带着佟佳贵妃离开,交代后续事宜。 永和宫里突然又传出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云珠着急地抓着春杏的?手:“春杏,你快出去看?看?,小阿哥怎么了?”春杏听命忙起身往产房外走,却见产房门突然又开了一道缝,却是接生嬷嬷抱着小阿哥走了进来。 “娘娘,小阿哥饿了。”接生嬷嬷小心翼翼地将小阿哥抱到云珠身旁,云珠伸出手,将小阿哥从接生嬷嬷手里抱过来,小小软软的?身子一到云珠手中?,她?整个人便僵在原地,怕重了弄疼了小阿哥,又怕轻了抱不住,手忙脚乱地不成样子。 嬷嬷恭敬地握着云珠的?手,帮她?调整姿势,小阿哥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即使姿势不舒服,也停止了挣扎,止住哭泣乖乖地依偎在云珠怀里,长长的?睫毛下还挂着点点泪珠,这幅小可怜的?样子击中?了云珠的?心神,她?试探地抚上小阿哥的?脸,手指如同摸上棉花一般,软绵绵的?,这让云珠的?慈母之心满溢心间。 看?着怀中?小阿哥吧唧的?小嘴,云珠满腔慈爱,她?抬眼?将其他人叫退,只留下春杏和夏荷两个贴身宫女。 “小阿哥饿了。”云珠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小阿哥,再次说道。 “是呢,看?咱么小阿哥,哭得多有力气,奴婢这便去将乳母叫过来。”春杏更是满心满眼?都是小阿哥,听了云珠的?话,心疼地不成样子,这边马上要去将乳母叫来。 “等等。”没想到春杏的?行为却被云珠叫停,春杏疑惑地看?向云珠。 云珠沉吟片刻,见屋内只有春杏夏荷两人,她?终于将琢磨了整个孕期的?决定说出来:“我要亲自喂养小阿哥。” 什么!春杏和夏荷闻言大惊,莫说贵为皇妃,便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也没有主子亲自喂养的?道理,云珠的?这句话,属实让春杏二人不知如何?是好?。 趁着这两人没有反应过来,云珠将衣服解开,轻柔地喂着小阿哥,小阿哥循着本能,使劲吮吸起来,吃得格外香甜。 这,这属实不和规矩,春杏苦着脸,但知道自己这主子,看?着很温柔,但内在里很有些?自己的?主意,既然已经做出决定,便不容她?人置喙,她?飞快地在心里琢磨起来,要如何?将这个事情压下来不传出去。 见着春杏如临大敌的?样子,云珠噗嗤笑了:“别担心,我不多喂,只喂到满月,坐月子的?时候她?们也不能进来,只要宫中?人管住嘴,这事传不出去。” 云珠做这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的?,虽说清宫里没有母亲亲自喂养的?规矩,但,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许生母喂养。云珠模糊记得,上辈子看?到过一个说法,母乳最有营养,能够增强孩子的?免疫力,若是在上辈子,云珠可能都不会母乳喂养,但在这医药尚且不发达的?古代,这说法无论真假,能给孩子多一分保障,云珠都愿意试试。 听了这话,春杏才稍微放松下来,这只要将内里服侍的?几个人管住便可以,她?服侍云珠日久,和她?说话也没那么讲究,便直言道:“若娘娘您只喂养到满月,那奴婢们帮着遮掩倒还好?,您出了月子可万万不能再这样了。” “等过了满月,小阿哥便要送出宫去,我想喂也喂不到了。”小阿哥喝完了奶,云珠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满脸苦涩地说道。 她?以为她?已经为小阿哥选好?了最合适的?一条路,她?以为将小阿哥送去乌雅家,让她?的?额娘照顾她?会放心,然而这一切都只是云珠的?以为,在孩子真的?放到她?手上的?瞬间,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分量,她?的?心中?突然的?柔软下来,多了数不清的?牵挂,对怀胎十月的?孩子格外不舍,一想到再过一个月就?要分开,她?的?心便揪成一团,一刻也不愿意分离。 离小阿哥出宫尚且有些?日子,云珠已经是满心的?不舍。 她?愈发的?下定决心,要将能提供的?,最好?的?东西全部都给小阿哥。 就?这样,在云珠无微不至的?关?心中?,一个月的?时间倏忽而过,转眼?便到了小阿哥的?满月宴。 孝昭皇后薨尚未一年,宫中?不好?大操大办,小阿哥的?满月宴,便只在永和宫中?办了个小宴,只有康熙、云珠和小阿哥三人。 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后宫中?的?妃嫔们送来的?赏赐和贺礼堆了一桌子,然而云珠却没有心思瞧那些?珍宝,她?抱着小阿哥舍不得撒手,她?知道翌日怀中?小孩便要被送去乌雅家,云珠舍不得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就?连康熙都被她?忽略过去。 康熙久未别人如此疏忽,他皱着眉便要发怒,却看?见云珠抱着小阿哥的?手上骨节凸出,看?着生育过后更加清减的?宠妃,康熙的?心骤然一软,愠怒从他心头飞过,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心疼。 “乌雅氏,朕给小阿哥取名?了。”想了想,康熙开口说道,他知道,作为生母,云珠一定对这个话题格外关?心。 果然,听见这话,目不转睛盯着小阿哥的?云珠,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康熙身上,她?难掩好?奇的?问道:“万岁爷,您给小阿哥取了什么名?字?” “禛。”康熙负着手,意气风发:“咱们的?小阿哥,命叫胤禛。” 说完,他便信心满满地等着云珠的?夸赞,没想到云珠听见这名?字,却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康熙不满地看?向云珠,云珠这才回过神来,谨慎地问道:“万岁爷,您说的?是何?字?” 原来是为此才呆住,康熙恍然,他笑着说道:“以真受福也,谓之禛,神明会保佑我们小阿哥的?。” “这真是个好?名?字!”云珠强忍住心中?的?震惊,笑着应承,这让康熙笑得更加得意。 宴后,康熙回了乾清宫,云珠慌忙抱着小阿哥,现在叫胤禛了,走进了寝宫。 没人能知道云珠听见小阿哥名?字时内心的?震动。 她?上辈子对清朝了解不多,仅有的?知识都来源于历史?课本上那短短的?内容,然而,她?了解再少,拜电视剧所赐,她?也知道,康熙之后的?下一任皇帝雍正姓甚名?谁。 云珠掰着手指头算,惠嫔的?阿哥已经入学,眼?看?着养成了,太?子爷也到了进学的?年纪,荣嫔的?阿哥听着消息身体也好?了起来,这算下来,自己这儿子,可不就?排行第?四吗。 排行四,名?叫胤禛,未来的?雍正帝没跑了。 云珠眼?神微妙地看?着怀中?那还在睡得吧唧嘴的?奶娃娃,心情复杂。 等等,云珠突然想到,如果这是未来的?雍正帝,那她?作为皇帝的?生母,等他登基了必然是太?后之位,下半辈子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那,她?还要讨好?康熙干什么?好?好?养着这个孩子,母子情分不比虚无缥缈的?帝王之情可靠? 在云珠得知她?孩子身份的?那一瞬间,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奶娃娃,突然便成了她?的?底气,让她?的?腰板都直了起来。 在如此巨大的?冲击中?,小皇子被送去乌雅家的?日子,转眼?便到来。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51节 第82章 恩典 京城乌雅家,早在得?知小阿哥将送来抚养的时候,全族便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之中,等到内务府派了人来收拾起屋子,乌雅家的人才有了实感,随之便是源源不断地惊喜,威武出门的时候连背都挺直了些,看着便知道遇见了天大的好事?,他下值后日日都拎着壶酒晃悠着走去同僚家中,一边饮着酒一边炫耀着乌雅家即将迎来小阿哥入住的事?情,这个得?意劲,简直要让人恨不得往他脸上揍上一拳,将他的笑脸打掉。 而乌雅夫人,比之威武单纯的高兴炫耀不同,乌雅夫人得?知这消息后,悬了好几年的心终于能够放下来一些,万岁爷能够让小阿哥到乌雅家抚养,想必对于云珠是足够信重宠爱的,自家这大闺女,自进了宫后,便再?也?没什么消息,难得能从宫中传出只言片语,也?只是没口?子的说着自己在宫中过?得?好,让父母不用担心,乌雅夫人听着这些话心中实在没底,也?不知这闺女日子是真过?得?不错,还是为了让父母安心而强颜欢笑。 小阿哥的到来,让乌雅夫人终于信了云珠的话,万岁爷确实对大女儿不错。想到这,乌雅夫人心念一动,二女儿上次选秀的时候被留了牌子,但这两年一直没有选秀,也?不好给二女儿相看人家,眼见着一日大过?一日了,二女儿的婚事?也?成?了乌雅夫人的一块心病,她思索着,是不是能想办法让大女儿打探打探,看能不能给二女儿拿个章程出来。 一时间?,乌雅夫人对着即将到来的小阿哥,更加热切起来,将家中每个人都指挥地团团转,恨不得将整个房子都重新翻修。 因此?,当小阿哥胤禛过?了满月,被春杏等人护送着送到乌雅家的时候,迎接他的,便是崭新?崭新?的屋舍,屋上的瓦全部翻检过?一遍,屋舍里面墙壁粉刷地簇新?雪白,伺候的人看着也?干干净净很懂规矩,屋子里的陈设虽不是奇珍异宝,但桩桩件件也?足见用心。 春杏看着小阿哥的乳母和?随侍宫女将小阿哥的东西安置下来,又不放心地多待了些天?,确认了小阿哥习惯了乌雅家的环境,这才带着乌雅夫人的嘱托,进宫复命。 云珠在宫中,盼了又盼,才终于等到春杏回来。 在永和?宫中当了几年大宫女的春杏,也?不像以前那么不稳重了,她跨入永和?宫中,端正地给云珠行礼:“主子,奴婢幸不辱命,小阿哥在外面适应很好。” 云珠忙三两步走上前,将春杏托了起来:“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快和?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是。”春杏笑着应了,思忖片刻,忙绘声绘色地云珠描述起来:“咱们?小阿哥真真是个乖巧的,在外面既没哭也?没闹,您担心着小阿哥骤然换了环境不习惯,特特让刘太医跟了过?去,刘太医每日里都给小阿哥诊脉,说是小阿哥的身子一日赛一日的强健,没半点不好的迹象呢。” 云珠听了,总算了稍微安心了些,云珠知道,作为胤禛的外家,有着这份血脉相连的关系,乌雅家便不能亏待了胤禛,更别说胤禛还有着尊贵皇子的身份,但无论她怎么的安慰自己,在听到春杏的回复之前,心中总还有着些忐忑。 安心的笑容浮现,云珠这才有心思向春杏询问乌雅家的事?情。 在例行的问过?威武和?乌雅太太情况后,等到云珠问到家中弟妹,春杏犹豫片刻,还是将乌雅夫人托她传的话和?云珠回禀了:“太太说,上次二小姐选秀是康熙十?五年的事?,这几年内务府一直没有选秀,明年便是康熙十?八年了,就算是按着三年选一次的规矩,也?该再?选秀了,但偏偏赶上了孝昭皇后的事?情,也?不知明年这选秀还能不能正常办,二小姐看着年岁还成?,但定?亲成?亲怎么也?得?花上个两三年时间?,在这么耽搁下去,实在是耽误她寻找人家。” “玛颜珠,她也?十?五岁了啊!”如果不是春杏提醒,云珠都想不到,她离家时那个还是稚童的妹妹,也?到了要定?亲嫁人的年纪了。康熙十?五年的时候,玛颜珠便卡着十?三岁的年龄,参加过?一次内务府的选秀,正常来说要么便是将玛颜珠选入宫中,为妃或为宫女,要么便撂了牌子,让玛颜珠自行婚嫁。 然而佟佳贵妃,不,当时还不是贵妃的佟佳氏,生生的将玛颜珠留牌,借此?拿捏云珠,按着规矩,玛颜珠很大可能要入宫当宫女,云珠在宫中时日不短,深知宫女日子难熬,要让玛颜珠当这宫女,她实在不忍心。 佟佳贵妃便是仗着这,才一直觉得?能够拿捏住云珠。 但人算不如天?算,饶是佟佳贵妃机关算尽,她也?想不到宫中这两年里大事?不断,康熙甚至停了内务府选秀,她原以为的杀手锏根本便没有派上用场。 不过?内务府选秀终究会有,或迟或早罢了,这事?情,还真得?上心起来。 云珠手指上的玳瑁轻轻地敲击着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前些日子要照顾胤禛,云珠将身上的钗簪首饰全部卸下,玳瑁甲更是早早被扔到一旁,莫说玳瑁甲,就连云珠自己的指甲,都剪地短短的,磨得?平平的,生怕划伤了胤禛娇嫩的肌肤。 玛颜珠这事?,必须要办,而且要早早的办,不然若真等到选秀了,主动权便又回到了佟佳贵妃手中,为了胤禛的抚养之事?,已经折了她的面子,按着佟佳贵妃这受不了气的性?子,早便在心中将永和?宫众人记恨上了,玛颜珠若落她手上,难逃宫女一途。 可身为包衣女子,玛颜珠既然被留牌了,便逃不了选秀这一关,除非说能得?到康熙的特许。 康熙的特许,说难很难,但说易也?易,云珠能得?到康熙的宠爱,很大程度上是她对康熙心思揣摩的足够透,她有把握,能够说服康熙下旨让玛颜珠免了参选。 但这样,便是真得?在挑战佟佳贵妃的权威了。现如今中宫皇后不在,佟佳贵妃作为后宫中份位最高的妃子,自自然地接过?了宫权,选秀,自也?是她操持的分内之事?,云珠这样越过?她,直接求康熙的旨意,这无异于是挑衅。 云珠斟酌着,这么做合不合适。 一转眼,却看见放在一旁明黄色的小襁褓,胤禛虽然已经被送去了乌雅家,但有些用不上的东西还是放在永和?宫,这个小襁褓正是胤禛刚出生时包着他的那个,一个月下来,这襁褓早便收好不再?使用,云珠骤然和?胤禛分离,心里空落落的,这才命人翻找出来。 看见这襁褓的一瞬间?,某个思绪如同一道闪电,照亮了云珠的脑海。 现在她是皇子的生母,且这皇子能够平安长大,还是未来的皇帝,就凭着这儿子,在和?佟佳贵妃的斗争中,她便立于不败之地了,为什么害怕得?罪佟佳贵妃呢。 佟佳贵妃又不能直接打杀了她,最多也?就是说上一些冷言冷语,让她面上不好看罢了,但别的事?情,佟佳贵妃又能做什么呢? “乌雅氏,今日永和?宫里挺热闹的。”在胤禛被送出宫后,康熙估摸着云珠心情不虞,难得?的动了几分恻隐之心,每日里都会抽些时间?来永和?宫坐坐,和?云珠说些话开解她。 尽管云珠嘴里说着不担心,但康熙还是能看出她的忍耐,永和?宫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是压抑。这一日康熙又来的时候,却在永和?宫里感受到了久未的轻松,欢笑声重新?在永和?宫里响起。 “万岁爷。”听见康熙的声音,云珠笑盈盈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贴心地接过?康熙摘下的紫貂帽子,又踮起脚尖解开康熙的大氅系带,轻柔的指尖从康熙颈间?拂过?,带起一阵战栗。 感受着指尖下血液的奔腾,云珠微微笑着:“春杏从臣妾娘家回来了,正在说小阿哥的趣事?呢。” “哦?”康熙饶有兴致地看过?来。 对于这个生得?格外健壮的儿子,康熙心里不可谓不喜欢,他见了太多病歪歪的孩子,也?送走了太多的孩子,一次次的失去让他作为人父的心也?冷硬起来,格外铁石心肠,对着在襁褓中的孩子不敢投入更多的注意,唯恐又是一场伤心。 后宫中这么多孩子,除了对太子胤礽,他从小怜之爱之,便只有胤禛,得?到了他几分注意了,这几分注意,半是因为对于云珠宠爱的爱屋及乌,更多的是因为这孩子实在健壮,看着便不是早夭之相。 “万岁爷,咱们?小阿哥,在乌雅家里过?得?可开心了,臣妾的阿玛额娘每日都恨不得?将他抱手中不撒手。”云珠眼中浮现出初为人母的温柔,那弯弯的笑眼,让康熙也?柔和?下来。 “乌雅家是个好的。”康熙颔首。 云珠笑着替乌雅家谢过?康熙的夸赞,随后才微微皱眉,忧愁地将烦恼说出来:“不过?,这事?真真奇怪,臣妾阿玛额娘每日都抱着不撒手,胤禛最喜欢的确是臣妾的二妹妹玛颜珠,听说每日里都要玛颜珠哄着睡觉呢,乳母嬷嬷全都不好使。” “这有什么,便让你妹妹在家里好好照顾便是,朕的儿子,这等要求还得?不到满足吗?”康熙不以为然,莫说本就是包衣的乌雅家,就算是朝中哪个重臣家中之人,能照顾阿哥也?是他们?的荣幸。 “臣妾懂得?,只是玛颜珠还要准备下一次内务府选秀呢,若她承得?天?恩,能选入宫中,胤禛之后要如何适应。”康熙的安慰并没有让云珠展颜,她一腔慈母心肠恨不能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既如此?,你妹妹免了选秀便罢,好好照顾小阿哥,也?是尽忠。”云珠的忧虑在康熙看来都不值得?他多费心思:“梁九功,你便去乌雅家传旨。” “谢万岁爷!”云珠惊喜地抬头,水样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柔情,康熙心神一荡,大手抚上云珠的侧脸。 却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第83章 流言 永和宫乌雅贵人,又又又又复宠了。 宫中的妃嫔们,真真是将手帕都撕烂,恨不?能冲进永和宫里,问问她是如何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得到康熙恩宠的。 宫中有孕的女子不?少,但生子后还能如此迅速复宠的,真真是凤毛麟角。将近一年的时间云珠都没有侍寝,但在这一年里,宫中居然没有冒出什么?新人?来,最?多也不过就是宜嫔又重新走到了康熙面前,得?到了几分宠爱。 然而?宜嫔的宠爱,比之她刚入宫时的煊赫,已然时黯然失色了。 当云珠重新侍寝后,很快便?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牢牢占据了后宫最?得?宠妃子的位置。 不?仅如此,那乌雅贵人?甚至还得?到了万岁爷的金口玉言,日后一切待遇,悉如嫔位,这等特殊实在是让人?眼热,也不?知多少人?恨不?得?能成为?这乌雅贵人?。 若说这些人?里最?为?愤恨的,莫过于佟佳贵妃了,乌雅氏一开始便?是家?中为?她选中的助力,渺小如蝼蚁,拿捏她便?如同拿捏一只蚂蚁那般简单,她从未将之放在眼中,没想到终日打雁还有被雁啄了眼的一天。 佟佳贵妃自认为?将小阿哥抱来景仁宫养是一举多得?的事?情,景仁宫里有了阿哥,乌雅氏份位能上升,而?小阿哥能得?到更好的抚养,没想到乌雅氏却宁愿将小阿哥送去包衣家?中,也不?愿意送来景仁宫,这对于佟佳贵妃,不?掣于是赤.裸.裸的羞辱,若不?是伯父佟国纲特意找人?送了信来,警告她孝昭皇后的事?情刚刚平息,不?许她在宫中多生事?端,她一定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乌雅氏,怎么?都会让她好看。 没想到,她退了一步,不?和乌雅氏计较,但乌雅氏却得?寸进尺,求着?万岁爷免了娘家?妹妹的选秀,这口气实在让佟佳贵妃咽不?下去。 天阴沉沉的,晦暗地不?成样子,正如同佟佳贵妃的内心,在这昏暗的光线中,佟佳贵妃脸色看似平静,但眼中的冷意却再遮挡不?住,她咬牙切齿:“乌雅氏,真真是个好的。” 无论宫内妃嫔或者佟佳贵妃如何愤恨,云珠依然稳坐第一宠妃的位置,让宜嫔都退了一射之地。 永和宫突然便?炙手可热起来,六宫诸人?都知道?,永和宫的乌雅贵人?,前途不?可限量,甚至还传出永和贵人?,宠冠六宫的传言。 这传言传之甚广,不?仅后宫之中,就连内务府中消息灵通点的人?员,都听到过这个说法,乌雅家?祖辈都是包衣,和内务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乌雅夫人?突然发现,在应酬中她突然便?被各家?夫人?奉承起来。 早先乌雅夫人?还想着?,这莫不?是各家?夫人?看在小阿哥的份上,对乌雅家?尊重起来,然而?随着?源源不?断地年礼送到乌雅家?,乌雅太太也察觉到了不?对之处。 她凝重地叫来奶母:“郑嬷嬷,这些事?情过于反常,我感觉不?对,年前事?忙,你帮我去相熟的那几家?跑跑,旁敲侧击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郑嬷嬷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毫不?犹豫地便?要出门。 没想到郑嬷嬷刚转身,却见?到同样严肃的威武走?了进来,他看都没看郑嬷嬷,着?急忙慌地对乌雅夫人?说道?:“夫人?,你赶紧给宫里递牌子,去见?大妞妞一面。” “怎么?回事??”乌雅夫人?一惊,忙坐直了身子。 “我今天找内务府的老兄弟喝酒,才听说宫里有个传言,永和贵人?,宠冠六宫,万岁爷宠爱到都免了我们家?二妞妞的选秀。”威武阴沉着?脸,将这句话?一字一句说出。 "什么?!"作为?当家?太太,乌雅夫人?更知这个流言的可恨程度,她锤着?桌子,恨恨骂道?:“都是哪个杀千刀的传出来的,就见?不?得?妞妞好,这等诛心直言,被旁人?当真了可如何是好。” 威武听到的消息,倒让乌雅夫人?明白了这几天的异样是为?何发生,她忙忙将家?中事?情和威武交代清楚,让他去处理,自己?赶紧递上牌子求见?。 一般来说后妃进宫之后,除了生产之时能得?母家?陪伴,其余时候娘家?人?是不?许进宫的,但自从小阿哥被送去乌雅家?后,康熙特特下了旨意,允许乌雅夫人?一个月入宫求见?一次,和云珠说说小阿哥的情况。 乌雅夫人?素来谨慎,她生怕行事?过于高?调给云珠招祸,一直忍者没有进宫,只托着?太监宫女传上几句口信罢了,然而?这事?实在太大了,她顾不?得?其他,赶紧的便?递了牌子进宫。 乌雅夫人?进宫是得?到康熙特许的,这牌子递到景仁宫,佟佳贵妃也没什么?理由拒绝,于是第二天,全套礼服地乌雅夫人?,便?出现在了永和宫中。 “额娘。”从康熙十四年进宫,到现在康熙十七年都要结束,云珠已经整整三年没有见?到过家?人?,虽说她是半途穿越的,但对着?家?人?的感情还残留在身体里,见?着?乌雅夫人?,孺慕欣喜难受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见?着?眼前恭敬行礼地额娘,云珠赶忙亲手扶起,母女相见?,瞬间红了眼眶。 “娘娘看着?一切都好,这样我便?放心了。”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之后,云珠拧着?帕子帮乌雅夫人?擦拭着?脸上的泪痕。一场眼泪道?出了多少说不?出的酸楚,待两人?平复下来,才终于能正常叙话?。乌雅夫人?见?着?永和宫里看着?低调,实则价值连城的摆件,再看着?面色红润的女儿,一直悬着?的心也算放了些下来。 “额娘,您怎么?进宫来了?”对于乌雅夫人?的进宫,云珠不?是不?惊诧的。她知道?乌雅家?一直低调行事?,这破天荒的求见?进宫,估摸着?有了不?得?的大事?,她想了想,笑?着?说道?:“是为?了玛颜珠的事?情玛?梁太监应该使人?去传信了,万岁爷免了二妹妹的选秀。” 乌雅夫人?后悔不?迭:“贵格格,都怪额娘给你添乱了,我是着?急你妹妹的事?情,但是你才是我最?挂心的,早知道?为?了你妹妹的事?能惹出这么?大篓子,说什么?我也不?会这么?做。” “额娘,到底怎么?了?”听了乌雅夫人?的话?,云珠眉头皱起:“您别?急,慢慢说。” 于是乌雅夫人?镇定下来,将宫中的传言说完。 云珠思索片刻,笑?着?说道?:“我当这是什么?事?呢,没事?的,额娘您放心吧。” "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大意,关雎宫宸妃和董鄂皇后的事?情还没远去,若您再传出专宠的名头,这可真是了不?得?,太皇太后可未必能容得?下您。"乌雅夫人?见?着?云珠不?在意的样子,更着?急了。 在云珠的连连保证下,乌雅夫人?才算是放下了信,将信将疑地出宫回家?了。 “小欢子。”乌雅夫人?前脚刚走?,云珠随即便?沉下了脸。 “主子。”一直在旁边侍候的小欢子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主子恕罪,奴才真没听到过这个传言。” 看着?小欢子诚惶诚恐的样子,云珠脸色柔和起来:“我也知道?,这等传言,她们总是会背着?我们永和宫传的,你们没听见?也无可厚非。”小欢子松了口气,云珠随即口风一转:“但我们几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些事?情就算别?人?不?说,咱们也得?知道?,这消息传得?连我阿玛都知道?了,想必范围已经很广,若不?是我额娘进宫说,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一旦被有心人?闹起来,真的就彻底完了。” 说着?,云珠叹了口气:“我们也不?像景仁宫,家?中根深蒂固,也不?像延禧宫和钟粹宫那般经营了多年,我在这宫中,也只能靠着?你们了。”这份信赖让小欢子后悔不?已,他也知道?,在小阿哥出生后,他的心态已经变了,总觉得?永和宫有了依仗,很多消息都没有以前上心,没想到却闯了大祸。 “主子,奴才现在便?去打听。”小欢子捏着?罢冷汗地磕了个头,便?在云珠默许的眼神中跑了出去。 小欢子的能力还是在的,出去没几个时辰,也不?知他绕了多少圈,不?仅将流言打听了一遍,还顺藤摸瓜查出了背后之人?。 果然如此。 云珠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眨下,遮住眼中的想法。 在她求着?康熙免了妹妹的选秀时,便?知道?佟佳贵妃不?会愿意,她等着?佟佳贵妃出招已经很久了,但没想到这次佟佳贵妃居然聪明了,知道?不?直接动手,反而?学会了借刀杀人?。 是的,就是借刀杀人?,借的还是康熙这把刀。 和乌雅夫人?想的不?一样,云珠对康熙很是了解,在佟佳贵妃散布出这个流言的时候,她瞬间便?明白了缘由,这个流言,不?是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眼里容不?下她,也不?是在前朝文武百官眼里将她变成妖妃,这个流言的根本目的是要让康熙厌恶了去。 康熙年幼登基,在他的成长过程里,受到的都是帝王教育,他对自身要求颇高?,在方方面面都有着?一套尺度标准,简而?言之,他希望自己?能成为?完美?的人?,他不?允许自己?留下被人?诟病的把柄。 前朝后宫的话?语,对于大权在握的康熙而?言,不?过就是过耳云烟,但是,若这些话?会影响到他圣明的名声,无论他如何喜爱,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在香山的时候,宜嫔精心准备的戏曲,只是被康熙怀疑在影射,便?将云珠和宜嫔都冷落了下来,若是得?知外面这等沸沸扬扬的传言,以后云珠在后宫大概便?是查无此人?了。 这份算计,是何等的诛心,但又何等的精准,简直都让云珠对着?佟佳贵妃高?看上几分。 第84章 震怒 已入腊月,宫中到处都在张灯结彩等着新年的到来,无论贵贱,一年里最期盼的也就是过?年这天。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52节 自吴三桂没了后,南边的战事虽有小败,但大体上还?是顺利的,康熙收到的奏折上都少了许多闹心事,看着江山一片大好,这让他的心情也愉快起来,对着那些倚老卖老的宗亲,都能和善地听着,丝毫没有不虞。 前朝诸事顺利,康熙的心思不由地飞到了后宫之中,虽说这两三年由于种种原因没有选秀,后宫中未进新人?,但乌雅氏和郭络罗氏如春兰秋菊,美得各有千秋,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是最最好的年华,吸引了康熙的大半注意力。 云珠由于有孕的缘故,久久未能侍寝,这骤一解禁,康熙食髓知味,这些日子都宿在永和宫,将其他人冷落的个彻底。 这一日也不例外,康熙将当日的奏折批完,便心情?愉快地往永和宫而去。 此时天色已晚,永和宫中已经掌灯,悬挂在宫门口的宫灯,散发出暗黄的光芒,虽不明亮,却直直地穿透夜色,照亮了永和宫门前的这条路,为前来的人?引出方向。 康熙每每看到这永和宫的灯笼,永和宫内的舒缓、温柔的气氛便拂上他的心间,期待感油然而生,待永和宫宫门刚打开,便迫不及待地三两步走了进去。 甫一走入主殿,康熙便皱起了眉。永和宫里摆设依旧,但他莫名的便觉得不舒服,哪哪都别扭起来。 环视四周,永和宫人?全没有往日里的喜笑颜开,虽不到满面愁容的地步,但看着也让人?生不出欢喜。 康熙眉头皱得更深,寻找着云珠,询问发生何事,谁知道四处看过?,却没见云珠的身影。康熙恍惚中明了异样?之感出于何处,平日里他来永和宫之时,总会有那个笑意盈盈的身影迎上来,递上一盏清茶,再温柔地用略热的帕子将他冰凉的手擦暖,又帮着将大氅脱下?,换上家常的衣裳,每每见着她忙上忙下?的样?子,康熙心中总是格外熨帖,他对于普通人?家的一切想象,都在永和宫中得到满足。 已经习惯了云珠嘘寒问暖的康熙,在永和宫得到破天荒的冷遇后,心里很是不自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大氅的系带,三两下?便将之扯开,不耐烦地将厚重的大氅扔到梁九功手中,随即便大步往暖阁走去。 北风呼啸,紫禁城里已经是滴水成冰的时候了,暖阁里却依然暖意融融,这让暖阁成了云珠冬日里最爱待的地方。 厚重的门帘掀起,康熙还?未见着人?,却听见了呜咽之声?透过?珠帘传入他的耳中,这哭声?饱含委屈,康熙的心里骤然一缩。紫禁城内宫女是决不许当着主子的面哭泣的,现?在正在哭着的,便只能是云珠了。 康熙跨步走进内间,只见云珠正伏在榻上哀哀哭泣,单薄的肩背一耸一耸的,很是可怜,听见动静,云珠从榻上抬起头来,眼皮被泪水浸地通红,一道道泪珠子顺子脸颊蜿蜒留下?,看着很是狼狈,然而这份狼狈,却触动了康熙的恻隐之心。 “发生何事?”康熙温和地将云珠扶起,随即带着刀子的眼神扫向春杏等人?:“可是他们服侍不上心,朕让内务府重新选些宫女过?来。” “不,不是。”云珠抽抽噎噎地说道。 看着云珠这小可怜的样?子,康熙挽起袖子,将铜盆中的帕子拧干,这一举动,将室内的宫女吓得跪了一地,唯有端着铜盆的春杏如遭雷击,一动也不敢动。 康熙却没管这些宫女什么反应,他将帕子放在云珠脸上,擦着她好似擦不尽的泪水,一边擦还?一边哄着:“朕听人?说你?额娘递牌子进宫了,是想你?额娘了还?是想咱们胤禛了,朕下?旨让你?额娘在宫里多住几天?” 帕子挪开,云珠白嫩的脸上露出红痕,这是康熙没有控制好手劲,使大了力气造成的。对于康熙而言,他是一动便恨不得上百人?服侍的君王,从来也没有做过?这等事情?,纡尊降贵的帮宫妃擦脸,对他而言是破天荒头一回,便连仁孝皇后都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云珠被康熙的动作惊地止住了眼泪,她扯着明黄的袖子,惶恐地和康熙说道:“万岁爷,不是这样?,今日妾身额娘进宫,说听到些不好的流言,甚至妾身越想越不安,实在是害怕。” 康熙站在榻前,云珠坐在榻上,比康熙低了半个身子,她抬头看着康熙,脸色苍白,眼中满满都是恐惧,整个人?看着憔悴地不行,手指却又紧紧攥住康熙的衣袖,用力到指关?节发白也不愿撒手,暗示了她对康熙的依赖和眷恋。 望着眼前惶惶然不知所?以的女子,康熙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摸着云珠的头:“乌雅氏,别怕,到底是何流言,朕来解决。” “万岁爷。”云珠从康熙怀中抬起头来,被泪水冲洗过?的眼珠子里终于出现?了点亮色。 康熙无声?地盯着云珠,等她接下?来的话?。 “万岁爷。”云珠复又喊了一声?,待看见康熙鼓励的眼神,这才?垂下?眼,声?音颤抖地说道:“妾身额娘听说,宫中传言,永和贵人?,冲冠六宫,这也不知道是哪个黑了心肝的,见不得您对妾身好,这么瞎编排宫中事,妾身名声?算不得什么,若因?为妾身损害了您的圣明名声?,妾身恨不能立时死?去。” “胡说些什么呢!”康熙轻斥一声?,面色也阴沉下?来。 这等荒唐的流言,到底是如何产生,又如何传出去的,连乌雅氏家中的额娘都听到这个消息,所?流传范围必然不小,佟佳氏都是如何管着宫务的,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掌管后宫的时候,后宫中可从没有出过?这种荒唐事。 想到这,康熙面沉如水,他从小便立誓要做圣明天子,决不允许这等捕风捉影的事害了名声?。 “梁九功,给朕查。”康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梁九功侍候多年,深谙康熙心意,只瞧着这神情?,便知该如何行事,他忙忙行过?礼后,便带着太监们出了永和宫,直往慎刑司而去。 “万岁爷。”云珠怯怯地喊着,纤细的手指微微施力,扯着康熙的袖子。康熙看着云珠颤抖的手指,忍不住眨着的睫毛,想到这是皇子的生母,叹了口气,缓和了神色:“朕知道这事不怪你?,朕对你?,绝对守着祖宗礼法,无逾越之处,传这流言之人?,其心可诛,朕一定会为你?做主。” 康熙内心里琢磨着这是何人?所?为,一边斩钉截铁地承诺。 云珠感动地眼泪汪汪:“妾身谢过?万岁爷。”说着便扑进了康熙怀中。 康熙感受中怀里的温香软玉,郁郁的心情?终于好了几分。 烛光透过?琉璃而出,将交叠的人?影映照在床纱上,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一场荒唐之后,云珠和康熙分开沐浴,当御膳房送来的晚膳摆上桌子之时,梁九功也带着太监拿着一叠厚厚的供状走了回来。 康熙刚刚在桌前坐下?,尚未开始用膳,便瞧见了梁九功的身影:“梁九功,什么情?况?你?藏着掖着些什么?” “万岁爷。”梁九功苦着脸从两个小徒弟身后钻出来。 康熙看着他手中那一摞供状,怒意已熄了几分,淡淡问道:“查出来了罢,怎么回事?” 云珠被康熙闹了一通,脸色恢复了红润,她期待地看着梁九功,内心里恶劣地想着,待会儿康熙得知此事的始作俑者是他嫡亲的表妹,他的反应该是什么样?。 “万岁爷。”梁九功却一反常态,吞吞吐吐的半天不说一句话?。 “算了,朕自己看。”康熙懒得等,径直从梁九功手中将结果拿过?。 不知他看到了什么,云珠只见康熙的脸色由红转白,又迅速变青,最后黑得能滴出水来般,晦暗不已。 “叮。”这是摆膳的宫女被康熙的神色吓到,手中的勺子没拿稳,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音。 这声?音让康熙回过?神来,他看着满桌的膳食,终究没忍住心头郁气,扬手便将桌子掀翻。 噼里啪啦声?响起,瓷碗瓷盘碎了一地,云珠受惊般地将脚缩起,整个人?在圈椅上团成一团,惊魂未定的看着康熙。 “乌雅氏,你?放心。”康熙脸色铁青地看着云珠,说了这句话?便带着梁九功匆匆离开。 “主子。”春杏担心地看着云珠。 “没事。”云珠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笑意:“让御膳房再送份膳食来,咱们简单吃点。” 宫中消息从来便传得很快,这边厢康熙刚在永和宫掀了桌子,那边厢后宫便传了个遍。 “你?说真的,万岁爷真的在永和宫发火了?”佟佳贵妃莫过?于听到这个消息后最激动的人?,她兴奋地望着传话?宫女,一遍又一遍地确认。 “禀娘娘,是真的。”宫女回复重复了无数遍的话?:“今日梁谙达带走了几个人?进慎刑司,听说是听见了那个乌雅贵人?宠冠六宫的话?语,然后晚上万岁爷便在永和宫里雷霆大怒,甚至都没用膳便回了乾清宫。” “好,好,真好。”佟佳贵妃抚掌大笑:“乌雅氏你?终于有了今天。” 然而佟佳贵妃不知道的是,她的谋划算计已经被康熙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她自诩这事做的天衣无缝,从传流言开始便没用过?景仁宫的人?,且宫中人?多嘴杂的,有些闲话?再正常不过?了,她最多担个管理不力的埋怨,但能用这代价,让云珠失宠,这实在是太值得了。 然而,佟佳贵妃低估了梁九功对刑讯的熟悉程度,在慎刑司里走一遭,饶是有钢筋铁骨,也扛不住开口说实话?。 得意洋洋的佟佳贵妃尚且不知,她因?为此事将付出什么代价。 第85章 梦碎(无女主) 北风呼啸,狂风怒吼,又到了滴水成冰的日子,就连永和宫外镀金龙首铜缸的水都被冻得严严实实,新年?如期而至。 年?,是所有人心中最诚挚的信仰,即使千百年?后,都有那么多人在新年期间奔赴上回家之路,更别?说清朝了。 新年?祭祀,在一年的三大祭中也占据着最重要的地位。 自康熙四年?,康熙和仁孝皇后大婚以来,清宫新年?大?祭时?,后宫主祭都由仁孝皇后担任,在仁孝皇后薨后,太皇太后短暂的承担过一两年?的主祭,等孝昭皇后入宫后,主祭人选便换成了孝昭皇后,尽管当时?的孝昭皇后还只是钮祜禄妃,而不是钮祜禄皇后,但她也当仁不让的主持了那年?的新年?大?祭。 自那之后,前朝后宫都默认了,主持新年?大?祭的人,便是默认的新后人选。 随着新年?的日子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起了主祭,试图从中探究出康熙的心意。 然而乾清宫里一直很沉默,没?有传出关于主祭人选的只言片语。 景仁宫里,佟佳贵妃摸着内务府新送来的贵妃礼服,露出满意笑容。 “娘娘,这礼服真真好看,也只有您穿着,才能展示出十分的仪态。”宫女谄媚地夸赞着,恨不能将所有好听的言语都堆在佟佳贵妃身上。 佟佳贵妃更加愉悦,手?指从礼服上划过:“这礼服可是一寸缂丝一寸金的缂丝织成的,从本?宫封贵妃那年?开始,江宁织造便开始织的,用?了这么多年?才织出这么一件,正好赶上新年?大?典,江宁织造做的真真不错。” “更何况。”佟佳贵妃摸着礼服,接着说到:“当年?这个礼服,孝昭皇后也有一件,那件比这个更加的华贵,然而现?在礼服织好了,人却不在了,真是可惜。” 佟佳贵妃嘴里说着可惜,可眼中却是满满的笑意:“这缂丝礼服,注定只我一人拥有,等新年?大?典之时?,这衣裳才配得上主祭的身份!” 景仁宫中宫女太监纷纷迎上来,再次对着佟佳贵妃不住奉承,佟佳贵妃露出矜持而得意的笑容。这简直是她进宫以来最舒心的日子了,上头压着的皇后没?有了,乌喇呐喇氏应了小皇子出生?后送来景仁宫,景仁宫里很快便能拥有小阿哥了,最令她高兴的是,屡屡让她吃暗亏的乌雅氏,不知?为?何得罪了万岁爷,自从那日万岁爷从永和宫掀桌而去后,便再没?有招幸过后宫,当然,此?时?的佟佳贵妃忽略了康熙不是只没?招云珠侍寝,他是直接没?有步入后宫。 佟佳贵妃感觉,再没?有比这更让人舒心愉悦的日子了。 “娘娘,梁公公来了。”正在佟佳贵妃被奉承地身心舒畅之时?,守门太监进来传话。 “让他进来。”佟佳贵妃略带骄矜地拨弄着手?指上的玳瑁指甲,将绕着她奉承的宫女太监挥退,这才端坐在主位上,等着梁九功的到来梁九功不动声色地打量景仁宫,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娘娘,奴才前来是奉万岁爷口谕,向?您传递新年?大?典的事宜。” 来了,一直等着的旨意终于来了,佟佳贵妃心下一喜,不等梁九功说,便连连应到:“谙达放心,还请你帮我向?万岁爷回话,我一定会做好主祭之事。” 佟佳贵妃话说完,景仁宫里陷入寂静,佟佳贵妃的话让梁九功几乎不能维持住脸上一贯的笑意,他看着佟佳贵妃,迟迟不发一语。 “梁谙达?”梁九功的沉默让佟佳贵妃生?出不好的预感,她压抑着不安唤道。 “娘娘,”被佟佳贵妃喊了名字,梁九功不能再沉默,他看着佟佳贵妃,半遮半掩地敲打:“娘娘,万岁爷体恤您后宫事忙,管着后宫辛苦了,特命令荣嫔和惠嫔娘娘助您主持新年?大?祭,这两位娘娘曾经在仁孝皇后去了后主持过宫务,当时?将宫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在那等人心惶惶的时?候,宫中也没?出过什么流言,万岁爷对两位娘娘的表现?格外满意。” 宫中女人,最擅长揣摩心意,只看他们愿不愿意罢了,梁九功这话一出,佟佳贵妃瞬间便明白了康熙的用?意,她强自镇定地将梁九功送走,早先愉悦的心情已无影无踪。 让荣嫔和惠嫔共同?主持新年?大?祭,是康熙的警告。 佟佳贵妃从没?有一瞬,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也从没?一刻,比此?时?更清醒的认识到,她将康熙对她的情分,消磨得差不多了,她从康熙母族里活泼可爱的小表妹,变成了后宫中心思深沉的宫妃。 “快,快出去查查,之前传话的人怎么样了?”赵嬷嬷已经不在宫中,佟佳贵妃抓着新的贴身宫女翠兰的手?,迫切地问到。 流言之事的前因后果?,翠兰不能更清楚,她看着佟佳贵妃,脸色惨白地点头应了。 没?多久,翠兰脸上更加苍白的回来了:“娘娘,咱们找的那些人,全都没?了,流言也都没?了。” “没?了,没?了。”佟佳贵妃喃喃自语,看着翠兰声音嘶哑:“果?然如此?,这是警告。” 桂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娘娘救我。” 就连传话流言的人都没?能躲过,作为?始作俑者?,翠兰知?道她的性命必然不保,她只能奢望她的主子能后出手?保住她。 然而桂兰注定要失望,佟佳贵妃的脸色比她更难看。 这是因为?,在这时?候,佟佳贵妃终于找回被康熙的警告吓跑的理智,反映过来新年?大?典多人主祭意味着什么。 “不,表哥不会这么对我。”佟佳贵妃咬着玳瑁指甲,在宽阔的宫殿里来回踱步,哒哒地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来人,备墨,我要写信。”佟佳贵妃喊着。 于是,当天夜里,墨迹未干的信封到了佟佳一族族长佟国纲的手?中。 而这消息,也到了康熙的御案上头。 康熙翻着消息,黝黑的眼中失望光芒一闪而逝,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再不见一丝温情,俱是冰冷。 次日,佟国纲递请安折子求见,康熙毫不犹豫应了,只想看这母族舅舅会如何行事。 乾清宫,东暖阁,阳光透过窗纱射在花草摆件上,翡翠为?叶,红玉为?花,在阳光照射下富丽堂皇,熠熠生?辉,给这寂寥的冬日里添了颜色。 佟国纲在太监带领下走进来时?,康熙正饶有兴致地赏着快雪时?晴帖,听见动静回过头去,却见到他这舅舅涕泗横流,刚一看到康熙便跪着抱住他的大?腿哭道:“万岁爷,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诧异之色从康熙眼中划过,他想过这个舅舅的很多做法,但没?想到,佟国纲舅舅选择的居然是撒泼打滚。 这大?大?超出康熙预料的做法,让康熙慌了手?脚,想象一下,一个五大?三粗的长辈,抱着自己大?腿痛哭流涕,这个样子谁不动恻隐之心。 康熙,自然没?能抵挡住,他弯下腰。亲手?将佟国纲扶起,态度变得温和许多:“佟大?人这是何意?” 佟国纲顺着康熙的力气?起身,眼泪顺着脸颊就入胡须之中,他嚎啕着掏出佟佳贵妃前一日交给他的信:“万岁爷,臣疏于管教,这才知?道佟佳贵妃做出了天大?的错事,宫中流言这事她实在错了,她也深刻认识到不该因为?嫉妒乌雅贵人而如此?行事,看在她是您表妹的份上,您便饶了她这一遭吧。”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53节 康熙按着抽疼的额角,疲惫不堪:“朕已经给过她够多的机会,每次都看在她和朕流血一半相同?血的份上放了过去,从孝昭到乌雅氏,她若不是朕之表妹,她还能在宫中如此?风光?怕不是坟头草都长几米高了。” “万岁爷,舅舅对娘娘管教不力,铸成大?错,求您让舅舅将娘娘接回家?去好生?教养。” 不得不说,佟国纲真真的将康熙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他只以舅甥关系论亲情,这击中了康熙渴求亲情的那颗心。 而佟国纲,目的自然不是为?佟佳贵妃开脱,佟佳贵妃在家?里看着也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入了宫却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他在接到信的时?候,便做了弃卒保车的决定。 只要将佟佳贵妃接出,宫中没?有佟佳一族的妃子,凭着母族情分,再从家?中选个懂事听话的送进去,好好筹谋几年?,皇后位置也不再遥远。 康熙看着佟国纲的眼神都柔和几分,他耐着性子和佟国纲说到:“舅舅,便让表妹在宫中待着,朕不会对她做什么。” “新年?大?祭,还要她和荣嫔惠嫔一同?操办,只要表妹以后不犯,朕保她贵妃之位。” “臣跪谢万岁爷隆恩。” 康熙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佟佳贵妃能老老实实,他能保她的一世荣华,但再进一步,佟佳一族便别?指望了,他没?有让皇后出在佟佳一族的意思。 佟国纲从乾清宫出来后,整个人看着都老上几岁,再也没?有国舅爷的意气?风发。 “传消息给宫中,让她别?做当皇后美梦了,这不可能。”佟国纲冷着脸,叫来常常替她传递的信件的小太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不可能。”听到传信的佟佳贵妃,一掌拍到桌子上,色厉内荏地呵斥着:“闭嘴。” 身子却软地滑到炕桌上,佟佳贵妃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新年?当天,宫中祭祀,上祭天地,下告祖宗,祭祀之时?,荣嫔和惠嫔和佟佳贵妃呈三足鼎立之势,前朝后宫便都明白,佟佳贵妃的皇后梦,彻底碎了。 第86章 宫权 新年之后,正月来临,这个月本应该是佟佳贵妃最得意的时刻,孝昭皇后薨后,作为紫禁城中位份最高的人?,她本应该接受内外命妇的朝拜,然后,康熙年前的这一出,让荣嫔和?惠嫔有了和?她同等的权利,然而贵妃份位比之嫔不知高了几许,要佟佳贵妃和?荣惠二嫔同起同坐,对她而言,已经是屈辱。 佟佳贵妃看着跪拜的内外命妇,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然而心里却恨得?滴血。 永和?宫里,康熙冷落后宫多时后再次踏足后宫,首先翻的便是永和?宫的牌子。 这不知让多少人?看?得?眼红,然而和?之前云珠受宠时的愤恨不同,这几年下来,云珠虽偶有起落,却一直盛宠不衰,康熙前些年的宠妃,荣嫔,惠嫔,宜嫔都对她望尘莫及,更有消息灵通者,甚至隐隐听说就连这次佟佳贵妃的失势,云珠都?在其中起到不小的作用?。 就这样,永和?宫乌雅贵人?以一骑绝尘的姿态,在康熙十八年成为最最受宠的妃嫔。 更别说,永和?宫里还养了一个小阿哥,听说这阿哥身体很是健壮,在乌雅家里养得?白?白?胖胖的,连头疼脑热都?得?过,眼见着便能养住,这可是万岁爷第四个养住的阿哥,长成后一个亲王是少不了的,乌雅氏就算只?靠着这个儿子,下半辈子也有依靠了。 这让那些倍受冷落的妃嫔,连嫉恨都?生不出来,只?有纯粹的羡慕。 “万岁爷。”时隔多日,云珠终于重看?到了康熙,这让她的心安了下来。 这些日子虽然康熙没有翻牌子,但后宫中形势变迁,由佟佳贵妃一家独大变成了三?足鼎立,暗潮汹涌。 云珠也猜测过,康熙是不是因为流言对她起了隔阂,尽管流言已经处理完毕,但他还是不想见到污了他名声的自己,但见到康熙身影的一瞬间,她便知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云珠含着温柔的笑意,纤手拂去?康熙大氅领子上沾上的飞雪,室内暖意融融,雪花掉在地上,很快在脚下形成一汪水。 “外面?雪真是大,万岁爷您快进?来暖暖身子,今日我让小厨房做了锅子,这样的冷天,正适合吃锅子暖身呢。”云珠恍若没有察觉康熙前些日子的冷落,态度自然地她拉着康熙的手,一直被手炉暖着的手暖意融融,康熙触手便觉得?暖玉生香,柔若无?骨。 锅子已沸,小厨房精心准备的汤底正咕噜咕噜冒着泡,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锅中升腾起的白?烟好似炊烟。 康熙不由在桌前坐下,将宫人?挥退,和?云珠两人?动手涮着锅吃,便如同最平常的夫妻一般。 酒足饭饱,宫人?蹑手蹑脚地进?来,将残羹撤下,再将香料投入香炉里,清雅的香味在室内蔓延。 时间已晚,清茶漱口之后,两人?便转到内室之间。 正月无?事,康熙难得?的没有看?着折子,反而随手拿了本云珠看?的话?本子漫不经心地翻着。 “万岁爷您在看?什么呢?”云珠在外面?吩咐几句,再进?来时便看?到康熙拿着本书盯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若共他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他叠被铺床。”康熙看?着云珠,调笑一句。 “呸,不正经。”云珠听了康熙的调笑,热意冲上心头,她睨了康熙一眼,眼波流转,风流婉转。 康熙神魂一荡,便伸手拉住云珠,云珠顺势靠在康熙怀里,默默依偎着。 康熙手伸出,慢慢抚上云珠嫩白?的脖子,轻轻摩挲着。 正欲再进?一步,却听见外面?动静传来。 “怎么回事?”康熙皱着眉,不悦地问到。 这个动静将云珠飘离的神志唤回,她红着脸从康熙怀里退出:“万岁爷,臣妾新酿了梅花酿,正是能入口的时候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康熙愣了一瞬,随即笑了出来:“好,让朕尝尝爱妃的手艺。” 炭火明灭,琥珀色的酒液在红泥小火炉上加热,散发出梅花的冷香,窗外寒风呼啸,室内却温暖如春。 康熙就着云珠的手饮下一杯,酒味不浓,但酒入喉中,康熙却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醉了。 康熙在听见流言时不可谓不恼怒,也不是没有想过就此将云珠冷下来,为此还一段时间未踏足后宫。 然而,康熙叹息一声,他还是舍不得?,并不是舍不得?云珠的美色,普天之下美色何其之多,君王富有四海,想要找到比云珠更好看?的美色并非难事,康熙舍不得?的,却是这一份相处时的脉脉温情,是这一份如寻常夫妻般的自然相处。 “万岁爷?”见康熙喝完后久久不言语,云珠忐忑地看?着他:“是味道不合您口味吗。” 望着云珠眼中掩饰不住的失望,康熙微微笑了:“没有,味道很好。” “那您多喝几杯!”云珠沮丧的眼眸突然亮了,她又倒了一杯,殷切地递了过来。 康熙含笑将酒杯接过,随手搁在桌上,再搂住云珠:“这事不急,晚点再喝,良辰美景好时光,切莫辜负。” 云珠半推半就,羞答答地应了,红宵帐里鸳鸯成双,玉臂清寒,红唇微张,缠绵悱恻。 好半晌,室内娇啼才止,云珠颤抖着身子平复着身上的愉悦,红着脸缩在康熙的怀里,康熙亲昵地抚摸着云珠的背,帮着她平静下来急促的呼吸。 康熙已经从灭顶的愉悦中回过神来,他躺在帐子里,看?着床上的百子千孙图案,沉默半天,突然问到:“若朕让你接掌一部分宫权,你有何想法?。” 这问题将云珠昏沉的深智瞬间唤回,她先是一喜,随后一惊,斟酌着回复:“万岁爷厚爱,妾身本不该拒绝,然而妾身进?宫日短,资历不深,接掌宫权难以服众,还请您三?思。” 康熙是一时冲动才说出这话?,话?刚说出口便知让云珠掌管宫权不合适,然而他看?着怀中柔顺的女?子,却又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这件事下来,受伤最多的就是乌雅氏了,若她想要,便分些宫权给她罢了。 等到云珠委婉的拒绝,康熙先是悄悄的松了口气,随后心中涌上巨大的怜惜,他摸着云珠的背,沉沉地叹了口气:“你是个懂事的,这事还是委屈你了。” 云珠将脸埋入康熙的胳膊,轻声说着:“妾身不委屈。” 云珠刚听见宫权之语,心头不可谓不喜悦,在宫中能掌宫权,许多事情便能方便许多,别的不说,光是和?乌雅家联系,便能少了许多流程,若能掌着宫权,尽管只?有一部分,她也能更多的知道胤禛的消息。 然而喜悦过后,云珠清醒地知道,她现在掌宫权,六宫不会?服气,虽然可以占着康熙一时的冲动应了下来,但等他清醒过来,总有后悔的时候,还不如趁着这件事,给康熙留下一个识礼懂规矩的印象,让康熙对她留下一份愧疚,反而更好。 康熙将云珠搂得?更紧,两人?交颈缠绵,相依入眠。 于是,在正月十五刚过的时候,乾清宫里便传出了消息,正式命令佟佳贵妃,荣嫔和?惠嫔共掌宫权,后宫诸事由三?人?商量决定。 佟佳贵妃彻底颓了下来,景仁宫里大门紧闭,将回禀事情的宫人?全推给了荣嫔和?惠嫔。宫中短暂的混乱过后,又恢复了正常。 康熙十八年,便在这番变动中悄然到来。 正月里,前朝传来消息,三?藩之乱取得?阶段性大胜,康熙听闻此语,龙心大悦,流言带给他的最后一丝阴影都?挥散开去?,他重又踏足后宫起来。 后宫妃嫔也不再关注佟佳贵妃的狼狈,绞尽脑汁地吸引着康熙的注意力,宫中洋溢着春日的气息。 正月过后,后宫里喜事连连,先是二月,乌喇呐喇氏在痛了两天一夜后,生下了一个小阿哥,虽说这小皇子生下来瘦瘦小小的,听说连哭都?没什么声音,但当这个阿哥送入景仁宫后,沉寂许久的景仁宫,又抖擞起来。 得?知自己彻底没了做皇后希望的佟佳贵妃,见着康熙还愿意依言将小阿哥送到景仁宫抚养,又燃起了希望,恢复了精神的佟佳贵妃,走出景仁宫的第一件事便是和?荣,惠二嫔争抢起了宫权。 在佟佳贵妃心灰意冷,撒手不管的这段时间里,荣嫔和?惠嫔已经默契的将宫权瓜分,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孩子,这到手的宫权也没有分出去?的道理。 一时间三?人?斗成一团,其中的种种手段,让云珠看?着叹为观止,庆幸之前没有冒然接手宫权。 面?对来势汹汹的佟佳贵妃,在宫中资历深厚有写子女?,曾经也被康熙盛宠过的荣嫔和?惠嫔,两人?联手才能应付住,无?他,仅仅因为佟佳贵妃份位足够高,在许多事上光凭着份位便能压两人?一头。 康熙虽然对佟佳贵妃彻底冷了心,但看?在母族的面?上,该有的体面?还是会?给,在无?伤大雅的小事上,后宫的三?人?这些纷争,并不会?让他插手。 在这三?人?斗得?正酣的时候,很长时候没有消息的翊坤宫突然扔出惊雷:“宜嫔有孕。” 这消息让正斗得?如火如荼的佟佳贵妃和?荣惠二嫔停了一下,将目光投向翊坤宫。 宜嫔也是个聪慧的,在香山之后便学会?了谨言慎行,在姐姐郭络罗氏有孕后,她一边照顾着姐姐,一边使劲的调理身子,就想赶紧怀上孩子,比之刚进?宫时的煊赫,行事低调了很多,这让很多人?忽略了,虽然她没有云珠那么受宠,但康熙一月里也会?去?翊坤宫不少次,这次有孕消息一传出来,突然让宫中各人?关注起来。 康熙闻讯大喜,将宜嫔从随驾去?草原的名单上划去?。 第87章 骑马 是的,就是草原。 清朝自太祖创业以来,和草原的关?系便很是亲近,太皇太后、皇太后等妃嫔都是蒙古草原上的女子,清廷更是有无数的公主被嫁给了草原,蒙八旗也是一股不输于满汉八旗的强大战斗力。 但这份亲近,不意味着清朝皇帝便能对蒙古完全放心,清廷对于蒙古那边,采取的政策是既拉拢又打压,皇帝隔段时间便要去草原上走一遭,既是为了给蒙古贵族施恩,也是为了向他们展示大清的强大,予以震慑。 三藩战事胜利连连,康熙早便谋划着去草原转上一圈,就连名单都早早拟定?,前朝大臣暂且不说,而后宫人员里,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必然要去?,后宫妃嫔里,嫔位以上以及出生蒙古的妃子全部随驾,这便是内务府递上来的名单了。 乾清宫里,康熙看着内务府初拟的折子,白玉做成的笔杆在桌上轻轻敲击,他斟酌片刻后,将有孕的宜嫔名字划下?,再手腕轻动,将永和宫乌雅氏的名字写在旁边。 写完后,康熙持笔的手腕悬空,一直没有离开,鲜红的朱砂在笔尖凝结,啪嗒一声,滴在奏折上,形成一个小小的红点?。康熙看着这小红点?,下?定?了决心,将笔在那小红点?上顺势写上,命太子、大阿哥随驾。 内务府得到康熙的御笔朱批后,很快,能够随驾的人都接到了旨意。 “春杏,既然旨意下?来了,虽然还没说什么时候走,但咱们便先收拾着东西,别等真要出?发?了手忙脚乱。”听到旨意后,云珠心中也是高兴的,自从香山行宫回来后,她便再也没有离开紫禁城了,在这四四方方的宫殿里,已经呆得有些腻了,乍一听见?能够随驾去?草原上,欢喜雀跃掩盖不住。 “好嘞,主子,今年您新做了好几件衣裳,奴婢现?在去?找出?来。”春杏兴冲冲地去?了。 不止云珠,接到随驾旨意的妃嫔们都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随身物?品,对于草原格外期待,紫禁城中难得如此热闹。 唯一的例外便是佟佳贵妃,她以胤襸皇子还小,受不了沿途奔波为由?,拒绝了随驾一事,自请留在紫禁城中。 康熙深深地看了眼佟佳贵妃,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不甘心的欲望和对权势的势在必得,他暗叹了口气,允了佟佳贵妃的请求。 “乌雅氏,人心真是善变。”这一日的永和宫里,用过晚膳,康熙躺在云珠的腿上,在云珠用指腹轻柔地为他揉着额头的时候,康熙突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 紫檀木香案上,佛手散发?着幽香,画眉在廊下?叽叽喳喳叫的正欢,云珠看着康熙疲惫的神色,眉眼柔和了下?来,她指腹略略施力?,淡淡地说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康熙听了一怔,长叹口气:“这是容若的词罢,他的词,还是这么道尽人心。” 云珠沉默下?来,康熙伸出?手,抓住云珠按揉的指尖,将云珠的手指放在嘴边细细亲吻,含糊着说道:“乌雅氏,你?可千万别变。” 云珠还是那么温柔的笑着。 名单定?下?,只待启程。 四月的大旱短暂地阻挠了一下?前往草原的行程,五月,浩浩荡荡地车队终于从紫禁城出?发?。 和去?香山行宫那次出?行想必,这次出?行规模更大,随驾人员更多?,而云珠的待遇,明?显更好。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54节 去?香山之时,她还只是小小的格格,一切都要落在后面,得等前面的妃嫔们都安置好了,她才能最?后上马车,而这次,作为后宫中有数的几位宠妃,而且是得到康熙金口玉言享受嫔级待遇的宠妃,云珠的待遇不可谓不好。 刚从永和宫走出?,内务府派来的肩舆便等在门外,四个小太监抬着她径直往马车而去?,上马车时,云珠观察了一下?,她的车架只在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荣惠二嫔之后。 且她的车架很是宽阔,云珠和春杏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全不似之前的拥挤。 难怪后宫中的人,无论?是谁,都想要有更高的份位,更多?的恩宠,云珠摸着车架上镀金的扶手,暗自感叹。 仪仗先行,侍卫开道,康熙的御辇率先走出?了紫禁城。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凤驾随之跟上,再然后便是后宫妃嫔,文武百官,长长的车队从紫禁城里蜿蜒而出?,御辇到了正阳门,队尾还在紫禁城。 云珠的车架随着车流往前而去?。 草原比之香山距离更远,路上要多?花上许多?时间,云珠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看着外面的景色,从紫禁城里出?发?,京城居民围在道路两旁,被侍卫和车架牢牢隔开,远远地瞻仰着贵人的仪仗。 等到出?了城门,道路变成黄土修成的路,再向外看去?,只有遒劲的大树,在肆意舒展着,乍一看还有点?野趣,时间长了,却只能感受满目荒凉。 在云珠又被路上扬起的沙铺了一脸后,她梓梓放下?车帘,闭目睡了起来。 在这样走了许多?天后,总算到了目的地,喀喇沁草原。 云珠被春杏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时,只感觉自己腿都软了几分,尽管马车内空间不算拥挤,但这么坐上许多?日,还是让人腰酸腿疼的,很不舒服。 但这些不舒服,在云珠看见?苍茫辽阔草原的一瞬间,都抛之脑后。 天高地远,嫩草初生,大地茫茫的没个尽头,远远的好像和天连成一片,云珠依靠着马车,深深地吸了口气,空气中满是草木混着泥土的味道。 “娘娘,您和我来。”内务府的小太监早已在云珠马车旁候着,见?她下?车,殷勤地搀扶着她,往驻扎地而去?。 蒙古王公贵族已经奉旨从塞外而来,远远围着康熙的大帐扎了无数顶帐篷,已经是人声鼎沸。 云珠遥遥看着康熙大帐里人来人往,还有许多?人侯在帐篷外求见?,她只看一眼便收回视线,随着小太监往自己的帐篷而去?。云珠分到的帐篷,离康熙大帐的位置不远,离水源也近,在随驾的妃嫔中,云珠的位置算是绝佳。 掀开帐篷,里面地方虽小,却五脏俱全,只见?地面铺着厚厚的毛毡,里面摆设简单,不过是一桌一椅一床罢了,在床后用屏风隔开一个小小的空间,却是洗漱之处。 “春杏,你?拿上些大钱,出?去?请人给我们抬几桶热水,今日应该无事,收拾好便去?休息。”云珠打量着未来的居住之所,满意地点?点?头。 “主子,不等万岁爷的旨意吗?”春杏犹豫地看着云珠,毕竟此时尚未到康熙翻牌子的时辰。 云珠噗嗤笑了出?来,“放心,今日万岁爷有见?不完的人,不会?想着后宫的。” 微烫的热水浇上肌肤,洗去?一路的风尘仆仆,云珠舒服地喟叹出?声,疲乏的筋骨都得到了舒缓。 沐浴后,云珠乌黑的长发?被春杏用大帕子包起,细细地将水挤干,再隔着帕子用薰炉慢慢熏着,不等头发?熏干,舟车劳顿的云珠已经陷入了梦乡。 云珠果然没有猜错,康熙到达的第一天,一直忙着接见?求见?的蒙古王公,晚上还赐宴诸人,只腾出?空来遣人去?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后宫中其他人都没顾得上。 次日,云珠醒来时天尚且蒙蒙亮,一夜好眠后云珠神清气爽地掀开帐篷,顺着侍卫划好的区域踱步,走到营地尽头,正好看见?太阳从地平线上一跃而出?,苍鹰振翅划过天空,好似将太阳也划成了两半。 天苍苍,野茫茫,这等壮阔之景,此情此景,让云珠心中的浊气一扫而空,她痴痴地望着远方。 “乌雅氏?”不远处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云珠循声回头,却见?康熙正带着宫人站在她的身后,诧异地看着她。 “万岁爷,妾身从未见?过草原之景,正好醒了,便忍不住前来看看。”云珠冲着康熙扬起微笑。 康熙前一日接见?蒙古王公,和他们饮酒作乐至半夜,夜间也睡得不太安稳,等见?着天边露出?鱼肚白,便再也躺不住,出?来练武。 刚走到空旷之处,却见?一丽人背对着她,身上的衣裳被草原上的冷风吹拂得贴住身子,衬得腰肢不盈一握,这背影让康熙想起了枕边之人,试探地开口询问。 丽人听见?他的问话,扭过头来,果然便是乌雅氏,她在万丈霞光之中对着康熙微笑,那笑容如草原上的风,横冲直撞到了康熙心间。 “在这里看有什么意思,随朕来。”康熙愣了愣,朗声大笑,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云珠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跟在康熙的身后。 走了不知?多?久,突然云珠闻到一股扑鼻的味道,定?睛一看,却到了马厩之前。 “万岁爷。”养马官见?康熙亲至,诚惶诚恐地向他行礼。 “免礼。”康熙心情大好:“将朕的马牵来。” 正在康熙说话的时候,马厩里一匹马突然发?出?嘶鸣,云珠循声望去?,只见?一只赤红的马被关?在单独的马厩之中,皮毛发?亮油光水滑,看着便是神骏。 养马官直奔这批骏马而去?,原来这就是康熙的御马。 这马刚出?马厩,便如同撒欢一般,哒哒哒哒地跑到康熙身旁,凑过去?用头亲昵地蹭着康熙的手。 康熙轻轻拍拍马头,轻斥两声,让撒欢的马镇定?下?来,随即翻身上马,向云珠伸出?手去?:“草原风景怎可拘泥于此。” 年轻的帝王坐在骏马上,意气风发?姿态昂扬,对着心爱的妃子递出?邀约,云珠看着康熙伸出?的大手,骤然放出?热烈的笑容,将手搭在康熙手中,借着康熙的力?气翻身上马,被康熙搂在身前。 “驾!”两人一马向着草原驰骋而去?。 第88章 游乐 五月,草原上的草刚刚生长,浅浅的一层,刚刚好?没过?马蹄,云珠和康熙纵马驰骋在草原之上,清晨的劲风迎面吹来,吹散了云珠的秀发,细软的发丝随着风飘舞,扶到康熙的脸上,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痒意,康熙将云珠的腰搂的更紧。 朝阳东升,旭日灼灼,金光透过?云层光芒万丈,云珠对着此等波澜壮阔之景,豪情万丈,笑着催促康熙快点?,更快点。见着身前云珠红扑扑的脸庞,康熙笑着将马鞭扬起,骏马嘶鸣一声,奔跑地?更加恣意,草原上留下两人愉悦地笑声。 等到太阳从地平线下全部跃出,天光晴朗,康熙才调转马蹄,往帐篷而去,马神骏非常,载了两人也不见半点?疲态,迅速地?跑回了营地?,远远地便看到康熙的御帐前,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候,那些都是等着康熙接见的王公大臣。 见着那些人,云珠心里一跳,前段时间佟佳贵妃传出去的流言虽然被康熙的雷霆手段制止,但总是留了痕迹,若再被其他人看见一大早两人骑马游玩,说不得什么?时候,一顶祸国妖妃的帽子便落在了头上。 云珠咬着唇,将抓着缰绳的手稍稍挪动,碰到康熙同样抓着缰绳的手,康熙感?受到手上的触碰,低头疑惑地?看去:“怎么?了?”低沉地?声音在云珠耳旁响起,阵阵热气吹得云珠耳珠通红,阳光透过?耳珠,照得那如上好?的红玉般细腻温润,康熙看着忍不住伸手拨动几下,惹得云珠的耳朵更红。 “万岁爷,那儿有人。”云珠强忍着耳垂传来的阵阵痒意,勉强说道。 康熙随着云珠指向的方向,也见着了那些人,云珠的顾虑康熙不是不明白,他思忖片刻,放开搂着云珠的手,撑着马鞍跳下来。 云珠坐在高头大马上,瞬间便比康熙高了一头,她以一种俯视的姿态看着康熙,但康熙丝毫没有居于下位的不适之感?,只?笑着伸出手:“来,朕扶你下来。”待云珠也伸手抓住后,这才一手扶手,一手搂腰地?将云珠从马上抱下来,云珠顺着力?度,倒入康熙怀中。 “朕晚点?再去找你。”康熙说完之后,便将云珠松开,径直前往御帐而去。 云珠抿着嘴,悄悄笑了,大大的酒窝里漾着迷人的笑意,等康熙走后,云珠站在原地?,平复了会儿呼吸,整理好?被风吹乱的衣发,这才往后面的帐篷走去。 “主子,您去哪儿了?”走回帐篷时,春杏已经急的团团转。 “帐篷太憋闷,我去外面走了走。”云珠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等春杏追问,她换了个话题:“这些天有什么?安排吗?” 果然,春杏听见云珠的话,将疑问抛之脑后,掰着手指头给云珠说着接下来的行程:“这些日子万岁爷要接见特意从蒙古赶来的王爷们,这些天您可以骑马在附近游玩,等到快回去的时候,万岁爷将带着八旗将士去猎场围猎,听说晚上还有盛大的宴会。” “春杏将新作的骑马服找出来,我们这几天好?好?游乐一番。”云珠已经将康熙说过?的晚点?再来找她抛之脑后。 云珠心里明白,刚到草原诸事?纷杂,康熙这几日里既要接见蒙古王公,又要处理京中送来的大小事?务,还要召见文武百官商议朝政,更重要的是,太子爷第一次出远门,必然有种种不习惯之处,处处皆需要康熙在场,等他将这些事?情理顺了,还不知道要多少天。 因?此,云珠很是自在的在草原上撒欢地?跑,她骑着小马,追逐着日头跑去,直到被不远处的河流拦住,才停住探索的脚步,河流蜿蜒而下,被阳光照射地?波光粼粼,风一吹,扬起阵阵涟漪,便如同最华贵的绸缎上金线在跃动,这等风景让云珠乐不思蜀,每日都要往河边游玩一番。 作为后妃中位份最低者但却最受康熙宠爱之人,云珠的一举一动很受关注,云珠成天的在外游玩,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甚至在过?了几天后,后宫之人终于从各个地?方听到康熙和云珠携手同游的消息,她们更是羡慕地?不成样子。霎时间,后宫妃子有一个算一个,都从帐篷中出来骑上了马背,河边突然变得拥挤起来,不断的偶遇让云珠不胜其扰,再又一次撞见惠嫔后,云珠开始认真的思考,要不换个地?方,避开这些妃子们。 然而很快,云珠发现,她每日遇见的巧遇少了很多,无他,后宫中妃嫔有一天突然发现,乌雅贵人那如白玉雕成的肌肤,在草原烈日的照射下,染上了浅浅的颜色。 这个发现让后宫妃嫔惊恐不已,作为以色侍人的宫妃,她们的荣辱皆系在康熙的一念之间,谁也不愿意冒着失去康熙喜爱的风险,只?为了撞那个和康熙同游的可能。回到帐篷里的妃子们,再三的和贴身宫女确认,自己的肌肤没有变黑。 偌大的河岸,又成了云珠一人的游玩地?。 不经意间,云珠白皙的肌肤染成蜜色,这颜色让春杏大惊失色,云珠却不顾春杏的阻拦,依旧往外而去。 和妃嫔们不同,在云珠的心中,康熙的宠爱确实重要,但再重要也重要不过?她自己,若只?为了讨康熙欢心而压抑自己的喜好?,难得来趟草原,还像在紫禁城里那般躲在屋子里不出门,何苦来哉。 人生?苦短,且行且乐。 然而,这让妃嫔们和春杏如临大敌的蜜色肌肤,却让太皇太后看得大乐,云珠骑着马从远方跑上,那蜜色的肌肤,那飒爽的风姿让太皇太后以为是哪个蒙古格格,见着格外喜欢,她忙挥手将云珠叫到眼前:“好?孩子,你叫什么??” 云珠从容上前,不卑不亢地?行礼:“禀太皇太后,臣妾是永和宫的贵人乌雅氏,家中人唤我云珠。” 竟然是后宫中的妃子,太皇太后闻言一愣,细细打量一番后又笑了起来:“这孩子,看着有几分我们草原女儿的样子,让哀家想起了当?年在科尔沁的日子。”说着,便将手腕上的手串褪下,递给云珠:“这手串你拿着去玩吧。” 莫怪太皇太后如此喜欢,现在后宫中不是没有蒙古女子,然而她们进了宫后精气神都没了一半,再看不出草原儿女爽利的性子,这次到了草原,一个个的也窝在帐篷里,生?怕烈日灼伤了肌肤,和太皇太后心心念念的蒙古女子相?差甚远,她正?满心失望的时候,突然见着后宫中有这么?一个不拘谨,不忸怩,看着便落落大方的妃嫔,实在让她好?感?倍增。 “谢太皇太后恩典。”云珠将手串珍重地?戴到手上,这份珍重让太皇太后看得更加满意。 “乌雅氏何德何能,居然得了太皇太后的青眼!”同样的疑问,发生?在随驾的所有宫妃之间,特别是荣惠二妃,她们自进宫开始便讨好?太皇太后,然而太皇太后也只?看在他们生?育子女份上,给了几分体面,从没有另外的青眼,但凡能讨得太皇太后的喜欢,几年前凭借着康熙的宠爱,膝下的子女,又何至于在嫔位上蹉跎。 “乌雅氏,真是心机深沉。”荣嫔冷哼。 在那天之后,突然间后宫妃子又都爱上了骑马这个事?情,营地?周围再次人满为患。 云珠摩挲着珠串,真是哭笑不得。 “这便是皇玛嬷赏的珠串?”正?当?云珠看着珠串出神的时候,帐篷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掀开,却是听到太皇太后赏了乌雅氏东西?的康熙,想起了日后看她的那句话,走了进来。 “万岁爷。”云珠忙将珠串递给康熙:“正?是呢,太皇太后老人家的心爱之物?,却被我得了。” 听了云珠的回话,康熙却没有言语,只?伸出手,扶住云珠的下半,左右打量着,眼神戏谑。 “您看什么?呢?”被康熙那打量的眼神盯了半天,云珠终于顶不住,嗔了一句。 “朕看看,什么?时候后宫中又多了个妃子。”康熙调笑着。 “那您看,这新增的妃子可合您心意?”云珠脸搭到康熙肩上,侧着脸笑着。 “淡妆浓抹总相?宜。”这话却属实是康熙心里话,此时的云珠,比起紫禁城里精致的模样,平添了一分野性之美,这等英姿飒爽的样子,是康熙从未见过?的云珠另一面,这份新鲜感?勾起了康熙更深的兴趣。 云珠瞬间笑了出来,看着康熙的眼神柔情似水。 第89章 宴会 草原上的?日子过得格外的?快,云珠感觉好像才刚到来,春杏却已经收拾起了归程的行李。 “这便要回程了吗?”这段日子过得过于愉快的?云珠,看着春杏忙忙碌碌地身影,不可置信的问道:“不是还有些时日吗?” “我?的?主子啊!”春杏摇头叹息:“咱们又不能提脚便走,这些日子您在草原上收获可不少?,总得慢慢收着,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再说,咱们返程也就是一周后了,按例回程前还得举办宴会,宴请蒙古王公,到那个时候,更是忙得不行?,哪有时间收拾呢。” 云珠讪讪地笑着:“我?的?好春杏,要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春杏咬着唇,沉默的?笑了笑,没再说话,只转身去接着收拾东西?,这沉默的?样子让云珠不由挂心,尽管春杏这几年来已经?成长为?了永和?宫大宫女,做事很是稳当,但在私下里性子还是很活泛的?,这般沉默的?模样云珠也很少?见到,看样子是出了什么事情。 然?而?不管云珠如何旁敲侧击,春杏都只说着无事,这更让云珠断定了,绝对有事发生?。既然?春杏不愿意说,便只能等回宫让夏荷探听一番了,如果可以,云珠希望能帮着身边人消除烦恼。 在云珠对春杏的?担忧之中,日子很快到了宴席之日。 这一日的?草原上热闹纷繁。 康熙下了旨意,诸人同乐,不仅是蒙古王公,文武百官,甚至连后宫嫔妃,王妃夫人们都能参加这宴会。 自进宫以来,云珠多少?日子没有见过这样的?热闹,更别说其他妃子,比云珠进宫时候还要长得多,深宫寂寥,每日里睁眼便是四四方方的?天,乍一听见这宴会,每个人都喜笑颜开,煞费苦心地妆扮起来。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55节 嫔妃们住着的?帐篷里,一大早动静便没有停过。 云珠也早早起来,用蒙古奶茶就着饽饽,简单用过朝食后,很快地便坐到了简易的?梳妆台前。 春杏拿着妆粉,愁得直叹气:“娘娘,奴婢都说了,让您带上帷罩再往外跑,外面太阳这么的?毒,您看看得抹多少?粉才能盖下去。” 云珠望着妆镜中的?女子,肌肤由于太阳的?炙烤已经?变成了蜜色,不似紫禁城中那般精致,但眼中燃烧着灼灼火光,充满着生?机与活力,与平时那个弱柳扶风的?美人想比,别有风姿。 “别抹了,就这样吧。”云珠对自己此时的?状态不能更满意,她笑着止住了春杏往她脸上抹妆粉的?动作?。 春杏无奈地收回了手,想了想将粉色妆花缎旗袍收起,换上一套云珠平日里很少?穿的?颜色,这衣服一上身,搭配着云珠新的?模样,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宴会从酉末开始,此时的?草原上正是夕阳西?下之时,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烈日收敛了光芒,孤独地挂在天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周遭的?云朵染成红霞,河水静静流淌,这太阳的?余波照射在河流上,夕阳好似将水流都染红。 酉时刚到,蒙古王公、文武百官们便开始到来,听着外面的?动静,妃嫔们开始心痒难耐地往宴会而?去,云珠随着众人也走了出来。 很快,便到了宴会的?所在之处,这次宴会按着蒙古人喜欢的?样子,席天慕地而?办,许是沾染了草原的?洒脱,并不似紫禁城中那般的?拘谨,康熙的?御案放在正中,两侧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席位,顺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桌案往外的?两溜桌子,则是云珠等嫔妃们坐的?地方。 再往外,桌案陡然?增多,皇室宗亲,蒙古王公,文武百官的?桌案均在此处,再远处,是巨大的?篝火,御厨在篝火上将野物炙烤,肥嫩的?肉在火舌的?侵袭下发出迸裂的?声音,油脂顺着树枝滴到火上,火舌瞬间窜起,将肉烤得更加入味,孜然?粉洒上,扑鼻的?香味顺着晚风传来,云珠闻着这个味道?,已经?馋了。 日头一寸一寸地西?斜,天光逐渐暗淡,在黄昏时分?,康熙终于奉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领着皇亲大臣们来到此处。 惠嫔和?荣嫔忙站起来,带着众人向康熙行?礼,佟佳贵妃不在,惠嫔和?荣嫔已经?成了实际上的?主事者。 康熙心情大好,将妃嫔们全部叫起,先是扶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位子上坐下,然?后才转过头来看着众人,笑着说道?:“爱卿们无需拘谨,今日里便尽情玩乐一番。” 在众人谢恩坐下后,宴会终于开始。 御厨们精心炙烤的?肉串被宫女们递上桌案,京中带来的?玉泉酒倒入酒盅,很快,每人身前的?桌案,都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吃食。 一个膀大腰圆,满嘴络腮胡的?蒙古王爷举起桌上的?酒杯,走到康熙桌案前:“恩赫阿木古朗汗,我?敬您一杯。” 康熙含笑起身,端起御案上的?酒杯,朗声大笑:“我?们大清和?蒙古,向来便是兄弟,这杯酒,朕喝了。”随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痛快!”那蒙古王爷见康熙如此行?事,也爽快地将杯中酒倒入嘴中,酒液顺着胡子流下,他也只是不在乎的?随手一抹。 这杯酒,开启了宴会的?热闹。 蒙古王公们纷纷端着盛满酒的?杯子,向康熙敬酒,康熙也来着不拒,爽快地喝下,叫好声、劝酒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云珠桌案上也摆着酒杯,和?前头那些玉泉酒不同,后妃桌上摆着的?是梨花白,和?玉泉酒比起来要柔和?许多,喝上去有点?甜丝丝的?滋味,云珠初初喝入口中,很是喜欢,一小杯不知不觉便入了肚腹。 烤肉在桌案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云珠夹起一块大小正适合入口的?烤肉放入口中,刚入口便眼前一亮,这烤肉真?真?是哪儿?都恰到好处,火候掌握地刚刚好,既不会烤太久焦糊,也不会烤太短夹生?,调料也洒得刚刚好,既不会重得遮掩了肉的?本位,又不会轻地没滋没味。 肉汁在口内爆发,云珠细细地咀嚼着,体会着这烤肉的?滋味,一筷子又一筷子,完全停不下来,很快,一盘子烤肉很快便入了腹中。 云珠摸着肚子,意犹未尽地看着空盘子,想了想,对着春杏吩咐几句,春杏转身去了篝火旁边,又找御厨端了一盘烤肉过来,放在云珠眼前的?桌案上。 这番操作?,将惠嫔、荣嫔等妃子们看得目瞪口呆。 在宫中日久,世界变得格外的?小,每日里只围着康熙打转,为?了得到康熙偶尔的?宠爱,她们在容颜的?维持上费了很大的?功夫。 特别是这次随驾的?妃嫔们,除了云珠,其他人要么是蒙古出身的?贵人,要么是嫔位妃子,她们在后宫里时间都不短,随着时间的?流逝,康熙对她们的?恩宠日渐淡薄,这让她们更加注重起来,不仅花了大功夫保养脸上的?肌肤,对于入口之物更是在意,每日里只吃那些清淡的?、味道?小的?,不会让身形变得臃肿的?东西?。 像烤肉这种食物,绝不会出现在她们的?食谱之上,宴会上也只挑拣着野味果蔬吃着罢了。 没想到在她们之中,却出现了云珠这个异类,她对着烤肉大快朵颐不够,甚至还找御厨又要了一份,毫不顾忌她吃了味道?如此重的?食物后,康熙是否不喜。 若是云珠知道?她们的?想法?,大概也只能无奈,身为?妃嫔唯一的?使命,好像便是讨皇帝的?欢喜,这是她们存在的?唯一意义,对于这种想法?,云珠坚决不认同,宫中日子已足够艰难,在饮食这等小事上,云珠是万不会因为?考虑到康熙的?喜恶而?委屈了自己。 这样想着的?云珠,吃得格外的?欢快,草原上的?羊肉,肉质鲜嫩,毫无膻味,较之宫中供应,要好上许多,云珠吃得心满意足。 望着云珠如此愉悦地模样,妃嫔们实在控制不住,蠢蠢欲动地伸手往盘中烤肉而?去,当筷子碰到的?一瞬间,又警醒过来,挣扎着将烤肉扔开,看着云珠吃得香甜的?样子忍不住咽下口水。 当康熙从蒙古王公的?敬酒中脱开身时,看见的?便是如此诡异地一幕,云珠坐在位子上,惬意地吃喝着,其余的?妃嫔们都直直地盯着云珠,好似要将云珠案上的?食物抢来一般,然?而?她们的?桌案上的?东西?却几乎未动。 而?云珠吃到美食后露出的?笑容,美好地如同春华绽放,这让康熙手指忍不住地微微一动。 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康熙已经?无从得知,他只知道?,太皇太后特意凑到他身边,对他说道?:“你看乌雅氏,吃得多香,多讨喜!我?也就是年岁大了,吃这些东西?不消化,不然?我?也能像她一样,吃下那盘子烤肉。” 说完,太皇太后又嫌弃地皱眉:“你看看其他人,一个个的?,有好东西?都不知道?吃,愁眉苦脸地给谁看。” 康熙笑着应了:“乌雅氏确实真?性情。” 于是,当篝火晚会散了后,康熙毫不犹豫地去了云珠的?帐篷。 康熙进来之事,云珠已经?洗漱完毕,宴席上沾染的?一身味道?都已经?散了,凑近了才能闻到淡淡的?酒香味。 “万岁爷,您来啦!”见到康熙的?身影,云珠笑着叫了起来,一下子便将康熙抱住。 康熙将格外热情的?云珠接住,细细打量,果然?见着她眼神中已不见清明。 这是醉了?康熙看着怀中如同小猫一样蹭着自己的?云珠,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大手一挥,便将随行?宫人挥退,将云珠抱起。 很快室内便传来喁喁之声,几番折腾之后,云珠突然?一翻身,坐了起来,含糊着说道?:“我?来。” 康熙看着云珠亮晶晶地眼神,原本伸出的?手搭到云珠肩上,默许了云珠的?动作?。 银河如带,星空万里,璀璨星辰默默注视着。 第90章 宫权(三合一) 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纵使云珠百般不舍,离开草原的时刻还是到了。 蒙古王公们已经带着康熙的赏赐骑上骏马率先离开,原先热闹非常的营地里安静了许多,那些喝酒声、摔跤声再也不复存在,只剩下宫人们收拾行李的窸窣之声。 康熙一声令下,云珠她们踏上了返程之路。 夏日已经悄悄来临,空中的气息更加燥热,回程路上的尘土更加飞扬,就这样一路劳顿中,云珠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紫禁城。 在午门广场,康熙便已经让随驾的官员及其?家?眷先回家?中,随后才率领着随驾诸妃恭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回宫。 马车进了午门,便再不许行?驶,云珠打着哈欠从车上下来,换上肩舆,跟在妃嫔们末尾,到了慈宁宫。 刚到慈宁宫门外,云珠便看见前方?站了许多的人,仔细一看,才发现以佟佳贵妃为首,后宫嫔妃都在慈宁宫外恭候着。 宫中数得上号的嫔妃,除了佟佳贵妃和宜嫔,其?他人都在随驾的队伍之中,因此佟佳贵妃身旁,站着的便是已经初露孕相的宜嫔,而紧紧跟在宜嫔身旁的,是肚子挺地高高的郭络罗氏,那大如圆盘的腹部?,云珠远远看着都为郭络罗氏捏上一口?气。 云珠在队伍末尾都能看到的情况,康熙坐在前方?的御辇中自然?不会错过?。 他见到额头脖颈全?是汗珠的佟佳贵妃,走之前有多少恼恨也消退了些,心里骤然?软了一下,叫停了御辇,从御辇上走下,在佟佳贵妃惊喜地眼神中径直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凤辇而去。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一路舟车劳顿,已经在凤辇内打起了瞌睡,突然?听见康熙的声音在车架外响起,这才唤回了些精神,太皇太后苍老的手?掀开帘子,看着车外的康熙:“万岁爷,可是到了?” 康熙笑得亲近:“皇玛嬷,到慈宁宫了呢,佟佳氏携后宫妃嫔迎您回宫。”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随即又笑出声来:“好,好,都是些孝顺的孩子。” 说着便在康熙的搀扶之下,走下了凤辇。 “参见太皇太后、皇太后、万岁爷。”佟佳贵妃率领着宫妃们跪下行?礼,随即便笑盈盈地说道:“听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老人家?回宫的消息,臣妾心里实在激动,特特率后宫中的姐妹们恭迎两位老祖宗。” 康熙看着佟佳贵妃的眼神,终于温和了一些,不再是离开前冷冰冰的模样。 太皇太后笑着叫起,其?他人尚好,郭络罗氏行?动不便,总会慢上几分,在一众人中格外显眼,自然?,也落入了太皇太后的眼中。 太皇太后年岁已大,本?就精力不济,更何况她一直都对?佟佳贵妃不喜,见此情形,她仍然?笑着,但?语声中的冷意已经遮挡不住:“你们都是好的,但?再孝顺也得顾着自己的身子,郭络罗姐妹你们都孕育着皇家?血脉,万不能疏忽了去,都先回去吧。” 太皇太后在后宫浸淫多年,佟佳氏的心思她又怎么看不明白。不过?就是借着接驾表孝心罢了,但?佟佳氏的这番行?为,却全?没有考虑到有身子的郭络罗姐妹二人该如何行?事,为了自己的那一点私心,不顾宫中其?他人的死活,这样的佟佳氏,实在让太皇太后很?是不喜。 佟佳贵妃咬着唇,格外难堪,她楚楚可怜地望着康熙,无助地祈求着。 云珠顺着佟佳贵妃的眼神望去,只见康熙脸上明显出现了动容,看样子是要帮着佟佳贵妃解围。 这真是,血缘的力量便如此强大,若其?他人犯了佟佳贵妃如此多的事情,早早便被康熙扔到一旁了,哪里还会有着宫权、皇子,甚至还能让康熙再次心软,这样想着,云珠心里都难免妒忌起来,投个好胎真是顶顶有用?,若她也能有着这样天然?的优势,在后宫中过?得必然?更加自在。 云族对?康熙的了解果然?不错,康熙看着佟佳贵妃可怜巴巴的样子,想起她年幼时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心下叹了口?气,温和地解围:“皇玛嬷一路回来,实在辛苦,佟佳氏虽然?行?动莽撞了些,但?孝心可嘉,便让孙儿先服侍着您入宫歇下,待过?两日您再罚她。” 太皇太后看着康熙的样子,知道他又心软了,她同?样地叹了口?气,将原本?准备的敲打话语收了回去,颔首后便欲往慈宁宫内走去。 佟佳贵妃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内心不是不恼怒的,一大早顶着酷暑便在这慈宁宫外等了大半天,便是想让太皇太后对?她有些好感,没想到一番折腾下来,累得够呛却又让太皇太后挑出了毛病,这事不可谓不让她恼怒。 如果说这一番折腾,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便是确认了,皇帝表哥对?她还没完全?冷了心,还愿意帮她解围。想到这,佟佳贵妃红唇微扬,得意的笑了。 然?而,许是佟佳贵妃过?于得意,上天都不愿意让她如此轻松,正当太皇太后跨进门槛的时候,一直站在宜嫔身后的郭络罗氏,突然?便抱着肚子□□起来。 “疼,好疼。”郭络罗氏攥着宜嫔的手?已经青筋毕露,她哀叫着抱着肚子滑到地上,身下很?快便被浸湿。 太皇太后听见□□霍然?回头,她是生育过?的人,一见到此番景象,瞬间便明白过?来,连忙说道:“这是要生了,快叫接生嬷嬷!” 慈宁宫的宫人跑了出来,慈宁宫前乱成一团。 宜嫔平日里也是个有主意的,但?乍见胞姐痛苦的样子,她也慌乱手?脚,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惠嫔和荣嫔对?着郭络罗氏姐妹本?就不喜,更别说这事是佟佳贵妃闹出来,她们两人巴不得郭络罗氏出事,这样才好追究佟佳贵妃的责任,故也一言不发。 而佟佳贵妃,佟佳贵妃她脸色煞白地站在原地,已经慌了手?脚,她并没有生育过?,不知道郭络罗氏这个情况是随时都会发动,只想着借着接驾露脸,在慈宁宫门口?闹出这等事情,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如何脱身了事。 而其?他嫔妃,更是一个赛一个的鹌鹑,其?他人都没有言语,谁又愿意当这出头鸟。 云珠暗暗摇头,她也不愿意在这等时候惹人注目,但?她也是生过?孩子的,深知生子的难受和危险,见着郭络罗氏抱着肚子□□了半天,却一直没有个章法的样子,她终究还是站了出来:“万岁爷,郭络罗姐姐眼见着便要生了,女人生子动静颇大,在这儿难免吵了太皇太后的清净,还请万岁爷下旨,找来那些大力的婆子,将郭络罗姐姐送回翊坤宫。” 原本?见着这一番混乱很?是不喜,正待发怒的康熙,听见了云珠这一番话,暗沉的神色稍缓,点头应了:“乌雅氏说得有理,传朕命令,特许郭络罗氏乘坐肩舆,尽快将她送回翊坤宫。” 宫人们这才动作起来,康熙看着事不关己默不作声的妃嫔,又看着明显慌了手?脚的宜嫔,他稍一沉吟,又下了旨意:“郭络罗氏的生产事宜,乌雅氏你便去盯着。” 随后便扶着明显露出疲态的太皇太后走进了慈宁宫。 留下云珠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 万万没想到,一时的心软竟然?给自己找了这么大的责任,云珠心下发愁。 但?,康熙的御旨都已经给听见,这事情云珠就算想推也推不过?去,她深吸一口?气,将一路的奔波劳累忘却,大声地指挥着嬷嬷们小?心地将郭络罗氏抬上肩舆。 翊坤宫里,宫女们听见纷吵地动静走了出来,却见到自家?宜嫔娘娘紧紧地跟着肩舆一溜小?跑,肩舆上坐在抱着肚子□□的另一个主子。 七手?八脚地宫女们将郭络罗氏扶着进了产房,六神无主的宜嫔也慌乱地跟着进去。 “接生嬷嬷到了吗?”翊坤宫里慌乱不已,云珠见着这情况,抓住一个宫女,厉声问道。 “禀主子,慈宁宫的姑姑们递了信过?来,奴婢们已经将接生嬷嬷请来了。”被云珠抓住的宫女被云珠的气势震慑,哆嗦着说道。 云珠满意地点头,紧绷的神情松懈下来,云珠也是跟着车队刚从草原回来,连喝口?茶的功夫都没有,便遇见了这等事情,在康熙的谕旨之下,郭络罗氏的安危便全?在云珠的手?中,肩负着如此大的责任,从慈宁宫过?来的一路上,云珠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生怕出了什么事情。好在,郭络罗氏平安地进了产房,后续事宜被接生嬷嬷接手?,云珠只需要在外面坐镇便可,紧绷的心神放松,云珠这才感受到一阵又一阵的疲惫从她四肢百骸涌出,她倒退两步在圈椅上坐下,缓解着周身的疲劳。 郭络罗氏是这是头胎,生得自然?艰难,云珠守在翊坤宫中,从夕阳西下到了月上梢头,又看着弯弯的月牙儿在天边慢慢隐去,旭日东升照亮整个天空,郭络罗氏在产房里哀嚎了一天一夜后,终于,云珠听见了孩童的哭嚎之声。 跟着郭络罗氏熬了一天一夜的云珠瞬间从椅子上站起,坐了太长时间的腿脚刚一沾地,云珠身子不由?一晃,在春杏的搀扶下才稳住身子,急急往产房而去。 “可是生了?”云珠匆忙问道。 “生了,生了,生了一个小?格格。”产房内欢呼雀跃,云珠也欣慰地笑了出来。 她掀开产房的帘子,一眼扫过?去,郭络罗氏由?于脱力已经睡着,接生嬷嬷正在收拾郭络罗氏生产后的床褥,床榻的旁边是看着小?格格笑得正欢的宜嫔,而小?格格,正在有力的嚎哭着,一看便是一个康健的。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56节 很?好,没出大事,直到亲眼见到产房之中的情景,云珠才彻底松了口?气。 云珠也不邀功,只笑着对?宜嫔说道:“郭络罗姐姐这次可真遭了罪了,让她好好休息,我便先回永和宫了。” 宜嫔看着云珠神色复杂,她一直觉得云珠那个温柔的模样是装出来给康熙看的,实际上心里是个藏奸的,她将云珠当成争宠路上的绊脚石,有事没事的也刺了云珠不知道多少回,当然?,她在云珠手?上也没能讨到好,每次挑衅都已自己吃亏结束。没想到在姐姐生产的关键时候,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唯有这个她一直看不顺眼的乌雅氏站了出来。 见着云珠白皙皮肤下遮掩不住的青黑,宜嫔眼神复杂地看着,好半晌才道:“你这份情,我领了。 云珠闻言,笑而不语,她又逗弄上小?格格几句,这才带着春杏往永和宫而去。 “春杏,你记得派人给乾清宫送个信,就说翊坤宫郭络罗贵人,母女平安。”永和宫里,云珠打起精神交代完最后一句,便躺到床上昏睡过?去。 云珠感觉自己好像才刚刚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却已经是深夜时分。 “春杏。”云珠咕哝着叫着春杏的名字,一直守在外间的春杏一个激灵地醒了过?来,忙拿过?火折子,将永和宫里的宫灯点亮。 蜡烛从暗到亮,永和宫中宫灯全?部?燃起,又是一副灯火通明之景。 “主子,您醒了。”除了春杏,留守宫中的夏荷和小?季子、小?欢子也赶了过?来。 “主子,您这一天还没吃什么正经东西,奴才将菜在小?厨房闻着呢,您多少用?上一点。”小?欢子素来机灵,觑着云珠的神色,连连献着殷勤。 云珠赞赏地看了小?欢子一眼,这让小?欢子如同?受了偌大的奖赏,忙前忙后地将桌子摆满。 云珠在夏荷的服侍下洁手?净面,随即慢条斯理地吃起了迟到许久的正餐。 “小?欢子,这些日子宫中可有发生何事?”云珠见天色已晚,顾不上食不言的规矩,连忙问着宫中情形。 小?欢子本?就是个交际广的,云珠将他留在宫中也有着让他多多盯着宫中事情的意思,他听了云珠的问话,忙将满肚子的话叽叽咕咕地向云珠回禀,今日里妃子和那个妃子为了一朵花吵了起来,明日里她们又和好如初挤兑着其?他妃子,这等事情被小?欢子活灵活现地说上一遭,乐得云珠都忍不住笑意。 当然?,宫中也不仅仅只有这种扯头花之事,这不,小?欢子在说完这些事后,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即使在永和宫中,他也小?心地探头四处看过?,这神态引起了云珠的注意,她不由?地放下了筷子,认真地看着小?欢子。 小?欢子这番作态却也不是装神弄鬼,他瞧着宫中没有其?他人,这才小?声地说道:“主子,奴才听说景仁宫阿哥不好了。” “什么?”云珠悚然?一惊,忙忙问道:“此话当真?” 现如今万岁爷膝下还在的皇子,一共也才只有五个,胤襸那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看着确实不如胤禛健壮,可云珠也万万没想到,她去了草原一遭,这胤襸阿哥却又传出不好的消息。 小?欢子轻声说道:“这消息景仁宫捂得严实,倒没多少人知道,只是奴才见景仁宫这些日子叫太医格外的多,感觉不太对?劲,私下里找同?乡探查了一番,这才知道景仁宫阿哥这些日子时不时便病上一两次,虚得不行?,现在是佟佳贵妃用?各种珍贵药材给阿哥补着呢。” 这就难怪了,云珠从慈宁宫开始见到佟佳贵妃时存在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按着去草原前发生的事情来看,佟佳贵妃已经选择了宫权,宁愿让康熙不虞也要独握宫权,为什么一段时日过?去,等康熙回宫,佟佳贵妃的姿态又低了下去,愿意在慈宁宫候着请安,这既是向太皇太后献好,也是向康熙服软,若不是郭络罗贵人突然?生产打乱了她的计划,康熙是真的对?她又软了心肠。 原来是景仁宫小?阿哥身子不好了。这小?阿哥是佟佳贵妃敢于顶撞康熙的底气,现下里阿哥不好,佟佳贵妃便只能再次祈求康熙的怜爱,说不准是还像再要上一个阿哥。 这样的事情,云珠能想到,春杏她们也想到了。 这时春杏摸着胸口?说道:“阿弥陀佛,好在郭络罗贵人生的是格格,景仁宫里看不上,不然?...”“这倒也不是。”云珠看着春杏那庆幸的神情,慢慢说道:“郭络罗氏和宜嫔两人共进退,佟佳贵妃想要夺子难度不小?,她应是没能得到郭络罗氏的应允,不然?慈宁宫那儿怎么也不会让郭络罗去了。” “您是说佟佳贵妃这是故意泄愤?”春杏惊呼出声,她是全?程陪着云珠在翊坤宫里等着的,自是见到了郭络罗氏生产的艰难,她一个激灵,从头皮麻到脚底。 “未必是泄愤,但?多多少少都有些借题发挥。”云珠淡淡说道。 “这...”春杏瞠目结舌,好半天也没能说出句话来,最终只剩叹息。 云珠拿着帕子擦干净嘴,又用?夏荷奉上的茶水漱口?,然?后又笑着说道:“好春杏,快别想这些了,你这段日子陪着我也累了,快回值房歇着,守夜便让夏荷来吧。” 春杏这几日比云珠熬得还要厉害,听了云珠的吩咐,也没多做推辞,她谢恩过?后便告退休息。 紫禁城的夏天,格外的闷热,云珠已经习惯了宽广无垠草原上的夜风,对?着这狭窄的宫殿很?是不适,再加上白天睡得过?多,云珠一时间很?是清醒,久久无法入眠。 宫灯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盏小?小?的灯盏散发着柔和的烛光,为室内提供着微弱的光芒,云珠翻个身,正好看见小?飞虫如同?朝圣般奔去了烛火之上,烛火瞬间燃烧跳跃,光芒骤亮后又恢复沉寂。 云珠定定地看着,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主子?”守夜的夏荷一早便听见了云珠翻来覆去的声音,只一直没有言语,等到听见云珠的叹气声,终于忍不住,试探地问道。 云珠又翻了个声,黄梨木的雕花床寂然?无声,只听见衣物和被褥摩擦的窸窣之声。 “夏荷,今日里我见着了郭络罗氏生的小?格格,一瞬间,我对?她是真的羡慕。” 云珠仰头看着百子千孙的床帐,沉默一瞬,许是深夜容易让人感伤,她对?着夏荷吐露了盘旋了一整日的心声。 “主子,咱们小?阿哥生得机灵可爱,乌雅太太前些日子还传信进来,信里说小?阿哥长得愈发好了,现在都会说话了呢,您何必去羡慕别人呢?”夏荷听了云珠的话,忙忙安慰。 “是啊,我又何尝不知,胤禛不比任何人差。”云珠苦笑:“更何况,胤禛生为阿哥,日后是能接我出宫养老的,生了胤禛,我下半辈子的依靠是都有了。” “可是。”道理云珠都知道,但?世间之事,总逃不过?一个可字,云珠更加苦涩,一滴泪水顺着眼角滑入枕头,很?快便消失不见:“可是郭络罗氏生了小?格格,那小?格格便能养在她的身边,我今日见着了,那小?小?的一个,手?也小?小?的,脚也小?小?的,眼睛嘴巴无一处不是小?小?的,郭络罗氏能看着小?格格从那么小?的一个人,慢慢地长大,听见她的第一声说话,感受着她的喜怒哀乐,我是真的羡慕了。” “这。”夏荷素来沉默寡言,绞尽脑汁才想出前面几句安慰的话,听着云珠的心声,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不由?恨起笨嘴拙舌的自己,如果小?欢子在的话,一定能将主子的心情开解好。 云珠深知夏荷的性子,也不强求夏荷说些什么,她只是太想胤禛了,想这个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强自被压下去的想念之情,被翊坤宫小?格格的模样全?部?激发出来,夜深人静之时,白日里被理智强压下去的诸般思绪全?都涌出,这才在夏荷面前露出了难得的脆弱。 夏荷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云珠也不和她为难,另起了一个话题:“算了,这事不提了。春杏这些日子在草原上情绪瞧着不对?,我问她她也没说什么,夏荷你和她素来交好,明日里下值后你私下问问她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若真有什么事情,说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帮她解决。” “是。”夏荷不知云珠为何突然?转移话题,但?见着主子好似已经从伤心中恢复过?来,很?是高兴,毫不犹豫地应了云珠交代的事情。 云珠吩咐过?后,让夏荷自去睡觉,自己躺在床上好半天,终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夏荷虽讷于言,但?对?云珠交代的事情很?是上心,第二日天才刚刚亮,她下了值便径直去找了春杏,正好撞见春杏背着诸人在偷偷哭泣,夏荷一下子便急了,忙抓着春杏连连追问,春杏从草原上便开始煎熬的心,在见了夏荷后,好似找到了抒发之处,呜呜咽咽地便将事情说了出来。 夏荷听得连连皱眉,她抓着春杏的手?:“我们去求主子,问问主子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这可以吗?”春杏犹疑着,她知道她这是给主子出了多大的难题,但?她心中总还是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便半推半就的顺着夏荷,找到云珠跟前。 当云珠吃完朝食,便得知了让春杏心神恍惚的缘由?。 原来,春杏在进宫前和隔壁家?的邻居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甚至已经私下互许了终身,她那竹马应了她等她出宫便将她娶过?门去,两家?的大人也都默认了这个说法,没想打他家?母亲突然?病重?,病重?的愿望便是想见着儿子成家?,那家?儿子纵使再舍不得春杏,见着憔悴成那般模样的母亲,终于还是没能拒绝,松口?应了成婚的事情。 春杏在草原上如此难受,便是因为她那邻居趁着草原规矩没那么严,将事情和他说了。 “那你是如何想。”云珠揉着眉心,问着春杏。 春杏呜咽着:“主子,我知道宫中规矩,宫女需得等二十五岁才能出宫,我还差上三年,实在不敢痴心妄想,奴婢保证一定会将成朗忘了,好好当差。” 云珠叹了口?气,自从再次回到紫禁城,她叹气的次数都变多了起来,她看着春杏,慢慢说道:“你那邻居能等你这么些年,也是个有情的,我见着你们这么被拆散,也着实不忍,我想办法帮你试试,若能行?,你便高高兴兴地出宫,若不能行?,你便彻底死了心,在宫中好好当差,行?吗?” 自进宫开始,春杏便陪在云珠身旁,说是她一等一贴心人也不为过?,云珠也不愿意春杏将她伺候一场没个前途,宫女说是二十五岁能够出宫,可是此时的大清,二十五岁的女子出宫后又能做些什么营生呢?命好的嫁给哪个家?境殷实的人家?做个续弦,命不好的,也只能和哪个太监凑合着当个对?食。若可以,云珠是万不愿春杏走上如此道路,更别说春杏这些日子恍惚地过?分,草原上规矩松散倒也还好,现如今回了宫中,她再这么心不在焉,总有一日会丢了姓名。 “真的吗?”春杏惊喜地不成样子,连连给云珠磕头:“谢主子。” “你先别忙着谢,这事成不成,还得求求万岁爷。”云珠眉眼沉沉,沉静地说道。 饶是这样,已经是出乎春杏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什么事情要求朕。”正当云珠和春杏说着话的时候,康熙低沉有力的声音出现在云珠耳旁。 “万岁爷,您怎么现在来了!”云珠亲热地迎上去,趁着康熙不注意,私下里瞪了一眼没有通传的小?欢子。 “今日没有大朝会,事情不多。”康熙宠溺地笑了:“趁着有空,朕便想着来慰劳慰劳咱们的大功臣。” “真正的大功臣可在翊坤宫呢,您都多少日子了,您这是每个宫都走过?了,终于想起永和宫的妾身了?”云珠含酸嗔道。 这等含怨带怒的语气,莫名地戳到康熙的心坎,他哈哈笑着:“爱妃莫恼,刚从草原回来,朕哪有功夫到处走动,除了去看看小?阿哥、小?格格,第一个到的便是你这儿了。” “您就哄我呢!”康熙这般的甜言蜜语,云珠自是不会当真,她嘴角漾出温柔地笑意,轻轻地将这个话题揭过?。 “今儿个天真热。”康熙接过?云珠递上的帕子,在额头脖颈擦了几下,还是觉得不太爽利,正好这时云珠说道:“再过?些日子都要入伏了,这天可不得热起来吗?妾身见您这衣裳都被汗打湿了,要不您擦洗一番,换上轻便的衣服。” 康熙眉目舒展:“还是爱妃知朕心意。” 说着便往浴房而去。 云珠看了春杏一眼,春杏忙擦干净眼泪,去衣柜里将康熙的衣裳找了出来,放到夏荷手?里“我这个样子便不往前面去了,免得万岁爷以为咱们主子折腾人。” 夏荷愁得直皱眉,但?事情紧急,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端着衣服去了浴室。 浴室里面,康熙已经在梁九功的服侍下脱下了厚重?的常服,宫人用?温热的帕子帮康熙擦拭着身上的汗珠,云珠见着夏荷,眼中划过?满意的神色,春杏果然?懂她,知道避了开去,不然?宫人在主子前流泪可是大罪,若不是云珠岔开了话题,被康熙抓住不放,那慎刑司少不了要走上一遭。 云珠拿着轻薄的便服,帮着康熙穿上。康熙擦拭过?身子后,身上的暑热消了,终于想起刚进永和宫时的话题:“之前你和你那宫女说要求朕什么事情?” 康熙边说边走到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感受着窗外那一丝丝的风。 “万岁爷。”云珠跟着康熙也走了过?来,她将桌上放着的茶盏端起,递给康熙,示意他品尝一番。 康熙定睛一看,只见杯盏中是一片艳丽的红色,杯壁还有着水珠缓慢滴下,喝入口?中,只觉一阵沁人的凉意袭来,和着这甜丝丝的滋味,真真让人心情舒畅。 他心情大好地将杯中物一饮而尽,眉目舒展。 云珠这时才轻声说道:“万岁爷,妾身刚刚在和宫女说,想求您个恩典放她出宫呢。” “这与?宫规不符。”听着云珠这堪称僭越的问话,被伺候地舒舒服服的康熙没有生气,反而将手?中杯盏放下,身子一倒,依靠在背靠之上,随后才懒洋洋地说着这话。 “妾身明白。”云珠觑着康熙的神色并未生气,也没有制止的意思,她斟酌着说道:“胤禛阿哥再过?上几个月都要满周岁了,妾身自他满月后便未见过?他,实在是思念,虽说乌雅家?不会亏待了他,但?妾身为人母亲的,还是想赐个宫人过?去,总算是尽尽心意,春杏在宫中服侍我这些日子,我对?她是极为放心的,便想求您个恩典,放她出宫,让她能去乌雅家?看着小?阿哥。” 康熙沉思片刻:“你这一片慈母之心,朕是尽知的,既然?你不放心,便让你那宫女过?去,倒也不必说什么放出宫去的事。” 云珠却正色,端端正正地走到康熙前面,跪地行?了大礼:“万岁爷对?妾身的关照,妾身深感惊喜,但?乌雅家?并非皇室宗亲,家?中使唤宫中之人,于礼不符,还请万岁爷允了,臣妾除了春杏的宫人身份,让她如寻常人般去乌雅府中,这样臣妾才能安心。” 康熙望着云珠认真的样子,也仔细思索起来。 紫禁城中每年因为各种原因出去的宫女不少,但?一般都是犯了大错的被逐出宫去,或者是因为得了治不好的疾病,将人送出宫去。但?无论如何,宫女以这些名义出宫,名声真真会彻底坏掉,若说宫女正常等到二十五岁出宫还能找到殷实人家?做续弦,这些由?于异常原因出宫的宫人,是真真找不到人家?的。 康熙探究地看向云珠,这个素来温和厚道,从不苛责宫人的妃子,也要为了自己的私心,给自己宫女污名吗? “那便将你宫女找个罪名,逐出宫去。"康熙沉默了片刻,终于如此说道。 在旁边听着的夏荷心里一紧,春杏若这般出去,真真是让父兄都抬不起头来,出宫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呢。她求助的眼神看向了云珠。 夏荷的眼神云珠没有看到,她沉浸在康熙的那句将春杏逐出宫去的话中,云珠当然?不会这么做,春杏多少都服侍了她一场,她费尽心思让春杏出宫是为了让春杏能嫁给心上人,若是名声污了,春杏在夫家?天然?便低了一头,云珠也不忍心春杏遇到这种事。 略一思索,云珠困惑地抬起来,茫然?地说道:“万岁爷,春杏服侍我那么尽心,我怎么可以随意诬陷于她,这让其?他宫人看了,都得心寒死,我可不能做这种事情。” 康熙这时才勾起了兴趣,他饶有兴味地看着云珠,笑着问道:“爱妃意欲何为?” 云珠食指曲起,挠了挠脸颊,不好意思地说道:“妾身是想着给春杏一个体面的,便说她服侍我尽心尽力,实在得我喜爱,让我额娘将她收为义女,让她住到乌雅家?,这样也方?便她照顾小?阿哥。” 义女?康熙皱眉看着云珠,沉声发问:“乌雅氏,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珠笑着说道:“万岁爷,春杏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在内务府小?选时候入宫的,我们乌雅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族,收个义女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情,等日后嫁人的时候,家?里再添上些嫁妆便也是了。” 康熙骤然?失笑:“却是朕着想了。” 他笑着对?云珠说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朕便允了,你身旁那个宫女,便按你说得办吧。” 云珠惊喜不已:“谢万岁爷恩典。” 这时她才将攥紧的手?心舒展开,在日光的照射下,冷汗滴滴可见。云珠其?实也是在赌,她赌康熙并不是对?下人毫无体恤之心的帝王,若是康熙听见她的想法便勃然?大怒,那春杏出宫之事便只能搁置不提,若是不置可否,那还有再请求的空间。 好在,好在云珠赌赢了,康熙的反应甚至是她所有预料到的可能里最好的一种,他直接便允了云珠的请求。 甚至,康熙还给了云珠一个意料外的惊喜。 “乌雅氏。”康熙一改慵懒的坐姿,同?样坐直了身子,他看着云珠,严肃地说道:“翊坤宫郭络罗氏产女,你协助有功,日后你便和佟佳贵妃、荣嫔、惠嫔共掌宫权。” “万岁爷!”云珠右手?捂住嘴,遮住即将出口?的惊呼,这属实出乎了云珠的意料,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在说让春杏出宫之事,下一秒康熙却肃了神色,让她掌管宫权。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57节 “不要拒绝。”不等云珠拒绝,康熙便将她的话阻断:“朕相信你能将宫中管好。” 康熙也不是心血来潮地让云珠掌管宫权。自从钮祜禄皇后去了后,佟佳氏接掌宫权,这宫中的纷争便没有断过?,就算他后面将荣嫔、惠嫔也提了上来,可这三人更多的是在互相提防,争权夺利,宫中风气被弄得乌烟瘴气的。 宫中妃嫔们都说,等新后入了宫,便也好了,但?康熙心中知道,他是没有立新后的打算,宫中的局面将长期维持在这个样子。 乌雅氏他私下里观察了很?长一段时日,她看着不声不响、温温柔柔的,内心却极为坚毅,是个很?有主见、能扛住事的,这次郭络罗氏的事、春杏的事,更加让康熙坚定了要让云珠掌一部?分宫权的想法,掌权者,不仅要威,还得要慈,一味的高高在上,宫人们总有不忿的一日,这紫禁城里的怨气足够多了,不需要更多的怨气,如乌雅氏一般,能体谅下位者想法的人掌管宫权,很?是需要。 “谢万岁爷恩典。”见着康熙那不容质疑的模样,云珠知道,这事谕旨,不是商量。她也同?样严肃了神色,应了下来。 罢了罢了,只不过?就是悠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罢了,不过?就是再次从佟佳贵妃口?里夺食罢了,不过?就是被后宫之人再多议论几句罢了。 云珠苦中作乐地想着。 翌日,乾清宫中传出旨意:“永和宫乌雅贵人,秉性良淑,特命她掌管宫权。” 第91章 出宫 乾清宫的旨意,瞬间便将云珠架到了火堆之上,自钮祜禄皇后去了后,宫中?以及逐渐形成了佟佳贵妃、荣嫔、惠嫔三足鼎立之势,在?几经争斗之后,三人达成微妙的平衡,康熙骤然让云珠也?掌宫权,这便是要从她们手中夺权。 这旨意一出,原本勾心斗角的三个人霎时?放下了斗争,握手言欢。 云珠接了旨意后,次日便去了景仁宫。 佟佳贵妃是目前宫中份位最高的妃子,目前宫人们回事都在?景仁宫里进行,每日一大早,荣嫔和惠嫔便赶到景仁宫中?,和佟佳贵妃同坐在偏殿之中,听着管事宫人们回禀宫务。 当云珠赶到景仁宫的时?候,天尚且灰蒙蒙的,只见宫门口已经满满都是等?着回话的管事宫人,见着云珠,纷纷向她行礼问安。 云珠轻声细语的将他们都唤了起来,这才施施然地抬脚往里走?去。 景仁宫内,佟佳贵妃和荣惠二嫔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纵使满心?的不情愿,表面功夫也?得做好?,她们仨人挂着如出一辙的笑意,迎着云珠的到来。 云珠随着引路的宫女走?到充作议事殿的偏殿,对,就是那个她曾经住过一段时?间的那个偏殿,当时?她住在?这里,却是要?仰佟佳贵妃鼻息的小可怜,现如今再过来,却已经是有子有宠的新晋宠妃,望着熟悉的亭台楼阁,百般滋味涌上?云珠心?头。 “乌雅妹妹,你来啦?”最和善的荣嫔率先对云珠递出了橄榄枝,云珠笑着和荣嫔寒暄起来:“是呢,多亏了万岁爷的信任,让我来帮着姐姐们管事,我真是诚惶诚恐,生怕哪里做遭了去,日后还得向姐姐们多多学习。” “乌雅氏,你便在?那里坐下吧。”佟佳贵妃冷眼瞧着,见着客套话说得差不多了,便指了指下首的位置。 云珠顺着佟佳贵妃示意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佟佳贵妃的左右两方?上?首之处,放着两把黄花梨的圈椅,圈椅上?坐着荣嫔和惠嫔,而佟佳贵妃示意云珠坐的位置,却是惠嫔下首的一个绣墩。 就这样?吗?云珠从接到康熙的旨意之时?开始,便知道佟佳贵妃不会这么轻易接受这件事情,云珠在?心?中?盘算了无数次,佟佳贵妃会用什么方?式给她下马威,是找理由让她立规矩呢,还是干脆让她坐冷板凳?种种手段都被云珠想了个遍,没想到,真的到了景仁宫,发现佟佳贵妃的泄愤的做法?居然如此一言难尽。 看着眼中?暗含得意的佟佳贵妃,云珠真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事到如今,佟佳贵妃怎么还是如此天真,康熙让她分管宫权,明显便是对佟佳贵妃有着不满之处了,这种时?候,佟佳贵妃不老实下来,反而用这种手段羞辱她,这不掣于是向康熙表达不满。 若是佟佳贵妃真的在?正经事上?使绊子,云珠不慎着了道,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是康熙,也?只会觉得是云珠技不如人罢了,然而,在?座椅上?动这些小心?思,借着这等?事情羞辱云珠,难道佟佳贵妃觉得云珠会因为这等?事便羞愤欲死,拂袖而去吗? 云珠暗自思索,既然佟佳贵妃如此得意,若她不配合,岂不是辜负了佟佳贵妃的这份好?意?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径直往绣墩上?坐下,不发一眼。 看着云珠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佟佳贵妃心?情大好?,笑着将宫权又重新分配了一下,当然,分给云珠的,自是那些费力不讨好?的部?分。 这个云珠却也?是有着心?里准备的,她干脆利索地应了下来,这让以为云珠要?推诿的佟佳贵妃错愕不已,她准备好?的那番劝告话语也?没地儿说去。 云珠沉默地看着几人处理宫务,飞快地吸收、熟悉着。 等?到这一日的议事结束,云珠对于该如何处理,心?里有了底。 等?到回了永和宫,云珠舒了口气在?躺椅上?躺了下来,她阖上?双眼,回忆着景仁宫里的种种事宜。 “春杏,你说佟佳贵妃还有没后手?”闭目养神的云珠突然问道,打破了永和宫里的安静。 “主子?”没听见春杏的回话,却听见另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云珠睁开眼,却见着夏荷守在?她的身旁,急的憋红了脸。 “是了,春杏快要?出宫,我让她这几天别当值了。”云珠这才想起,她自进宫以来便最为倚重的宫女,在?她的求情下,得了康熙的特许,能够出宫了。 对于贴身宫女离开,云珠确实有许多的不习惯,但是对春杏而言,出宫才是她的出路,云珠绝不会拦着身边人奔前程,若是因为自己不习惯而将贴身宫女强留宫中?,这种行为未免过于卑劣。 “夏荷,你也?是,若是也?想出宫奔前程,你便和我说一声,我也?会尽量帮你的。”云珠看着夏荷,许下了同?样?的承诺。 从进宫的第一天开始,春杏和夏荷便一直陪在?云珠身旁,从寂寂无名到宠冠六宫,这两个宫女都对云珠忠心?耿耿,她不愿意这两人没个好?结局。 “主子。”没想到夏荷却跪了下来:“奴婢家中?爹娘都没了,家中?哥哥娶了嫂子后,日子也?不好?过,奴婢求您,便让我这辈子都在?宫中?服侍着您,求您别让我出宫。” “你先起来。”云珠没想到,一直沉默寡言的夏荷,心?里还是这么一份心?事,她看着夏荷笑了笑:“你愿意陪着我,自然再好?不过,若你以后改了注意,也?能随时?和我说。” “谢主子恩典。”夏荷连忙给云珠谢恩。 正当云珠和夏荷说着话的时?候,小宫女传话,春杏求见。 云珠愣了一下,犹豫地看向夏荷:“春杏是今日便要?出宫了?” 夏荷无声的默认了云珠的猜测。 云珠于是坐直了身子,吩咐着让春杏进来。 只见春杏依然还是往日的模样?,噙着温和的笑意,轻巧地走?了进来,若不是手上?拿着个包袱,和她往日上?值没有二样?。 “主子。”见到云珠,春杏砰砰砰地连叩了几个头:“主子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云珠忙让春杏起来:“你我主仆一场,何至于此,我已经和乌雅家打过招呼了,你出宫后便直接去乌雅家,你阿玛和额娘也?都在?乌雅家里等?着了,等?你出了宫,你便是自由身,说是让你照顾胤禛,但你我都知道,这只是找个理由罢了,你等?过一两个月,没人关注了,你便和你那邻家阿哥定亲走?礼吧。” 云珠的一番话,让春杏的笑意变得勉强,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留了出来:“主子,您在?宫中?也?要?好?好?的,奴婢在?家中?每日为您祈福。” 看着春杏这般模样?,云珠也?伤感起来:“何必做如此姿态,你能出宫是好?事。”说完,云珠将桌上?的一个小木匣子拿起:“你我相处一场,也?是缘分,你成婚我是见不到了,这些东西便是我给你的添妆,日后嫁了人也?能多一份底气。” “谢主子恩典。”春杏将木匣子打开,只见里面满满的放着银元宝,上?面还压着几根金簪,春杏眼泪流得更加厉害。 就在?春杏的一步三回头中?,她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永和宫,拿着东西出了紫禁城。 紫禁城外,小欢子早已联系好?的马车正在?等?着,春杏挪上?马车,从掀开的帘子中?见到远去的紫禁城,在?心?里默默的和过去告别。 马鞭轻轻敲在?马背上?,马车慢悠悠地往前,市井之中?的热闹之声透过马车入了春杏耳中?,也?不知走?了多久,春杏终于到了乌雅府中?。 当家的乌雅威武还在?当差,乌雅太太却早就在?家中?等?着了,她接到过宫中?女儿的传信,早就将春杏的屋子收拾好?了,又将春杏的父母请了过来,因此春杏一进乌雅家的大门,便见到了多年未见过的父母,一时?间三人抱头痛哭,这份伤心?又勾起了乌雅夫人的思女之心?,她也?陪着哭了一场。 云珠早已将春杏安排明白,乌雅夫人将云珠的安排说了后,又歉意地说道:“我知道姑娘出了宫总是想回家的,但到底你出宫名义上?是我收养的义女,要?帮着照顾小阿哥,姑娘还得在?我们家里住些时?日。” 这事情春杏也?知道,她道谢后拿着包袱跟着乌雅家的仆人去了住处。 只见窗明几净,房间不大但很是整洁,侧耳听去,还隐隐能听到孩童的啼哭声。 春杏心?里一紧,忙看向仆人,仆人笑着说道:“您这屋子的隔壁便是小阿哥的房间,这个点正是睡醒的时?候呢。” 听了仆人的话,春杏忙将手中?的包袱放下,便要?去见小阿哥。 出了房门,小阿哥的声音越来越大,春杏循声走?去,在?一间明显更大的房间前停住脚步,将门推开,试探着走?入,正好?见到了在?乳母怀抱中?的小阿哥。 这也?是春杏在?小阿哥送出宫后第一次见到,只见原先只她手臂长的婴儿已经长大了许多,乳母怀中?的孩子只穿轻薄的纱衣,防止天热了身上?起这痱子,在?这纱衣下,是白白胖胖的身子,圆滚滚的很是喜人,原先小小的眉眼也?逐渐长开,五官隐隐露出端正的模样?。 这便是主子拼命生下来的孩子,这便是永和宫的阿哥。 小阿哥止住了啼哭,循着动静望了过来,望着小阿哥那黑黝黝的双眼,从中?似乎还能看见主子的模样?,春杏突然泣不成声。 就这样?,春杏在?乌雅家住了下来,尽心?尽力地照料着小阿哥,也?不枉她和云珠的一番情分,云珠知道春杏的选择后,内心?的担忧确实少了许多。 第92章 异动 夏日酷暑,蝉在树上有?气无力地鸣叫着,紫禁城里?的琉璃瓦被灼热的日头反射出刺目的光芒,空气中?的风都是火热的,好似呼吸之间?都能燃起火来,这等天气让人格外心烦意乱。 又处理了几个宫女的口角,云珠揉着太阳穴坐下,随手?拿起团扇慢慢扇着,团扇带动空气流动,将角落里冰鉴的凉意带了过来。 云珠松快地舒了口气,摇晃着躺椅养起精神来。 正在这时,只见小欢子一溜小跑进了永和宫,他?的怀中?还鼓鼓囊囊的,好似有?着什么东西。 “可?是春杏来信了?”云珠骤然抬头,期盼地看着小欢子?。 “是呢是呢,春杏姐姐找人送了信进来。”小欢子?笑眯眯地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摞信件,云珠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胤禛都会说话了呢!”云珠看了几行,欣喜地和小欢子?说道?:“还说得很流利呢。” “小阿哥天资聪颖,聪明伶俐,自是不同凡人。”小欢子?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对这个永和宫阿哥,小欢子?也是出自内心的想他?更好,只有?小阿哥好了,他?们这些永和宫宫人才?能水涨船高。 云珠喜笑颜开地接着往下看去,只见这一封长长的信里?,几乎都是春杏在事?无巨细地汇报着胤禛的一言一行,尽管没有?亲眼见到,但从?春杏的文字中?,云珠已经能想象到胤禛是如何从?襁褓幼儿到踉跄前行,又是如何从?声声啼哭到牙牙学语。 直到信件的最?后,春杏才?提了一下自己的事?情。 “春杏婚事?定了日子?,要成亲了,好日子?就在十月,等天气凉下来,都有?空闲的时候,正好操持婚事?。”云珠放下信件,欣慰地笑了出来,春杏出宫已经有?一些日子?了,这些天里?虽然她?一直住在乌雅家,但成亲该走的三书六聘这些流程也没落下,家中?父母一直在操持着,这不,终于过了小定,定下了成婚的日子?,春杏迫不及待地向云珠告诉这个好消息了。 云珠也很为春杏高兴,好歹忠心耿耿服侍一场,春杏能有?个好前程真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更别说春杏在信里?还像云珠请命,成婚后还愿意回到胤禛身边,照顾着胤禛长大,这份情让云珠更加感动。 “这太好了,奴才?这些日子?寻摸到一些好东西,到时候托人送给春杏姐姐。”小欢子?听?了这个消息,更是别提多开心了。会净身进宫的都是苦命人,小欢子?进宫后便无牵无挂的,别看他?好像到处都能搭上话,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一同前往永和宫那几个人,他?自己是没有?什么未来,但能看见对他?照顾有?加的春杏得到一个好归宿,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夏荷和小季子?听?说此事?后,同样欣喜异常,永和宫里?一时间?气氛都活泼许多,就连云珠都认真思索起来,给春杏添些什么嫁妆合适。 后宫中?的日子?平静无波,虽说云珠也担了一部分宫务,但前头的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做事?都是细致的,在他?们执掌后宫的那几年,方方面面都定下了完备的规矩,云珠只需要循着旧例,再按着现?如今情况稍作调整,便能将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 给春杏的添妆商议,甚至一度成了永和宫里?最?热闹的事?情。 就这样,热热闹闹地,伏天过去了,七月流火,日子?逐渐转凉,树上的蝉鸣声也悄悄地小了下来,也不知哪一天,云珠一睁开眼,忽然发现?,夏日里?恼人的蝉鸣声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早几天吹到身上还烫人的风,也瞬间?变凉了下来,若不换上妆花缎厚衣服,冷不丁一出门,还很容易被风吹得一激灵。 总之,过了处暑之后,康熙十八年的夏天就这么结束了。 天气转凉之后,就连云珠去景仁宫处理?宫中?事?情都没有?那么受罪,大夏天的,从?永和宫去往景仁宫,虽说有?肩舆可?以?乘坐,但炎炎烈日足够灼热,每次到了景仁宫,云珠都得大汗淋漓,缓上许久才?能凉快下来。 七月正是紫禁城最?舒服的时候,叶子?微微泛黄,仍在挂在枝头遮挡着阳光,澄净的天空碧蓝如许,万里?无云,偶然飘来一朵洁白的云朵,好似在湛蓝的幕布上涂画上各种形状,走在宫道?之中?,甚至都能有?一中?心旷神怡之感。 自从?天气凉了下来之后,云珠便再也不坐肩舆,她?每日都提前从?永和宫出发,走到景仁宫里?去,享受着紫禁城里?难得的好时光。 这一日也一如往昔,一大早,永和宫里?挂着的西洋自鸣钟响起,鸟儿从?小房子?里?蹦了出来,欢畅地唱着歌儿,云珠在这悦耳的乐声中?掀开被子?,开始重复上一天的事?情。 洗漱用餐梳头上妆,云珠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地弄完了整个流程。 随即接过泡得俨俨的茶,灌了一口,苦涩地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将云珠苦得一哆嗦,瞬间?便打起了精神。 等到走出永和宫宫门时,她?又是那个精神焕发的永和宫贵人了。 从?早上睁眼开始,每一项事?情都是前一日的重复,但纵然时如此熟悉的流程,云珠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劲,若让云珠描述,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就只觉得心慌不已,就连空气都觉得沉闷得不行,甚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主子?小心。”突然小季子?猛地跑上前来,将扑到云珠身前的夜猫踹开。 云珠急急后退,被夏荷扶住才?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云珠抚着胸口平复着受惊的呼吸,蹙眉看着小季子?。 “主子?,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宫中?这些野猫都乱了套,以?前都只在无人的宫殿里?待着,到了晚上宫禁后再找些剩菜剩饭,这两天一只只的都疯了一样,满宫里?乱跑,就连巡查的大人们都在帮着赶猫,没想到还是有?了漏网之鱼,让这猫惊了主子?。”小季子?也被吓得不轻,他?不是被这野猫吓得,他?是害怕云珠被野猫伤到,他?在宫外讨生活的时候,是见过被野猫抓伤的人的,没几天就突发疾病暴亡了。好在他?拦地及时,主子?没被那畜生伤到。 “这都是怎么了。”云珠平缓着呼吸,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这几日我抱如意儿,它攻击性也特别强,每次抱它它浑身毛都能竖起来,对我躬着身子?龇着牙,好半天认出人来才?平静下来。”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58节 说完,云珠顿了顿,对着小季子?吩咐道?:“宫中?这么乱糟糟的也不成样子?,万一这野猫冲撞了太皇太后、皇太后这些贵人,那我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等我们从?景仁宫回去后,你去找个御兽园的管事?太监过来,我问问这到底是何情况。” 小季子?忙忙应了。 云珠一行人这才?重新启程。 路上被这么一耽误,云珠赶到景仁宫的时候较之平日晚了些许,她?本以?为自己应当是最?后一个到达,就连佟佳贵妃将会如何阴阳怪气都有?了准备,没想到走进景仁宫充作议事?堂的偏殿,却只见佟佳贵妃高坐上首,荣惠二嫔都未出现?。 见着云珠,佟佳贵妃满腔怒火对着她?倾泻而来,只见佟佳贵妃脸色铁青,不等云珠言语,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指责:“万岁爷让我们几个掌管宫权,这事?万岁爷对我们的信任,你们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人还没来齐,这是不将万岁爷的谕旨放在心上!” 被佟佳贵妃疾言厉色地呵斥一顿,云珠顿了顿,慢吞吞地说道?:“还请贵妃娘娘恕罪,臣妾今日里?来晚,实在是事?出有?因。” 佟佳贵妃冷冷地睨着云珠,正想借题发挥起来,景仁宫的大门处突然又传来嘈杂声音。 “怎么回事?!”佟佳贵妃厉声喊道?,小宫女忙躬着身子?跑进来:“禀娘娘,荣嫔娘娘和惠嫔娘娘到了。” “到了便到了,怎的如此吵嚷,这是不将我这景仁宫放在眼中?!”佟佳贵妃怒意更甚,她?甚至都将云珠放了下来,死死地盯着进来的荣惠二嫔,就等着见着她?们的一瞬间?便立即开口训斥。 然而,佟佳贵妃的盘算终将落空。 无他?,只是因为走进来的荣惠二嫔实在过于狼狈。 只见荣嫔和惠嫔精心梳好的发髻早已委顿在一旁,金簪金钗七零八落地插在头发之上,乱糟糟的没个样子?,每个人看着都神情惊恐,好似被什么追着一般,甚至就连脚下的花盆底,都不知道?甩去了哪里?,只能见着白绫袜直接踩在地上,沾上数不尽的灰尘。 这狼狈的样子?,就连佟佳贵妃都说不出口斥责之语,她?忙站起来,惊讶地问道?:“发生何事?,你们为何如此形容?” “娘娘,有?疯狗!”惠嫔惊吓未消,话声中?已带哭腔,再说下去,便已经嚎啕哭了起来。 佟佳贵妃修剪得整齐的细眉皱起,她?见从?惠嫔嘴中?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转而看向荣嫔,荣嫔比惠嫔镇定几分,她?勉强还能将话说完整:“禀娘娘,臣妾和呐喇姐姐从?宫中?走来,在宫道?上遇到几只野狗朝我们狂吠不止,宫人们拿着棍子?去驱赶,那些野狗们甚至还追着我们跑,实在可?怕!”说到最?后,荣嫔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后怕。 佟佳贵妃听?了这话,更是不悦:“宫中?这么多人都是干什么的,怎么还让野狗在宫道?里?出没,传我旨意,令御兽房的太监们全部出来,将宫中?的疯猫疯狗都处理?了去。” 宫人领命便要离去。 云珠却突然说道?:“贵妃娘娘且慢,还请您听?臣妾一言。”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永远氏你的敌人,佟佳贵妃看着云珠严肃的神情,便知她?是真有?要事?要说,瞥了她?一眼,示意云珠说下去。 云珠也没有?客气,她?沉思着,慢吞吞说道?:“还请娘娘知晓,臣妾过来的时候,也遇见发疯的野猫,咱们在宫中?住了这么些日子?,从?没见过如此多的野猫野狗同时发疯的,它们连见着人都害怕,更别说主动攻击人了,甚至这些猫狗们还不是攻击的落单的人,是冲进了一大群人之中?,这事?情,多多少少有?点荒唐。” 荣嫔和惠嫔连连点头,证实她?们也从?没有?遇见如此离谱之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你们?”佟佳贵妃眼一凝,眼中?射出冷光,这等手?段防不胜防,这一日可?以?对付云珠她?们,殊不知那一日就被自己摊上,查,一定要彻查。 佟佳贵妃下定了决心,正想找人吩咐下去,却听?见了云珠否认了她?的想法:“贵妃娘娘,要让如此多猫狗同时发疯,这难度不小,若有?人费尽心思以?此害人,宫中?不会没有?流言传出。” “那你是什么意思?”佟佳贵妃盯着云珠,心烦意乱。 “贵妃娘娘,此异象频发,非正常之兆,臣妾请您将异象报给万岁爷,请钦天监大人们解析。”云珠跪在地上,向佟佳贵妃行叩拜大礼。 “什么!”佟佳贵妃倏然起身,几步便走到景仁宫院子?中?,指着紧闭的院门对着云珠说道?:“你让本宫找万岁爷说这几只野猫野狗的事?,你是不是觉得本宫糊涂了。” 云珠和荣惠二嫔带着一串仆人乌泱泱地也到了院子?里?,见着盛怒的佟佳贵妃,云珠头疼地揉着太阳穴,想着要如何劝说,才?能让佟佳贵妃认可?自己的想法,动物有?异,万不能掉以?轻心。 正在云珠准备继续劝说的时候,突然,地动山摇! 第93章 权利 “主子小心!”云珠站在景仁宫的院子里,只感觉立足之处摇晃地厉害,甚至无法将身子固定在原处,随着地面的晃动而左摇右倒,宫殿上金色的琉璃瓦从屋顶上漱漱而落,不时砸碎在脚边身旁。 见?此景象,小?季子、小欢子忙稳住身形,急急跑到云珠身前,两人张开手?臂将云珠护住,往景仁宫院子中空旷的地方走去。 云珠勉强维持着冷静,在宫人的护送下到了院子的正中间?,远离房屋树木的地方,掉落的砖瓦终于和她有了段距离。 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云珠终于腾出心神关注其他人。 只见?佟佳贵妃和荣惠二嫔脸色惨白地跌落在地,佟佳贵妃端庄的模样再也不见?,只余慌乱,而本就形容狼狈的荣、惠二嫔本就摇摇欲坠的发髻再也抓盘不住,乌黑的长发散落在背脊上,散落着一地的金钗,和金黄的琉璃瓦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景仁宫里为?数众多的宫女纷纷跑了出来,尖叫着哀嚎着哭泣着,甚至还有许多人直接便跪在地上不住向老天?爷磕头,祈求老天?爷的原谅。 景仁宫里乱作一团。 这时候,由于云珠还保持着冷静模样,跟着她过来的永和宫宫人也有了主心骨,倒是难得没有慌乱的。 隐隐听见?景仁宫外面也是尖叫惊呼声不断,云珠冷肃着脸,大声喊道:“都?静下来。” 云珠平日里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是宫人们公认的和善主子,许多宫人连云珠大声说话也没有听过,骤然见?着云珠这厉声冷斥的模样,一个个的噤若寒蝉,竟真的被云珠给珍珠,突然之间?,哭泣声尖叫声祈求声磕头声都?停了下来,景仁宫里骤然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能听见?。 情况危机,必须尽快将后宫稳住,不然宫人人心惶惶的,容易闹出大乱子。 云珠迅速地做出判断,她抬眼看着已经瘫软在地,喉间?断续发出嗬嗬之声,一句话也说不出的佟佳贵妃以及荣惠二嫔,摇了摇头。 应急处置,讲究一个兵贵神速,此时不是犹豫的时刻,没有时间?等候佟佳贵妃和荣、惠二嫔恢复,再商量着如何处置。 云珠骤然抬头,厉声说道:“将贵妃娘娘和荣嫔、惠嫔扶到院子中央。” “差人去向万岁爷、太皇太后、皇太后问安。” “迅速统计后宫伤亡人数。” “晓谕后宫,所有妃嫔和宫人全部从屋内出来,到空旷之所等候,膳房的师傅们全部出来,找个空旷的地方埋锅做饭。” “再晓谕所有宫人,不许乱跑,不许交头接耳,所有管事太监和嬷嬷全部长大了眼,谁也不许趁这个时候添乱。” “传令内务府,迅速调拨帐篷等必须物品。” “传令慎刑司,派专人镇守后宫,若有那等借机生事的,携款潜逃的,全部都?拿下,等回?禀了万岁爷再做处理。” 一道接一道的命令没有停顿的从云珠嘴里传出,不仅景仁宫里听见?,候在景仁宫外的那些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资格来景仁宫回?话的宫人们,在宫中地位不低,也是经历过许多风雨的,之前只是被这突然的异动惊吓,一时之间?慌了手?脚,这才惊慌失措,等有了云珠明确的指令,他们也迅速地镇定下来,诸多太监、宫女们领命而去。 就连景仁宫里原有的宫女太监们都?被云珠指使的团团转。 景仁宫宫内宫外,突然变井井有条起来,好像片刻前的天?崩地裂之景没有发生过一般。 云珠清晰、冷静的声音传入佟佳贵妃耳中,甚至很好的安抚了她慌乱的情绪,佟佳贵妃神色复杂,在这个事情上,她终究还是输了乌雅氏一头,也不知乌雅氏会如何嘲笑于她。 没想到当她好容易有了力气,往云珠那儿看时,在云珠的眼神却完全没有看到讥讽的痕迹,只见?那平日里温软如春水的眼神变得冷冰冰的,格外肃杀,好似完全没有情感一般,佟佳贵妃别别扭扭地转过头去,咬紧牙关没说半句话。 此时的佟佳贵妃作何感想,云珠全然不知,她也无意?知晓。 在云珠珠连跑似地吩咐了这一长串事情后,终于理出了些章法,云珠稍微轻松下来,原先冷肃的神色也柔和下来,微微的笑意?终于重现在云珠脸上。 “贵妃娘娘,还请您带队,咱们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是了!还有两宫太后。 佟佳贵妃骤然回?过神来,大清入关之后,和汉人学?的格外重视孝道,现如今发生如此大事,作为?后宫中的一员,必须尽快赶去慈宁宫服侍。她背上的冷汗细细密密地又冒了出来,是被地龙翻身吓得,也是想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惊得。 形容狼狈的佟佳贵妃带着同样形容狼狈的荣嫔、惠嫔和云珠向慈宁宫赶去。 是的,云珠也是同样的狼狈,只是比起其他三?人脸色苍白,披头散发似惊弓之鸟模样,云珠的发髻虽然歪斜,脸上也沾上脏污,但看着还是整洁些许。 从东六宫的景仁宫到西六宫的慈宁宫距离不短,还要应对脚下是不是的一阵颤抖。 等着云珠一行人赶到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早已在慈宁宫的院子里安顿下来,蒙古出身的妃嫔们早已赶到了慈宁宫,在旁边殷切地服侍着。 “臣妾拜见?太皇太后、皇太后,臣妾来晚了,还请恕罪。”见?此情形,佟佳贵妃直直地跪了下来,单薄的身板似乎风一吹便倒。 荣嫔和惠嫔迅速跟着跪下请罪,云珠眼观鼻鼻观心,也混入其中,随着众人请罪。 太皇太后毕竟是掌管过后宫的女人,甚至在康熙亲政前她还主理过一段时间?朝中大事,她的格局和眼界绝不拘泥于请安这种?事情。 在地龙翻身的第一时间?,她便找人问起了后宫诸事,在听到种?种?应对后,太皇太后很是满意?,在这种?时候,维持住后宫的安稳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过是小?节罢了。 于是在见?着佟佳贵妃的请罪后,太皇太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和煦地让眼前跪着的几人起来:“我知道你们都?是好的,地龙翻身本非常事,这次应对,你们做的很好,快喝点?奶茶压压惊。” 太皇太后指着简易搭起的桌子上的奶茶,让几人喝下去。 佟佳贵妃受宠若惊地接了,许是康熙曾经动过立她为?后的心思,自她进宫开始,太皇太后对她便一直没个好脸色,这次居然能见?着太后娘娘和颜悦色的模样,她一时激动地热烈盈眶,忙端着奶茶喝了起来。 云珠几人也未推辞,纷纷端起一杯。 草原上的奶茶后劲格外足,热烫的奶茶入腹,不仅佟佳贵妃和荣惠二嫔的脸色好看起来,连云珠都?感觉到格外熨帖,一直强撑着的冷静开始瓦解,手?颤抖着,都?抓不住杯盏。 太皇太后何许人也,她既然知道了后宫的诸多安排,自然更是知道这些安排出自谁的手?笔,见?着云珠如此模样,更是怜惜不已。 在草原上的时候,太皇太后便对这乌雅贵人有了不错的印象,因此当康熙回?宫后和她回?禀,想要让乌雅贵人共掌宫权,她没有否决,抱着这个小?贵人能做到什么地步的想法,一直在慈宁宫里默默观察着。 而这个乌雅氏,并没有辜负期望,太皇太后知道,佟佳贵妃为?了为?难,分配给乌雅氏的部分,全是那些费力不讨好的得罪人的活,然而这乌雅氏,在掌管宫权的这段时间?里,却能做到不骄不躁,对上不谄媚,对下不苛责,手?段柔和,行事公平,有理有据,就连被她处置了的人,都?心服口服的念她一句好,宫中的怨气都?少了很多。 这等手?段,真真是佟佳氏怎么也赶不上。 这次地龙翻身,乌雅氏当机立断的处置方式,自然也传入了太皇太后耳中,这更让她对乌雅氏更加高看几分。 于是手?还在颤抖着的云珠,感受着太皇太后越来越慈爱的目光,这让她悄悄地将奶茶杯子放下,本就挺直的腰背更加笔挺,在一众精神萎靡的人中,显得格外突出。 康熙匆匆处理完前朝的事情,心急如焚地赶到慈宁宫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这般模样的云珠。 自地龙翻身开始,无论是他见?到的宫人还是递折子进宫的大臣,都?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惊惶模样,康熙凭着帝王的威严强将他们的惶恐强压下去,又迅速颁布了一系列措施,钦天?监、户部、工部都?被他指使得团团转,这才稳住了前朝的情绪。 前朝的大臣们都?是饱读诗书之辈,依旧如此惊惶,这让康熙对后宫更加担心起来,当前朝事情安置妥当后,康熙做好了将看到乱遭遭不成体统的后宫的准备,没想到从乾清宫一路走来,后宫中却秩序井然,妃嫔、宫女、太监们全部安分守己地待着,岁有焦虑,但全不见?惊慌。 等到了慈宁宫的时候,见?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已经妥当的安置好了,云珠更是精神昂扬,这让已经被这大震愁得焦头烂额的康熙,心情舒缓一些。 康熙忙忙上前走了几步,跪在太皇太后脚下,抱着太皇太后的膝盖:“皇玛嬷,皇额娘,玄烨不孝,来晚了,请您恕罪。” 太皇太后苍老的手?轻轻地摸着康熙的额头:“万岁爷,你是这大清天?下的主人,这种?时候万不能耽搁于个人感情,你在朝堂处置此事,做得再正确不过,哀家又怎会怪你。” “更何况,这乌雅氏应对镇定,能成大事,你便放心将后宫交给她。” 太皇太后这话一出,佟佳贵妃骤然抬头,看着云珠的眼中全是愤恨的火焰,然而云珠已经看不见?佟佳贵妃了,她同样惊诧地望着太皇太后,得到的确是太皇太后更加慈和的笑意?。 康熙同样目光灼灼地看着云珠,眼中有惊喜有信赖,他虽然不知道太皇太后为?何会发出此言,但他深深相信太皇太后识人之能,既如此,他便能放心的将后宫交托。 “乌雅氏,后宫诸事,朕便命令你一力操持,万不能出岔子,你可敢应承?”康熙目不转睛地盯着云珠,沉声发问。 这是荣耀,也是责任,若此事办砸,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对于这份荣耀,云珠会拒绝吗?当然不会。 从功利的角度想,从此之后,后宫之中再也无人能够置喙于她,而从不那么功利的角度想,都?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能够一力操持,不被其他人掣肘,少了扯皮的过程,说不准她能多救上些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这件事情,云珠都?不会拒绝。 “万岁爷,我敢!”云珠深深吸一口气,将这份象征着无上荣耀的责任接了过来。 第94章 信任 大震之后,诸事纷杂,桩桩件件都等着康熙处置,一个不好,造成民众哗变,这?等后果绝不是康熙能承受的。大清入关时日尚短,民间里反清复明的起义便?没?有断过,再加上三藩之乱尚未结束,哪个都是悬在康熙头上的刀,容不得他懈怠半分。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59节 康熙在百忙之中挤出了时间前往慈宁宫问?安,见到秩序井然的后宫,再确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并未受到惊吓,便?放下?心来,将后宫诸事悉数交付给云珠,便?匆匆回了乾清宫,召文武百官议事。 云珠目送着康熙离开,直至那明黄色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她深吸口气,接管过来后宫权利。 佟佳贵妃脸色如何扭曲,荣惠二嫔神色又如何难看,云珠已经无?暇关心,她走到太皇太后身前,用力抿着嘴唇,严肃地说道:“承蒙太皇太后厚爱,臣妾必不负您。” 太皇太后满意地点头,景仁宫中的事情?她是尽知的,能在那等时候迅速反应过来,当机立断下?了命令,迅速将后宫稳定下?来的人,心性?能力都可见一斑,见着乌雅氏庄重的模样,太皇太后意味深长的说?道:“乌雅氏,既然万岁爷将后宫诸事都交付于你,你便?放心大胆的施为,宫中谁有意见,都让她来找我。” 云珠福下?身子,行?了一礼:“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慈宁宫里到底是两宫太后休息的地方,宫中事杂,人来人往,多少会扰了清净。内务府里已经在院子里迅速的搭建好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帐篷,云珠仔细检查一遍,发现各色事物都准备齐全,并无?疏漏后,便?着宫人开了慈宁宫后的寿安宫,这?宫殿离慈宁宫颇近,两宫太后有什么事情?能迅速赶来处置,在寿安宫里升殿处置起来。 云珠这?次是卯足了心思要做好,不仅为了宫人的安危,在云珠内心的隐秘角落,她希望着能借着此事,立下?功劳,求着康熙同意将胤禛接回宫中。 谁能知道当大地震动之时,云珠想到宫外的胤禛时是如何的心急如焚,若不是乌雅家及时递了口信进来,说?是胤禛无?恙,她早便?已经坐不住了。 寿安宫久未有人居住,即使宫人们迅速地打理了一番,依然有挥散不去的灰尘味道,这?宫殿朝北,即使此时是正午时刻,一日里太阳最烈的时刻,但宫室之内依然很是阴湿,云珠刚走进去,便?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哆嗦,但事急从权,此时不是挑拣环境的时候。 宫女将冲泡好的茶端了上来,云珠呷了口茶,感觉一股热流顺着肺腑而?下?,定了定神,向小欢子使了个眼色,小欢子服侍云珠日久,深知她的心意,知她已经准备好,便?走到宫道间,将听到消息后等着吩咐的太监宫女们叫了进来。 云珠有条不紊地处理起事来。 宫妃们已经被?内务府在院子里安置下?来,除了受到惊吓之外,没?出什么事情?。 事有轻重缓急,云珠得知宫妃安好后,派人向她们传话,若有事情?可来寿安宫寻她。之后便?将注意力放在宫人身上。 宫女太监们是这?个宫中存在最多又最容易被?忽视的人群,这?时候才是最需要关注的。 云珠先?是让各宫掌事宫女统计好宫内的伤亡情?况,对?于罹难的宫人们赐下?抚恤,又吩咐小季子拿着她的腰牌去太医院请来太医,给受伤的宫人们治伤。然后又吩咐着御膳房的掌事太监们,务必保证宫中的供应,万不能让宫中出现口粮不足情?况。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派人去各宫殿中三令五申,余震尚且未知,千万要在空旷之处待着,万不能进宫殿之中。 等这?些最着急的事情?处理完了,云珠这?才看着等着回事的宫女太监们,将他们回禀的事情?桩桩件件处理清楚。 宫权不是这?么好掌的,云珠自从接过了这?份担子,便?日夜住在寿安宫中,除了让夏荷回永和宫收拾了些衣物,云珠和她的贴身宫人们都寸步未离寿安宫。 后宫人员事杂,大震之后本就?人心不稳,再加上又不能在殿内待着,内务府的帐篷东西再怎么全,到底没?有殿内舒适,一天?两天?的,纷争便?多了起来,云珠不仅要忙着操心震后处置事情?,还得抽出功夫处理起宫妃们的扯头花,这?滋味,真是谁管谁知道。云珠对?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真是敬佩不已。 除此之外,云珠操心着更多。 宫中伤亡情?况已经统计上来,情?况并不容乐观,毁了的宫殿尚且不提,宫女太监们死?伤不少,许多人甚至是因为感受到地震心慌意乱,站在原地等着被?砸,这?让云珠决定一定要尽快进行?逃生培训。 钦天?监已经传来消息,此次地震发生地方,在京郊的平谷等地,此次大震堪称天?地变色,地裂数丈,黑水并着泥沙从地底泛起,禾苗不存,平谷之人流离失所,堪称大灾。 云珠不知钦天?监如何计算,但根据她模糊的印象,此等大震之后,余震必然不少,万不能掉以轻心。 防震培训,刻不容缓。 云珠先?是向太皇太后请旨,让小欢子和小季子持太皇太后懿旨去太医院和钦天?监等地方将震后如何逃生、如何处置等情?况问?了个清楚,然后才找来各宫的掌事宫女太监们,让小欢子和小季子将该如何行?事说?个明白。 带说?完这?些事后,再秉太皇太后之威,严令要求各宫必须进行?疏散演练。 这?般大的动静,甚至都引起了康熙的注意。 康熙这?些日子也不好过。 所谓天?子,便?是受命于天?,京中出如此大事,必然是上天?对?天?子的不满,康熙在震后第一时间召见心腹官员,商议如何处置,第二日便?毅然下?了罪己诏。 随即又去天?坛祭天?。 这?两个手段下?来,原本对?着大清朝廷隐隐不满的文人,也说?不出什么。 康熙遂又吩咐取白银十万两,用于赈灾,凡旗人房子倒塌无?力修葺者,每间赐银四两,民间房子倒塌无?力修葺者,每间赐银二两,死?亡人口家庭无?力装殓者,每人赐银二两。 最重要的是,康熙还下?旨,免通州、三河、平谷三地田租,其余地方根据受灾严重情?况,酌情?减免。 这?些旨意从乾清宫里不断发出,很好地安抚了人心惶惶的民心。 从平谷等地拖家带口逃难的百姓,又慢慢地往家园走去。 家就?在那里,若非实在逼不得已,谁又愿意抛弃祖辈住着的家园呢。 等康熙收到平谷县令的奏折,言之平谷之地已逐渐恢复,他的心思终于能从前朝中抽出一分,关注后宫,这?才发现,后宫事情?好似不如他预料的那般顺畅。 先?是康熙去慈宁宫请安之时,发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依然住在帐篷之中,尽管帐篷中各类供应一应俱全,万没?有委屈了两宫太后,但此时地震已停,还让老祖宗们住在院子里,却是身为人子的不孝。 待问?道这?事云珠特意交代的,太皇太后欣然应允后,康熙的脸色骤然变得很是难看。 “后宫中都是如此?”康熙随手叫来一个慈宁宫的宫人,沉声问?道。 慈宁宫的宫人早便?对?在帐篷中居住不满,两宫太后身份尊贵,无?人敢怠慢,而?他们这?等服侍的下?人,由于条件有限,只能挨挨挤挤住着,很是不便?,更别说?这?乌雅贵人别出心裁搞出什么应急演练,下?了至还不得安生,真真把他们当兵卒训练,听见康熙如此询问?,慈宁宫的宫人仗着服侍太皇太后的情?分,心一狠便?将云珠做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出来。 直到被?苏麻喇姑听见喝止才住嘴。 这?宫人被?苏麻喇姑呵斥,瑟缩了一下?,但一想到乌雅贵人的下?场,内心很是快意,她悄悄地打量着康熙,只见康熙却没?有刚询问?之时的严肃,反而?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让宫人生出不详预感,难道她说?的这?些话却反而?帮助了这?乌雅贵人? 康熙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厌恶地瞥了一眼,苏麻喇姑何等机敏,就?这?一眼便?察觉到康熙的不满,待康熙离开后,便?冷冷的看着这?宫女:“慈宁宫庙小,容不下?你这?大佛。” 说?着便?不顾宫女的哭嚎,找人将她逐出慈宁宫。 康熙乍然见着两宫太后居住在帐篷里,很是生气,然后当那宫女越说?越多后,刨除掉添油加醋的地方,康熙也知,云珠此举必有目的,至于何目的,康熙倒也能猜测到几分。 想了想,康熙还是抬脚往寿安宫走去。 慈宁宫中发生的对?话,云珠丝毫不知,她仍然兢兢业业地处理着宫中诸事,人命关天?的大事容不得分毫疏忽,她全部的精力都在这?事上面?,当康熙走到寿安宫时,见到的便?是未施脂粉,嗓音沙哑的云珠。 只见眼前女子虽眼下?青黑,却指挥若定,胸有成竹,而?宫女太监们也对?她恭恭敬敬,心服口服。 这?般模样的云珠,康熙从没?见过。 他欣赏地看了好一会,这?才走进寿安宫中。 原本殿中回事的宫人们呼啦跪了一地。 康熙挥手让他们离开,直指看着云珠:“朕听闻你所做所为,这?是为何?” 云珠向康熙行?了一礼,平静地说?道:“禀万岁爷,臣妾找人翻查过前朝史书?,如此等地面?崩塌的大震,往往非一次所能结束,您信任臣妾,将宫中诸事交付,臣妾便?万不能负了您的嘱托。” 康熙冷静地看着云珠:“你可知你这?番行?为,宫中已然生怨。” 康熙没?说?的是,这?些日子他忙于朝政,也听梁九功提过几句,不少妃子都到乾清宫寻他告状乌雅氏种种行?为,只他忙于前朝赈灾,无?心搭理。 “万岁爷,臣妾知。”云珠了然地看着康熙,再怎么着,她此时也是掌着宫权的妃嫔,后宫妃子的动向早有人汇报给她,她不仅知道谁去了乾清宫,甚至连她们说?的话她都清清楚楚。 只,在云珠心中,比起这?等怨怼之语,护住宫中诸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虽没?多说?,但眼中明明白白表现出了这?番意思。 望着云珠眼中跳动的火焰,康熙沉声问?道:“乌雅氏,你可知此事后果,若之后无?大震,后宫如此多的怨怼,朕也护不住你。” 云珠同样认真地回道:“万岁爷,若臣妾猜想错误,此为大清之幸,臣妾不悔。” “好,好一个不悔,既如此,朕便?信你。”康熙抚掌赞道。 随即便?离了寿安宫。 云珠平静地送走康熙,又将宫人们叫进来处理未竟之事。 当天?,乾清宫便?传来消息,万岁爷令内务府在乾清宫前广场扎帐篷,万岁爷携太子爷入住。 第95章 晕厥 乾清宫消息传出,满宫皆惊,后宫中能?得到康熙宠爱的嫔妃不少,但能?得他?信重之人,却是屈指可数的寥寥几人,这其中还包括去了的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康熙甚至不仅自己住进帐篷之中,连最为宝贝的太子也带着一同住入了帐篷,这等给云珠撑腰的姿态,真真的非同一般。 这等特殊对待,先不提多少宫妃对云珠更加眼热,也?不说?多少宫人们将云珠摆放到了?更重要的位置,最直接的是,后宫中那些对云珠不许她们回宫殿的不满之声,全部消失匿迹。 康熙的态度如此明显,谁有那么天大的胆子再对这些措施心生怨怼。 甚至有些家里父兄在朝中当官,消息灵通的人,隐隐约约还听说康熙找了朝中大臣们商议,将云珠在后宫弄的这些措施在震中的平谷等地推行。 涉及到了?前朝大事,更加无人敢置喙。 紫禁城中明面上?又恢复了?宁静,云珠终于可以不用每日里应付各宫妃嫔的质问,解答为何此时还不能?回宫,能?够将全副精力用在正事之上?。 京城的秋天,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太阳终于褪去了?夏日的灼热,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湛蓝湛蓝的天空下,偶尔能?看见成群结对的大雁向南边飞去。 然而这份舒爽的秋,此时无人有欣赏的心思,每个人都在思索着?,什么时候才能?回宫,不用住这临时搭建的帐篷。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转眼?之间,康熙已经在帐篷里住了?不少日子,太子爷从一开始的新鲜,到了?现如今的厌烦。 太子胤礽自出生开始,便没有吃过?苦,康熙怜他?年幼丧母,对他?照顾有加,随着?康熙住在乾清宫里,一应供应均是帝王规格,甚至很多东西?比康熙用的还要好,这样在富贵窝里长大的太子爷,对着?简陋的帐篷,新鲜了?一些日子之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皇阿玛,儿臣想回宫中居住了?,什么时候能?回去啊?”年幼的太子委屈巴巴地站在帐篷门口?,等着?康熙的回来,当见到康熙的一瞬间,他?委屈的扑上?去,抱住康熙的大腿,可怜巴巴说?道。 “保成,京中大震,宫中都损坏了?三?十多处宫室,再?等等,等确认了?这次震完后,再?回宫。”康熙抱起胤禛,轻声哄着?。 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然而在太子面前,所有的规矩都形同虚设,胤礽不仅是大清朝钦定?的继承人,同时也?是康熙生命的延续,是康熙想象中能?够承接他?的政治抱负,他?的理念思想,他?的一切一切的人。 对于这样的太子,康熙又如何能?不怜不爱。 “皇阿玛,是乌雅母妃不让我们回宫吗?”胤禛将头?靠在康熙的肩膀,嘟囔着?:“她真坏。” 康熙轻轻拍着?胤礽的背,原本?慈祥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冷冷地环视着?服侍胤礽的宫人,眼?中的杀意丝毫没有掩饰。 太子身边,不需要这样嚼舌根教?坏太子之人。 感受到如此杀意,太子身旁的乳母宫女们忙跪下请罪。 正在此时,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乾清宫上?的金瓦,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掉,没个停歇。 康熙一把将怀中的胤礽抱的更紧,后怕不已,若是没有乌雅氏的坚持,他?们早已搬回了?宫中,若是胤礽受了?什么伤,真真是往他?心窝子里扎。 不断传来的声响让胤礽白了?脸庞,他?从康熙的肩头?抬起,望着?震动?的大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乾清宫里的宫人们,却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不仅乾清宫,后宫之中各宫的妃嫔宫人们,同样如此。 这都是云珠这些日子坚持演练带来的成效,和第一次大震的慌乱想比,这次震动?同样可怕,却没有了?那次的兵荒马乱。 这一日是康熙十八年的七月二十八日,这一日里连震三?次,给宫中之人带来的惊惧不可言说?,好在,在云珠的各种预防措施下,这一日的地震,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这让很多一直腹诽云珠的人,彻彻底底的对她服气起来。云珠在宫中威信一时无两,再?也?无人置喙。 康熙在得知了?后宫伤亡后,也?加大了?对平谷等地的推广力度。 次日午时,又是大震,宫人习以为常的从帐篷中跑出,云珠看着?她们熟练的动?作,欣慰不已。 隔一日,八月初一的子时,夜半时分又是大震,好在都睡在帐篷中,帐篷压下来后很快便能?抬起,有人受伤但并无人因此去世。从这一日开始,好像解锁了?什么封印,八月十三?、八月二十五日又是夜间大震。 此时距离第一次地震,已快两月。 等到九月初八、十二、十三?两天京师再?次大震之后,又过?了?些时日,京中风平浪静,原先的一些地震征兆也?消失不见。钦天监终于上?了?奏折,大震已止,余下小震已不会波及到京师中心。 康熙派人将钦天监上?奏的内容告知云珠,云珠终于松了?口?气。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60节 从七月至九月,近三?个月的时间里,云族的精神一刻都没有松懈过?。 她甚至连永和宫都没有回,在寿安宫前扎好的帐篷里就地住了?两个多月。 原本?便弱柳扶风的云珠,身形更加瘦削,脸色白到透明,更有西?子捧心之美感。 然而云珠的这般模样,却让夏荷忧心不已。 这两个多月,云珠每日里殚精竭虑,食不下咽睡不安寝,生生在用自己的心血熬着?,每每夏荷都恨自己笨嘴拙舌,不若春杏那般能?言善道,能?哄着?云珠多用上?几口?饭。 “主子,前朝的大人们都这么说?了?,是不是咱们便可以回去了??”夏荷欣喜不已:“您也?能?找太医好好调养调养。” 云珠同样欣喜,她想了?想,谨慎地说?道:“我们去趟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回禀此事,请太皇太后的懿旨。” 至于调养之事,也?确实要提上?日程,这些日子下来,她明显感觉到了?精力不济,等过?了?这段时日,必须要好生歇上?一段日子。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得知钦天监的上?奏,同样高兴不已,这些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下来,太皇太后已经不习惯如此长时间的居住在帐篷之中。 于是,太皇太后率先点头?,迈步回了?慈宁宫中。 在太皇太后之后,其余各宫妃子也?纷纷回宫,云珠也?终于可以离开潮湿逼仄的寿安宫。 永和宫里,被留在永和宫的宫人们翘首以待。 见到从肩舆上?下来的云珠时,众多宫人一拥而上?,眼?含热泪地迎接着?云珠。 云珠笑着?受了?他?们的礼,在诸人的簇拥下回了?宫中。 走进熟悉的宫室,望着?熟悉的摆件,云珠紧绷的精神终于舒缓下来。她斜斜靠在罗汉榻上?,召来了?一个叫秋菊的宫女,这是春杏走后云珠从二等宫女里新提拔起来的,行事是个稳重的,这次云珠带着?夏荷和小欢子小季子去了?寿安宫,这两个多月近三?个月的时间,便是让秋菊留在永和宫中守着?家门。 “主子吉祥。”秋菊对着?云珠福下身子,深深地行了?个礼。 云珠示意秋菊起身,慢慢说?道:“这些日子我不在,永和宫中也?发生什么事情?” 秋菊四平八稳:“主子,宫中无事,不过?昨日里奴婢收到宫外?乌雅家送来的信件,尚未来得及给您送去。” 云珠神情凝重地将秋菊手中的信接过?,迫不及待地撕开,这些日子里诸事繁杂,小欢子有些日子没有出宫了?,这封信也?不知道乌雅家找了?多少人才递进来。 然而,能?让乌雅家找这么多人,就为了?将这封信递进来,也?足见事情的重要了?。 撕开信封,云珠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跳过?例行的问安之后,一行字跃入眼?帘。 “啊!”云珠短促地惊呼一声,手中信件随之跌落,云珠自己则是软软地沿着?罗汉榻的靠枕滑下。 “主子!”云珠突然的晕厥,让永和宫人慌了?手脚,小季子拿着?腰牌飞快地往太医院跑去,夏荷秋菊七手八脚将云珠扶着?躺下,也?不敢多做些什么动?作,手足无措地站在罗汉床前。 小欢子眼?珠一转,也?拿着?腰牌出了?宫去,和小季子往太医院跑不同,小欢子奔跑的方向是乾清宫。 乾清宫里,康熙已经带着?太子回了?殿中,太子见到熟悉的屋子,开心地跑来跑去,康熙则含笑看着?,尽显天家父子情深。 梁九功听了?小欢子报信,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此等情景,他?犹豫了?一下,止住了?即将说?出的话,反而像个木桩子一样,站了?半天,直到太子玩累了?,被乳母抱下去,这才上?前,将乌雅贵人昏厥的消息上?奏。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了?梁九功一眼?,却也?没有责备什么,只?径直往永和宫前去。 梁九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赶紧跟上?。 随着?云珠在后宫势大,太医院愈发不敢糊弄于她,小季子刚到太医院,院正听说?永和宫召唤后,迅速带着?药童,背着?药箱往永和宫赶去。 等康熙到的时候,太医院院正已经在永和宫中把脉了?。 “情况如何?”康熙急忙问道。 这突然的问话将院正吓了?一跳,眼?角余光瞥见明黄色衣角,忙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这永和宫贵人真真不可小觑,才昏倒多长时间,万岁爷便赶了?过?来,院正心里嘀咕着?,好在,刚刚把出的脉象,并非坏事。 院正忙跪了?下来,向康熙回禀云珠的脉象。 康熙先是一怔,随即大喜,望着?云珠的眼?神中,满满都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第96章 德嫔 “不,快跑。”云珠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永和宫中却是喜气洋洋。 见着云珠惊恐的模样,康熙三两步走到罗汉榻前,伸手按照云珠的肩,瘦削的脸上带着疲惫神色,却掩不住他眼中的喜意:“慢点慢点?,别伤了孩子。” “孩子?”云珠喃喃自语。 “是的,孩子。”康熙重重点?头,眼中闪着云珠看不懂的光:“太医说你又?有了身子!” “天佑大清,天佑大清啊!” 康熙内心的喜悦再?也抑制不住,京师大震,在世人眼中便是皇帝失德,尽管康熙迅速地颁布了罪己诏,并且前往天坛祭天,但这依然损了皇族的名声。此?次云珠有孕,这个?好消息多多少少能?冲淡前些?日子的阴霾,甚至可以说这向天下证明了,天未厌弃爱新觉罗氏,特给爱新觉罗赐福。 这个?孩子到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 云珠怔忡地摸着肚子,迟疑着:“可,可是...”未竟之语却是不好再?说下去了,这两个?多月里,云珠的月事都来了,虽说时间不准,量也不大,但云珠一直以为?是精神压力?太大造成的。这等特殊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一直没召太医看诊。 这又?怎么会?有孩子呢? 云珠没说,康熙却明白了她的意思,毕竟夏荷和院正的对话,康熙也都听见了,他康熙虽然怜爱地将云珠散落的鬓发挽至耳后,亲昵地责备:“且还说呢,太医说你前些?日子心神损耗太过?,这才导致身子不爽,朕的孩儿都快三个?月了才被?发现,你都第二次做额娘了,怎么还这般不小?心,以后可万不能?如此?。” 第二次做额娘,心中五味杂陈的云珠听着这话,终于从懵了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想起她昏倒前看到的信件,骤然握住康熙放在她脸侧的手:“万岁爷,臣妾求您,将胤禛接回宫来。” “朕派人看过?了,胤禛在乌雅家养的很好。”康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云珠的请求。 云珠听了这话,激动?起来,她伸出手搂着康熙的腰:“万岁爷,臣妾求您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云珠眼角滑下,浸湿了康熙的衣裳。 若是其他人这般作态,康熙早已?难以忍受拂袖而去,然而此?时抱着他哭的伤心的是云珠,是很得他喜爱,并且刚立下大功的云珠,这让康熙犹豫一瞬,还是妥协,他抚摸着云珠背上的秀发,长叹出声:“乌雅氏,不是我不愿意将胤禛接回来,实在是清宫中养不活孩子啊!” 云珠眼泪流得更急:“万岁爷,自大震以来,每每想到胤禛在宫外?,臣妾心中总是心如刀割,这真?真?是在活活惋臣妾的心,求您将他接回宫中,让臣妾看顾着。” 康熙将云珠轻轻放在枕头上,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乌雅氏,你是个?懂事的。” 说完,便带着梁九功离开了永和宫,云珠看着康熙的背影,眼神灰败。 “主子。”在外?间隐隐听见云珠和康熙争执的小?欢子走了进来,跪下磕头:“主子,奴才这便去乌雅家瞧瞧,您便放心吧。” 别为?了这件事和万岁爷争吵了。 这句话小?欢子没说,但他眼中却全是这个?意思。 云珠刚刚止住的眼泪,在听了小?欢子这话后,又?控制不住的滴了下来:“放心,放心,说得轻巧,为?了护好胤禛,春杏命都搭上了,这让我如何放心!” 说完这话,云珠将帕子盖住脸,掩盖住满脸的悲伤。 这悲伤不仅是为?母子分离而悲伤,也是为?了春杏而悲伤。自从康熙十四年进宫以来,春杏便一直陪着她,朝夕相处三年下来,两人之间的感情极深。 云珠想尽办法让春杏提前出宫,也是想她有个?好的归宿,没想到婚期将近,春杏人却没了,这实在让云珠痛苦不已?。 “什么?”云珠这话说完,不止小?欢子,夏荷和小?季子也惊呼出声,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春杏姐姐不都要嫁人了吗?” 云珠不愿意回想刚见到这封信时如遭雷击的心情,她虚弱地将落在罗汉榻上的信件递出去:“刚收到的信里写着呢。” 勉强识字的几人接过?信件,慌慌忙忙地看下去,却是如云珠所言。 在乌雅夫人想方设法地进来的信里,详细写着七月初九地震当日的情形。 春杏已?经定了出嫁的日子,想着最后再?伺候小?主子几日,便当全了主仆情分,于是拿着针线在胤禛的屋里趁着天光绣着嫁妆。 正当春杏咬断绣线的时候,突然感觉强烈的晃动?,屋檐上的灰尘簌簌直掉,这让春杏深感不妙,一把上前抱起胤禛便往外?跑去,刚走到房间门口,整间屋子便倒了下来,春杏撑着最后的力?气将胤禛递给了门外?人的手上,自己却被?屋子压住,出不来了。 当时一片慌乱,乌雅夫人软着腿接过?胤禛,见他还是睡得香甜,赶紧使人给云珠送信报平安,等稍稍安顿好之后才知道,宫中贵主子嘱托她多多照顾的春杏,被?压在了房子里面,没能?救出来,这又?赶紧写信送给云珠。 然而这时的云珠已?经驻守在寿安宫,恨不得将一个?人当八个?人使唤,小?欢子每日里忙得脚打后脑勺,实在没能?出宫拿信,等这封信辗转到云珠手上时候,春杏的七七都已?经过?了。 轻轻地啜泣传来,云珠撤下帕子,见着夏荷通红的眼眶:“主子恕罪,奴婢想着春杏姐姐,便心中难过?,犯了忌讳。” 宫中规矩,无论受了多大委屈,心中多少难过?,宫女都不能?在主子眼前哭泣,夏荷这般模样,若赶上计较的主子,受些?惩罚是少不了的,然而,在永和宫,云珠只再?用帕子蒙住同样通红的眼眶,只当作不知:“我这一辈子都感念春杏的好,夏荷,你去开我钱匣子,包上写没做内务府标识的金银玉器,小?欢子明日帮我跑一趟,将这些?东西送到春杏父母手里。” 夏荷和小?欢子忍着悲伤,也应了下来。 春杏的离开,让云珠更加想将胤禛从宫外?接回来,她让永和宫小?厨房的出资,每日里用莲子和梨子换着花样做各种食物,再?送到乾清宫里。 于是乾清宫这些?日子的点?心,突然多了许多莲子羹、银耳莲子汤、冰糖炖雪梨等等,这让嗜甜的太子吃得脸都圆了一圈,对这乌雅母妃印象好了几分。 康熙刚开始接到云珠送来的甜点?,只视作寻来,等到莲子、梨子换着花样吃了几天后,他终于明了云珠的言下之意。 这,这心思真?够灵巧的。 康熙失笑?,然而他还是不愿意胤禛回宫,清宫中夭折了多少皇子,直到胤褆送出宫去养着,等大了才接回宫中,这才真?的立住了,现在胤禛的年龄还是太小?,此?时若是让他回宫,康熙实在担心这个?儿子也熬不过?去。 尽管不愿意让云珠失望,然而康熙骨子里还是那个?唯我独尊的帝王,他拿起勺子,舀了口莲子羹,感受着嘴里甜丝丝的滋味,大笔一挥,下了道圣旨:“晋封贵人乌雅氏为?德嫔。” 这份旨意,石破惊天般,在后宫中掀起偌大波澜。 康熙后宫晋升向来有规矩,都是一批一批的妃嫔进行晋升,便如同康熙十六年的大封后宫,像云珠这般单独一个?封嫔的,在康熙的后宫里闻所未闻,可以说是前无古人,这不知激起了多少人的嫉妒,拉了多少人的仇恨。 这可是实打实份位,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恩宠,更何况,这乌雅贵人,哦,不,现在要叫德嫔了,她竟然又?有了身孕,真?的是什么好事都让她一个?人占全了。 然而当其他宫妃对着云珠嫉妒不已?的时候,云珠却全然不似她们想象的那般春风得意。 接到康熙圣旨的那一瞬间,云珠便知道自己隐秘的心思被?康熙看穿,而康熙的选择是用份位安抚,而不是允了她的所求,将胤禛接回宫中,这让云珠很是挫败。 康熙郎心如铁,云珠再?次断了希望。 从这一日开始,云珠开始夜夜不得安眠,每每睡着的时候,便总能?在梦中听见孩童的啼哭之声,在大声喊着:“额娘。” 然而当云珠大声回应的时候,又?会?突然从梦中醒来,只能?看到空荡荡的寝殿。 睡眠不稳,一日两日尚且还好,时间长了,总会?让人精神不济,更别说云珠腹中还有一个?胎儿,这让云珠更加难受。 等到康熙忙完这一阵事情,再?次走到永和宫时,便被?云珠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见云珠丝毫不见丰腴,甚至看着更加消瘦,更重要的是,云珠此?时的神色实在憔悴,和怀胤禛的状态截然不同,怀着胤禛的时候,云珠身上的肉也没长多少,但她气色极好,全不似如今的苍白模样。 “太医,宣太医。”康熙一脚踹在椅子上,将黄梨木雕花圆椅踹翻,愤怒喊着。 云珠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守在永和宫的太医听到天子愤怒的宣召,连滚带爬跑了进来,这胎,云珠还是钦点?了刘太医负责。 见到刘太医,康熙压抑着怒火,冷冷问道:“朕将德嫔和小?阿哥交给你们照料,这便是你们照料的结果?” 面对着康熙的怒火,冷汗从刘太医额头上滴下,他斟酌着向康熙回禀:“禀万岁爷,德嫔娘娘这是心思郁结才会?如此?,若娘娘不放宽心胸,臣开多少药也没有用。” 康熙皱着眉思索着,他没想到云珠心里还没放下这个?念头。 “而且,”刘太医见觑着康熙的神色,心一狠干脆说道:“娘娘如此?郁结于心,不但对娘娘身子有碍,很容易也会?伤了腹中小?阿哥。”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61节 康熙骤然抬头,看着刘太医笃定的样子,久久没有动?作。 最终,他还是看向云珠,艰难地说道:“朕允了,你好好养好身子。” 云珠心里一动?,好似沉重的石头终于挪开,她看着康熙,终于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云珠这一笑?,好似驱散了之前的阴郁,让康熙也跟着欢喜起来,不再?后悔这个?决定。 康熙口谕既出,去接胤禛的宫人很快便往宫外?走去,胤禛此?时年岁尚小?,还没到去东西五所的时候,得在永和宫里随着云珠居住,好在永和宫里清净,没住其他人,内务府派人打开永和宫厢房,迅速将其清扫干净,又?从库房里精挑细选了摆件,胤禛未来的房间便准备好了。 这时,派去接胤禛的宫人也回了宫中,母子两人终于团聚。此?时,离母子分离,已?近一年。 第97章 母子 一年的时间不长,日?升日?落,睁眼闭眼之间便已经过去,而一年的时间又好像很长,出现在云珠眼前的孩子,只能依稀看出他出生时的模样。 抱出宫时尚且是在襁褓中的稚儿,等再次见到,却到了牙牙学语之时,甚至都可以不用人扶着,歪歪扭扭的走路了。 “长大了。”云珠眼中噙着泪水,将胤禛搂紧,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 许是母子连心,胤禛被云珠如此?大力拥抱着,居然也没有露出不舒服的神色,他趴在云珠的怀里?,亲昵地蹭着云珠的脖子。 感受到脖颈间暖呼呼的热量,云珠心中被一股股的热流冲过,身体的不适,精神的疲惫好似都在瞬间消失。 就连晚间睡觉都安稳起来。 云珠给胤禛准备的屋子是永和?宫的东厢房,里?面的每一件东西,上至雕花木床,下至窗纱窗帘,全都是云珠亲手挑选的,厚厚的棉花被缝在垫子里?,将桌椅的边边角角全部包住;蒙古最巧手姑娘们编织出来的柔软地毯大块大块地铺在地上,踩在上面好似陷入云朵,软绵绵的,确保胤禛不会受到什么意外伤害。 江南进贡的最最细密绵软的料子被云珠找了出来,做成一件件贴身的小衣服,连线头都被藏的严严实实,全不能扎到胤禛娇嫩的肌肤,这衣裳柔软透气,胤禛一穿上便喜欢上了,每日?里?穿着这些衣服在永和?宫里?跑上跑下。 云珠也?不拘着,胤褆已经?进学,皇子的课业云珠在理事的时候隐隐也?听到几分,真真是超高压教育。 胤褆五岁进学,太子爷也?已经?五岁,万岁爷已经?吩咐了重修毓庆宫让他居住,估计下一步也?是要进学了,按着阿哥五岁进学的规律,胤禛也?没几年自在时光了,在这永和?宫里?,便让他随心所欲吧。 于是,从乌雅家?进宫的胤禛,在发现了永和?宫人对?他甚至比乌雅家?还纵容后?,迅速适应了环境。 对?于宫内的一切接受良好。 永和?宫里?热闹纷呈,明明只多了胤禛一个孩子,但氛围轻松欢乐许多,甚至就连云珠,夜间里?睡觉也?安心起来,再没有被噩梦惊醒的时候,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好,总算有了几分孕态。 在查出怀孕后?,云珠便以精力不济为由,将宫权交还给了康熙,现如今宫中又回到佟佳贵妃、荣惠二嫔三分天?下的局面。 至于有没有宫人将这几人和?云珠作对?比,这就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讲。 但这些事云珠毫不关系,永和?宫里?日?日?大门紧闭,云珠在宫内养胎养崽,好不快乐。 时光缓缓,岁月悠长,叶子从绿变黄,木叶从树梢打着旋而下,掉在地上,盖住了土地,也?淹没了流逝的时光。 胤禛在宫中过得越来越自在。 担心胤禛受寒,也?担忧云珠着凉,永和?宫的炭盆早早便点上,自从封嫔之后?,云珠的份例更多,再不似刚入宫之时,冬日?里?还得计算着用炭是,生怕炭不够了,冬天?受冻。 现在的云珠,已经?不需要为了这等事情烦心。 永和?宫里?温暖如春,胤禛穿着云珠准备的单衣,在殿内四处跑动。 好半天?好像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他疑惑地跑到云珠身前,含糊着喊道:“额娘。” 是的,胤禛已经?会喊额娘了。 云珠现在还记得,她第一次听见胤禛叫她时内心的震颤。 那是胤禛刚进宫没多久的时候,那一天?,康熙又到了永和?宫,虽然云珠现在有孕,不能侍寝,但云珠子在康熙心中,总归是有几分特殊的存在,隔三差五的会到永和?宫坐坐,陪着云珠吃顿饭,聊聊天?,甚至有时候会留宿在永和?宫。 也?不做什么,就是单纯的享受永和?宫里?宁静祥和?的氛围。 每每走进永和?宫,康熙都觉得时光好似在这里?暂停了,云珠永远有那么多的想法,将永和?宫打理的舒舒服服,春日?小雨,在屋檐下手持一杯清茶,慢看春燕筑巢;夏日?晴空,在紫藤下喝下一杯饮子,倾听蝉声?鸣鸣;秋日?惠风,在明月下轻摇一把团扇,浸染丹桂芬芳;冬日?大雪,在炕桌上煮上一杯新酒,感悟雪花簌簌。 年年岁岁的时光就在此?停歇,只有云珠独留时光之内。 “万岁爷,咱们小阿哥又长大了呢!”云珠抱着胤禛,惊喜地说道。 “你还怀着身子,小心些别伤到了。”见胤禛胳膊腿有力的模样,康熙既是欣喜于小儿子的健康,又忧心云珠腹中的孩子,脸上神情一时喜,一时忧。 “没事的,胤禛可乖了。”云珠怜爱地摸着胤禛光秃秃的脑门,也?不知是不是胤禛格外懂事,自从往云珠身上扑被宫女?拦了一次后?,以后?见到云珠都只靠着她,不会再横冲直撞。 “此?事没得商量。”尽管云珠这么说,但康熙看着胤禛肉乎乎的胳膊,还是不甚放心,他说完后?便让乳母将胤禛抱走。 被乳母抱起的胤禛,感觉突然从罗汉床上悬空而起,初时还觉着是云珠在和?他玩闹,口中啊啊的喊着,手还伸向云珠的方向,等到感觉离云珠越来越远,意识到乳母要将他抱走,突然知道事情真相的胤禛,瞬间便哭了起来,哭声?震天?,很快脸便胀得通红。 看着胤禛这小可怜模样,云珠那可慈母心早就忍不住了,她犹豫地看着康熙脸色,正准备让乳母将胤禛放下,就听见胤禛在哭嚎中含糊喊出了:“额娘”二字。 云珠瞬间呆住,她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康熙:“万岁爷,您听见了吗?小阿哥刚刚叫我了?” 康熙也?同样惊喜,他的孩子不少,但这么多孩子中只有太子胤礽才?是他一手带大的,其他人的成长他都没有参加过,上一次见到孩子学习说话,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乍然听见胤禛喊额娘的声?音,康熙心中一软。 他眼中含笑的看着云珠,轻轻点头。 眼泪瞬间便从云珠眼中掉了下来,在听见胤禛明明白白叫她额娘这一刻起,她突然感觉到一种血脉的联系,她在这个飘飘荡荡的大清朝,突然便有了根,有了心底的安心之处。 这含糊叫着额娘的幼儿,谁能想到这是未来的雍正大帝呢?看着胤禛这般模样,云珠全没有得知这儿子是未来皇帝时候的想法,等着儿子登基自己当皇太后?享福。 现在的云珠,满心满眼都只想着这孩子能平安快乐的长大,如果当皇帝还得吃苦受罪,那这皇帝不当也?罢,就如同东坡先生那句诗中所说,但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欣喜、激动、喜悦种种心绪涌上瘾头,云珠慈爱地让乳母将胤禛又抱了过来,康熙同样为儿子说话而欣喜,默认了云珠的吩咐,听着云珠不断逗着胤禛说话,他也?饶有兴致地教着胤禛叫皇阿玛。 明亮的烛火将三人的背影投射在窗户上,就如同民间的普通人家?。 晚上就寝的时候,康熙拍着手叫来乳母,将胤禛抱去厢房,但胤禛这一日?精神格外的好,每次一见到乳母,便露出可怜巴巴地模样。 云珠实在不忍,期盼地看着康熙说道:“万岁爷,要不便让胤禛留在这儿,等睡着了再抱回去?” 胤禛好像也?听明白了,同样期盼地看着康熙。 对?于这句话,康熙一开始是拒绝的,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对?儿子怎能如此?溺爱,然而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相似脸上同样的神情,鬼使神差的同意了,胤禛开开心心地躺在雕花床的中心,睡着了还含糊喊着:“额娘。” 这小子,康熙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轻轻地戳了戳胤禛的额头,心中全是为人父的怜爱。 自从胤禛发现,只要他一叫额娘,那不爱穿的厚衣服便可以换成薄衣服,那不爱吃的乳汁也?可以换成香甜的食物后?,永和?宫里?便一直都是他叫额娘的声?音。 “胤禛,快来额娘这里?。”云珠肚子日?益变大,行动笨拙起来,她顶着夏荷不赞同的目光,虚虚将胤禛拢在怀里?。 “额娘,额娘!”胤禛被教导的也?知道不能碰云珠的肚子,他扯着云珠的袖子,口中含糊说道:“猫猫!” 云珠疑惑地看向胤禛的乳母,乳母脸色煞白,腿脚发软的告罪:“娘娘,小阿哥昨日?见到了晒太阳的如意儿,和?如意儿玩了一会儿,今天?又想找如意儿了。” 听了乳母的回话,云珠笑意敛起,这倒不是因为胤禛和?如意儿玩耍,自从香山接进宫后?,如意儿便一直住在永和?宫中,被太监伺候的油光水滑的,谁看了都得说上一声?好猫,胤禛看见这猫忍不住摸摸抱抱,再正常不过了,然而,乳母却没有将这事禀告于她,妄想糊弄过去,这等行为云珠不能容忍,随着阿哥日?益长大,乳母对?他的影响有时候甚至比云珠这个额娘还大,云珠绝不同意胤禛的乳母是个主?意大的人。 “猫猫在隔壁殿中呢,夏荷姐姐带你过去好不好?”云珠轻声?哄着。 胤禛连连点头,啪嗒啪嗒地跑过去,牵着夏荷的手便往外跑,留下乳母大汗淋漓。 如意儿的窝在后?殿里?,随着天?气变冷,如意儿也?不愿意动弹,每日?都在后?殿里?面跑动,享受着宫中太监的伺候,以至于胤禛进宫了这么多日?子,都没有见到过如意儿,难得遇上一个好天?气,如意儿终于舍得从窝里?出来,趴在前面的院子里?晒太阳,这才?让胤禛看了个正着。 到了后?殿,胤禛果然见到了前一日?的那只猫咪,他一个飞扑便抱住了如意儿,如前一日?般摸着它?蓬松柔软的皮毛,笑得格外开心。 后?殿里?胤禛笑得开心,前殿里?乳母却大汗淋漓。 前一日?乳母见到胤禛扑过去时,一颗心都快窜到喉咙,等见到这大猫只疑惑地“喵”了一声?,便又懒洋洋地趴了下去,任由小阿哥撸着,这才?放下心来,当得知这猫是德嫔娘娘养的后?,心里?最后?那点顾虑也?抛开了,乐呵呵地看着胤禛和?如意儿玩耍,丝毫没有想起和?云珠汇报一声?的事情。 云珠也?没难为乳母,她只淡淡地说道:“乳娘这些日?子在宫中也?是辛苦,家?中孩子都不只额娘模样了,我也?不忍你们母子分离。” 说完,便吩咐小季子,给乳娘置办一份丰厚的仪程,将乳母送回家?中。 内务府很快便换上了新的乳母,胤禛很快便适应了过来,当然,这也?和?胤禛更爱云珠给他添加的辅食,而不是乳母的奶有关系。 总之,纵使有着这般那般的小波折,胤禛飞快的适应了宫中生活,和?云珠感情越来越好,一刻也?离不开她。 第98章 大火 宫中无岁月,时间的流逝好像流水,一天天的从不停歇,北京城里最舒适的秋日转瞬即逝,好像入秋才刚几天,冬天便已经到了,一夜之间,凛冽的北风卷着寒意呼啸而至。 永和宫里的炭盆全部都燃了起来,胤禛扯着?如意儿的尾巴,逗着?如意儿和他玩耍。胖乎乎圆滚滚的如意儿抖了抖长长的皮毛,嫌弃地看了胤禛一眼,又趴了回?去,靠着?炭盆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额娘!”胤禛迈着小短腿,趴趴趴趴地跑到云珠身旁,委屈地看着?云珠:“如意儿,坏!” 看着?小儿子皱巴巴的脸,云珠没心没肺的笑了。胤禛的眼眶红了,嘴一瘪便想哭几声表达不满。 云珠见势不妙,这小子不哭则已,一哭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忙止住笑意,招手?让胤禛过来。胤禛早便习惯了永和宫,看着?云珠的动作,也没让宫女帮忙,自?己便抬着?小短腿,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罗汉床。 虚虚地笼着?胤禛,云珠亲昵地说道:“咱们不理如意儿了,胤禛陪着?额娘画消寒图可好。” 是的,云珠正?在画着?消寒图。 冬至是一个重大的日子,过了这天,不止白昼一日较一日的长,天气也一日较一日的冷,闺阁之中素来有着?画消寒图的习俗,消寒图上用浓淡墨勾勒着?形态各异的九多?梅花,每朵梅花都由九瓣花瓣构成,一共是八十一朵,上好的朱砂细细研磨成鲜艳的颜色,每日涂满一朵花瓣,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冬天便也过去,春天到了世间。 康熙十八年的冬至,办得一如既往隆重,只不过这份隆重和云珠无关,她依然闭门不出,在永和宫养着?身子,唯一的仪式感大概就是将消寒图找了出来,每日细细画上一瓣花瓣,来消磨着?孕期的时光。 此?时炕桌上的消寒图,已经花完一整朵,第二朵的花瓣也填上了几瓣,小孩子本就容易被?鲜艳的颜色吸引,胤禛爬上罗汉榻时便已经看见了画碟里红艳艳的朱砂,只不过没有额娘的允许,他不敢随意上手?。 骤然得到云珠的应允,胤禛张大嘴笑了,露出嘴中米粒大的牙齿。 他歪着?头,软软地看着?云珠,正?当云珠满腔爱意无处发挥时,胤禛突然将手?往画碟里一压,不大的手?掌瞬间沾满了朱砂,又笑着?将手?掌往消寒图上一印,瞬间洁白的宣纸上便多?了一个小小的手?印,消寒图唯美的意境不复存在。 “额娘,美!”胤禛张着?手?,笑得更加开心?。 云珠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神情无辜胤禛,轻轻地戳中他的额头:“你就调皮吧!”随后让夏荷端来热水,握着?胤禛的手?细细地的帮他洗干净,然后又将胤禛搂在怀里,将最小号的毛笔放在胤禛手?中,握着?他的手?一同描绘消寒图。 康熙到永和宫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番景象。屋外的寒风被?屋舍隔绝,屋内暖意融融,年轻的母亲嘴角含笑,温柔地注视着?儿子,时不时亲昵地说上几句话。 这番普通人?家再常见不过的情景,却让康熙心?绪复杂,甚至对?这个小儿子都有了丝嫉妒之情。 “万岁爷!”熟悉的龙涎香传来,云珠从画中抬头,果然了康熙,她撑住腰,便要在夏荷的帮助下站起来行礼,却被?康熙一把按住:“无需多?礼,坐着?便好。” 云珠也不和康熙客气,顺着?康熙的力度便倒向罗汉榻的引枕上,摸着?愈发大起来的肚子,含笑看着?胤禛一板一眼的行礼。 康熙满意地点头:“胤禛的规矩愈发好了。” 胤禛好似也听懂了康熙的夸奖,握着?小拳头,不停喊着?:“皇阿玛。” 康熙笑着?摸了摸胤禛的头:“真是朕的好儿子。”胤禛笑得更加开心?,挥着?小手?看向云珠。 “小阿哥真是好样的。”云珠也笑着?夸奖。 胤禛又抓着?毛笔,笨拙地往花瓣上填,云珠和康熙笑着?看着?胤禛的动作,一如寻常父母。 等到胤禛炫耀地将填完花瓣的消寒图拿起炫耀时,时辰已经不早,胤禛的眼皮都在打架,完全睁不开了。 云珠笑着?夸奖几句,便让内务府新送来的乳母将胤禛抱下去睡觉,许是填消寒图精神过于集中,这一日胤禛没有再拖延,乖乖地被?乳母抱住,回?了自?己的厢房。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62节 康熙也站起身来,示意梁九功给他更衣。 一见康熙的动作,云珠便知道康熙这一日要留宿在永和宫。她对?着?夏荷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盈盈地说道:“万岁爷,今年内务府新送上来的料子里,我见着?有松江的细棉布,这料子看着?不如缂丝金贵,但摸上去又软又贴身,还很吸汗,胤禛自?从穿过这细棉布做成的衣服后,再不愿穿其?他的了,我想便让夏荷按着?您的尺寸裁了身贴身衣服。” 崭新的里衣被?夏荷呈到御前,康熙伸手?摸了摸这衣服,果然触手?软绵,他笑着?说道:“爱妃费心?了。”随即便示意梁九功将这衣服接过,自?己径直往浴室而去。 云珠以前没有怀孕的时候,还会跟着?过去看康熙有没有什么需要,自?从有了身子,人?便也犯了懒,只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没多?久,水声便停止。 康熙从浴桶里站起,早已被?梁九功检查过的里衣套上康熙的身上,果然如云珠所说,这料子看着?不显,穿上身却比丝绸衣服贴身许多?,后宫里这么多?人?,也只有云珠会从这种小事关心?于他,康熙心?神一动,感觉烛光下的云珠格外贴合他的心?意。 云珠也同样换上了棉布做成的寝衣,见到康熙出来后,冲他轻柔地笑了笑,随即便被?夏荷扶着?躺到床上,康熙也掀被?上来,两人?头靠着?头,说了许多?亲热的话。 不知说了多?久,两人?终于睡了过去。 夏荷蹑手?蹑脚地吹熄蜡烛,只留下守夜的一盏,随即坐在殿门口守夜,按着?云珠的脾性,她是不爱宫女守夜的,她不自?在宫女也受罪,这又何必呢。然而这一胎怀的艰难,夜里总总要醒来几次,夏荷便下了决心?要替她守夜,当然康熙不在的日子里,夏荷能在寝殿的榻上凑合着?休息,但康熙来了,这等没有规矩的事情是万不能发生的。 夜已深,万籁俱静的冬日,虫鸟的鸣叫早已消失,唯有呼啸地风声隔着?厚重的窗框还能听见一二,突然间,喧闹骤起。 在殿门口守夜的夏荷是第一个听见的,为主子守夜之时,最重要的便是警醒,就连主子轻咳一声都不能错过,更别?说是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了。本来在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夏荷瞬间一跃而起,披上厚衣服便往门口跑去。 推开门,还没出院子,便见不远处的天红了一片。 如意儿在后殿里叫得撕心?裂肺,远远传来模糊的叫喊之声,隐约像是:“走水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夏荷的背,她不长的指甲紧紧掐住掌心?,维持着?镇定,飞快往寝殿内跑去:“万岁爷,主子。” 云珠皱了皱眉,便要醒来,康熙在夏荷喊出声的第一时间便睁开了眼,他冷厉地望过去,眼中闪着?嗖嗖冷光。 夏荷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费劲挤出:“万岁爷,走水了。” 什么!康熙掀被?而起,披着?衣服赤着?脚便往外走去,走到正?殿,大马金刀地一座,衣衫不整也没有影响他神色的骇人?。 梁九功不等宣召,早便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怎么回?事!”康熙沉声问道,语气里的愤怒已经不容忽视。 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头滴下,梁九功却半点也不敢擦,他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万岁爷,已经宵禁,没有旨意奴才无法?出宫道,不知是何情况。” “什么!佟佳氏没命令开宫道?”康熙一惊,随之大怒:“还等着?干什么!还不快持朕命令,将宫道打开,再召御前侍卫进宫灭火。” “是!”梁九功连忙跑去传旨。 康熙忧心?地看着?天幕。事情发生的突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情况如何,但望着?那冲天的火势,便知事情不小,若短时间内不能控制住局势,真的会惹出大乱。 紫禁城里住着?的是爱新觉罗氏最尊贵的一家人?,这等火光冲天的情况,大半个京城都能看得清楚,若有那些脑子不清楚的,认为宫中出了大问题,顺势闹事,这种情况绝对?不少。 此?时最重要的,便是康熙要尽快出面稳住局势。 然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康熙不可能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一头便扎进火场,此?时便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康熙心?急如焚地等着?梁九功的回?话。 云珠最终还是被?这份喧闹吵醒,她穿得严严实实地扶着?腰从屋子中走出来,见到康熙这幅模样,眉头蹙起,但她没有多?说什么,只迅速去衣柜里取出康熙的衣物,让乾清宫的宫女帮康熙换上。 乾清宫宫女畏惧于康熙周遭的气场,瑟瑟发抖不敢动作,云珠顿了顿,柔声说道:“万岁爷,我知你心?急,但愈是这样的时候,您越当稳住,您可是这宫里,是这全天下的主心?骨。” 云珠的劝说总算被?康熙听见了耳中,他低头看着?这番模样,终于感觉到了不妥之处,他点头同意,宫女们行动从没有这么迅速过,很快,康熙又成了那个威严煊赫的帝王。 梁九功这时候终于跑了进来,他已经顾不上不能姿态不雅面见帝王的规定,他的脸上被?灰熏得乌漆嘛黑,他随手?一擦,黑的黑黄的黄,看着?更加狼狈,见着?这样的梁九功,康熙神情更加凝重,他知道梁九功素来是个稳重的人?,若非事情实在眼中,梁九功绝不会以此?样子面君。 康熙身子前倾,等着?梁九功的回?话,梁九功大喘了几口气,还是上气不接下气,他嗓音嘶哑,断断续续地说着?:“万岁爷,太,太和殿烧起来了!” 在梁九功刚说出太字的时候,康熙心?中便有了不详的预感,等梁九功说完,康熙更是暴怒,太和殿是举行大典,颁发重要诏令的地方?,在紫禁城里的地位不能小觑,太和殿失火,说严重了,又是天谴。 七月地震的余波还没过去,刚到十二月,竟然又出了火烧太和殿之事,这等巧合,甚至让康熙都要嘀咕起来,莫不是天意在三藩那边。 一时间,就连康熙也冷汗淋漓起来。 “火势如何了?可有人?灭火?”一直安静倾听着?的云珠,见康熙在这等时候居然停下,不知想写?什么。火情刻不容缓,她轻声问着?,打破这一室寂静。 梁九功也被?康熙沉沉打量过来的眼神看得心?里发麻,见云珠发生,已经喘匀了气的梁九功连忙回?话:“禀娘娘,所有的御前侍卫,无论是当值的还是在家的,已经全部叫入宫中,既是灭火,也是守卫。” 云珠暗暗点头,这等时候就怕生乱,能率先控制住局势,便只需按部就班的灭火。 “至于火势。”梁九功更加忐忑“金水河已经结冰,无法?取水,侍卫们正?在全力凿冰取水。” 听了这话,康熙一直压抑的火突然爆发出来,他指着?梁九功怒斥:“你便等着?他们取水,看着?太和殿被?烧,啊?” 梁九功瞬间趴伏下来,不敢言语,唯恐触怒暴怒的康熙,丢了项上人?头。 火光越来越亮,将天幕映照得越来越明,云珠看着?更是忧心?,她想了想,对?康熙的怒意视若无睹,只平静地对?康熙说道:“万岁爷,只等前面凿冰,未免过于被?动,各宫里都有着?水井,这水井倒没没有结冰,各宫里服侍的宫人?也不少,不如先将这些宫人?组织起来,从井中打水,让大力的太监拖着?送到前面去,总比干等着?强。” 云珠这番话吸引了康熙的注意力,让梁九功得意喘息,他感激地看向云珠,却对?上了康熙不耐地眼神:“看什么,还不按德嫔说的话去做。” 梁九功忙跑到各宫传达旨意。 康熙也站起身来,对?着?云珠说道:“今日你也累了,好好歇着?,朕去前面了。” “对?了,你现在身子重,慈宁宫那边也别?去,太皇太后不会怪你的。” 加上这一句后,康熙便匆匆离开,前往乾清宫坐镇。 云珠担忧地看着?康熙的背影,看着?冲天的火光,并不敢没心?没肺地睡去。 突然想起了什么,云珠心?头一惊,忙抓住夏荷的手?:“胤禛如何?” 夏荷报信之后便去了厢房,见云珠问起,忙回?道:“小阿哥睡得可香了,完全没有听见外面的吵闹,是个能成大事的。” 云珠的心?放下一半,随即吩咐道:“将小阿哥抱来我这里,万不能吵醒了他去。” 虽然太和殿和永和宫还存着?不短的距离,大火应当不会烧入后宫,但为人?母的,心?中总归是担心?。 很快,乳母便抱着?小阿哥进了云珠的寝殿。 看着?小阿哥睡得红扑扑的脸蛋,云珠也忍住担心?,掀起被?子躺了进去,此?时的被?中尚存余温,原先睡在里面的人?却已经离了踪影。 随着?梁九功命令传到各宫,后宫中愈发喧闹起来,一桶桶的水从井中打上,从各个宫中递出,又汇合在一起,送到太和殿处,浇到熊熊燃烧的大火之上。 宫道里人?来人?往,脚步纷纷。 云珠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人?声鼎沸,闭目养神。 正?当云珠抱着?胤禛暖呼呼的身体?,在外面持续不断的吵嚷中勉强入睡的时候,突然一阵哭嚷之声传来,瞬间将云珠从睡梦中唤醒。 “夏荷,怎么回?事?”云珠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夏荷见云珠醒了,也不拦着?门口的郭络罗贵人?,她匆匆往殿中走去,到了云珠床前,这才说道:“主子,郭络罗贵人?说宜嫔娘娘受惊难受,请您将永和宫太医拨过去。” “快让刘太医过去!”云珠毫不犹豫地应了。 “可是主子...”夏荷站在原地磨蹭着?不愿意离开。主子这胎怀相不好,万岁爷特意让刘太医在永和宫里守着?,唯恐出什么意外,前面大火人?心?惶惶的,夏荷早便担心?云珠胎相不稳,这个时候遇见翊坤宫前来问太医,夏荷实在是不愿意让刘太医离开。 而且,现在后宫中是由佟佳贵妃掌管宫务,郭络罗贵人?不去景仁宫求佟佳贵妃宣太医,反而来永和宫,不过就是瞧着?主子好说话罢了。 “快去,宜嫔快足月了,女人?生孩子最是惊险,快让刘太医过去。”云珠语气轻柔但不容置疑地。 夏荷知自?己改变不了云珠的想法?,跺着?脚咬着?牙让小欢子将刘太医带去了翊坤宫。 郭络罗贵人?遥遥行礼过后,飞快地带着?太医往翊坤宫跑去。 这真是多?事之秋啊!云珠摸着?肚子,安抚着?腹中格外激动的孩子,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纷乱地一夜过去,再睁眼,天已经亮了。 醒过来的云族先是摸着?睡在身旁的胤禛,感受到他热乎乎的手?心?,终于放下心?来,这才感受到她突突跳着?的太阳穴传来的疼痛。 云珠揉着?额头,看向一直守在她床前的夏荷:“火灭了吗?” “已经灭啦。”小欢子还守在翊坤宫,这消息是跟着?灭了一夜火的小季子回?话的:“奴才听说,这火是御膳房的几个小太监,晚上守夜的时候没有碳,实在冷得受不住了,便私下里找了些枯枝败叶取暖,这不,一不小心?将御膳房点燃了,眼瞧着?新年就要到了,御膳房里可放了许多?酒水,这酒一遇上火,可不就疯狂烧了起来。” “昨夜风还格外的大,又这么多?天没有下雨,没有酒都能顺着?风烧起来,更别?说还有那么的酒,这不,火从御膳房开始呼呼地烧,顺着?一路烧过去,直烧到了太和殿,昨夜后半夜万岁爷又破例开了宫门,将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叫了进来一块儿灭火呢。” “等火灭完后,不仅太和殿,从御膳房过来的一溜宫殿,都被?烧毁了。”小季子接着?说道。 太和殿居然被?毁,这真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尽管那几个小太监也是冻狠了,他们也是是可怜人?,但太和殿被?毁后果太严重,不是他们能承担的了的,这几个小太监的命,注定是留不住的。 “对?了,宜嫔那边情况又如何?”云珠又想起半夜发生的事情,接着?问道。 这时却是夏荷在回?话了,她后怕地说到:“主子,小欢子传来信,说宜嫔娘娘动了胎气,昨夜突然发动了,现在孩子还没生下来,刘太医正?守在翊坤宫呢。” 是的,夏荷是真真在后怕,若是前一日主子没有醒,她只听说宜嫔动了胎气,是绝对?不会同意让刘太医去翊坤宫的,谁能想到居然就这么寸,宜嫔居然昨天夜里发作了,这种情况拦住太医不许去翊坤宫,莫说夏荷的小命不保,永和宫和翊坤宫也将结下死仇。 好在,事情尚未到最遭的地步,无论如何,刘太医终究还是去了翊坤宫,永和宫的这份人?情,翊坤宫怎么都得认。 “宜嫔快要足月,此?时生产不碍事了。”云珠见着?夏荷惊惧的神色,柔声安抚。 夏荷一怔,连连点头:“是呢是呢,说不准这会儿宜嫔娘娘都生完了。” 云珠笑着?摇摇头,宜嫔这也是头胎,还是动了胎气突然发动,哪有这么容易生的哟。 但无论如何,云珠能做的,该做的,她已经做完,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等着?翊坤宫中的消息而已。 云珠依然闭门在宫中养胎。 毫不知道此?时翊坤宫里还小闹了一场风波,这风波和她还有关系。 却是这一日的一大早,在慈宁宫守了一夜的佟佳贵妃终于收到了宜嫔提前生产的消息,她匆忙带着?太医赶到翊坤宫,却见永和宫的小太监守在宫里,守在永和宫的太医也早就到了,眼下青黑,神情憔悴,一看便是守了一夜的模样。 这瞬间便触动了佟佳贵妃那敏感的神经,从云珠手?中接回?宫权后,佟佳贵妃便时时刻刻都在宫权又会被?云珠夺走的惊惧之中,更别?说每每她下个旨意,也总有人?在她耳边嘀咕,若是云珠会如何如何行事,如此?种种让佟佳贵妃视云珠为敌,永和宫中的人?和事,已然成了她的逆鳞。 更别?说前一天让各宫接井水灭火,听说也是乌雅氏献的计策,这就更显得佟佳贵妃不如云珠。 因此?乍然见到刘太医和小欢子的身影,佟佳贵妃第一反应便是云珠终于不掩饰她的野心?,瞬间大怒,饶是郭络罗贵人?再怎么解释她没有别?的心?思,只是因为佟佳贵妃不在景仁宫,她不得已才去有太医的永和宫求助,也无济于事。 佟佳贵妃还是让她带来的太医接手?了刘太医的工作,将刘太医和小欢子都赶回?永和宫。 第99章 后续 翊坤宫的动静,云珠暂时?不知?,她谨遵着康熙的旨意,在宫中闭门不出,安心养胎,小欢子和刘太医也知?道不能?将这种?事?情让云珠操心,两人都默契地将佟佳贵妃这段揭过,只简单地回禀道景仁宫太医接手,云珠得?知?宜嫔并未大?碍,便放下心来。 比起宜嫔,此时的云珠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前朝传来消息,康熙又下罪己诏。 在许多人眼中,进行大?典的太和殿大?火,是帝王失德引发的天之怒意,这火一烧,烧得?康熙不得?不下罪己诏稳定民心,巩固统治。 短短半年之内,康熙两度下罪己诏,这等频率,实在不低。 康熙此时?的心情,可见一斑。 云珠忙将永和宫上上下下的宫人召集起来,严肃地训话:“诸位都是宫中老人,许多事?情无需我说大?家也都明白,万万记住谨言慎行四字,所有人非必要不许出宫。” “不然,若犯了?谁的忌讳,我也救不了?谁。”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63节 这般严肃训话的云珠,也很?多时?日没?有出现,宫人们瑟缩地如鹌鹑,连连点头,恨不得?赌咒发誓,绝对不会迈出永和宫半步,绝不犯事?。 见着宫人们将她的话听了?进去,云珠总算安心许多,她想了?想,又吩咐道:“小季子、小欢子,永和宫的门禁便交给你们,若有谁不老实的,这些日子闹出事?来,不用回?我,你们直接处置了?去。” 小季子和小欢子得?此重任,凝重地应了?。 于?是,永和宫里门禁更加森严,就?连翊坤宫来人报信,宜嫔在发动了?一天一夜后,终于?生下小阿哥的消息,都没?让永和宫里有什么动静,只夏荷奉云珠的命令匆匆去翊坤宫送了?份礼,又毫不停留地回?去,和翊坤宫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云珠紧闭宫门,只求一份宁静,盼着养胎的日子能?顺利,然而,她的这份渴求,最终还是没?有实现。 宜嫔生子后的第三日,在佟佳贵妃的操持下,翊坤宫里热热闹闹地办了?小阿哥的洗三礼,那?喧闹的声音穿破天际,云珠在隔了?老远的永和宫,都能?隐隐听见戏台子传来的动静。 “翊坤宫今日如此热闹。”云珠轻轻叹道。 “是呢,奴婢在翊坤宫的时?候,见宫里坐满了?各宫娘娘,王妃贝子妃也都进宫观礼了?。”这次洗三依然是夏荷代表云珠前去翊坤宫观礼,她听见云族的喃喃自语,忙给云珠描绘见到的情景:“奴婢听说,佟佳贵妃还特特让戏班子排了?几出新戏,让今天演呢,说是前几日宫中不太平,需得?好生热闹压压。” 夏荷话音刚落,云珠忍不住露出讥讽地笑。 觑着云珠的神色,夏荷笨拙地安慰:“主子,您腹中阿哥洗三时?候,也必然会如此热闹,宜嫔娘娘先出风头也没?关系。” “你啊!”云珠笑了?笑:“如此盛大?的洗三,是祸非福呢,这风头,可不是宜嫔想出的。” 此时?的宜嫔,估计正?在难受吧。 正?如云珠猜测的那?般,宜嫔此时?的心中,正?煎熬的不行。 宜嫔正?是由于?太和殿大?火受惊,才导致动了?胎气生产,这代表着皇家威严的宫殿被毁,饶是她平时?侥幸多得?了?康熙几分宠爱,这等时?候也知?道,应该尽可能?缩小存在感,能?不露头便不露头,然而佟佳贵妃却不顾她的拒绝,坚持大?办洗三,宣称用喜气驱散灾祸。 这愿望很?好,可是被烧毁到坍塌的宫殿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复原,这断壁残垣的样子,康熙真的愿意让那?么多人进宫,见证这份难堪吗? 宜嫔心下发苦,然而,此时?的佟佳贵妃已经陷入了?魔怔当中,完全不容她的拒绝。 佟佳贵妃在听见太和殿起火原因是御膳房碳火不足,小太监为了?取暖燃烧枯枝而导致时?,心中满满都是不服和不甘,她知?道,原本康熙便对她掌管宫务有微词,若不是乌雅氏怀孕,这宫务绝不会回?到她的手上,然而才接过宫权没?多久,又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这一下,刚到手的宫权又岌岌可危。 佟佳贵妃满心都是委屈,刚入冬的时?候,她便将各宫的碳火都拨了?下去,御膳房也不例外,且作?为每日要做饭的地方,御膳房又怎么可能?会少了?柴火木炭这等取暖东西呢?何至于?让小太监冷得?受不了?用枯枝取暖而引发大?火。至于?说御膳房的大?太监看小太监们好欺负,故意将碳火锁起来,不许他们夜里使用,这种?微末小事?又怎么可能?报到佟佳贵妃耳边,她想都没?想到过宫中还会又这等欺凌之事?。 也就?是乌雅氏运气好,由于?有孕交出了?宫权,不然这事?就?让她赶上了?。佟佳贵妃完全没?想到云珠掌管宫务时?较她细致多少,只深恨自身时?运不齐,命途多舛,正?好遇见宜嫔产子,便卯足了?心思?大?办洗三,一心想着操持个大?场面出来,让康熙知?道非她能?力不足,实在是时?也命也。 但,佟佳贵妃的这番表现,却又是一次弄巧成拙。 太和殿失火,康熙恨不得?所有人都不关注这件事?,最好京中再出个热闹事?情将这事?盖过,然而,热闹是出了?,却还是出在宫中。 这进宫观礼的命妇们,即使看不见那?烧成焦炭的宫殿,多多少少也能?闻到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焦炭味。更别说宜嫔还是因为大?火受惊才导致生产,虽然没?有人当着面说,但私下里还不知?该如何议论。 康熙自失火那?日从永和宫匆匆离开?,便一直在乾清宫中忙着处理?失火之事?,唯一抽出心神也不过是吩咐梁九功去慈宁宫向两宫太后请安问好,再将受到惊吓的太子胤礽抱到怀里安抚一番。 其他时?候便一直在不停地召见大?臣,商议后续。 当好容易查清了?失火原因,安抚了?天下人心,处置了?罪魁祸首后,小阿哥的洗三已经过了?,康熙终于?腾出功夫听梁九功汇报后宫事?宜。 这一听,便气了?个倒仰。 在这几年的相处中,康熙知?道,他这佟佳表妹不是个聪明的,但他万万没?想到,佟佳氏居然还能?做出如此蠢的事?情,她身旁也那?么多服侍的人,甚至都没?有一个人能?阻止她! 还有宜嫔,往日里瞧着她骄纵的模样很?是讨喜,不由地多纵容几分,没?想到却将她心养大?了?,连轻重缓急也分不清,这个小阿哥被大?火所惊而生,也是个不吉利的。 愤怒的帝王已经将其他人也连带着迁怒上了?,对宜嫔而言,实在是无妄之灾。 康熙却不知?道,这并非是其他人不劝阻,而是处在宫权又要被夺走恐惧中的佟佳贵妃,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其他人说的话语,半点都进不了?她的心,认定了?这个道理?便蒙着头往上撞。 无论佟佳贵妃是如何想的,事?实上,便是皇家再次成了?谈资,也就?是因为她是康熙母族的表妹,康熙在百般愤怒之中还得?想着后续如何处置。 乾清宫里,年轻的帝王浓眉深锁,斜斜射入的阳光从窗户上方射入,在他脸上形成深浅不一的光晕。 左右衡量了?几分,康熙终于?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 一直在旁边假装自己是泥塑雕像的梁九功迅速跟上,看着康熙晦暗不明的神色,试探地问道:“万岁爷,可是要去翊坤宫?” 康熙抬眼,眼中毫无身为人父的喜悦,梁九功发誓,凭着他对康熙的了?解,他甚至还能?看到万岁爷眼中淡淡的不耐。 “去永和宫。”淡淡说完这话,康熙便率先往永和宫而去。 此时?尚未到宵禁时?分,宫道上还有办事?的宫女太监在匆匆行走,见到帝王御辇,纷纷趴伏在地,等着康熙的车架过去。 待明黄车架离开?,他们才互相使着眼色,万岁爷去的地方,居然是永和宫而不是翊坤宫,翊坤宫看样子是真的失宠了?。 “万岁爷,您怎么来了??”不仅宫人疑惑,就?连云珠也不解,见到康熙的瞬间,她脱口而出,宜嫔刚生了?小阿哥,康熙进了?后宫难道不应该在翊坤宫陪着她们母子吗? “听这意思?,德嫔娘娘是不欢迎朕?”康熙拧眉看着云珠,压抑的眉眼已是山雨欲来之势。 “怎么会不欢迎!”云珠惊呼,神情毫不作?伪:“万岁爷您可真真要冤死臣妾了?,您算算都多少天没?来永和宫了?,再不来胤禛都要不认识您了?。” 云珠这含酸的话却让康熙舒缓眉心,他含笑斥道:“行了?,朕才说一句话,便换来你这么一顿排揎。” 见着康熙神色缓和,云珠这才让夏荷将胤禛抱来,见见好几天没?见过的皇阿玛。 胤禛咬着拳头,嘴里吐着泡泡,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几日不见,他已经忘了?康熙的模样。 “才几天没?见,连朕都忘了?。”康熙轻轻戳着胤禛的额头,许是这动作?唤起了?胤禛的记忆,他啪嗒啪嗒嘴,含糊着吐出:“皇阿玛!”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儿子,果然聪慧。”康熙瞬间大?喜,随即将手上的玉扳指褪下,塞进胤禛的襁褓里。 “万岁爷,胤禛还太小,这扳指太贵重了?,他现在也用不上呀!”云珠惊呼,这扳指云珠也见过,是由一整块上好的玉雕琢而成,是康熙心爱的物事?,已经陪了?康熙很?多年。 康熙大?手一挥:“没?事?,你便帮他收着,等大?了?再给他。” 不等云珠再次拒绝,康熙便不容置疑地让乳母将胤禛抱了?下去。 待胤禛离开?,寝殿里只剩康熙和云珠两人,康熙看着云珠凸起的腹部,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目的说了?出来:“乌雅氏,宫务你重新接手。” 第100章 对话 云珠目瞪口呆,骤然抬头,说话都变得结巴:“什,什么?万岁爷您说让我接过宫权?” “是!”康熙声如金石,向云珠显示不容拒绝的决定。 “但臣妾……”云珠没继续说,只捧着肚子不言语。 独掌宫权,这事若放佟佳贵妃身上,她能欣喜若狂,然而,此?时?的云珠,宫中养着胤禛,腹中还怀着一个,精力本就不足。 且腊八马上就?到,等到过了腊八,便开始了过年的热闹。 等进了年节,内外命妇们进宫庆贺,宫女太监的赏赐,宫中祭典的准备,还有过年事宜的筹备,桩桩件件都不轻省,放普通人家都是能将当家主母累得不行的活,放宫里?,就?更要?累得脱层皮。 更别提现在佟佳贵妃和荣惠二嫔为?了宫权已斗成一团,云珠实在不愿意掺合进去?,招惹什么仇恨。 云珠的未尽之?意,康熙也明?白,但许多事情,不是说云珠不乐意,便可以不做的,如果可以,康熙也不愿将让云珠怀着身孕操心,然而,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康熙叹息一声,摸着云珠苍白的脸颊,轻轻说道:“佟佳氏实在担不起重担,这些时?日都闹出了多少事。” “以前赫舍里?和钮祜禄还在的时?候,宫中又何曾出过这些乱子。” 说到这,康熙愈发恼怒起来,作为?皇帝,他对大臣的要?求极高,前朝能走到乾清宫议事的大臣,无不是计谋能力皆绝之?人,一件事情交代?下去?,无需多言也能办得妥妥当当。 然而佟佳氏,却是又蠢又坏,从她进宫以来,看在表妹的份上,康熙都不知道帮她收拾了多少的烂摊子。这么闹下来,再多的亲情也被消磨殆尽,康熙本就?不是一个多有耐心的帝王,大火之?后热热闹闹的洗三,彻底让康熙失去?了最?后一丝耐心。 “乌雅氏,朕知你辛苦,但新年将至兹事体大,后宫绝不能生乱。” “朕信你!” 康熙不容拒绝的话语在云珠的耳边响起,云珠知道,这是告知,而不是问询。 云珠摸着肚子,这些日子养胎下来,腹中孩子还算听话,前些日子大火也没难受,这几个月都顺顺当当的,咬咬牙,只能答应。 “万岁爷您的信重,实在是让臣惶恐,妾定竭尽所能,将事情办妥。” “但胤禛年岁尚小,他那?儿离不开人照顾,还请您允许,让臣妾额娘进宫照顾。” 云珠的请求有理有据,康熙还指望着她出来张罗粘结大事,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 甚至都没让云珠吩咐,第二日一大早,梁九功便恭恭敬敬地将乌雅夫人送进宫中。 乾清宫人到乌雅家的时?候,天还没亮,乌雅夫人被宫中突然来人吓了一跳,心中惴惴不安,等得知是让她进宫照料怀孕的娘娘和阿哥后,忙将家中事情交代?给了长子媳妇,便忙跟着宫人进宫了。 等乌雅夫人进了宫,母女二人叙话过后,云珠便赶紧将胤禛托付给乌雅夫人,扶着腰去?了连夜收拾出的永和宫侧殿。 这侧殿正是云珠选定的议事之?所,在佟佳贵妃将对牌送过来后,前去?景仁宫里?回话的人便都集中到了永和宫。不止原有掌事之?人,云珠还令人将后宫之?中妃嫔们也全叫了过来。 眼看着腊八节就?要?到了,云珠骤然再接宫务,端的是千头万绪,康熙让她重掌宫务,便是要?确保平顺安宁的度过这个新年,紫禁城中万不能在闹出什么事情,让外人看了笑话。 更何况,往年新年大典,康熙都是在太和殿里?宴请大臣,但现在,失火的太和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万不能在此?饮宴,云珠和康熙请示之?后,才知道他打算将酒宴摆在保和殿。 保和殿在太和殿之?后,又是和乾清宫隔得最?近的大殿,再往后走便到了后宫的范畴,既要?将道路规划好,让进宫赴宴的大人们不能注意到太和殿的情况,又要?看好门禁,万不能让后宫女眷被冲撞了去?。 这工作量着实不少。 独木难支,过年这么大的事情,让云珠一人操持,莫说她怀有身孕,便是没有身孕,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好的,佟佳贵妃那?儿能乖乖交出宫权不添乱就?是万幸,云珠也不能指望她的帮忙。云珠想了想,干脆将宫中有品级的妃嫔全叫了过来,将宫中事情细细分割成几十上百项,大到祭祀流程,小到指路安排,桩桩件件都写了出来。又将这些事情指派给了每个妃嫔,确保宫中有任何事情都能找到人负责,不至于慌了手?脚。 “万岁爷的意思,想必诸位都明?了,这次年节事情,无论如何,务必确保万无一失,若是哪项出了岔子,我也不找其他人,只问负责这事的人,到时?候什么借口什么理由在我这里?都不成立,真犯了事情可别怪我心狠。”云珠冷硬地说道,已经进入腊月,新年也没几天了,时?间紧任务重的情况下,只能采用这等办法。 妃嫔们连连点头,不论她们心中作何想法,起码态度上重视起来。 当然,威逼之?后还有利诱,云珠见着气氛凝重,笑了笑又说道:“当然,我也知道,这事情难度大,不好办,待过了上元,我会奏请皇上,为?做的好的姐妹们请功。” 听了这话,原本打算应付差事,混个不过不失的妃嫔们也上心起来,康熙的后宫妃嫔众多,光是有品级的就?数十人,更别说还有那?么多没有等级的小格格,小答应,甚至还有为?数不少大宫女,要?在这么多人里?脱颖而出,被康熙记住,要?么是家世各位显赫,要?么便是条件格外突出。 如德嫔这般,一飞冲天得到盛宠的,在宫中也算凤毛麟角。 更多的人只是在无人踏足的宫殿里?,捡着佛豆熬过漫漫长夜,突然得知能有机会在康熙面前露脸,甚至还是最?为?得宠的德嫔举荐,谁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她们都幻想着,能够借此?翻身,成为?紫禁城的另一个传奇。 云珠的这个胡萝卜加大棒手?段果然没错,除了正在做月子的宜嫔,以及尚且不忿的佟佳贵妃,后宫中其他人都斗志十足的行动?起来,憋足了劲要?让德嫔看见她们的本事。 新年的事情总算安排妥当,云珠终于能腾出心思琢磨起另一件事情。 自?从翊坤宫小阿哥出生之?后,康熙一直都对他冷冷的,莫说特殊恩宠,就?连正常的赏赐都没有给予,若是云珠只是永和宫德嫔,那?她对于康熙如何处置,倒也无权置喙,然而,此?时?的云珠,承担了掌管后宫的职责,对于这事,少不得得问上一问。 云珠在七月的时?候也是掌过一段时?间宫务的,此?时?重新接手?,也没有手?忙脚乱,花了几天时?间将流程捋顺,又将后宫中妃子全部调动?起来后,种种手?段之?下,云珠便只需要?盯着关键环节即可,很快便将规章建立起来。 是夜,永和宫里?,云珠将宫中事物向康熙回禀,有条不紊的样?子让康熙满意不已,自?大火以来一直压抑着的不虞都散了几分。 觑着康熙神态舒展,云珠趁机问道:“万岁爷,宜嫔生子也有些日子,眼见着过了年就?是满月酒,还没问您这到底是何章程。” 康熙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淡了:“赶上年节,宫中事多,小孩子又何需办这些。” 康熙是典型的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之?人,小阿哥出生之?日,大火烧宫,在康熙心中这便是不吉之?兆,更何况洗三办得大张旗鼓的,这事更是让康熙恶了他,莫说满月,康熙恨不得这孩子就?这么在宫中安静地活着,不被人提起最?好。 云珠瞬间便明?了康熙的心意,只是不知在翊坤宫中辛辛苦苦生下孩子的宜嫔,该是何心情,宜嫔曾经也是被康熙盛宠过的妃子,康熙十六年正月入宫,五月封嫔,曾经也是让后宫之?人仰视的存在,然而现在挣命生下来的孩子,也只换来康熙的一句小孩子何需办这些。 帝王之?心,凉薄如斯。 但康熙的决定,没有云珠置喙的余地,她眨眨眼,应承下来。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64节 次日,处理完宫务后,云珠斟酌几番,还是让夏荷从库房里?挑了些滋补身子的东西,在永和宫人担忧的眼神中坐着肩舆去?了翊坤宫。 自?云珠闭门养胎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出永和宫大门,如若可以,她也不愿这大冬天的冒着寒风出去?,然而,不给小阿哥办满月酒之?事,她必须得亲自?向宜嫔解释,若是派个宫女传话,就?过于轻狂了。 翊坤宫里?,宜嫔正在房间里?坐着月子,听到宫女回禀后,赶紧让宫女将云珠迎进来。宜嫔也知道云珠已经久未出宫,她来翊坤宫绝非串门,在见到云珠身影的瞬间,宜嫔便从床上坐直了身子。 “赶紧躺好,刚生了孩子的人,可不能不把自?己身子当一回事。”云珠忙吩咐着宜嫔身边人,伺候着宜嫔歇下。 宜嫔坐直了腰也难受,也没拒绝,顺着云珠的话靠在床上,又让宫女拿来大迎枕,给云珠垫着腰,两?人对着说话。 翊坤宫里?碳火烧得足足的,宫墙都被碳火映得通红,唯恐宜嫔和受凉。 “翊坤宫中一切供应可充足?若不足,尽可让人找我,月子万不能遭罪,不然身子养不好,可得受罪。”云珠打量着翊坤宫,只觉一切都好,但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上一句。 “德嫔娘娘日理万机,来我宫中就?为?了说这些话?”宜嫔还是习惯性的刺了云珠一句,话刚说出口,便察觉了不妥,此?时?已经不是她任性的时?候,忙闭上嘴,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 然而云珠却没有计较,只轻柔地问道:“小阿哥呢?我来这么久了,还没见到小阿哥呢。” 提起小阿哥,忧心不已的宜嫔也忍不住露出慈祥的笑容:“刚刚乳母喂了奶,带下去?睡觉了,他现在可有力气了,每日都能吃可多了。” 云珠随着宜嫔的讲述也跟着笑了,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温柔。 宜嫔见云珠感兴趣,愈发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云珠也含笑倾听着。 这么着过了段时?间,宜嫔终于感觉到了不对之?处,她和云珠争了这么些年的宠,自?然知道,这德嫔看着温柔,实际上是个不吃亏的主,放在往日,被她这么刺一句,怎么着也得找回来。 但这一日非但没刺回来,神情还如此?温柔。 不妙的感觉汹涌而出,宜嫔一把抓住云珠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吧!” 第101章 慈母 直说,该如何直说呢?是说康熙不许小阿哥办满月酒,还是说康熙觉得宜嫔拼命生下的孩子不详? 无?论什么?,说出来都是对眼前女子致命的打击。 云珠淡淡看着宜嫔,眼中满是悲悯,既是为了宜嫔,也是为了自己,在?这宫中,什么?感?情,什么?人伦,都大不过帝王的喜怒。 见着云珠好半晌没有说话,宜嫔自嘲地笑了,从小阿哥出生之后?,康熙便没有出现过,这代表什么?她又何尝不明白,不断告诉自己万岁爷不过是忙于处置大火,没有时间来翊坤宫,这只不过她不愿承认,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云珠的到来,将她最后?的幻想戳破。 宜嫔看着云珠,神情惨淡:“你便说吧。” 宜嫔从来都是个要强的,就?算被康熙冷落了那么?几次,在?人前?一直是骄傲的模样?,这等?连精气神都没了,在?人前?都提不起神的样?子,云珠还从未见过。 月子里忌情绪大起大落,云珠斟酌着说道?:“倒也没有别的事情,不过是万岁爷吩咐说,年节里事情都赶一堆,宫中人手?不够,小阿哥的满月宴便先不办了。” 饶是云珠委婉又委婉,用词再温和,意思还是那个意思,宜嫔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唰地一下全白了。 万岁爷如此态度,日后?小阿哥该如何生活。 想到这,宜嫔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扑到云珠身前?,嘶嚎着说道?:“德嫔娘娘,以前?的事情,都是我错了,你帮帮我吧!” “娘娘,万岁爷对您如此宠爱有加,连宫务都全权交付给您,求您帮帮小阿哥!” 豆大的眼泪从宜嫔眼中流下,毫无?美人泣露的美感?,只能看见一个母亲纯粹的担心。宜嫔已经豁出去了,为了儿子,她毫不犹豫地跪在?昔日的对手?前?祈求。 云珠眼露不忍,但她又有什么?资格能帮别人呢,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又如何能凭借只言片语改变康熙的心意呢,若是可以,这劳什子的宫务,她早便推了去,在?阖宫人的眼中,康熙将宫权交付于她,是对她恩宠信赖的证明,然而?,却没人问过她的想法。 内殿的宫女早已被挥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云珠和宜嫔两人,长叹口?气,云珠扶着腰,费力地凑到宜嫔耳旁,轻声说道?:“宜嫔娘娘不如先想想小阿哥满月后?该如何。” 满月后??宜嫔迷茫地看着云珠,万岁爷不是说了不办满月宴吗?等?那天之后?,宫里宫外都将知道?,这个新生的小阿哥被他的皇阿玛厌恶,还有什么?日后?。 想到这,宜嫔又悲从中来,呜咽着哭出声:“都怪我,将小阿哥生在?这么?个日子,都是我害了他。” 云珠无?奈地看着宜嫔,她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宜嫔怎么?还不明白。 云珠静静地看着,看着,不发一言却意味深长。 宜嫔哀哀苦着,见着云珠如此神色,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的神智突然就?清明起来。 好像一道?闪电划过,宜嫔终于明白了云珠要点醒她的话。 她倏然坐直,目光如炬地盯着云珠:“你是说,阿哥抱养这事?” 见着宜嫔终于反应过来,云珠微微颔首,她前?往翊坤宫最隐晦的目的终于达成。 宜嫔的精气神终于回来点,她重又握住云珠的手?,声音嘶哑:“你这份情,我领了。” 云珠无?声地笑了笑,她来这一趟,不是为了让宜嫔感?谢的,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便向宜嫔告辞离开。 该提点的已经提点到位,至于之后?如何,一切都得看宜嫔的决断,这便不是她能插手?的地方。 云珠撑着腰从走出内殿,夏荷忙搀扶住她,叫来早已等?候在?一旁的肩舆,将云珠送回永和宫。 刚进永和宫的大门,阴沉的一天的天骤然变色,鹅毛般的雪花沸沸扬扬地从天空飘下,夏荷拍着胸庆幸不已:“还好咱们回宫了,没有赶上这个大雪,不然得多遭罪。” “也不知您干什么?,这么?着急去翊坤宫。”这些日子下来,夏荷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有时候嘟嘟囔囔的时候,总是让云珠想起春杏。 云珠意兴阑珊得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不过是不忍心罢了。” “就?您心善。”夏荷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转身将温度正正合适的鎏金梅花纹小手?炉塞入云珠手?中,唯恐云珠受凉。 “好了好了,别念叨了,我头都要疼了。”云珠嗔怪一句,随即又正色道?:“先不说这些闲话,今日突然下雪,宫中务必做好防寒保暖措施,你带着人去各宫跑一趟,确保都有足够的碳火可使,最最重要的,一定要再强调,谁也不许私下里烧火取暖,谁惹出这样?的事来,不管是谁,一定严惩不贷。” 夏荷正色,带着云珠的吩咐前?往各宫。 留下云珠在?不断地盘算着新年的各项事宜,应对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大小事情。 永和宫里云珠忙碌不停,将翊坤宫里那段话早抛到脑后?,然而?,云珠的这几句话,却在?翊坤宫里投下惊雷。 自云珠走后?,宜嫔反反复复地琢磨着,按着前?头皇子的惯例,新出生的小阿哥过了满月后?便会送去宫外的大臣家,例如惠嫔之子胤褆送去了内务府大臣噶礼家,荣嫔之子胤祉送去了内大臣绰尔济家,至于德嫔,求了万岁爷,将她儿子胤禛送去了母族乌雅家。 这几个是在?大臣家里长成的阿哥,但更多阿哥的是送去内大臣家后?,由于种种原因夭折。 翊坤宫里千般宝贝,万般珍重的小阿哥,按例也该送出宫去,康熙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到时候又怎么?会上心选个好人家,如若好好的儿子送出去,却只收到夭折的消息,宜嫔都不能想象,到时候她会如何绝望。 如若可以,宜嫔也想像云珠一样?,将她的小阿哥送去母族抚养,可是郭络罗氏在?盛京关外,先不说隔了那么?远万岁爷会不会同意,即使康熙同意了,就?目前?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小阿哥一路从北京走到盛京,能留住小命就?不容易。 送去母族抚养这条路算是彻底断了。 那,难道?真的指望康熙随便指派到内务府哪个大臣家吗?宜嫔咬着手?指,焦虑不已。 不,不可以!宜嫔的眼中露出凶光,好似要被夺走崽子的母兽,她绝对不会让小阿哥这么?稀里糊涂的被送出宫去。 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若是知道?内务府中大臣们的家风,还能豁出去,求求康熙,送去细致人家。然而?郭络罗家久居关外,对于京中事物实在?不熟,想找康熙求情,都不知该从何入手?。 该怎么?办呢? 宜嫔毫不顾忌自己刚生产完的身子,来来回回地踱步,她将宫中每一个皇子送养的人家都盘算了一遍,总能找出不满意之处,若是能让小阿哥留在?宫里就?好,在?眼皮底下,总能不那么?提心吊胆。 留在?宫中! 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宜嫔恍然,为什么?不能让小阿哥留在?宫中呢。 宫中惯例,阿哥送出宫去抚养,可是,现在?宫里不也有两个阿哥从未送出宫去,一直养在?紫禁城中吗?太子爷身份尊贵,养在?乾清且不提,景仁宫里可也养着一个阿哥呢。 景仁宫那皇子可不是佟佳氏亲生的,她仗着身份抱养过来,也生生留在?宫中了,若,若自己给小阿哥找个身份尊贵的人抚养,这孩子不也就?能留下来了? 宜嫔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整个人都亢奋起来。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郭络罗贵人犹豫着问道?。 才?将小格格哄睡的郭络罗贵人走进宜嫔的寝宫时,看到的便是一扫前?些日子死气沉沉模样?的宜嫔,郭络罗贵人也知道?,德嫔白天来过一次翊坤宫,这多少能刺激几分,但她没想到,德嫔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生生的让颓唐许久的妹妹振作起来了。 但,德嫔的威力是否过大,她这妹妹的样?子,好似振作得过分了,郭络罗贵人心中嘀咕着。 宜嫔却没有理?会姐姐的嘀咕,她将琢磨出来的这一番道?理?和郭络罗贵人一说,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 听了宜嫔的话,郭络罗贵人一惊,她在?康熙十八年生下的孩子是个格格,无?需送去宫外抚养,这件事情,确实是她忽略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被德嫔提醒了,才?想起这个事情。 但...“妹妹,你这想法好是很好,”郭络罗贵人踌躇着:“可是,现如今宫中的高位妃嫔仅佟佳贵妃一人,那人可不是好相?处的,乌喇呐喇氏都多长时间没见到儿子了。” 佟佳贵妃行?事素来霸道?,胤襸进了景仁宫后?,居然再也不许他的生母和他见面,乌喇呐喇氏只能趁着每次宫中大宴,偷偷的看上两眼,那个心酸的眼神,郭络罗贵人还记忆犹新,若让佟佳贵妃将宜嫔的孩子抱走,这孩子和翊坤宫也就?彻底没有关系了。 “谁说我要将孩子给佟佳贵妃的?”对于郭络罗贵人的疑惑,宜嫔同样?大为不解,她惊诧地看向胞姐,她是多想不通,才?会生个孩子白白送给佟佳贵妃。 “你不是说要将孩子送给高位抚养吗?”大为不解的人换成了郭络罗贵人。 “可宫中的高位何止佟佳氏一人!” 听完宜嫔的话,郭络罗贵人更加困惑不解,但宜嫔已经没有心思给她解惑,她噙着神秘的笑意,让宫女伺候她更衣,不顾还在?月子里,打扮地格外隆重,吩咐宫女准备肩舆。 “随本宫去趟慈宁宫。”说出这句话的宜嫔,神情郑重,好似要奔赴战场。 第102章 夭折 慈宁宫里发生了什?么,云珠不?清楚,她只知道,她从翊坤宫离开后没几天,太皇太后?便找到了皇上,做主将翊坤宫阿哥抱到宁寿宫,让皇太后?抚养。 “宜嫔娘娘真能狠下心去,这孩子送去宁寿宫,她可就真?再也?说不?上话了。”夏荷咋舌地向云珠转述着宫中的看法。 “狠心吗?未必。”云珠噙着微笑?,持笔的?手一顿:“宜嫔是个聪明人。”她淡淡地评价道。 宜嫔的这破局方法,出?乎意料却卓有成效,简直是一箭三?雕之法,小阿哥从此之后就能留在宫中长大,宜嫔也?借此讨得了两宫太后?的?欢心,最最重要的?是,将小阿哥送去宁寿宫,顶着皇太后?亲自教养的?名头,康熙对小阿哥的不喜多少能消除几分,即使不?能消除,也不会在明面上露出来。 至于说小阿哥进了永寿宫,再没有宜嫔插手的?余地,要云珠说,这才?是对宜嫔最有利的?地方。若是送给其他妃嫔抚养,小阿哥怎么着都得多个养母,在礼法上,养母的?地位可不?容小觑,但送去宁寿宫由?皇太后?教养,宜嫔永远是小阿哥唯一的?额娘。短期来看,宜嫔无法插手小阿哥的?成长,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待小阿哥长大后?,宜嫔能省心多少。 好在,胤禛没有送给其他妃嫔,若是真?如历史记载一般,胤禛被送给佟佳贵妃抚养长大,日后?和永和宫是势如水火,这真?是让人睡觉都不?能安寝。 想到这,云珠忙让人将胤禛抱来,母子二人好生亲香一番。 寒冬腊月里,没有什?么消遣,宫中人三?三?两两凑一起,将宜嫔这事好一番讨论,但到底年前事忙,诸多繁琐事情凑到一块儿,讨论了几?天后?众人也?都撩开手准备过年的?事情去了。 消寒图上的?梅花填满一朵又一朵,从?腊八开始,一项又一项的?节庆便没停下来过,终于,康熙十八年的?最后?一天,如期来临。 康熙在御书房里写下最后?一个福字,揉着酸痛的?手腕,让梁九功送去各个大臣家。 这一次,永和宫里也?得到了康熙御笔亲书的?福字,这在后?宫中,除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和皇太后?的?宁寿宫以外,是独一份的?存在。 这却是康熙对于云珠这些日辛劳的?嘉奖。 放在以前,新年前正是康熙最忙的?时候,云珠根本见不?到他的?身影,然?而这一年由?于掌管了宫务,需要向康熙回禀的?事情格外多,两人居然?能保持着日日都能见面,这些日子云珠的?付出?也?被康熙看在眼中,此时晋封云珠过于显眼,既如此,便为永和宫赐下福气,保佑云珠和她腹中的?孩儿平健安康。 除夕守岁,除夕大典,新年最重要的?两天终于顺顺利利地度过,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在爆竹声声中,康熙十九年,终于来临。 康熙十八年天灾人祸不?断,翻过日历,便是新年新气象。 正月里的?每天都是热热闹闹的?,没个止歇,好似想要借着过年的?喜气,冲淡去岁的?阴霾,迎接新的?一年。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65节 正月十五雪打灯,纷纷扬扬的?大雪映衬下,琉璃花灯格外明亮,灯火阑珊,璀璨绚烂,烟花在夜幕下盛放,端的?是天下太平,盛世气象。 过了上元,这个年节才?算结束,云珠总算可以好好歇上几?日。 流水般的?赏赐被送进了永和宫,指头大的?东珠,一人高的?珊瑚,数不?清的?绫罗绸缎,用不?完的?金银珠宝,将永和宫的?库房塞的?严严实实,云珠不?得不?又腾出?两间房间,充作库房。 不?得不?说,康熙对于在意的?人,是个非常大方的?主。 云珠欣然?笑?纳。 最最重要的?年节过完,宫里懒洋洋的?,云珠也?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每日只要按部就班的?处理着日常事宜,和前些日子比起来,这段时间简直悠闲得不?真?实。 过了正月十五,按理来说日子应该一日比一日暖和,向着春天而去,然?而康熙十九年的?正月,却是大雪漫天。 大雪铺天盖地,宫中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妃嫔们忙碌了一个新年,也?都在宫里养着精神,紫禁城内难得安逸。 云珠懒洋洋地倚着罗汉榻,端着杯热茶,赏着窗前的?盆景,翡翠为叶,墨玉为枝,红宝石点缀成花骨朵,有雪有茶,有花有树,无琐事烦心,无闲愁萦绕,真?真?是人间好时节。 然?而甲之□□乙之蜜糖,这般大雪缤纷的?日子,在景仁宫佟佳贵妃眼中,却是莫大的?煎熬。 天气冷得厉害,在景仁宫小阿哥胤禶本就不?甚强健的?身体,被这呼啸的?北风一吹,又病了起来。 景仁宫里寻医问药不?停,太医院专门?派了一个太医驻守在景仁宫里,寸步不?离,库房里珍贵的?药材,只要胤禶能用得上的?,全部取出?,源源不?断地送到太医院。 然?而胤禶的?身子,还是一日弱似一日,他的?生母乌喇呐喇氏,已经含着热泪在景仁宫门?口,从?天昏守到天暗,若不?是还有宵禁的?要求,她恨不?得每天守在景仁宫,再不?回宫。 然?而乌喇呐喇氏的?这片慈母心肠,却全没有传递进景仁宫里,没有佟佳贵妃的?点头,谁也?不?敢让乌喇呐喇氏进去景仁宫的?大门?。 此时的?佟佳贵妃,却完全没有心思处理其他事情。 胤禶的?存在,无论如何都是景仁宫的?一个底牌,养在贵妃膝下的?皇子,待日后?长大,再如何也?少不?了一个亲王之位。 更何况,身为康熙母族的?佟佳一族,尝尽了外戚的?甜头,对于胤禶,他们的?期待远不?止亲王,只等着胤禶大上几?岁,为他筹谋铺垫,剑指东宫,再换一份从?龙之功。 然?而,胤禶这病,缠缠绵绵却不?见好了。他出?身时身子便若,佟佳贵妃很是费了番功夫,才?将他养得康健起来,没想到,一次风雪,不?经意间受了寒,却是高烧不?退。 恼怒的?佟佳贵妃将胤禶的?乳母宫女?全部处置了,这才?消解她心中的?怒火,然?后?,病了的?胤禶,却不?会因为此而好转。 一个个的?太医进了景仁宫,无不?是摇头叹息,隐隐约约的?言下之意都是让佟佳贵妃尽早准备后?事。 景仁宫里宣召太医不?停,这个动静,掌管宫务的?云珠自然?知道,她并不?愿意在这个事情上和佟佳贵妃发生冲突,每每接到太医进宫的?请求,都爽快地应了。 至于胤禶的?病情,云珠按例送去了慰问的?药品,便撂开手不?再过问。 没看见胤禶的?生母,乌喇呐喇氏连景仁宫的?大门?都不?能进去,此时的?佟佳贵妃,便如同母兽一般,将幼崽护得牢牢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景仁宫里气氛愈发沉重,这一日,云珠正在处理着宫务,突然?收到景仁宫传来的?消息,胤禶病重,药石无医。 “快,将这消息送给乾清宫。”听到这个回话,云珠忙忙吩咐小欢子,赶紧将这消息回禀给康熙,又赶紧让夏荷帮她换上出?门?的?宫装,准备往景仁宫去。 “主子,您现在身子重,刘太医让您别出?门?。”夏荷不?赞同的?看着云珠。 “胤禶到底是小阿哥,我既担了这个责任,且不?能留出?话柄。”云珠肃容,随即又柔和了神情:“你放心,我就去看看,立即回来,没事的?。” 在夏荷担忧的?目光下,云珠换上厚实的?宫装,坐上了肩舆,在永和宫人的?护送下,往景仁宫而去。 永和宫和景仁宫离得不?算远,没多云珠便到了地方,刚下肩舆,却感觉景仁宫里静地过分,偌大的?宫殿里丝毫不?闻人生,只有乌喇呐喇氏惨白着脸,守在宫门?口,摇摇欲坠。 “你随我进来吧。”云珠暗叹一声,按景仁宫的?报信,胤禶阿哥人不?中用了,就让他生母见他最后?一面。 乌喇呐喇氏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珠,感受到云珠的?认真?,一时间又是惊又是怕又是喜,忙给云珠磕头,云珠不?忍地移开目光:“走吧。” 看门?的?太监见到云珠一行人,早将大门?打开,走进安静的?过分的?景仁宫,云珠顺着摇曳的?灯光,走到东厢房。 东厢房里,药味浓郁,刚走进去好像走入了积年的?中医堂里,全是苦药汤子的?味道。 佟佳贵妃呆呆地坐在床前的?脚踏上,再也?没有了跋扈明艳的?神情,憔悴地不?成样子。胤禶躺在床上,小小的?身子脸色铁青,已经不?见呼吸。 伺候的?宫女?太监噤若寒蝉,蹑手蹑脚地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唯恐惹得佟佳贵妃发怒。 “儿啊!!!”乌喇呐喇氏看见毫无声息的?小阿哥,撕心裂肺地嚎了出?来,这声嚎哭,撕裂了安静地空气,眼神麻木的?佟佳贵妃,将视线缓缓移动,移到云珠的?身上。 “你来干什?么,”佟佳贵妃冷笑?着,平静语气下是渗人的?寒:“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是吧。” “呵呵,如你如见,我费劲心思得到的?小阿哥,人没了。” 佟佳贵妃声音越来越高亢,看着云珠显怀的?腹部,怨毒地目光如同淬了毒。 “你这肚子,这么大了,快生了吧,真?好啊,你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来向我炫耀。” 云珠沉默着,离佟佳贵妃远远的?,唯恐刺激了她去。 这真?是倒了大霉,谁能想到处置小阿哥后?事,却撞见佟佳贵妃发疯的?样子,云珠眼皮跳的?越来越厉害,她温柔笑?着:“贵妃娘娘,您今日情绪不?佳,臣妾便先告退,不?打扰您了。”随即便想往外走去。 “站住。”佟佳贵妃厉声呵斥。 第103章 阿哥们 云珠的脚步顿了顿,她看着?勃然?大怒的佟佳贵妃,暗自叹息,此次冲突看样子是无法避免了。 “你还没说,你来景仁宫到底是干什么,你说啊!”佟佳贵妃目眦欲裂,猩红的眼睛瞪着?云珠。 “贵妃娘娘,求您,让胤襸安心的去吧!”云珠还在斟酌着?如何言语,一旁的乌喇呐喇氏却突然?跪了下?来,砰砰砰砰地直磕头。清宫里夭折的阿哥、格格实在是数不清了,内务府都已经?形成了一套熟练的流程,按着?现在的观念,小?儿夭折最是不详,不能入族谱,无法入祖坟,不过就是一捧飞灰,随风而散罢了。 “你是来抢走胤襸的!”乌喇呐喇氏的话提醒了佟佳贵妃,此时的她并不是以前那个掌握宫权,无人违逆的贵妃,小?阿哥的后事已经由不得她做主,反而是眼前这个,曾经?要仰她鼻息的人,掌了宫中大权,小?阿哥的后事,需经过乌雅氏之手。 佟佳贵妃看着?云珠,被夺权的屈辱,养子去世的悲愤,对于阿哥后事无权置喙的无力,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一时怒上心间,直直看着?云珠,扭曲的五官看着?格外骇人。 云珠被佟佳贵妃这噬人的目光吓得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却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身子顺势往地下?倒去。 离她最近的乌喇呐喇氏被这番变动吓得脸色惨白,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飞快地扑过去,拉住云珠的衣裳,止住了云珠跌倒的动作。 “太?好了!”这个念头?刚在乌喇呐喇氏脑海里浮现,她却突然?听见清晰地咔嚓声响,惊恐地望过去,却只见她握住的衣袖受不住拉扯,从中间断了开来。 云珠被短暂的阻拦过后,接着?往下?摔去。 “德嫔娘娘!”乌喇呐喇氏惊呼出声。 云珠被簪子虚虚挽起?的头?发顺着?滑下?,乌黑浓密的秀发飘散,清新的香味顺着?散开的发散发在景仁宫中,甚至都冲散了沉郁的药味。然?而此时,谁都没有心思关心这番景象,满眼都是即将倒地的云珠。 就?连佟佳贵妃,都愣愣地站着?,口中喃喃自语:“是你自己?摔倒的,和我没关系!” 云珠苦笑,今日出门前真真应该看个黄历,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跌倒的势头?无法阻挡,云珠闭上眼睛,在空中晃动的手死死地抱住肚子,绝望地等着?疼痛的来临。 然?而,当云珠倒下?的时候,感受到的却不是预想中冷硬的地砖,反而是温热、柔软的触感。 她睁开眼,艰难地挪动身子,终于反应过来的永和宫人一拥而上,将她搀扶起?来,云珠这才看见,在关键时刻,夏荷以身为盾,垫在她的身下?,为她缓冲了跌倒的大部分冲力。 “娘娘,您没事吧。” “太?医,奴婢去叫太?医。” 永和宫人七嘴八舌地围着?云珠,云珠憋闷地将这些人挥散开来,坐在太?师椅上,抱着?肚子□□:“疼!” 云珠的这身疼一出,更是将永和宫之人吓得够呛,垫在云珠身下?的夏荷连身上的疼痛都忘掉,赶紧赶紧跑到云珠身旁,为她揉着?手脚。 “在这儿装个谁看呢,我可不会被你欺骗!”佟佳贵妃回过神来,大声说着?,好像声音越大道理越强似得,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对的,说得更加有力:“都没有摔到地上,怎么会疼,莫不是借着?此事陷害本宫!” 一时间,永和宫人对佟佳贵妃怒目而视。 “反了天了,居然?敢这么看着?主子!”佟佳贵妃被永和宫的人看得恼羞成怒,便要发作,却突然?听见小?宫女惊恐地声音:“血,流血了!” 佟佳贵妃色厉内荏:“闭嘴!” “朕看你才要闭嘴!”接到云珠传话后,批完了奏折才从乾清宫过来的康熙,刚好赶上了这场闹剧,他挟雷霆之威,一脚踹开景仁宫大门,大门被大力踹到宫墙上,又顺着?惯性来回扇动,发出吱呀之声。 “万岁爷!”直面帝王之怒的宫人们?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景仁宫里除了抱着?肚子□□的云珠外,只有佟佳贵妃没有跪下?,佟佳贵妃非但没有跪下?,甚至倔强地仰头?看着?康熙,高?傲的头?高?高?扬起?,毫无悔改之意:“本来就?是乌雅氏没有站稳才摔倒的!” “梁九功!”康熙声音里已是万钧之势:“传朕命令,景仁宫佟佳贵妃,犯上违逆,着?令禁足三个月!” “表哥!”在佟佳贵妃不可置信地惊呼中,康熙丝毫没有心软,大步将软在椅子上的云珠抱起?,迅速往外走去,云珠靠在康熙怀里,感受着?耳旁胸膛里急促地心跳,莫名安心几分,很快便出了景仁宫大门,康熙环顾四周,没有搭理云珠乘坐过来的肩舆,抱着?云珠直往御辇而去:“去永和宫。” 留下?佟佳贵妃颓唐地滑坐地上。 御辇大而宽敞,厚实的锦账隔绝了凛冽的寒风,四个角落里放着?的炭盆使?得御辇里温暖如春,数十个小?太?监稳稳地抬着?,完全不受积雪的影响,毫无颠簸。 一行人迅速往永和宫而去,气氛格外凝重,乾清宫和永和宫的宫人们?加起?来为数不少,却未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听见靴子踩在雪上的沙沙作响。 康熙脸色铁青,将云珠搂在他的怀里。 “万岁爷,臣妾没事的。”云珠苍白的脸颊上冒出点点汗珠,她握着?康熙的手,气息急促,虚弱地吐出这几个字。 “先别说了,你好好歇着?养养神。”康熙担忧不已,他轻轻扶开云珠汗湿的头?发,被云珠握住的手却只觉触手冰凉,好似这炭火一点也没有起?到作用?。 “还要多久!”康熙语气沉沉,无尽的怒意被强行压住。 “万岁爷,马上就?到了。”亦步亦趋跟在御辇旁的梁九功,冷汗涔涔,凭着?他对康熙的了解,佟佳贵妃这次是真的碰了逆鳞。 “嗯。”康熙沉沉地应了一声,揉着?云珠的手为她缓解着?难受。 早已经?有小?太?监跑去永和宫报信,永和宫门大开,刘太?医拿着?医药箱站在宫门前等候。 御辇停下?,不待其他人搀扶,康熙率先跳下?御辇,又回身将云珠抱起?,径直走了进去。 寝宫里,康熙刚将云珠放下?,刘太?医便迅速跟了进来。 “免礼,快看看你们?娘娘情况如何。” 刘太?医赶紧将手搭上云珠的脉搏,刚触到脉象,心中一凉,他忙不迭跪下?:“万岁爷,娘娘,娘娘这是发作了!” “怎么会,这才几个月,月份还不到呢!”康熙瞳孔骤然?缩小?,惊怒地站了起?来。 刘太?医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还干等着?干什么,赶紧将接生嬷嬷叫过来!”见着?永和宫人瑟瑟发抖的模样?,康熙眉头?紧锁。 得了康熙的口谕,永和宫里迅速忙碌起?来。 云珠这发作的突然?,产房还没准备好,好在接生嬷嬷已经?被内务府送了过来,夏荷在接生嬷嬷的指挥下?,迅速将产房布置好,又将生产的一应物?事准备妥当,这才叫上几个大力的嬷嬷,要将云珠抬过去。 “朕来吧。”康熙挥退了这些宫女,将两?手放在云珠身下?,手臂发力,青筋迸出将云珠抱起?。 夏荷一路小?跑,在前方带路,云珠被康熙放置在早已准备好的产房之中。 得到消息的乌雅夫人也匆匆赶来,进了产房。 很快,产房里便传来压抑不住的痛呼声。 康熙被请去正殿,他黑沉着?脸听着?产房的动静,越听脸色越发难看。 景仁宫里的那一幕,是被他看在眼里的,见着?这事,他第一次感受到,他对佟佳氏过于纵容,让她居然?敢在宫中如此肆无忌惮,云珠临危受命掌管宫务,秉承的是他的御旨,然?而佟佳氏也敢如此不逊,这是对皇权的冒犯!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66节 康熙陷入沉思,归根究底,佟佳氏还是仗着?自己?出身。现在宫中嫔位多为包衣出身,佟佳氏位份最高?,又出身于佟佳一族,心高?气傲的她,对云珠掌管宫务,终究不服气,这才闹出这番事情。 深感冒犯的康熙,脸色晦暗不明,嘴角紧抿,显露出坚硬的棱角。 梁九功觑着?康熙的样?子,心里大骇,他服侍康熙这么多年,知道万岁爷这是动了真怒,佟佳贵妃一直仗着?的血缘亲情,最终还是被她自己?消磨掉了。 “皇阿玛!”胤禛迈着?小?短腿跨过门槛,见着?熟悉的明黄色衣裳,眼前一亮,忙抱住康熙的腿。 见着?胤禛,康熙平静地说道:“胤禛怎么来了,你额娘在生弟弟,现在不能见你。” 说着?,冷厉地目光看向乳母,乳母忙俯下?身子,平时胤禛都是乌雅夫人照顾,突然?乌雅夫人不见踪影,小?阿哥很不习惯,闹着?要找额娘。 乳母哄了半天,也没劝住,一个错眼没注意,就?让小?阿哥跑到了正殿里。 痛呼声又传来,这将康熙的心揪紧,也让胤禛眼泪汪汪:“额娘!” 康熙见着?胤禛惊慌的样?子,原本让乳母将他抱下?去的想法变了,转而说道:“梁九功,好好照顾胤禛。” 梁九功赶紧应了,吩咐着?乳母将小?阿哥的东西取来。 康熙看着?和云珠相似的小?脸,内心的焦灼好像缓解几分。 月升月落,旭日东升,阳光照着?积雪,皑皑白雪镶上金边,雪沫子被风卷起?,吹入大殿,被寒风一吹,守了一夜的康熙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抬头?看向产房。 “生了,生了!”突然?婴儿啼哭声传来,康熙豁然?站起?,几步便走到产房外。 接生嬷嬷将小?阿哥裹得严严实实,抱到康熙身前,未足月出生的小?阿哥,就?那么一丁点大,啼哭几句便停了下?来,好似连哭泣都得使?很大力气。 康熙皱眉看向刘太?医。 同?样?守了一夜的刘太?医筋疲力尽,他在小?阿哥出身后已经?迅速地检查过了,见到康熙的眼神,他忙回禀:“万岁爷,德嫔娘娘孕期颇费心血,这胎本就?不太?安稳,好容易才将胎稳住,又受到冲击,提早产子,小?阿哥的身子有点弱,需好生调养。” 康熙夭折的孩子已经?很多,甚至连和赫舍里皇后的第一个嫡子,都很快夭折,在一次次的磨砺中,他内心早已冷硬如铁。健康的孩子尚且很难长大,出身变弱的孩子,想要长成更是艰难。对于出身便弱的孩子,他已经?习惯了不投入感情,冷漠而视。 然?而看着?眼前这个皱巴巴的孩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云珠颇得他的喜欢,还是因为云珠因为宫权消耗心血,抑或是这孩子的提前出生是被佟佳贵妃所害,康熙突然?涌出无限怜爱。 他看着?小?阿哥,不顾阻拦抱着?小?阿哥走进产房。 云珠刚刚收拾妥当,此时还是脸色苍白,很是狼狈。 “万岁爷。”云珠看着?康熙,温柔地笑了,毫无怨怼之情。 “乌雅氏,朕封你为贵妃吧!” 第104章 拒绝 “贵妃!”云珠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撑起产后虚弱的身?子,满脸诧异地看向康熙。 云珠已经进宫好几年,经历的事情?也不?少,她以为没什么事情会让她感到震惊,没?想到,产后意识刚恢复,康熙便给了她一个大大大大的“惊喜”。 这份“惊喜”,简直便是裹着蜜糖的□□,假若云珠真昏了头欣然应允,等着她的,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和前朝不?同,前朝为了防止外?戚势大,皇后、妃嫔人选均出自小户人家,且后族、妃族的男丁,也不?过是封个爵位荣养罢了,享尽富贵,毫无?实权,在前朝里,如若帝王宠爱一个妃子,只要不?想着废后废太子,给这宠妃封个妃位、贵妃位,前朝大臣睁只眼闭只眼的也就过去了。 然而清朝自?关外?开始,后妃便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有带着牛羊部族当做嫁妆改嫁的,有为了巩固势力联姻的,当然,也有朝中重臣的女儿?。 康熙的后宫中,自?赫舍里皇后和钮祜禄皇后薨逝后,佟佳氏得封贵妃,为后宫位份最?高者。佟佳贵妃之下便是康熙十六年册封的七个嫔位和康熙十八年封嫔的云珠,这八个嫔位中,不?乏出自?满洲大姓之人,如出身?于镶红旗的完颜氏敬嫔、出身?于赫舍里氏的僖嫔。 而佟佳氏,虽然出身?于汉军旗,从家世上看好像不?如满洲大姓,但就凭佟佳一族是康熙母族,佟佳氏得封贵妃,在身?份上也无?可指摘。 然而,出身?包衣旗的云珠,凭什么压了这些满族大姓被封为贵妃呢?凭她生了两个儿?子?□□嫔和惠嫔生育子女数目远在云珠之上。无?论如何,凭着康熙的宠爱,将云珠封为贵妃,都?不?是好主意。 更何况,此时的云珠只是嫔位,若要将她封为贵妃,中间还得跳过妃位,这实在是过于惹眼,对于拥有两个皇子的永和宫而言,这等高调绝非好事,宠妃幼子,对于太子是莫大的威胁,到时候云珠就算没?有这个心,也很有可能身?不?由己地卷入夺嫡之中。 当然,云珠也知道?,她的长子,那?个取名为胤禛的阿哥,是历史上的下一任皇帝,是皇权争夺的胜利者,但,此时胤禛还小,若等胤禛大了,对于九五之尊之位想争上一争,作为母亲,云珠将尽力支持,但她不?愿意让环境将胤禛裹挟至夺嫡之路。 云珠能想明白的道?理,浸淫在前朝权力斗争中的康熙自?然更加明白。 他脱口而出要将云珠封为贵妃时,便是一时意气,话刚说?出口,便察觉到了此事的不?可行之处,懊悔划过心头。 实在是云珠苍白的脸色过于惹人怜惜。云珠不?顾身?孕,殚精竭虑地处理宫务,将宫中打理的井井有条,但她却遭了这么大的罪,受了这么多苦才?生下小阿哥,在看见云珠的这一刻,康熙心中的帝王权谋突然消失,只剩下最?本心的心疼,冲动之下给了不?现实的许诺。 但,这又如何,帝王一言九鼎,既然许诺已出,再怎么困难,这个承诺也会实现,至于阻碍因?素,康熙咬着牙,杀意闪过。 然而,云珠没?有与世界作斗争的想法,现在她在宫中的日?子,已经不?算很差了,有儿?子有宫权,就算佟佳贵妃给她甩甩脸色,也不?痛不?痒,这次早产,也是各种因?素的叠加,云珠无?意让永和宫更加招人注目,更别说?,比起升为贵妃,借着康熙心头的愧疚换些更实在的好处更符合云珠的想法。 想到这,云珠迅速做出决定?,她抬头,满眼感动地看着康熙:“承蒙万岁爷厚爱,然而臣妾才?疏学?浅,万不?能担此重任。” 顿了顿,云珠接着说?道?:“这些日?子管着宫中事物,臣妾深感力不?从心,还请您将宫权收回。” “爱妃切勿妄自?菲薄。”康熙语调沉沉,听了云珠的拒绝的他,怜爱愈发深沉,再掺杂了几分愧疚,此时的康熙恨不?得将一切能给云珠的东西都?捧到她的眼前:“佟佳氏行事狂狷,朕定?要给你个交代。” 云珠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显得格外?脆弱,也格外?让人怜惜,她眼含泪花:“万岁爷,臣妾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小阿哥身?上,小阿哥刚出生,太医说?他身?子骨弱,得精细着照顾,臣妾想求您允了,将小阿哥留在永和宫,让臣妾仔细照料着,即使日?后有个万一,臣妾也尽了为人母的心。” “臣妾一心只想照料着小阿哥,至于其他事情?,也没?这么重要了。” “乌雅氏,你可确定??”云珠这几句话,却让康熙一惊,他探究地看向云珠。 云珠这是向他允诺,只要能够将小阿哥留在宫中,佟佳贵妃的所作所为她都?不?计较了,让康熙再也无?需斟酌如何处理母族表妹才?能平衡好各方关系。 然而,后宫女子真的有这么天真的吗?要知道?,这可是云珠最?好的机会,封了贵妃后,云珠既有位份又有宫权,另一个贵妃佟佳氏还是被拿捏住错处的,更别说?她现在还有着康熙的愧疚,种种情?景叠加之下,有康熙出手护着,云珠未必不?能坐稳贵妃之位,她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利吗? 或者说?,乌雅氏在以退为进? 云珠用实际行动打消了康熙的狐疑,她见康熙目光沉沉,好半晌没?有反应,着急的她半撑起身?子,恳切地看着康熙:“万岁爷,臣妾精力不?济,后宫诸事掌管实在吃力,还请您将宫权收回,让臣妾能够专心抚养小阿哥。” 康熙再三打量,确认了云珠这番话语出自?真心,眼前的女人,是真的愿意为了儿?子放弃其他一切。 若是孝康章皇后还在世,也会如此对自?己吧。康熙一时想的出了神。 “万岁爷?”云珠疑惑地轻碰康熙的手。 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冰凉感觉,康熙从怅惘中回过神来,他深深看着云珠:“爱妃的一片慈母之心,朕深受感动,日?后小皇子便留在永和宫中,无?需抱给他人。” 不?等云珠松一口气,康熙接着说?道?:“至于宫权,倒也无?需交回,前些日?子宫中诸项事物你处理得井井有条,朕很满意,你便接着掌管便好。” “可...”云珠话还未说?完,康熙便伸出手指,堵住了她的嘴,看着她淡淡说?道?:“朕信你!” 热意涌上云珠的眼眶,她前些日?子的付出都?被看在眼中,得到认可,这是对她这个人的认可,而不?是对于她美貌姿色的怜爱,云珠一时昏了头脑,还是同意了掌管宫权。 云珠刚刚生产完,又和康熙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精力已经不?济,和康熙再说?话声音都?轻了起来,康熙看出她的虚弱,也不?再多说?,只扶着云珠躺好,又将脖颈间散开的杯子掖紧,看着云珠陷入梦乡,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开去。 乳母已经喂过小阿哥又将之哄睡,其他宫人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收尾事宜,听见偶尔传来的声音,康熙皱着眉头说?道?:“都?轻点,你们主子睡着了,别吵醒了她。” 永和宫人更加安静,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康熙这才?离开,回到乾清宫。 乾清宫里,康熙坐在书房里,手上拿了本书,然而书上的字字句句却半点没?有入他的心,他脑中浮现的,全是云珠苍白的模样,越想便越是心疼,对于佟佳氏也越是恼怒。 尽管云珠拒绝了封为贵妃,但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佟佳氏,她仗着是帝王的表妹,在宫中惹出了多少乱子,云珠掌管六宫,行事公平有决断,后宫之人谁不?说?一个好字,也就是佟佳氏,仗着出身?对着云珠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再这样下去,宫中岂有规矩可言。 现在宫中,能牵制佟佳氏的人,确实少了点,光凭一个家世,她就已经胜了不?少人。 康熙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这一思索,便过了一个月,小阿哥的洗三低调的过了,满月宴即将到来。 这一个月里,云珠很满意,康熙果然说?话算话,答应了让她抚养小阿哥后,便再也没?有提过将小阿哥抱去宫外?抚养的事情?,云珠月子坐的舒心,整个人都?丰腴了几分。 小阿哥的满月宴由云珠一手操持,规模不?大,只后宫中有品级的妃嫔们聚着喝顿水酒,但该有的布置一点都?没?少。 养了一个月后,出生时格外?虚弱的小阿哥,已经被养得白白胖胖,在云珠怀里咯咯地笑着,胤禛靠着云珠坐着,望向小弟弟的眼神也满是喜爱。 宜嫔看着抱着小阿哥心满意足的云珠,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 胤祺,在皇太后的提醒下,康熙终于给宜嫔的儿?子取了名字,自?从进了慈宁宫后,宜嫔便只能在请安的日?子里远远看上一眼,明明两个阿哥出生相差没?多长时间,处境却天差地别。 更让宜嫔妒忌的是,满月宴刚开始没?多久,康熙甚至都?从前朝抽身?而来,坐到了上首,庆贺小儿?子的出生,而她的胤祺,甚至连正经满月宴都?没?有办过一个。 但她又能对德嫔如何呢?若不?是德嫔的提醒,惹了康熙厌恶的胤祺,现在是否还有小命都?不?可知。宜嫔茫然四顾,望着憔悴了很多的佟佳贵妃,满腔怒意倾泻而去,若不?是佟佳贵妃非要大半胤祺的洗三,康熙未必会如此恼了去,说?不?准胤祺还在翊坤宫里好好的。 这份心思,在康熙当众给永和宫小阿哥赐名时,达到了顶峰。 “祚,”康熙饮尽杯中酒,朗声说?道?:“小阿哥名为胤祚。” “福运为祚,小阿哥出生艰难,朕便将这满天下的福气赐给小阿哥,让长生天保佑小阿哥福祚延绵,永享安康。” “万岁圣明!” 赐名之后,满月宴便宣告结束,心思诡谲、各有算计的妃嫔们,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康熙,恋恋不?舍地回了宫殿。 云珠打趣了几句后,和康熙携手回到永和宫,康熙先做严父状,询问胤禛识字进度,又慈爱地逗弄胤祚好半天,这才?让乳母们将两个阿哥抱了下去。 然后,康熙和云珠说?了他衡量一个月后,得到的方案。 “您是说?,您要让赫舍里家和钮祜禄家的格格进宫,制约佟佳贵妃。”云珠目瞪口呆。 “是的。”康熙颇为得意:“佟佳氏仗着是朕母族出身?,惹了多少乱子,赫舍里和钮祜禄同为后族,在出身?上与她旗鼓相当,等她们进了宫,对佟佳氏的威胁才?大,她便也不?会这么针对你了。” 这...对于康熙这个思路,云珠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 第105章 别扭 满月宴后,宫中隐隐约约流传起了后宫又要进新人的传言,且新进宫的贵人,家世?还格外出众,这传言周周转转,还是传到云珠的耳中。 “主子。”将消息传给云珠的小欢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云珠的脸色,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进宫,不仅意味着康熙可能会出现新宠,还意味着高位妃嫔增多,云珠的宫权拿着愈发烫手。 云珠轻轻地将胤祚放下,脸色如小欢子所预料的,并不太美妙,但却不是小欢子所猜想的那个原因。 康熙私下里和她解释过,这两家要进宫的格格,是他特意挑选过,这两人在家中便是性子温和不争不抢的,康熙只是借着她们的身份对佟佳贵妃警告一番,万不会容忍她们在宫里飞扬跋扈。 她们进宫后,宫中各项事宜还是照旧,宫权依旧让云珠掌管。 至于康熙的宠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云珠从来也?没有过多的在意过。写出不辞冰雪为卿热的容若,都早已续弦,更何?论帝王。云珠也?是念过诗的,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句句是血,字字是泪,比起计较康熙会不会有新宠,云珠宁愿关心胤禛朝食为何?少用了一碗。 让云珠变色的是,后宫要进新人的传言,居然能在后宫里?流传如此广泛,看样子她坐月子的这个月,宫中的规矩又?松泛起来。 这样不行,宫中最?忌口舌是非,这等事情就算是板上?钉钉,只要乾清宫一日没明旨下发,一日便不能多嘴多舌,既然康熙将宫权交付,后宫便不能生出乱子。 云珠揉着头,吩咐小欢子将宫中的管事宫女和太监召集过来。 在胤祚满月之后,云珠以整顿流言为契机,重新将月子里?分出去的宫权收了回来。 日升日落,春风将日历一页页翻过,盛夏接着来临。 小小的胤祚在云珠的精心照料下,已经不见了刚出身时瘦瘦小小的模样,肉嘟嘟的脸,藕节似的手看着便惹人怜爱。 满人旧俗,摇篮挂在房梁之下,但胤祚出身时实在虚弱,三不五时便病上?一遭,云珠不能容忍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命着能工巧匠做了个带着轮子的小摇篮,方便着云珠随时照看。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67节 这份特殊,让胤禛很是别扭了几天。 胤禛的别扭,云珠最?开始还没有发现,照顾时不时便病上?一场的胤祚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对于胤禛不自觉的便疏忽了起来。 还是等胤祚在刘太医的调养下,终于康健了些,总算不再轻易生病了,夏荷见着云珠忧愁的神色消去,终于松快起来,才觑着空,将胤禛这几日似乎闷闷不乐,连最?爱的蛋羹都没吃几口。 “这时怎么不早说?!”听了夏荷的话,云珠欻地坐直了身子,胤禛的身子骨,在乌雅家养得很是强健,就连最?容易患病的换季之时,他都没怎么病过。对云珠而言,胤禛简直就是天使宝宝,在乳母和宫女的照料下长得很好,基本没让她操过心。 云珠也?不得不承认,她在胤禛身上?的关注,远比胤祚少。 夏荷嗫嚅着不敢言语,她也?是见云珠操心胤祚过于憔悴,而胤禛又?没什么大问题,这才没有及时回禀。 “这也?不怪你。”云珠苦笑道,这归根究底,还是她这当?母亲的疏忽了大儿子。 都说?家里?有多个孩子的,最?怕的便是父母一碗水端不平,这样很容易让孩子之间感?情失和。 云珠望着黑黝黝的天,制止了夏荷拆下发簪的动作?,提着灯笼便去了厢房。 厢房里?,乳母轻轻拍打着胤禛的背哄他睡觉,平日里?这个时辰胤禛早便陷入了睡梦之中,但这一日,云珠过来的时候,胤禛仍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乳母,久久没有入睡。 乳母心下发愁,胤禛阿哥这几日不知怎么了,日日都得千哄万哄才能睡着,这下可好,被?德嫔娘娘抓个正着,也?不知娘娘会如何?怪罪。 “额娘!”乳母心中的忧虑,胤禛一概不知,一直盯着门看的他第一时间发现了云珠的身影,他一骨碌便从床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往云珠跑去。 “胤禛怎么还没有入睡?”云珠弯下腰,将胤禛抱起,亲昵地点着他的鼻头。 “额娘,额娘是不是不要我了?”胤禛看着云珠,眼泪汪汪。 胤禛的这副模样让云珠心都要碎了,她忙搂住胤禛:“谁说?的,额娘最?最?喜爱胤禛。” 说?着,她冷冽的眼光扫过伺候在一旁的宫人,乳母吓得忙跪了下来,心下懊悔,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丫鬟,在小阿哥耳旁嚼舌根卖好,若是查出来了,一定要扒了一层皮。 “可是额娘有了弟弟,都不陪胤禛了。”胤禛委屈地将脸埋在云珠肩头。 云珠摸着胤禛毛茸茸的发茬,耐心地解释:“弟弟这段时间生病了,需要人照顾,额娘疏忽了胤禛,是额娘错了。” 胤禛紧紧搂着云珠,犹豫片刻,又?轻声?问着:“额娘,弟弟好了吗?我也?能照顾他。” 云珠亲昵蹭蹭胤禛的脸:“胤禛还小呢,也?需要额娘的照顾。” “额娘,我长大了!”胤禛鼓着小脸,义正辞严反驳。 “是,是,是,我们的小阿哥长大啦,已经是哥哥了。”云珠笑着,见胤禛激动地还想说?什么,她略一思?索,亲昵地说?道:“那胤禛愿意白日里?替额娘陪陪弟弟吗?” "愿意!愿意!"胤禛使劲点头,脸蛋由于激动,变得红扑扑的。 “真是乖孩子,那乖孩子现在是不是要睡觉了?”云珠轻柔地将胤禛放在睡床上?。 “额娘。”胤禛依恋地看着云珠,手紧紧撺着她的袖子,满脸不舍。 “额娘今日陪胤禛睡好不好?”云珠侧头想了想,柔柔笑道。 胤禛使劲点头,将自己的小身子靠着里?侧滚去,给云珠留下大大的地方。 云珠笑了笑,让乳母退下,自己解了头发,便搂着胤禛躺下,在她温暖的怀抱了,胤禛睡得格外安心。 康熙忙完前朝事情,心血来潮走到永和宫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空无一人的正殿。 “你们主子呢?”康熙沉默片刻,问着守门的小季子。 “万岁爷,主子在厢房陪着胤禛阿哥。”小季子忙跪下回话,并忙不迭地要去厢房通传。 康熙皱着眉,止住了小季子的动作?,清宫中还从没有过生母陪着儿子入眠的情况,这乌雅氏,未免过于溺爱孩子,大清的阿哥,如此长于妇人之手,绝非好事。 更何?况现在还有个胤祚要照顾,乌雅氏精力总会不济,既如此,便趁早将胤禛挪到西三所,胤褆在那里?住了几年了,现如今谁见了不夸几句。 心里?盘算着将胤禛挪出去事情的康熙,推开厢房的门。夜已深,角落里?一个小小的冰鉴幽幽散着寒气,窗外的树枝在烛火的照明下在窗户上?投下倒影,不大的床榻上?,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紧紧靠在一起,睡得正香。 康熙心头蓦然一动,他从小便不是得父皇宠爱的皇子,母妃也?一直只是没有名分的庶妃,他们母子二人在宫中,也?是有过相依为命的时候。等到他好不容易登基,终于有能力让母妃享受世?间荣华,短短两年,母妃却溘然长逝。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一直便是康熙心里?不能触碰的一道疤。 云珠和胤禛这相依偎的模样,却让康熙想起了曾经和孝康章皇后度过的日子,走进来之前的谋划全扔到脑后,他叹了口气,大步走到床榻前,将云珠抱起。 睡梦中的云珠感?受到动静,模糊呓语几句。 “睡吧。”康熙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第106章 戴佳 那天之后,胤禛的心?结被云珠的一番劝慰解开,他对胤祚关心?起来。 应允了云珠会好好照顾的胤禛,好似终于感受到初为人兄的责任感,每日睁开眼便?闹着让乳母将他抱到胤祚旁边,直到睡觉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让云珠少操了许多的心?。 “你在做甚么?”保护欲爆棚的胤禛,瞧着胤祚的乳母端来一碗散发着奇异味道,黑漆漆的汤水要喂给胤祚,心?下已经,忙大声喝止。 “阿哥,这是?太医开给小阿哥的药,得喝了这个?药,小阿哥的身子才会康健。”乳母被喝止了,也不?慌不?忙,轻柔地回着胤禛的疑问。 “端过来,我试试。”胤禛怀疑地看着乳母,这味道奇异的汤水,真的能喝吗?他苦苦思索,突然想起刚刚学?到的二?十四孝,亲尝汤药,胤禛灵机一动,决定要亲为弟弟尝试汤药。 “阿哥,奴婢不?敢。”乳母原先的镇定消失不?见,她看着胤禛不?容置疑的眼神,冷汗涔涔而下,是?药三分?毒,再借她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让眼前的阿哥随意喝这种东西。 “我说端过来。”小小年纪的胤禛,脸一沉,显露出几?分?康熙的模样。 乳母神情恍惚,不?知如何,药碗便?已经到了胤禛的手上。 “呸。”刚喝了一口药的胤禛,被这汤药的味道苦得舌头都要吐出来。一帘之隔处理宫务的云珠,被这个?动静惊得掀帘而入,见着胤禛脸都咳红了样子,惊讶地说道:“这是?怎么了?” 乳母瑟瑟发抖,忙向云珠请罪。 得知了前因后果的云珠哭笑不?得,她亲手泡了杯蜜水,温柔地喂给胤禛,感受到嘴里甜丝丝的滋味,胤禛委屈地搂着云珠的脖子:“额娘,这东西太难喝了,弟弟不?喝。” 云珠轻轻揉着胤禛的额头:“但不?喝这个?,弟弟生病了会更加难受。” 胤禛苦着张脸,对胤祚更加心?疼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苦药汁子一碗碗被胤祚喝下,终于?,刘太医终于?点头,胤祚元气补足,不?用再喝这苦苦的药。 年岁尚小的胤祚还未有表示,胤禛已经高兴坏了。 自停了药后,胤祚便?一日好似一日,看着胤祚从瘦巴巴的模样一日日的好看起来,与有荣焉的骄傲涌上胤禛的心?间。 若说胤禛对胤祚有什么不?满意的,唯一的一点在于?,胤祚实在是?睡得太多太多了,他这样成天的守着,还是?很难看见胤祚睁眼的模样,每每都只能瞧着小阿哥睡得香甜,嘴里还吐着泡泡。 这一日的胤禛又扑在摇篮上看了半天,胤祚依然睡得深沉,胤禛看着胤祚白?嫩的脸颊,忍不?住伸出手指,对着戳上去,没有指甲的手指瞬间变陷入了肉中,软绵绵嫩生生的,很是?舒服。 胤祚不?耐烦地翻个?身,背对着胤禛,径自陷入熟睡。 “额娘,弟弟怎么又在睡觉。”委屈的胤禛扑进?云珠的怀里,指着胤祚控诉着。 “多多睡觉才能长高长大,胤禛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呢,等胤祚再大点,就能陪胤禛一块儿玩耍了。”云珠轻笑着,将小厨房送来的点心?喂给胤禛,慈爱地说着。 “那好吧。”胤禛扁着嘴,将点心?小口小口吃完,眼珠子还在胤祚的身上没有离开。 盛夏的午后,蝉鸣不?停,胤禛靠在云珠的身上,看着胤祚熟睡的模样,他的头也一点一点直往下点。 云珠将胤禛抱起,小心?地放在罗汉榻上,在云珠轻柔的摇篮曲声中,胤禛也陷入了熟睡。 盛夏的气息好似被隔绝在永和宫外,这方?寸之地中,唯有母子三人,静谧无声。 “主?子。”小欢子蹑手蹑脚进?来,唯恐惊醒了熟睡的阿哥们?。 云珠抬头,看了小欢子一眼,永和宫人都知道,云珠陪着阿哥的时候,若没有重要事情,绝不?能打扰。 而小欢子脸上的神情,表明了他有要事回禀。 云珠轻轻地将袖子从胤禛手中抽出,又在胤禛察觉前眼疾手快地将帕子塞进?去,安抚住胤禛,这才走出侧间,坐在主?殿的椅子上:“什么事,说吧。” “主?子,延禧宫传信,觉禅贵人有孕,已两月又余。”尽管已经离开了侧间,小欢子还是?担心?吵到两位阿哥,他依然压低着声音,轻声回禀。 云珠扇着扇子的手一顿,很快又恢复正常:“有孕了,这是?好事啊!这消息尽快回禀给万岁爷,后宫嫔妃有孕,此乃天佑我大清,是?天大的喜事。” “赶紧的,传我的命令,让太医院院正指派一个?太医,负责觉禅贵人这一胎。” “去内务府传话,让他们?给觉禅贵人挑两个?宫女送去,再赶紧预备着接生嬷嬷和乳母,万不?能事到临头了慌慌张张的。” “拿往年的账本来,参照戴佳贵人有孕时候的惯例,开库房赏赐。” “延禧宫主?位是?惠嫔,她经验丰富,觉禅贵人交给她照料我也放心?,今年江南是?不?是?新?贡上来了一批织锦,将这送去给惠嫔。” 一道道指令有条不?紊地传出,永和宫的宫人纷纷领命,按着云珠的指示而动。 这等事情,宫中已有成例,云珠也做习惯了,并不?是?什么难事。第一次亲自给其他有孕妃嫔赏赐的时候,云珠心?中可能还有点不?是?滋味,但这么一次次下来,这对云珠而言,已经驾轻就熟,毫无心?里波动。 正当云珠解决了这个?突发情况,看着时辰也不?早,准备回偏殿叫醒胤禛,以?防他白?日睡多了走了困,夜间睡不?着的时候,永和宫外又传来了乱糟糟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还不?等云珠询问,见着胤禛被吵得翻身的夏荷,先皱着眉出来了。 在春杏离开后的这些日子里,,夏荷也算是?练出来了,再不?是?以?前沉默寡言,埋头干活的模样,反而在信赖的小宫女眼中,颇有威严。 “德嫔娘娘,奴婢是?戴佳贵人的贴身宫女,戴佳贵人要生了,请您宣太医进?宫。”被夏荷喝问的宫女软着腿走了进?来,她一见到云珠,便?跌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恳求。 “夏荷,你先将她扶起来,好好说话。”这宫女第一次见人生产,被戴佳氏的痛呼惊地够呛,她被夏荷夹住,又喂了杯热水,这才找回理智。 “怎么回事,不?是?还没有到时间吗?”云珠见着宫女终于?镇定下来,这才开始问话。 “娘娘,戴佳贵人正在喝养胎药,突然便?抱着肚子喊疼,接生嬷嬷看过,说戴佳贵人要生了,这胎位不?正,让奴婢赶紧请太医。”戴佳贵人进?宫之后,在宫里便?没怎么受宠,小宫女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骤然被云珠如此问话,她捧着杯子的手颤抖不?已,杯盖撞击着杯身,砰砰作响,小宫女咬着牙回完这段话,云珠甚至还能听见她牙齿交错发出的轻微咯咯声。 这提前发作,可大可小,戴佳贵人虽说还未足月,但相差也不?久了,云珠不?敢掉以?轻心?,忙吩咐小季子拿着永和宫的令牌,再去太医院宣召太医。 小季子飞快的跑出去,云珠侧头思索片刻,又令刚回来的小欢子再跑一趟乾清宫,向康熙回禀这个?消息,前脚刚从乾清宫报喜回来的小欢子,脸颊上的汗还未擦干,便?又要重往乾清宫跑去,但这等好消息,小欢子巴不?得多来几?个?,他去乾清宫能多得几?份打赏。 然后云珠才叫过胤禛的乳母吩咐道:“胤禛今日睡得时辰已经不?短了,白?日里睡太多晚上该走困睡不?着,以?后会长不?高的,待会儿你去将他哄醒,不?许再睡了。” 胤禛乳母忙不?迭应了,云珠这才带着其他人往戴佳贵人住的储秀宫走去。 储秀宫里此时没有主?位,住着的也都是?那些不?怎么得宠的妃子,戴佳氏和云珠同一年入宫,这一年入宫的几?人里,云珠得了康熙的青睐,有子有宠还有权,说句春风得意也不?为过。 而其他几?人,在宠爱上却是?平平。戴佳氏虽然已经有孕,但至今仍是?贵人,整个?孕期康熙都没见过她几?次;觉禅氏比戴佳氏稍微好一点,康熙去延禧宫的时候还会宠幸她几?次,刚刚还传来了有孕的消息,也不?知康熙是?否会有晋封,而万琉哈氏,住在钟粹宫中,也能趁机见上康熙几?次,至于?这一年进?宫的其他人,都已经湮没在后宫之中,早已被康熙抛之脑后。 杂七杂八的想着,云珠的脚步却没有停下,她乘着的肩舆在储秀宫门口停下时,云珠飞快地急走着往戴佳氏的屋子走去。 云珠也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她太知道生产时的风险,戴佳氏生产,她必须要守住。 侧殿里,戴佳氏正在痛苦的哀嚎。 “现在情况如何?”云珠匆匆将跪下行礼的储秀宫宫人叫起,坐在正屋里,没顾得上喝宫人递上的茶,听着戴佳氏的哀嚎,她忙忙问道。 “娘娘,戴佳贵人生不?下来!”听见云珠的声音,已经进?了产房的接生嬷嬷支着双手跑了出来,神情满是?慌乱。 “主?子,”戴佳氏的贴身宫女也跟着云珠跑了回来,听见接生嬷嬷的话,她惊呼一声,也不?等呼吸平稳,忙要掀开帘子进?去。 “等等。”云珠将这小宫女叫住,对上她心?急如焚的目光:“你刚从外面回来,去将手脸洗干净,再换套衣服再进?去,别将风邪带给你主?子。”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68节 云珠话声刚落,小宫女忙不?迭照办,正在这时,太医也气喘吁吁的到了储秀宫。 云珠忙吩咐太医去给戴佳氏开药助产。 没想到太医进?去没多久,却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脸色惨白?:“德嫔娘娘,戴佳贵人服用了不?当之物!” 第107章 对峙 “不当之?物!”云珠骤然抬头,她本以为戴佳氏突然发?作是个意外,毕竟此时和太医预估的日子相差没太?多时间,妇人生产本就是件说不准的事情,云珠也?只能?为她祈祷,希望戴佳氏生产一切顺利。 然而太医说戴佳氏服用了不当之?物,这事情可就不能?轻易收场。 身怀龙裔的妃子,在宫中居然会服食不当之物,甚至导致宫妃早产,这事真追究起来,第一个逃不掉的,便是执掌宫权的云珠。 因此云珠格外重视,她冷着脸,神情凝重?:“小季子,传我命令,让内务府派人过来,将这储秀宫封了,除了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出。” 小季子也?不是第一天进宫,心里深知此事的严重?程度,自家主子在宫中本就惹人嫉妒,不知多少人盯着,这事一出?,还不知那些人会使出?多少的手段,一不小心便会被拉下去。 小季子忙忙应了,先是让跟着过来的永和宫人将储秀宫里大大小小的出?口堵住,又传令给储秀宫里住着的妃嫔不少,但都不怎么得康熙的圣心,对于宫中炙手可热的德嫔娘娘的命令,都不敢闹出?什?么事来,将殿门关得紧紧的,至于手下的宫人,更是盯得死死的,唯恐被牵连了去。 永和宫人行动迅速地控制住了局面,云珠才看向?太?医:“戴佳贵人可有?大碍。” 云珠雷厉风行的这一番行动让太?医心中叫苦不迭,他?这是被卷入了后宫的争端之?中,在后宫浸淫多年的太?医,深知此事一个不好,便有?可能?身首异处。 要不怎么说人老?成精,胡子花白的太?医眼?珠一转,滑头地说道:“禀娘娘,戴佳贵人脉象格外异常,很是危急,微臣请求再宣召太?医共同诊脉。” 既然已经无法置身事外,老?太?医干脆便将事情闹大,他?一个人知道的事情是皇家阴私,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便是不公开的秘密。若卷入此事的只有?他?一人,眼?前的德嫔娘娘处理起来易如反掌,但当太?医院里数得上名的太?医都被卷入,就算是皇上,想要处理干净也?是颇为棘手的一件事。 现在,就看云珠愿不愿意再召太?医进宫。召太?医,后宫阴私再瞒不住,云珠管事能?力将被质疑;不召太?医,戴佳贵人大概率会出?问题,若她真受产厄之?灾,拦着不许召更多太?医的云珠,就显得其心可诛。 老?太?医将这两难的选择扔给云珠,静静地等着云珠的决定?。 时间不等人,戴佳氏的哀嚎声愈发?的大了起来,已经没有?时间让云珠犹豫,做出?决定?刻不容缓。 “夏荷。”老?太?医的用意,云珠自是明白,她听了这话后,几乎没有?犹豫,稍稍沉默后,便开口将夏荷叫来。 老?太?医抬头,笃定?地看着云珠,两相比较取其轻,他?敢肯定?,德嫔娘娘一定?会选择第二种办法。 果然,上方?传来云珠轻柔地声音:“传我旨意,太?医院里擅长妇儿的太?医全部召来储秀宫。” 老?太?医心里松了口气,这条命保住了。 “在太?医院的太?医还没来之?前,还请你?先去稳住戴佳贵人的情况。”云珠冷淡地说道。 “是。”老?太?医连忙应了,也?不在外面碍眼?,赶紧进去盯着戴佳贵人的生产。 “夏荷。”领了命令正?要去太?医院的夏荷被云珠叫住,云珠沉默许久,在夏荷疑惑地目光中,颓声说道:“去太?医后,再去永和宫一趟,将刘太?医召开。” “是!”阵阵寒意用上夏荷心间,没有?春杏护着的她,多少都能?听懂些言下之?意。 刘太?医在云珠怀第一胎开始,便留在永和宫照料,等到胤祚出?生后,又费尽心思为胤祚调养身子,可以说刘太?医彻彻底底是永和宫的人,宫中培养一个自己这方?的太?医不容易,更别说刘太?医医术还这么好,就更是难得。 云珠宁愿冒着折一个太?医的风险也?要将留守永和宫的刘太?医召唤过来,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云珠将刘太?医叫来,也?有?她的考量,先不说戴佳氏也?是一条人命,在云珠的认知里,能?救的人,必须得尽力去救,退一万步说,戴佳氏吃了什?么东西,这东西是如何?被她服下,对身子又有?什?么危害,此时谁都说不好,这个时候,太?医里必须要有?云珠自己的人,让她可以迅速掌握情况,不至于陷入被动。 云珠的种种意思,无需对夏荷一一分说,但夏荷从这番动作里,也?感受到了风雨欲来之?势,忙忙跑了出?去。 最紧急的事情安排妥当,下一步要做的,便是审问戴价氏的宫人,然而此时戴佳氏正?在生产,动作太?大唯恐她受到惊吓。 云珠肃着脸,冷声吩咐:“小季子,将慎刑司的人叫来,待戴佳贵人平安生产后,将戴佳贵人的宫人扣住细细审问。” 小季子不发?一言,迅速地向?着慎刑司的方?向?走去。 云珠将濡湿的手心在帕子上擦干净,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已经凉透的茶水顺着喉咙滑入,透心的凉意让云珠更加冷静下来。 储秀宫又是请太?医,又是封宫门,甚至连慎刑司的人都出?现,这番动静实在太?大,后宫中的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消息。 有?那等只图安宁的,吩咐宫人将宫门闭好,紧守门户,谁也?不许掺合进去。 而那些有?着野心的,对云珠早有?意见的,忙带着宫人匆匆往储秀宫而来,也?不知是看热闹,还是有?更深的阴谋。 这不,太?医院的太?医还没赶到,佟佳贵妃,荣嫔和惠嫔已经到了储秀宫中。 “戴佳妹妹!”一阵衣物摩擦的窸窣之?声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佟佳贵妃焦急的呼唤声。 云珠好笑的看着佟佳贵妃,云珠敢拍着胸脯保证,在今时今日之?前,佟佳贵妃的眼?中绝没有?戴佳氏的存在,甚至连戴佳氏是何?许人等也?不知道,此时再看佟佳贵妃的姐妹情深,云珠只觉得可笑。 云珠嘲讽的神情过于明显,这明晃晃的讥讽将佟佳贵妃惹怒。 “乌雅氏,戴佳妹妹到底什?么情况?”佟佳贵妃面带愠色:“万岁爷将后宫交给你?,是对你?寄予众望,却让戴佳妹妹遭了这番罪,还不知小阿哥如何?呢,这后宫你?到底是如何?管的,辜负了万岁爷的信任,该当何?罪!” “贵妃娘娘请先息怒。”云珠还是不急不缓:“已经有?太?医在为戴佳妹妹诊脉开方?,催产药也?送了进去,戴佳妹妹定?然能?平安生产。” “至于问罪。”云珠顿了顿,声音冰冷:“等到戴佳妹妹平安生下小阿哥,臣妾自然会向?万岁爷请罪。” 云珠说这话,自有?她的底气在。刘太?医没有?辜负云珠的信任,在听到夏荷派去太?监的传信后,拎着医药箱便一溜小跑,到了储秀宫。 连汗都没来得及擦的刘太?医,赶忙给戴佳氏把脉,仔细琢磨过脉象后,他?信心十足的和云珠表示,误食之?物问题不大,他?有?信心保戴佳贵人母子平安。 因此,对于佟佳贵妃的问罪,云珠丝毫不虚,她这番回话,彻底没有?给佟佳贵妃脸面,就差直接问她,你?是谁,凭什?么向?我问罪,生生将佟佳贵妃的脸面踩到地上。 尴尬的是,佟佳贵妃还真没这资格问罪,虽说从分位上来说,佟佳贵妃比云珠高了好几级,但,云珠可是康熙亲自赋予宫权的人,能?得康熙以后宫相托之?人,说句僭越的,甚至可以称之?为后宫的无冕之?王,佟佳贵妃还真不能?凭借贵妃的身份处置了去。 佟佳贵妃怒目而视,一时间,储秀宫里剑拔弩张。 “先等戴佳妹妹生产完吧,想必戴佳妹妹知道贵妃娘娘您如此关心她,必然会感激涕零。”好半晌,凝重?的气氛被荣嫔带笑的声音打破,她温和地打着圆场。 荣嫔心里也?暗暗叫苦,谁不喜欢大权在握的感觉,在佟佳贵妃当权的时候,荣嫔和惠嫔还能?捡些佟佳贵妃手底的漏,甚至因为佟佳贵妃水平不高,荣惠二嫔实际管着的事情比明面上多多了。 而乌雅氏掌握宫权后,除了年节大事她忙不过来,会让后宫嫔妃帮着处理,其他?时候她都处理得游刃有?余,永和宫里那些宫女太?监都被她培养出?来,一个个的都是她有?力的帮手,就连她做月子的时候,宫中各项事物也?处理的井井有?条。 荣惠二嫔不甘心将到手的权利拱手相让,再这样下去,后宫中变成了乌雅氏一人的天下,骤然得知储秀宫出?了乱子,他?们打着关心的名字急匆匆赶来,也?不过就是想浑水摸鱼罢了。 谁想到,素来高高在上的佟佳贵妃,居然也?将目光投向?了储秀宫,甚至刚走进宫门,便明火执仗地和云珠对上。 这真是太?蠢了! 荣嫔和惠嫔对视一眼?,知道在这情况下,她们不被当成炮灰就不错了,更别指望浑水摸鱼。 荣嫔认命地给佟佳贵妃递过去台阶。 佟佳贵妃要是能?看懂这个台阶,她就不会这么多次得罪康熙,开局的好牌打得稀烂。 对着说软话的荣嫔,佟佳贵妃怒目而视:“还等什?么,她乌雅氏就是德不配位,万岁爷被她这样子骗了!我一定?要将这事告诉万岁爷,让万岁爷惩治她!” “告诉什?么!”沉沉地男声从宫外传来。 储秀宫里对峙的众人同时抬头望去,只见在烈日下康熙大步而来,背着光的身影格外高大。 康熙三两步便走进储秀宫中,恍若没有?察觉凝重?的氛围,也?顾不上询问戴佳氏的情况,他?噙着笑意看向?佟佳贵妃:“贵妃要和朕说些什?么?” 第108章 有疾 康熙龙行虎步,几步便走到了云珠身旁,他看着云珠疲乏的双眼,心疼蓦然涌上,他轻轻在云珠手背上拍拍了?以示安抚,随即肃着脸看向佟佳贵妃,声调低沉:“贵妃,你有何?事要说。” 佟佳贵妃昂着头,毫不犹豫:“万岁爷,想必您还不知道,太医说戴佳妹妹用了不当之物,才?突然发作,乌雅氏就?这?么管着后宫,今日里?戴佳妹妹能用错东西,明日里还不知道谁又会中了算计。” 佟佳贵妃居然聪明了?,云珠诧异地看着她,看样子古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还是有道理的,在冲动了?那么多?次后,佟佳贵妃居然能想到将事情扩大到整个?后宫。 要知道,后宫里?住着的可不止是妃嫔,说句诛心的话,康熙的入口之物都有可能被添加东西,这?是何?其可怕的一件事。 但,云珠这?些日子宫权掌管下来,早已不会被这?种扯着虎皮做大旗的话吓到,她微微一笑,将对储秀宫的处置条理清晰地诉说分明。 顿了?顿,云珠眼中?暗芒闪过,她真挚地看着康熙,意有所?指地说道:“万岁爷,储秀宫已经完全被掌控起来,必定?能将这?个?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过臣妾想着,现如今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戴佳妹妹的平安生产,此时喊打喊杀反倒不美,不若等戴佳妹妹产子后,再彻彻底底查个?明白,至于贵妃娘娘刚刚提到的,后宫中?的种种错漏,等查明后,任凭您处置。” 当然,云珠敢说这?句话,便?是自信于戴佳氏不是被人?毒害。这?不是云珠盲目自信,在云珠刚接手宫务时,她便?下了?命令,宫人?行动必须两两一组,不得落单。 戴佳氏的入口之物,必然由她贴身宫女负责,戴佳氏在宫中?又不是多?么受宠的存在,高位妃嫔没功夫盯着她算计,真有人?要害她,最多?不过是和她差不多?级别?,不怎么受宠的妃嫔,这?样的妃嫔,要同时收买戴佳氏的两个?贴身宫女,可能性实在不大。 听了?云珠的话,康熙紧抿的嘴角舒展开来,赞赏道:“还是你识大体。” 佟佳贵妃不可置信地看着康熙,满腹委屈无处诉说,她办事不干净,被抓住了?错处,让康熙夺了?宫权,这?是她技不如人?,这?事她认了?。 可这?乌雅云珠,也捅了?天?大的篓子为什么康熙却这?么轻轻放下。 这?不公平! 佟佳贵妃心中?这?么想,也如此说了?出来。 “所?以,贵妃你在质疑朕?”康熙不耐地看着佟佳贵妃。 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分不出来,实在是太蠢了?,康熙揉着额头。他向来便?厌恶和蠢人?说话,能在他面前出头的,都是混了?多?少年?的人?精,他已经习惯了?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的说话方式,对着这?不将事情掰开揉碎了?细讲,就?不明白意思的表妹,是真的半点耐心也无。 甚至可以说,如果佟佳氏不是佟佳氏,凭她这?样的资质,这?辈子都不可能被康熙看在眼里?。 康熙对佟佳贵妃的情分在她一次次的折腾中?消失干净,面对着她的质问?,康熙已经不愿意多?费口舌解释。 反而吩咐缩在门外,恨不得戳聋双耳的太医们:“你们都进去,戴佳氏平安生子后,都有重赏。” 是的,云珠从太医院里?叫来的太医们,在他们唇枪舌战时终于赶到,但慑于康熙之怒,一直没敢进来。 这?下得了?康熙的吩咐,太医们忙擦了?擦被吓出的冷汗,走进了?产房。 产房里?,戴佳氏的声音已经慢慢降低,从一开始尖锐的哀嚎变成了?现在低低的呻.吟。 云珠担心地看着,目光久久没有移开,她的身子被空旷的正厅衬得更加单薄,避开给康熙上茶的宫女时,还踉跄了?几步。 “乌雅氏,放心,朕在。”康熙握着云珠的手,让她在身旁坐下,柔声安慰。 帝王难得的温情,更是让佟佳贵妃嫉恨地揉皱了?手帕,看着云珠的眼神好像要喷出火来。 明前龙井在杯盏中?舒展身姿,热水氤氲中?,沁人?的清香扑鼻而来,然而此时储秀宫中?的众人?,谁写没有心思品茶,只?能看着一杯杯茶水凉下去,新的茶水又换了?上来。 在康熙面前,谁也不敢造次,之前的嘴上机锋彻底消失,荣嫔和惠嫔心中?的懊悔快把她们淹没,她们二人?只?是想着浑水摸鱼,却没想到日理万机的万岁爷,居然坐镇储秀宫,隐隐有为了?乌雅氏撑腰的意思。 此时,他们想走也走不了?了?,康熙还在,谁敢先?走? 不大的储秀宫里?,挤着康熙,云珠,佟佳贵妃,还有荣惠二嫔,但她们几人?都寂静无声,只?有便?是戴佳氏的通呼声,接生嬷嬷的指挥声以及太医讨论之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头落下天?边,黑暗笼罩大地,储秀宫里?蜡烛依次燃起。 云珠动了?动僵硬的腿脚,正想请康熙先?去休息,突然听见产房里?一阵欢呼:“生了?,生了?!” 云珠骤然站起,等着接生嬷嬷报喜。 产房里?的欢喜声却突然戛然而止,好像被谁掐住了?脖子般,产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怎么回事!”静静等待了?一会儿,云珠没见到有人?回来回禀,她忙忙几步走到产房门口,隔着门问?话。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69节 等了?大半天?的康熙,也面色不好的看着产房。 然而,产房里?一阵窸窣之声后,却没有其他动静。 “到底怎么回事?”云珠心直直往下坠,莫不是戴佳氏或者小阿哥出了?什么问?题,这?样后续了?就?麻烦了?。 “娘娘。”最后还是刘太医,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小阿哥,腿部天?生有疾。” 刘太医感觉到被一道凛冽的视线盯着,他如芒在背的回话,声音越来越小,但在这?么安静地室内,已经足够其他人?听见。 一时无言,荣惠二嫔噤若寒蝉。 云珠深深闭上眼睛,她感觉自己陷入了?浓稠的沼泽中?,不断地往下坠落。 “乌雅氏,这?便?是你管的后宫,你说说,你该当何?罪!”佟佳贵妃幸灾乐祸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也将康熙从僵立的状态中?唤回。 “闭嘴!”他怒喝一声,从没有过的铁青脸色让佟佳贵妃将到了?嘴边的反驳咽下,她瑟缩着,看着康熙踹开产房的门。 好在此时是夏日正热的时候,即使到了?晚上,也没有什么冷风吹进产房,不用担心戴佳氏和小阿哥受凉。 云珠匆匆跟上,后宫中?出了?这?等事情,她作为执掌宫权之人?,责无旁贷。 康熙进了?产房,顾不上其他,直接走到放在摇篮里?的小阿哥身前。 小阿哥已经被放在织金绣蟒纹襁褓里?,康熙粗暴地将襁褓扯开,果然看见小阿哥小腿畸形地向外弯着,看着便?不正常。 “小阿哥未来可能行走?”康熙直直盯着太医,平静地语气下是即将爆发的暴怒。 “万岁爷。”太医院院正两股战战,语气中?的颤抖掩盖不住:“小阿哥大了?后,可能会不良于行。” 院正心里?快把老太医骂个?狗血淋头,弄不好他们这?些人?,今天?便?交代?在储秀宫了?。 阿哥生而有疾,这?是皇家血脉的耻辱,对皇家而言,宁愿孩子出生即夭折,也不愿意他们天?生残疾。 暴怒之下的万岁爷,讲他们太医一锅端了?,也没处说理去。 老太医也后悔不迭,他在看见小阿哥的时候,也是彻底傻眼了?,若早知道是这?个?情况,他怎么着都不会开口,逼着云珠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叫来。 德嫔再大本事也没法处置这?么多?人?,但此情此景,万岁爷必然要插手,也不知头还能安稳的在脖子上待多?久。 “这?是何?故。”康熙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万岁爷。”回话的依然是院正,他哆嗦着手:“臣已经彻底查过,戴佳贵人?喝的保胎药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怎么可能,之前明明说戴佳妹妹用了?不当之物。”跟着进来的佟佳贵妃听到这?,顾不上康熙难看的脸色,连珠炮地发问?。 “禀娘娘”院正觑着康熙默认的神色,接着解释:“但根据戴佳贵人?的脉象,这?个?保胎药和其他药物冲突了?,许是由于这?个?原因,造成了?小阿哥的异常。” “其他药物。”康熙冷笑:“我看你们头是不想要了?,居然敢开出药性冲突的方子。” “梁九功!” “万岁爷容禀。”生死关头,老太医突然站了?出来,他梗着脖子:“戴佳贵人?这?胎,自查出来便?交由微臣负责,微臣敢拿全家老小的性命保证,药方绝对没有冲突!” “呵。”康熙意味不明的冷笑几声,他定?定?地看着老太医,直将他看得冷汗涔涔,这?才?大手一挥:“查,给朕好好的查。” 躺在产床上的戴佳氏,突然抖了?一下,她的贴身宫女,脸色瞬间惨白。 云珠若有所?思。 第109章 过继 在盛怒的帝王面前,谁都不敢言语。 梁九功服侍康熙这么多年,知他是动了真怒,半点也?不敢耽搁,忙忙去调查起来。 这时候云珠之前做出的布置便起了很?大的作用,储秀宫中之人,均被?牢牢看住,谁也?找不到机会去收拾残局。而慎刑司的人也?早已到位,收到皇命后,飞速询问起来。 储秀宫里的妃嫔,宫女,太监们分别被?带了下去,就连戴佳氏的贴身宫女也没放过。 梁九功一番审查,事?情真相很?快便跃出水面。即使没有询问戴佳氏,但她?的宫女实在没经历过大事?,被?梁九功一吓唬,便将事?情原原本本交代出来。 只?是这真相,实在是连梁九功都恨不得?说?上一句:糊涂啊! 康熙依然?阴沉着脸坐在储秀宫中,骇人的神色让周边的气压都格外的低沉。 “万岁爷。”梁九功恭敬地?将口供递给康熙。 这个动静打破了持续良久的沉寂,就连云珠,都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然?而,云珠这口气还是松的太早。 康熙接过口供,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原本便已经冷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等到将最后一行字看完,康熙已经控制不住内心的暴怒,他气急反笑?,将口供重?重?拍在桌子上:“好,真是朕的好妃子!” 她?冰冷的视线扫过戴佳氏,眼中的杀意恍如实质。 戴佳氏知道,这事?再也?瞒不过去,她?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拖着产后虚弱的身子连滚带爬到康熙的脚下,眼泪鼻涕糊成一团:“万岁爷,求您恕罪!”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为何明明是受害人的戴佳氏,却会说?出这等话语。 连最肆意妄为的佟佳贵妃都反应过来,此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她?不但不能借着这事?让乌雅氏得?到惩罚,反而可能卷入更大的事?情之中。 荣嫔和惠嫔更是被?层层叠叠的懊悔淹没,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次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万岁爷。”正当?众人陷入懊悔的时候,云珠柔和的声音响起,连佟佳贵妃和荣惠二嫔都看出事?有不对,云珠更加看得?分明,甚至在梁九功调查结果?出来前?,云珠便已经从戴佳氏的脸色中将事?情猜测地?大差不离。 见着康熙暴怒的模样,云珠当?机立断,此事?不宜再扩大,在康熙看向她?时,云珠暗示性地?说?道:“万岁爷,戴佳妹妹已经顺利生产,太医和接生嬷嬷都很?是辛苦,居功至伟,此时天色已晚,不如先让他们回去休息。” 在康熙刚得?知小阿哥天生有疾的时候,这一屋子太医、接生嬷嬷、宫女、太监,在康熙的眼中都已经如同?死物,他不能容忍知道他这等阴私的人活着走出储秀宫。 甚至对于刚出生的小阿哥,康熙心中也?隐隐起了杀心。 康熙的孩子实在太多,夭折的更是为数不少,他那颗冷硬的帝王之心,即使面对着血肉相连的孩子,更多的也?是冷静地?衡量利弊。 帝王血脉出了一个天生带着残疾的孩子,说?轻了这是耻辱,说?重?了,这事?若被?有心人发?散开去,甚至能说?成是上天的惩罚。对于皇帝的权利来自上天授予的思想下,这对于大清统治是个冲击。更何况三藩余孽还在苟延残喘,民间反清复明的声浪也?从没停歇,小阿哥万一被?那些人利用了,影响大清社稷,还不如在襁褓中便结束了生命,也?算是为了大清的江山做出贡献,不愧为大清的皇子。 特别是当?康熙看到口供,直到这完全是由于戴佳氏的愚蠢导致的,这让康熙的杀意暴涨,只?想不顾一切地?将这个事?情抹去。 云珠不急不缓,轻柔地?声音很?好的安抚了康熙暴怒的情绪,让他从暴怒中冷静下来。 储秀宫中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对于宫女太监,找个借口也?能处置了去,但是对于为数不少的太医,这些太医虽然?级别不高,但也?是有着等级的人,要?将他们全部斩杀动静不会小,再怎么遮掩,这事?情也?不可能全部遮住,以莫须有罪名斩杀太医,这行为必然?被?人诟病,这对康熙圣明的名声是个巨大的损伤,就因为小阿哥天生有疾,他真的要?做到这个地?步吗? 毫无疑问,这没必要?。 “还是德嫔想得?周到。”理智重?新回来的康熙很?快便分析清了得?失利弊,他微微颔首,夸赞了云珠一句,便吩咐着梁九功将满室的太医带了出去。 一群头发?花白的太医,悄悄吐出口气,这条命,暂时是保住了,忙不迭地?跟着梁九功走了出去,在靴子踩过的地?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等太医离开,云珠又将闲杂宫人挥退,此时产房内只?剩下康熙、戴佳氏、云珠、佟佳贵妃以及荣惠二嫔。 见着太医可以离开,荣惠二嫔对视一眼,齐齐说?到:“万岁爷,时候不早,臣妾也?先告退。” 康熙意味不明地?盯着两人,直将两人看得?出了一背的汗,嗤笑?着说?道:“不用走,不是关心戴佳氏吗?便留下来看看戴佳氏做了些什么好事?。” 荣嫔和惠嫔不得?已,也?只?能找个座位坐下。 此时几人的位置氏康熙正坐在罗汉榻上,佟佳贵妃坐在康熙左下的雕花椅上,云珠则立在康熙身旁,与佟佳贵妃隐隐呈掎角之势,荣嫔和惠嫔坐在绣踏上,坐立难安。 跪在罗汉榻下的戴佳氏委顿在地?,不断地?向康熙磕头:“万岁爷,臣妾错了!” 不说?还好,一说?又让康熙想起了口供里的种种话语。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何敢做出如此事?情!”康熙声音阴沉,手一挥便将口供砸在戴佳氏身上,写满字迹的宣纸四散,沾了戴佳氏的满头满脸:“这宫外随便一人的方子,你也?敢喝。” “万岁爷。”戴佳氏呜咽着:“臣妾之前?喝了这人的秘方,真的有了身子。” 康熙冷着脸,没有说?话,戴佳氏继续呜咽:“臣妾问过太医了,腹中的孩子是个格格,是臣妾贪心,想着生个小阿哥讨您欢心,才找那人开了方子,妄想调转阴阳,没想到却害了小阿哥,一切的罪都是臣妾犯的,还请您饶过小阿哥。” 果?然?如此。 戴佳氏说?的话,印证了云珠的猜测,在守卫森严的宫廷中,谁会花这么大的功夫对付既无宠爱又无地?位的妃子呢,从怀胎到生产,将近十个月的时间,太医也?没诊出不对劲之处,除非是戴佳氏自己愿意,并主动遮掩,才有可能发?生如此事?情。 只?是云珠一直不知道为何戴佳氏出于什么目的而做出此时,听了这番话,终于,最后一块拼图补足。 云珠闭上眼睛,遮住眼中复杂的神色。 同?样听见这番话的佟佳贵妃,却眼中精光四射,筹谋起来。 戴佳氏的话,让康熙压抑下的杀意又起,都是因为戴佳氏如此愚蠢,才让小阿哥受了如此多的折磨。 “乌雅氏。”康熙低沉地?声音如同?春日里刚刚融化的河流,平静的表面下,是冰块激烈地?撞击之声:“此时,你便先拿个章程出来。” 说?完,康熙便一挥衣袖,离开了储秀宫。 等康熙离开,佟佳贵妃高傲地?看了云珠一眼:“这事?还没完。”便也?拂袖离去。 荣嫔和惠嫔更是恨不得?当?做不存在,急急说?了一声后,便也?从储秀宫离开。 储秀宫里,独留云珠和戴佳氏两人。 见着神情萎靡的戴佳氏,云珠叹了口气,将她?从地?上扶起:“地?上凉,你刚生了孩子身子虚,快去床上躺着。” “德嫔娘娘,求您,求您帮帮我。”戴佳氏紧紧抓住云珠的手,含着热泪的眼眸中全是祈求。 “你可后悔了?”云珠定定看着戴佳氏,好半晌,才问出这句话。 “后悔?”戴佳氏眼神迷茫:“我后悔吗?”“不,我不后悔!” 戴佳氏的声音如杜鹃啼血:“我怎么会后悔呢。且不提我不得?万岁爷宠爱,这估计便是我唯一的孩子,生个阿哥,我的下半辈子也?有了指望。” “我只?说?,宫中那么多的格格,能顺利长大的又有几个,就算顺利长大了,又有哪个格格能留在京城,谁不是嫁给蒙古,嫁给藩王,笼络人心,这些公主,又谁有个好下场,建宁公主日子过得?何等枯槁,你也?不是不知。” “你就说?,在这样的宫中,我又如何敢生格格。” “别说?我,德嫔娘娘您,万一生了格格,待格格长大后,又待如何?” 戴佳氏苍凉的笑?着:“我唯一的错,便是高估了万岁爷的舐犊情深,我以为对于亲生儿子,万岁爷总该有着感情,能够容忍小阿哥的不足,没想到...”后面的话语不用说?,云珠也?明了其?意。 “所以,你欲如何?”云珠将手抽出,没有被?戴佳氏影响,她?冷静地?问到。 “我现在也?不求其?他,只?希望小阿哥能够顺利长大。”戴佳氏苦笑?着。 夏夜的飞蛾从屋外飞入,直直撞到点燃的蜡烛上,难闻的味道散发?在空气中,云珠看着蜡烛上的青烟,叹了口气:“如果?我说?,小阿哥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认你为母,你也?愿意?” “愿意。”戴佳氏却误解了云珠的意思,她?热切的看着云珠:“德嫔娘娘您若愿意将小阿哥抱去养,这是小阿哥天大的福气。” “不,你误会了。”云珠斟酌着,将她?的想法说?给戴佳氏听。 “什么!过继?”戴佳氏的惊呼几乎要?穿透天空,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云珠。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70节 第110章 禁足 “过,过继。”戴佳氏茫然地看着云珠,表情一片空白。 此时的过继,并非是口头说说那么简单,一旦小阿哥真的被过继出去,那在礼法上,小阿哥和她这个额娘再无关系。从此以后,母子二人一人在深宫之?中,一人在庙堂之?外,此生不复相见。就算哪天上天开恩,她们母子侥幸得以一见,小阿哥也得恭恭敬敬向戴佳氏行礼,称呼她为娘娘。 当然啦,小阿哥过继之?后,皇位继承权也自动丧失,不过太子地?位坚如磐石,小阿哥又天?生有疾,除非康熙的所有皇子都出意外无法继位,这才能轮得到小阿哥,这情况基本不可能发生,继承权反倒是最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云珠垂眸看着戴佳氏,却闭嘴不再言语。康熙动了杀心,这份杀意毫无遮挡,云珠能看出来,作为当事人,戴佳氏更能看出来,即使最后出于舐犊情深,康熙放过了小阿哥,但作为始作俑者的戴佳氏,绝不会被康熙放过。但她若愿意破釜沉舟,他们母子二人的性命,反倒能保住,毕竟作为过继皇子的生母,在儿子出继关头去世很是不详。 路已经指给戴佳氏,云珠能做的也就这么多。都说升米恩斗米仇,云珠不忍小阿哥因为这等?可笑的原因而失去性命,想要?拉戴佳氏母子一把,但更多的她也做不了什么。戴佳氏不自己想清楚,谁劝说也没用,万一日后戴佳氏后悔了,此时劝她的话反倒会让她怨恨。 更漏里的水一滴一滴的滴下,夜已深。 储秀宫中经历了这一场兵荒马乱,其余人等?早早便闭门熄烛,睡了下去。唯有戴佳氏和云珠两人,默默对视。 在这一片沉寂中,戴佳氏终于做出了决定,她咬仰脸看着云珠,凌乱的头发下一双眸子好似有火焰在跳跃,她咬着牙应承:“娘娘,我愿意。” “不后悔?” “不后悔!” 简短的对话之?后,云珠颔首:“既如此,我便知道?了。” “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成?,但我保证我必尽力而为。” 云珠淡淡的承诺传入戴佳氏的耳中,却让她松了口气,在她已经被康熙厌弃了现在,云珠能帮着说句话,这对他们母子是天?大的恩情。 望着云珠离开的背影,戴佳氏颓然倒在地?上,既是放松又是忐忑更是不舍。 戴佳氏种?种?复杂的心绪,云珠并不知晓。从储秀宫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晚,后宫中都已落锁,重重宫门全被放下,好在当康熙让云珠掌着宫权后,宫道?的钥匙便交给了云珠,小欢子早已小跑着将云珠必经之?路上的宫门打开,让云珠能够顺利回宫。 非要?事不得开宫门,小欢子打开宫门的动静不大,但多少也被附近的宫妃听见,觉禅氏怀了身孕后睡眠便浅,听见宫门的吱呀之?声,她在卧榻上轻轻翻了个身,贴身宫女?忙掀开床帘,关切问道?:“主?子,可是口渴?” “无事,只是起风了。” 永和宫里,灯亮如昼,安静地?等?着主?人的回家。 胤祚早已陷入黑甜的梦乡,胤禛临睡前没有见到额娘,他倔强地?甩开乳母,跑到永和宫的正殿,小小的身子躺在云珠的睡床之?上,固执地?等?待着。 然而云族回来的实在太晚,胤禛也没有等?到额娘的睡前故事,没忍住睡了过去。 云珠洗漱过后,拖着疲乏的身子掀开床帐,看见的便是咬着手?睡得正香的胤禛。 清宫里孩子多,教养的规矩更多,按照规矩,胤禛早已要?被嬷嬷训练睡姿,但云珠得知了训练内容后,毫不犹豫便阻止了嬷嬷的行为。良好的睡眠才能保证孩子的健康成?长,入睡后的睡姿还有要?求,一旦不符便将人唤醒,这等?熬鹰的养法,孩子能健壮就奇了怪了,其他宫中如何教养孩子云珠不管,但在这永和宫中,这等?折腾孩子的事,绝对不许发生。 此时胤禛便是躺在床铺的正中,睡姿豪放,一个手?握成?拳头塞入口中,另一个手?张开着打在枕头上,腿更是无拘无束,将他身上盖着的薄被拧成?麻花。 云珠温柔的看着胤禛,眼?中的怜爱简直能滴出水来,她不敢想象,若她的胤禛和胤祚,无论哪一个身子出了问题,她会如何的崩溃。 轻柔地?将胤禛抱起,放在床铺的里侧,云珠抱着胤禛暖呼呼的身子,安心的陷入梦乡。 “额娘,额娘。”夜过得格外的快,云珠好像才刚刚闭上眼?,便听见胤禛兴奋的声音,她困倦地?睁开眼?,望着窗外鱼肚白的天?色,估摸了一下时间,复又闭上眼?,摸索着搂过胤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胤禛乖,陪额娘再睡会儿。” 一直被教导要?早睡早起的胤禛,白皙的脸庞骤然红了,他乖乖闭上眼?,小小的身子缩在云珠怀里,也睡了过去。 晨间的太阳从窗柩射入,照在母子的脸上,微微的绒毛好像镶嵌了金边,静谧而美好。 这份美好,很快便被胤祚的哭声打破,云珠揉着额头坐起,胤禛迈着小短腿爬下床铺:“额娘,弟弟哭了,我去哄他。” 说着便小跑着,趴在胤祚的摇篮旁,认认真真地?和胤祚说起话来。 胤祚好似也能听懂似的,居然真的停止了哭泣,吐出一个一个的小泡泡,好像在应和这胤禛的话语,这让胤禛更加高兴,挥着手?说得更加热闹。 这份永和宫里每日都要?发生的场景,却让云珠看得眼?眶发热。 “胤禛,饿了吧,快来用朝食。”换上宫装的云珠,又成?了那个能力出众的德嫔,她温柔地?看着胤禛将朝食用完,又叮嘱几句,这才深吸一口气,带着宫人走去乾清宫。 前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乾清宫里,康熙已经接见完了朝臣,正在批阅着各地?送上来的奏折,在第?三次翻到直隶总督送过来的半个月前直隶有雨折子后,康熙终于忍不住,将手?上的奏折重重的摔在地?上。 若放在其他时候,康熙看见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回禀已经被批示过事情的折子,他也不过一笑置之?,写上一句“朕知道?了”罢了。 但此时小阿哥的事情正惹得他大动肝火,再看见这种?折子,康熙没忍住,对着这折子发泄起来。 云珠便是这个时候到来的。 在通传过来,云珠跟着梁九功走到康熙的书房,见到的便是地?上凌乱的折子。对于康熙心情早有预料的云珠,对着这片混乱恍若未觉,她将手?上拎着的食盒打开,从中取出一个碗。 “万岁爷,夏日天?燥,臣妾亲手?熬了这绿豆百合莲子汤,最能消了暑气,平心静气。” 说着,云珠将甜白瓷的碗递到康熙面?前的桌案上。云珠前几年?在草原上被晒黑的皮肤早已恢复了雪白,纤细的手?腕比端着的白瓷还要?细腻雪白,白皙到将近透明的皮肤下,甚至能看见淡淡的青筋。 见着云珠纤细的样子,康熙心头蓦然一软,这事云珠何其无辜,他又如何能迁怒到眼?前女?子身上,遂伸手?接过甜白瓷碗。 不大的瓷碗触手?生凉,再仔细一看,细细的小水珠子凝结在了碗的边缘,瞧着便是被冰镇过的样子,勺子舀起一勺,淡淡的甜意从嘴里滑入心间,康熙的烦躁在这碗甜汤中慢慢消失。 等?到一碗汤水入腹,康熙将勺子放下,看着云珠,冷静地?问道?:“可是戴佳氏那边有了结果?” “是。”云珠噙着温柔的笑意,将康熙手?中的碗接过,随手?又放在食盒之?中,她握着康熙的手?指,轻柔抚弄,为他舒展开长时间写字的劳累。 被云珠揉捏的很是舒服的康熙惬意的闭上眼?睛,听着云珠的回禀。 这事其实很简单,云珠能猜到,康熙就更能猜到,更何况康熙看到了梁九功拿到的口供,云珠此事说的,不过是补足当事人戴佳氏的那份拼图罢了。 将每块拼图拼上后,事情的真面?目被解开,简直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没有阴谋没有算计,不过就是戴佳氏想生皇子,便托了母族找到生子秘方喝下,但也不知道?这生子秘方是何成?分,反而和保胎药冲突了,导致了戴佳氏的早产,甚至造成?了小皇子的生儿有疾。 “蠢妇!”康熙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上,尽管事情的真相他已经知道?,但再听云珠重复,还是让他怒不可遏。 “万岁爷息怒。”云珠心疼地?将康熙的手?握住,看着他拍红的掌心,像对待胤禛一样,轻柔地?在康熙的掌心吹起。 望着云珠垂下的眼?睑,长长的眼?睫毛轻轻扇动,康熙的心无端地?柔软起来。 “乌雅氏,你?说戴佳氏该当何罪。”康熙冷着声音问到。 是的,这才是康熙让云珠过来的目的,戴佳氏这件事情实在太简单了,若只有戴佳氏一人,根本不值得康熙费什么心思?,按着宫规处理?便罢。然而其中还涉及到一个小阿哥,这要?如何处置,康熙且需费上几番心思?。 “万岁爷。”最关键的事情来了,听了康熙的这番问话,云珠陡然打起精神,她盈水眼?眸看着康熙,字斟句酌地?说道?:“戴佳氏做出这等?事情,伤了小阿哥,其罪当诛。” 康熙紧皱的眉头并未因为云珠的这句话得到放松。 云珠却没被康熙的神色吓到,她只看着康熙,柔声劝慰:“但戴佳氏,再怎么说也是小阿哥的生母,对戴佳氏的处置,多少也得考虑小阿哥,若等?小阿哥大了,知道?由于他的原因使得生母丢了性命,这让他该如何自处。” 康熙目露不悦,他冷硬说道?:“朕不缺这个儿子。” “万岁爷,您不缺儿子,但爱新觉罗宗室里缺。”图穷匕见,云珠最终还是将她的意思?说了出来。 康熙霍然站起:“乌雅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万岁爷。”云珠反而镇定下来,她跪了下去,深深一拜:“小阿哥如此模样,此番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康熙来回踱步,刚刚喝进去的甜水,好像化为无尽的苦涩,他待要?发怒,却又知道?云珠说的才是正确。 帝王之?子天?生有疾,这是多么大的缺憾,但对于宗室绝嗣的家族而言,能有个男丁承嗣,腿脚的这点小毛病又算什么。更何况,当这个孩子被过继给了宗室,在礼法上便和康熙一脉再无关系,他的存在再也不是康熙的耻辱。 更重要?的是,清宫里出身时身子康健的阿哥、格格都不知夭折了多少,小阿哥这般模样,若真留在后宫,估计也过不了多少时日,便会丧了性命,但一旦成?为其他人家的承嗣之?子,那家人一定会将他捧在手?心,绝对不会让小阿哥出事。 虽说以后和康熙一系再无关系,可对于小阿哥而言,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成?了,便是要?将小阿哥过继给哪个宗室。 康熙摩挲着下巴上长出的胡茬,凝神思?索着。 “万岁爷?”云珠试探的叫着。 “乌雅氏,起来吧。”康熙将云珠叫起,随即看着她摇晃的身影,意味不明的说到:“你?可知,你?这番话传出去,你?会背负多大的骂名。” 有心之?人不会管这事情背后的千丝万缕,这事若传出去,便会成?了德嫔妒恨戴佳贵人,向康熙进献谗言,将皇子过继出去。而偏偏,云珠膝下还有两个阿哥,动机也是不言而喻。 云珠的妖妃之?名,便再也摘不下了。 “臣妾知道?。”云珠沉静回着康熙的问话,云珠既然向戴佳氏提了这个建议,她自是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衡量清楚,只要?康熙不在意,妖妃之?名对她又有何影响,至于史书上的工笔,那时候她早都成?灰,背着这几句骂名,能给小阿哥一个更好的未来,这份代价,云珠愿意承受。 “痴儿。”康熙黝黑的眼?眸看着云珠,见她依然不悔,摸着她的头斥了一句。 但这宫中,冷漠着多,薄情者多,云珠的这份赤子之?心反而打动了康熙。 罢了罢了,康熙长叹一声,难得宫中还有如此热忱之?人,既如此,便如何都要?护她一份周全。 好在云珠说这段对话的时候,已经提前挥退了其他人,此事出云珠口,入康熙耳,再无第?三人听到。最多再加上一个戴佳氏,这也好办,警告几句,她一定能闭上嘴。 康熙大掌抚摸着云珠的脸:“放心,我总会护住你?。” 云珠倏然抬头,她已经做好了被厌弃,被责骂,被斥责的心里准备,没想到康熙在这等?时候,却依然选择护着她。 要?知道?,将事情推到云珠身上,对于康熙而言,真真是百利而无一害,有疾的儿子被过继给了宗室,小阿哥得到一份爵位传承,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德嫔的搬弄是非。 但康熙没有选择这个最容易的方式,反而选择将云珠从此事中摘出来,这之?下,隐隐可见帝王难得的真心。 “万岁爷。”云珠哽咽着看着康熙。 康熙笑了笑:“回去吧!” 于是,后宫之?中隐隐流传着消息,最最得宠的德嫔不知何事触怒康熙,从乾清宫中红着眼?圈出来,很是狼狈。 后续的事情更是印证了这个流言,在云珠刚回永和宫不久,乾清宫里便传出旨意,德嫔乌雅氏出言不逊,冒犯圣供,命乌雅氏将闭门思?过。 佟佳贵妃虽说在后宫已大不如前,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于各种?消息,她依然很是灵通,没多久,她就从乾清宫里打听到消息,嗤笑不已:“这乌雅氏真真以为自己是皇后了,居然还敢去为戴佳氏求情,万岁爷不罚她罚谁?” 类似的对话发生在不同人的宫中,觉禅氏的贴身宫女?最为着急:“主?子,德嫔娘娘被关了禁闭,这该如何是好。” 觉禅氏慢条斯理?,扯着料子慢悠悠地?问:“这有何可急。” 宫女?被觉禅氏这不紧不慢的样子急的跳脚:“主?子,您可怀着身孕呢,之?前佟佳贵妃主?持宫务的时候,咱们的分例什么时候能全部拿到,也就是德嫔主?持宫务后,那等?子小人不敢伸手?了,若德嫔娘娘真犯了事,后面?还不知如何是好呢。” 觉禅氏却笑了:“你?呀,说你?傻,你?还真傻,德嫔娘娘被关禁闭,关于宫权的事情如何说?” “万岁爷让德嫔娘娘将宫权交给了乾清宫的大嬷嬷,让大嬷嬷暂时管着后宫。”这事情早已传遍了后宫,宫女?这才觉得德嫔是真坏了事了。 “那我问你?,万岁爷可有说过,之?后宫权交给谁吗?”觉禅氏神在在的问。 "啊,这个没有!"宫女?惊呼出声,她想到了什么,犹豫着看向觉禅氏:“您是说....”随即又将话声截断,自言自语:“不能吧。” 怎么又不能呢,觉禅氏苦笑,种?种?迹象全部表明,这种?种?举动都是她们这高高在上的万岁爷,为了保护德嫔而采取的障眼?法,她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何事,但康熙这一手?一出,无论后续如何,都已经将云珠摘了出去。不得不说,觉禅氏是真真的羡慕,后宫中这么多的人,为万岁爷生儿育女?的也这么多,除了早逝的赫舍里皇后,也只德嫔得到了康熙的真心。 莫说这份真心多与少,好歹,德嫔是得到了的。 后宫里的日子风平浪静,但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中的宁静。 小阿哥的洗三、满月日子已经到来,宫中却丝毫不见动静,就连在储秀宫里吃顿便饭都没有过,好似宫中没有戴佳氏和小皇子两个人一样。 此情此景之?下,谁也不敢多说些?什么,没看见曾经最为得宠的德嫔,都折在此事之?上了么。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71节 时间永远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日子慢慢悠悠,转眼?又过了几日,乾清宫里突然传出旨意,重修玉碟。 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云珠,眼?前一亮,这代表着康熙终于做好决心,要?采取行动。 还是那句话,康熙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宗室,目的是施恩,不是结仇。对宗室而言,皇帝的亲生子,即使深有残疾,但这也是天?大的荣宠。但,若是血缘不明,这便是羞辱。所谓的血脉不明,不是说这皇子真的出身存疑,而是在玉碟上没有出处。宗室也不傻,家族中承嗣的孩子,出身必然要?方方面?面?无可指摘,不容许出任何问题。 康熙朝前期后宫中的阿哥和格格夭折实在太多,到现在都康熙十九年?了,后宫中的皇嗣们都没有上过玉碟,除了太子之?外,其余的阿哥和格格们都是各宫混叫着罢了。 现如今宫中养活的孩子也不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都典正名声。 于是,在宗人府的见证下,礼部的主?持下,内务府终于开始了玉碟的修缮工作。 唯一寄养在外的胤祉也被接了回来,历经十数日后,玉碟终于修成?。 现如今宫中的阿哥共有七个,分别是大阿哥胤褆,延禧宫惠嫔所出;太子胤礽,大行皇后仁孝皇后之?子;三阿哥胤祉,钟粹宫荣嫔所出;四阿哥胤禛,永和宫德嫔所出;五阿哥胤祺,翊坤宫宜嫔所出;六阿哥胤祚,永和宫德嫔次子;还有,最重要?的,七阿哥胤祐,储秀宫戴佳氏所出。 是的,在编玉碟的时候,康熙顺便给七阿哥取了名字,这孩子出生便已多灾多难,便为他取名为祐,祈求天?神的庇佑。 玉碟已成?,身份已明,康熙随即便下了第?二道?旨意。 将皇七子胤祐,过继给和硕纯靖亲王隆禧为嗣子。 和硕纯靖亲王隆禧又是何许人也?隆禧全名爱新觉罗.隆禧,是先皇的第?七子,也是康熙的异母弟弟,在康熙十三年?的时候得封亲王,奈何天?不假年?,康熙十八年?便病重,即使康熙亲自探病,也没能挽回年?轻弟弟的性命,在康熙十八年?的七月溘然长逝,谥号为靖。 纯靖亲王去了后,他这一脉的纯亲王爵位,便被他儿子爱新觉罗.富尔祜伦在襁褓中承袭,但富尔祜伦同样病弱,在袭爵之?后三天?两头便病上一场,终于在两岁的时候夭折,纯亲王一脉,从此失了后裔。 七阿哥过继之?后,便成?为纯亲王的后裔,理?所应当的承袭纯亲王爵位。 这,大概便是康熙对这儿子的慈悲。 旨意既下,事便已成?定局。 戴佳氏哭泣着最后抱了抱胤祐,满心的不舍,但她也深知,这是对胤祐而言,最好的结局,她颤抖着手?,给胤祐戴上金项圈,一狠心便将胤祐递给来接他的嬷嬷手?上,泪眼?朦胧的看着胤祐离开。 宫道?很短,短得好像一眨眼?,嬷嬷便抱着胤祐转身不见;宫道?又很长,长得这一辈子,胤祐和她也无法越过这条道?再次相见。 秋风卷起落叶,这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戴佳氏却只感觉满心的悲凉,从此她的人生,便只有寒冬,没有四季。 “万岁爷。”永和宫内,云珠轻轻握住康熙的手?。 胤祐过继已成?定局,康熙便无需再考虑其他,时隔多日之?后,永和宫终于被翻了牌子。 这让以为云珠失宠已成?定局的其他妃嫔,看得目瞪口呆。 康熙从来都不是一个长情的人,早些?年?里得他盛宠的惠嫔和荣嫔,现如今早已失了他的宠爱,看在儿女?的份上,看在服侍多年?的情分上,康熙还是会去延禧宫和钟粹宫坐坐,但她们两人已经久未侍寝。 云珠这次被禁足,许多日子不见圣颜,这让她们觉得,德嫔的花期终于过了。 德嫔也很是得宠了几年?,宫中也得再出几个新人了,没见到比她进宫还晚的宜嫔,都沉寂下来了吗? 没想到,在康熙解决了烦心事之?后,第?一选择居然还是永和宫。 这甚至让人怀疑起云珠是不是给康熙下了蛊,不然康熙怎么就这么离不开了。 若是这番疑问被康熙知道?,他只会一笑而过。 康熙对云珠的宠爱,一开始确实是出于对云珠相貌的喜爱,云珠分明便是生于京城长于京城的旗人,但她身上却含着一种?江南氤氲的气息,这等?含蓄温婉的美,完全戳中了康熙的审美,然而和云珠相处日久,康熙愈发觉得,比之?长相,云珠的其他方面?更加吸引了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之?大,貌美女?子层出不穷。就不提民间的那些?女?子,这几年?来选秀入宫的,便不乏美得耀眼?之?人。但在这些?人中,康熙依然觉得云珠最得他心。 许是云珠是少见的既懂满族文化,又懂汉学之?人,每次康熙说话之?时,句句都有回应,两人总会有着会心一笑的时刻。也或许,是云珠所在之?处,总会又一种?静谧安宁的氛围,让康熙能舒缓紧绷的心神。 便如此时,便如此刻,天?边的白云染上层层金光,屋檐下,鹩哥在低头啄着小米,时不时还迸出几句吉祥话,院子里,蟋蟀在树下声嘶力竭地?哀鸣,葡萄架上绿叶成?荫,在叶子的遮蔽下,颗颗硕大的葡萄隐隐若现,高大的石榴树上,榴花早已落尽,一个个拳头大的石榴展示着硕果累累。 此情此景之?下,握着云珠柔软的手?,听着云珠柔声劝慰,康熙郁结好些?日子的心情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喟然叹出声来:“还是你?这里舒服。” 云珠抿唇笑了,见康熙神情舒缓,自去小厨房安排夜间饭食。 吩咐过后,云珠便回了屋子,眼?前所见的情景却让她很是哭笑不得。 却是胤禛见到许久未见的皇阿玛,胆大的他抱着康熙的腿便不撒手?,一定要?向他展示新背会的诗词。满了一岁的胤祚已经可以扶着墙壁颤悠悠地?走路,完全表示胤禛的挂件,见着胤禛缠着不认识的人背诗,感觉哥哥被抢走的胤祚使劲扯着胤禛的手?往外走。 康熙被两个儿子拉扯的左摇右摆,脸上却挂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惬意笑意。 “好了,别闹了。”云珠走过去,一手?拉着一个儿子,从康熙身旁离开。 见了额娘之?后,胤禛和胤祚瞬间将康熙扔开,缠着云珠说个不停,换来云珠亲昵地?笑容,这笑容好似给了两个阿哥鼓励,让他们说得更加起劲,就连胤祚,都口齿不清地?咿咿呀呀说着什么。 见着云珠那幸福中又略带无奈的样子,康熙不由失笑出声。 好在,没多久,夏荷便进来传话,饭菜已经准备好,可以用餐。 听见用餐两个字,胤禛和胤祚眼?前一亮,胤禛像模像样的和云珠行了个礼,而胤祚则直接挥着短手?跑去了餐桌。 饭厅里,胤禛挥着小勺子吃得正香,胤祚也被乳母喂着特?制的辅食,大口大口吃饭的样子,连康熙都多用了点饭。 “他们倒喜欢吃饭?”康熙诧异地?问道?,宫中的阿哥格格们吃饭都是老大难的问题,一个个的到了好几岁还不愿意断奶,除了乳母的奶,什么也不愿意吃。 当然,时人的观念中,奶是个好东西,能喝下去奶便代表着身体没有问题,康熙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吃饭如此香甜的孩子,由衷夸赞:“你?果然会养孩子。” 云珠毫不谦虚的应了,胤祚刚出生的时候,是何等?瘦小的模样,她都不知费了多少心,刘太医那里的医术都被她翻了个遍,这才将胤祚养成?如今的健康模样。 康熙含笑着看向云珠,对视间烟波流转,温情默默。 等?到两个孩子打着哈欠被乳母抱去厢房,康熙才说出他的目的:“宫中阿哥不少,既然已经上了玉碟,以后此事便形成?惯例,日后这事便劳你?费心多操持。” 这番话,隐晦的向云珠暗示,他要?将宫权还给云珠。 云珠好容易过了几天?清净日子,却听见康熙又要?将宫权叫来,她眼?波流转地?瞥了康熙一眼?,轻轻嗔道?:“万岁爷,且不是臣妾不愿意接这宫权,您也不看看现在都几月了,再过一两个月,钮祜禄贵人和赫舍里贵人都进了宫,臣妾是哪个台面?上的人物,这些?事又哪里轮得到我操心哟。” 康熙不以为意:“这宫里的事情,总得有个人操持起来,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为人如何,尚且未知,这后宫不能交给他们。” “这后宫,不能再乱了。” 康熙这话一出,云珠也知道?自己不能推脱,她看着康熙,神色认真:“万岁爷,既如此,那该如何进玉碟,您也得给我个章程。” 康熙目露赞赏,皇子宗室之?事,确实不是乌雅氏能擅专的,她能知道?提前将事情问明白了,而不是胡乱操作,确实聪颖。 康熙想了想,给云珠划出了道?道?:“以后凡是过了周岁而没夭折者,便都序齿上玉碟。” “好。”事已至此,云珠便干脆粲然一笑,将这副担子接了过来。 康熙被云珠这笑容晃得花了眼?,握住云珠的手?便将她扯入怀里,亲昵地?说道?:“夜深了。” 翌日,云珠揉着酸疼的腰起身,也不知康熙是不是用了什么补品,这一晚上就没停过。 待云珠收拾妥当的时候,掌事宫女?和太监们已经在永和宫候着了。 这些?日子后宫各项事物由乾清宫暂管,这实在是让他们叫苦不迭。 乾清宫大嬷嬷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很多事情都得过且过,也不愿操持太多,凡是能拖便拖,连大嬷嬷都撒手?不管,掌事的宫女?太监更不愿冒这个头,这便导致了宫中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的运转,许多该干的事情全然未干。 盼星星盼月亮的,宫权终于又回了永和宫,他们也在不腹诽德嫔手?段的严厉了,有了比较才能发现,在德嫔的手?下干活,是他们最为舒心,最不担心的时候。 当云珠收拾妥当,坐到永和宫正殿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被捧着的满满事情。 看着这小山一堆的待办事项,云珠气急反笑:“这都压了多少天?的事情,难为你?们还找了出来。” 宫女?太监们支支吾吾,谄媚笑着将请示递给云珠。 匆匆略过,只见上面?写着都都是些?什么冬日要?买多少炭,要?存多少冰,宫人犯了错该如何处理?这等?事情,看着不大,却是每日都离不开的事情。云族揉着头,将这一摞申请全部放下,她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先别管了。” “娘娘,怎么能不管,现在都已经入秋了,还不买炭,冬日的日子怎么过。”当时便有负责碳火供应的太监出声。 云珠冷笑着:“这是我让你?们不买的吗?你?在宫中也是老人,每年?要?多少炭你?难道?心里还没数,宫中成?例放在这里,按着今年?的情况增减变动还不会吗?要?真不会做,你?趁早和我说,你?干不了,能干的人多了去了。” “你?们也是。”云珠的视线扫过其他人,她的眼?神不严厉,甚至可以称得上柔和,但被这些?宫女?太监看在眼?里,却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感。“这些?东西,都先拿出章程来,你?们也是办事老道?的人了,想必不要?我一个一个的教。” 这些?掌事的宫女?太监们被云珠这一番话训得头也抬不起来,却不知云珠为何发作这一番,他们和云珠打交道?时间也不短了,知道?她是个好脾气的主?子,不管遇见多少事情都不急不缓,从没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 但不管怎样,既然主?子发怒,莫说他们本身便有错,即使没错,那也只能老实认错。 “是。”众人连连应承。 见着他们态度尚可的应承下来,云珠便也将这事情揭过,只见她抿了口茶水,稍稍润湿了嘴唇,便单手?拎起那一摞的宣纸,将那一叠请示如同扇子一样一页页抖散开来:“你?们就连宫中该买几个鸡蛋都写来问我,怎么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呢?” “恕奴才愚昧,您是指?”御膳房大太监自诩和云珠有几分香火情,大着胆子问道?。 云珠深深的叹了口气:“乾清宫里早有风声,今年?宫中要?进来两个贵女?,万岁爷旨意差不多就要?下来了,你?们看看,宫中可有做出任何准备?” “娘娘恕罪!”这话一出,原本站着的掌事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 他们心里也委屈,作为掌事之?人,他们能做的也就是上面?将事情吩咐下来,他们依着吩咐办事,但大嬷嬷从没吩咐过要?为了贵人进宫做出准备,这事实在是无妄之?灾。 好在,德嫔主?子是个讲礼的。 见着宫人们瑟缩的样子,云珠深吸口气,慢慢说道?:“我也知你?们不容易,但时间不等?人,还得请各位尽心将这事操持起来,旁的事先放一边去。” “娘娘。”有那等?心思?转的快的,飞快想到事情的事情,他试探着问道?:“还不知到贵人进宫,按什么等?级准备事宜。” 这,确实是个问题,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进宫后,份位如何,全看圣心。 此时云珠也不知康熙心中如何作想。 但,这并不影响。 云珠又叹了口气,她感觉这一日快要?让她叹尽一年?的气,她谆谆教诲着:“先别考虑具体等?级,先拿出一个大概章程,待万岁爷看过后,再定细节。” “是。” 听了云珠这个吩咐,宫人们松了口气,四散开去研究起来,很快,初步的章程便交到云珠手?上。 云珠看到迅速成?型的计划,笑着对夏荷说道?:“宫中的这些?掌事宫人们,都是有本事的,只是若不能让他们服气,糊弄起来也是够头疼的。” 拿着这新鲜出炉的章程,云珠径直便去了乾清宫中。 乾清宫里,康熙正陪着太子胤礽在习字,见着云珠,康熙意外地?将笔放下。 太子也在书案前站直身子,对着云珠行礼:“德母妃。” 云珠忙侧过身子,避开太子的礼,随后才将手?中的东西拿给康熙,考虑着太子在此,云珠说得含糊:“万岁爷,这是对于贵女?入宫的初步章程。” 没想到太子却突然激动不已:“德母妃,是姨母要?进宫了吗?” 第111章 分权 “是?姨母要?进宫了吗?”太子背着手,极力?保持着镇定,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住语气之中的激动。 云珠愣了一瞬,很?快回神,笑眯眯地点?头。 康熙却?招手将太子叫过?去,温和地问道:“保成,你怎么知道你姨母要进宫呢?”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72节 年幼的太子对着他的皇父毫不设防,天真?地说道:“舅舅派人给我传了信!” 果然,康熙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太子一直住在乾清宫的厢房里,他身旁服侍的人员全是?康熙一手挑选派出去,这些人在去服侍太子之前,早已受过?康熙严厉的训话,不许将乱七八糟的事?情和太子嚼舌头,赫舍里氏进宫,在康熙看来便是?无需特意让太子知道的事?情,对太子而言,赫舍里就和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妃子的地位一样?,康熙决不允许有任何一个人,仗着她身上赫舍里家的血统,拿捏太子。 既然服侍的人不可能将这消息传给太子,那便只有可能是?赫舍里家的人趁着觐见太子的机会,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而做出这件事?情的人,八成便是?现如今赫舍里家在朝堂上最活跃的人。 “索额图,好,真?好,真?是?朕的好臣子。”康熙冷笑着。 “皇阿玛?”眼前康熙的神情让年幼的胤礽感到害怕,在他面前,康熙从来都是?温和可亲的慈父,从来没有显露出对于朝臣的冷酷一面。 感受到胤礽的害怕,康熙忙将他搂在怀里,笑着安抚:“是?赫舍里家的格格要?进宫了,若你喜欢,等她进宫后让她给你请安。” 待到安抚好胤礽的情绪,康熙又将太子乳母叫来,仔细地吩咐:“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便现在带太子回去歇着,今日太子受到惊吓,睡前务必让他喝下安神汤,夜间太子卧榻前不许离人,都给我?服侍小心些,若太子有哪里不适,都小心脖子上的头。” 一番话将太子乳母吓得面无人色,忙哄着太子去厢房歇息。 见着康熙对太子这一番慈父心肠,云珠眼中也流露出淡淡的羡慕,她不是?为自己羡慕,而是?为她的两个儿子羡慕。 胤禛和胤祚出生也有段日子了,但康熙从没有对他们?的事?情这么上心过?,最多?不过?是?下了朝后询问胤禛的学习进度,再陪着胤祚说上几句话,就这样?,也已经让胤禛和胤祚孺慕非凡。 若没有太子的对比,云珠可能已经满足了,毕竟康熙子女那么多?,但他来永和宫的次数一骑绝尘,两个孩子能够见到父亲的机会相对其他人更多?,可是?,在看了康熙和太子的相处后,云族才?察觉,原来康熙也能有那么慈爱,那么事?无巨细的一面,只不过?康熙的这份体贴,这份上心,给的不是?她生的孩子罢了。 这份认知让云珠心中如同有火在烧,她想大喊,想质问,然而,她又有什么理由大喊,有什么理由质问呢。 太子自幼失母,由康熙一手带大,更何况太子还是?大清江山的下一任主人,他的身上承载着康熙最大的期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有承载了康熙政治理念的太子,才?是?康熙生命的延续。 想到这,云珠脸色也灰败起来,就连康熙喊了她两次都没听见。 “乌雅氏,你想什么呢?”康熙疑惑地看着云珠。 云珠心头一惊,在面见帝王时?,怎么可以走神,这错误实在太不应当。 她摇了摇头,将心头纷杂的思绪甩开,全神贯注地应对康熙。 云珠笑眯眯地,避开敏感话题,挑着话头夸赞:“万岁爷,臣妾久未见太子,太子都长成如此丰神俊秀的模样?了。” 康熙的不虞听见云珠对太子的夸赞后全部散去,他笑着点?头:“保成这孩子确实不错,很?像我?。他不仅拜大学时?张英、李光地为师,还向熊赐履学习理学知识,这些师父都说太子聪颖,学得可快了。更别说骑射了,太子都可以独自骑着马跑上一圈,射箭准头也不错,再过?几年,又是?一个大清的巴图鲁。” 说到太子,康熙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他源源不断地和云珠夸赞着太子的智勇双全,天子聪颖。 云珠笑眯眯地听着。 只在不经意间偶然想到,此时?父子关?系如此和睦,康熙夸赞太子时?眼中的自豪也并未作假,这俩父子,最后又怎么到如此地步,这实在令人唏嘘。 康熙愈说愈得意,甚至将太子从出身之后的一二事?都和云珠说了一遭,兴起之时?,还从御书房里的书架上,宝贝地取下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小心打开给云珠看,里面厚厚一摞全是?太子初初学字时?的练字记录。 一页页纸,从没有章法的随意涂弄,到后来逐渐有了框架,甚至隐隐可见筋骨,从这些纸里,不仅能看出太子的成长,更能看出康熙的爱子之心。 康熙一说到太子便停不下来,保成时?他的骄傲,赫舍里氏早逝,太子的很?多?事?情,康熙压在心里无人分享,但他恨不得和全大清宣布,他的太子有多?优秀,难得有个机会,便和云珠说了个尽兴。 云珠一直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的附和着,等着康熙过?了兴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珠甚至已经能从康熙的讲述中拼凑完整太子的成长历程了,康熙终于说到了尽兴。 冷静下来的康熙,端着桌案上的茶水,也不顾这水已经变凉,喝了一口?,才?看这云珠笑道:“瞧我?,一说到保成就太高兴了,你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云珠好脾气地笑着,将拿着的东西再次递给康熙,耐心地复述:“赫舍里和钮祜禄家的格格们?快要?进宫了,臣妾让宫人拿出了个章程,您看这样?可还合适?” 康熙接过?细细翻看,只见云珠递上来的方案里,将这两人进宫的方方面面事?情都考虑周到,唯有等级暂时?空着,铺宫陈设还无法进行。 凝神想了想,康熙在钮祜禄名字后面写上“妃”字,随即拿着御笔的手在纸上顿了一下,好似在犹豫要?给赫舍里什么份位,斟酌了许久,康熙终于下定了决心,在赫舍里三个字后还是?写下“妃”。 随即便要?将这纸递给云珠,云珠伸手接过?,康熙却?犹豫着没有松手。 顺着康熙抽回的力?道,云珠将手松开,却?见康熙在纸上将“妃”字划掉,又写上“贵人”二字。 云珠咋舌不已,康熙为了太子,是?真?的费劲了心思。赫舍里家既然已经出了一个太子,那他便不允许再出一个高位妃嫔。赫舍里家作为太子的母族,天然便是?太子的后盾,若是?他们?家进宫的女子份位过?高,难免将心养大,对胤礽将会是?一个威胁;更重要?的是?,赫舍里进宫份位不够高,她能做的是?好生讨好太子,这样?才?能让日子过?得舒适,不能仗着她身为太子姨母的身份作威作福,甚至对太子指手画脚。 但,这等事?情,无需云珠置喙,她听命便可。 待问明白了这两个贵女在宫中的住所?后,云珠终于从乾清宫里告退,此时?也已经到了华灯初上时?分。 永和宫里,胤禛和胤祚正坐在饭桌前,乖乖地等着云珠回来,见到云珠的一瞬间,两个孩子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颠颠地跑到云珠身前,一人一边的抱住云珠的小腿,感受到热乎乎的小身子,云珠在乾清宫里被强压下的心酸又汹涌得出,她搂着两人,亲昵地贴着他们?的脸,心中下定了决心:“既然康熙的满腔父爱全给了太子,那她一定要?给胤禛和胤祚多?多?的爱,绝对绝对不让胤禛和胤祚羡慕任何人。” 有了康熙的一锤定音,事?情便加快很?多?。 钮祜禄氏分去的宫殿氏她姐姐孝昭皇后曾经住过?的永寿宫;而赫舍里氏,她的胞姐仁孝皇后所?居的坤宁宫为中宫正位,不是?贵人能住的地方,康熙将其安置在了储秀宫。 宫殿既定,份位已明,后续事?情便按部就班进行。 储秀宫还好,一直有人居住,但永寿宫自孝昭皇后去了后,该宫殿便被封存起来,现在里面全是?灰尘砂砾。 掌事?宫女们?带着人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将两个宫殿收拾出来。 随后便是?内务府将一应用具取出,按着妃和贵人的等级进行铺宫,将符合他们?份位的摆设一一陈列,再从宫中的宫女太监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送给云珠看过?后送去两个宫中。 很?快,永寿宫和储秀宫便收拾妥当,随时?可以迎接两位贵人的入宫。 康熙查看过?后很?是?满意,给了云珠一番嘉奖后,乾清宫里便传出旨意,召仁孝皇后胞妹赫舍里氏、孝昭皇后胞妹钮祜禄氏入宫。 宫中诸项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康熙十九年,十月十五日,大清朝后宫中进了两个高门贵女,多?了一个主位妃嫔。 此时?后宫格局初定,贵妃佟佳氏份位最高,其次便是?钮祜禄妃,再是?荣、惠、宜、德、安、端、敬、僖八嫔,至于再往下,贵人常在答应无数。 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进宫,反应最大的,莫过?于贵妃佟佳氏。 此时?宫中后位空缺,尽管佟佳氏知道,她之前的种种行为,已经失了康熙的欢心,但,佟佳氏对她的姓氏有信心,她深知康熙对于母族的感情,佟佳一族此时?已经没有适龄的女儿可以送入宫中,佟佳氏一直还抱有封后的梦想。 别看乌雅氏有子又有宠,但她包衣旗人的出身,决定了她不可能是?后位的人选,佟佳氏对云珠,有不忿,有不满,甚至还有嫉妒,但从来没有觉得云珠将会是?她的威胁。 毕竟,大清入关?这么些年,还没有过?皇后出自包衣之家,不是?蒙古贵女便是?满族大家,虽说后世有过?包衣家族出的皇后,但佟佳氏并看不到未来之事?,不然她也许会将乌雅氏的威胁往上提升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在赫舍里氏和钮祜禄氏进宫之前,佟佳氏都是?继后的热门人选。 直到赫舍里和钮祜禄氏进宫,这两人的家族都出过?皇后,在资格上来说,较之佟佳氏更加名正言顺。 这让佟佳氏焦虑不已。她此时?在宫中的日子也不算好过?,抱养的孩子夭折,康熙对她的情分失去,宫权也被云珠夺走,她此时?还能依仗的,不过?是?佟佳这个姓氏,这些日子里,佟佳氏没有被这重重打击击倒,也是?因?为空悬的皇后之位给了她幻想。 宫中隐隐的风声她也知悉,但她一直固执的不愿相信,却?没想到,康熙真?的便这么狠心,连最后一点?念想也不留。 佟佳氏明了,这是?康熙给自己的警告,此时?还看在她姓氏的份上,没有让其他人凌驾于她份位之上,若她再犯了康熙的忌讳,钮祜禄氏就能踩她头上了。 佟佳氏也不傻,直到这等时?候不能直接蹦出来,和康熙对着干,但,让她就这么认命,佟佳氏也咽不下这口?气。 也不知对于这俩人的进宫,乌雅氏作何想法。 来回踱步却?找不到破解办法的佟佳氏,突然便想到了她一直看不惯却?屡屡在对方手下吃亏的乌雅氏。 对啊!还有乌雅氏呢,她掌管后宫这么些日子,权利诱人,难道乌雅氏不会采取什么措施守住手中的权利吗?佟佳氏突然觉得,她完全无需绞尽脑汁,她只要?等着看戏就可以。 只要?乌雅氏和那两个人对上,三个人争夺起来,不管谁赢谁输,都能让佟佳氏出一口?恶气。 想明白这点?的佟佳氏,带着满足的微笑,陷入了梦想,在梦里她还梦见乌雅氏和钮祜禄氏、赫舍里氏互相使绊子,结果谁也没讨着好,被康熙处罚的美好画面。 然而,梦之所?以是?梦,就是?因?为在现实中很?难实现。 自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进宫以后,两人一个比一个安分,除了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的日子,两人基本都不出宫殿。 康熙对她们?两个也是?淡淡的,翻了钮祜禄氏的牌子后,之后便将永寿宫冷落下来,至于储秀宫的赫舍里贵人,康熙更是?只去她那儿坐了坐。 后宫之中,最得康熙喜爱的,还是?永和宫德嫔。 新人进宫,宫中诸人很?是?观望了一阵,但很?快,他们?便发现了,这两个贵女入宫,对于宫中局势毫无影响。 赫舍里氏入宫分位不好便也罢了,就连唯一的妃位钮祜禄氏,也毫无动静,恨不得将永寿宫门关?到天荒地老。 自然,佟佳贵妃孙期待的,钮祜禄氏和乌雅氏两人互相争斗,争得你死我?活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不管佟佳贵妃心中是?如何的失望,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去。赫舍里氏进宫之后,赫舍里家一反之前的高调,许是?看明白了他们?的依靠唯有太子一人,对太子更加忠心起来,换着法子给太子请安,送上各地的东西,再也不试图通过?后宫影响太子。 对于赫舍里家的转变,康熙终于满意,储秀宫里的赫舍里氏,总算迎来了康熙的宠幸。 此时?距离她进宫,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初雪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将储秀宫覆盖,寒风从关?的严严实实的窗户缝钻进,风不大,却?让赫舍里氏感觉到彻骨的寒凉。 她摸着康熙离开后迅速变凉的被窝,闭上了眼睛,这辈子,便就这样?了罢。 世间的悲喜总不相同。储秀宫里凄风冷雨,储秀宫外热闹非凡。 都说过?了腊八便是?年。上一年事?情太多?,整个年都应应付付的过?了,这一年,从前朝到后宫,都卯足了心思过?上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过?年时?候,需要?祭天祭地祭祖先,每年都是?同样?的流程。 然而这年,却?出了问题。 此时?后宫诸事?均由云珠决断,新年的准备自然也是?由云珠进行,这是?一个格外劳心费力?的事?情,不仅后宫里的人都盯着,就连宗室、前朝大臣,也都盯着宫中年节大礼,但凡出了点?事?,便是?了不得的大事?。 此时?,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要?决定,后宫祭祀,主祭为何人。 按着份位来看,此时?是?佟佳贵妃份位最高,然而佟佳贵妃的种种操作,让康熙很?是?不满,这份不满在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进了宫,对她敲打过?后还没有平息。 按着出身,身为妃位的钮祜禄氏,好像也很?合适,身为孝昭皇后的胞妹,钮祜禄氏的家族绝对拿的出手,在宫中也居于妃位,倒也算是?一个合适的人,但,钮祜禄氏的问题,就在于,她实在是?太合适了,若是?让钮祜禄氏压过?佟佳贵妃,成为主祭人选,不要?等到第二天,钮祜禄氏是?下一任皇后的消息便将传得沸沸扬扬,等上朝后,案头上更是?全部都是?请立钮祜禄氏为后的奏折。 对康熙而言,钮祜禄氏人尚算不错,但他并不愿意让钮祜禄一族再出一个皇后,此时?后宫平衡正好,钮祜禄一族再出一个皇后,对太子的地位是?不小的威胁,更别说,钮祜禄氏人也年轻,未必不能生出阿哥,到时?候两个中宫嫡子,很?容易便乱了正统。 此时?的康熙,还是?满心满眼为心爱儿子考虑的父亲,他对胤礽倾注了无数的心血,培养了这么些年,从牙牙学语到少年长成,康熙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情威胁胤礽。 那,换成执掌宫务的云珠主祭?这就更不可能了。宫中还有那么多?出身于满蒙贵族的妃子,平日里让乌雅氏管着宫务便也罢了,毕竟其他人没有能够拿的起这摊事?的,但在新年祭祀上,一个包衣出身的嫔,力?压贵妃和妃,担任主祭,这是?将佟佳一族和钮祜禄一族的脸扔到地上踩。更别提乌雅氏膝下还有两个儿子,清宫向来是?子以母贵,若让乌雅氏主祭,那四阿哥和六阿哥两人隐隐约约将会处于超然地位,尽管不是?中宫之子,但对于太子的地位,还是?一份冲击。 云珠才?开始准备年节事?宜的时?候,便瞧出了祭祀里面的坑,她一早便将这事?送去康熙案头,让康熙进行决断。选谁都是?错,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云珠才?不愿意沾手。 于是?,关?于新年祭祀,很?是?让康熙头疼了一阵。 更为头疼的是?,在康熙为了这事?犹豫之时?,退居宫中,久不问世事?的太皇太后令苏麻喇姑到了乾清宫传信,召康熙觐见。 听着太皇太后如此正式的召唤,康熙心下一惊,将拿着的折子扔在桌案上,便带着梁九功匆匆往慈宁宫走去。 慈宁宫里,厚重的布帘掀开,滚滚热气铺面而来。太皇太后年岁大了,格外畏寒,慈宁宫里的碳火烧的格外暖和,云珠着人送来的花草,放在慈宁宫内,甚至都在枝头结出花骨朵,隐隐有了开花之意。 厚重的羊毛地毯铺满慈宁宫的地面,五阿哥胤祺穿着轻薄的亵衣,赤着脚在宫中打滚,皇太后拿着拨浪鼓,轻轻地晃着,逗弄着五阿哥扑上来,太皇太后含笑看着。 康熙走进来,瞧见的便是?这份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之景。 “给皇玛嬷请安。”康熙卸下马蹄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玄烨,你来了。”见着康熙,太皇太后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忙将康熙召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下,康熙又向皇太后行过?礼,才?坐到与皇太后正对着的另一面的椅子上。 皇太后笑眯眯地应了,并抱着胤祺向康熙行礼:“胤祺,快说皇阿玛吉祥。” 深感陌生的胤祺将脸扭转,埋在皇太后的脖子里,康熙逗了几句,见胤祺没给反应,便也兴趣寥寥地收回了手,只专注地看着太皇太后。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73节 “皇玛嬷,这些日子天气渐凉,您身体可还安好?”康熙笑着向太皇太后问安。 “好,我?这儿一切都好。”太皇太后虽然年岁大了,说话声音依然是?中气十足:“乌雅氏还特意给我?找了擅长做蒙古菜的厨子,这些天我?吃得好睡得香,日子再舒服不过?了。” 康熙眼里露出细碎的笑意,亮如星辰:“乌雅氏是?个好的。” 看着孙子那从心而出的笑容,太皇太后心中不忍,但,此事?已经不能逃避了,太皇太后笑了笑,眼角的纹路挤在一起:“玄烨,我?知乌雅氏是?个孝顺的,她做事?也有分寸,这一年管着后宫中的事?情,没让你我?操过?心,桩桩件件都很?漂亮。” “是?呢,乌雅氏行事?公正,待人慈和,又有能力?,没有辜负我?的信任。”听着太皇太后的夸赞,康熙更是?得意。 “可,玄烨啊,这事?情不能再这么含糊下去了。”太皇太后摸着康熙头上的发茬,语重心长的说道。 康熙骤然抬头,疑惑地看向太皇太后,却?只见太皇太后沉默笑着,他求助的眼神转向皇太后,却?看见皇太后在专心致志地逗弄着胤祺,连头都没抬。 “皇祖母,还请您明示。”在外面威风八面的康熙,在太皇太后面前,也只是?困惑的孙子而已,既然他有疑惑,便干脆向太皇太后明言。 “玄烨。”太皇太后收敛了笑容,看过?来的目光里饱含着一个老人的睿智:“我?知道你喜爱乌雅氏,乌雅氏确实也是?个懂事?的。” “早些时?候,宫中只有佟佳氏一家独大,她做的实在不像话,你将乌雅氏抬举起来,这我?同意。” “可如今,钮祜禄氏,赫舍里氏都进宫了,你有你的考量,没给他们?太多?荣宠,甚至还故意压着赫舍里氏,但你要?知道,这两家,从太祖起事?开始,便是?肱骨之臣,更是?陪着入关?,做出了不小的贡献,他们?两家送了女儿进来,你不给高份便算了,可宫权也不让他们?沾染,反而让包衣出身的乌雅氏掌着宫权,这事?传出去,你让钮祜禄一族和赫舍里一族如何自处,会不会觉得这是?屈辱。” 太皇太后语重心长的话,也是?康熙一直在考量的事?情,但这一刻,他想到怀着身孕也呕心沥血操持,兢兢业业从不放松的云珠,他突然便不愿意这么委屈了她,康熙皱着眉,冷声说道:“此乃帝王家事?,谁敢置喙。” “混账!”太皇太后大掌拍到罗汉榻上,摆着的两面山水绣随着这力?气弹了起来,震怒的太皇太后指着康熙说道:“帝王家事?,帝王何曾有家事?!” “前朝后宫,向来为一体,你执掌天下,难道还能不要?八旗勋贵的辅助吗?” 康熙沉默下来,他似是?不服气,还欲辩驳。 太皇太后冷声说道:“我?绝不会让后宫中再出现第二个董鄂氏。” 康熙愕然:“皇玛嬷,何至于此。” 太皇太后冷笑道:“你们?爱新觉罗氏向来出情种,太祖的阿巴亥大妃,太宗的宸妃,你皇阿玛的董鄂氏,这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这些年我?冷眼看着,以为你是?特例,没想到却?是?还没遇到这个人,这乌雅氏,若你再这么不清醒,你不管,我?来管。” 康熙大骇,他在亲政之前是?由太皇太后一手教导,他深知太皇太后下定决心的事?情,没有谁能够更改。尽管康熙觉得,他对于乌雅氏绝没有到色令智昏,忘了江山的地步,太皇太后何至于此。 但既然太皇太后说了这话,康熙也不会将之一笑而过?,就算是?为了乌雅氏的性命,为了永和宫两个阿哥不至于失去母亲,康熙也得将这事?认真?对待。 太皇太后冷厉地看着康熙,等他表态,原本和乐融融的慈宁宫里,只剩肃杀,宫人早已被太皇太后挥退,只剩下皇太后垂着眼眸,喂胤祺吃着东西,恍若未闻。 康熙看着太皇太后闪过?杀意的眼神,顿了片刻:“皇玛嬷,正好我?也要?向您回禀此事?。” “乌雅氏前些日子上奏,询问新年祭祀的主祭人员,孙儿考虑了好几天,决定这次祭祀取消主祭,由佟佳氏、钮祜禄氏为首,呐喇氏、马佳氏、乌雅氏、郭络罗氏几人为辅,同祭天地祖宗。” 听见康熙妥协的话语,太皇太后眼中暗藏的杀意散去,又是?那个慈祥的老太太:“我?便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皇玛嬷。”既然话已至此,康熙看着太皇太后,将沉思很?久的想法向太皇太后全盘脱出:“自从赫舍里去了后,后宫里这么多?年乱遭遭的不成样?子,这几年都出了多?少事?了,还是?等乌雅氏接手好,才?好那么一些。孙儿想着,等到明年再将这几个嫔位晋封到妃位,妃位的人多?了,能互相分担着宫中的事?情,不至于弄出什么难看的情况。” “玄烨,你可真?想清楚了?”康熙的言下之意,太皇太后自是?明白,将宫中几个嫔位的份位提高,高位嫔妃更多?,成鼎立之势,这明显是?再也不封后位。太皇太后目光幽深,恍若叹息:“国不可一日无后,若你真?决定不立后,后果你可能承受的来?” 康熙暗叹口?气:“皇玛嬷,若再封后,继后人选大约还是?钮祜禄氏,但钮祜禄一族已经出了一个皇后,一门两皇后,何等煊赫,他们?在前朝势头已经够强,这等煌煌盛宴,对谁也不好。” “更何况,胤礽年岁愈发大起来,李光地他们?都对胤礽赞不绝口?,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合格的储君人选,若是?再立中宫,中宫又有嫡子,这让胤礽如何自处,大清江山又将如何动荡不安。” “你已经大了,既然你已经想清楚,我?也不阻拦你。”太皇太后沉默片刻,同意了康熙的想法:“唯有一点?。”太皇太后声音沧桑:“不论你如何行事?,必不能坏了祖宗基业,不能乱了大清江山。” “诺!”康熙眼含热泪,伏在太皇太后的膝盖上:“孙儿不孝,让您操心了。” 从慈宁宫里出来之后,康熙便迅速地将旨意传给了云珠,不仅是?祭祀之人定了,过?年的诸般事?情,也由几人共同筹备。 收到这个消息的云珠,却?全然没有康熙预想中的伤心与郁结,云珠曾经的再三推辞真?的是?出于真?心,不是?所?谓的三辞三让。 她就是?一个小小的嫔位,在宫中比她份位高的人多?了去了,就不说高高在上的佟佳贵妃,就连同是?嫔位的其他人,哪个不比她封嫔早,除了宜嫔,哪个又不比她资历深,康熙强硬地让云珠掌管宫权,是?后宫实在无人能挑大梁的无奈之举,但这般行事?,终究不合规矩。所?谓名正才?能言顺,凭着康熙的命令勉强执掌后宫,一年两年还好,时?间长了必然有人会不服气,更别说钮祜禄氏和赫舍里氏的进宫虽然给了佟佳贵妃警告,但也打破了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平衡。 这些宫事?,云珠早便不想管着了。 当接到康熙的旨意,云珠得知自己能将手头的杂事?交出大半,但又能有一定的话语权,保证永和宫不至于被欺辱了去,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状况。 比起费力?不讨好的管着这些事?情,有时?间多?陪陪胤禛和胤祚不好吗?随着儿子一天天长大,云珠和儿子们?能共处的时?间也一天天的变少,等再大几岁,去了前头读书,那真?是?想陪都无法陪。 因?此,云珠接到旨意后,半点?犹豫也没有,第二日便带着对牌,账本去了景仁宫。 看着这熟悉却?又陌生的宫殿,云珠心里感慨万千,她从这里搬出,又从这里接过?宫权,没想到最终还是?将宫权还到此处。 景仁宫里,钮祜禄妃和荣、惠、宜嫔继云珠之后,也赶到此处。 偌大的正殿里,只坐着这几人,显得宫殿格外空旷,佟佳贵妃高坐上手,脸色很?是?难看。 云珠纳闷的看着佟佳贵妃,康熙将宫权还给了佟佳贵妃,按理来说,她应该既高兴又得意,甚至冷嘲热讽。这才?符合佟佳贵妃一贯作风。 但此时?此刻,一直被佟佳贵妃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几人全部都坐在她的下首,佟佳贵妃却?没有露出任何得意神色。 此时?必有蹊跷,云珠如是?想着,但蹊跷到底为何,这却?不着急探究,云珠拍拍手,小季子和小欢子抬着一个黄梨木箱子进来,打开之后,便是?一本本的账册和条理清晰的事?件记录。 这厚厚的一摞摞账册,将几人震得呆在当地。佟佳贵妃执掌宫权时?,最不耐烦看这些账本子,都是?让下面人看着办;而荣嫔和惠嫔,她们?倒是?看过?账册,奈何她们?两人从来都只分管过?一部分事?情,数量如此庞大的账本,她们?也没接触过?,再一翻账册,只见里面每一笔账都清清爽爽,条理清晰,难怪康熙对这乌雅氏如此放心,一时?间,这两人看着云珠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至于其他人,诸人钮祜禄妃和宜嫔,她们?更是?从没接触过?宫务,只能看个热闹。 云珠却?没有管其他人的心理活动,她笑意盈盈:“承蒙万岁爷厚爱,让我?掌管了一段时?间事?物,这便是?我?这儿的账本和对牌,贵妃娘娘,这便将这些交接给您,有何疑问臣妾随时?解答。” 说完,云珠便端起茶杯,沾沾唇润润喉,安静地坐着,等着佟佳贵妃发难。 然而佟佳贵妃却?只干笑着:“这些账本子我?看着就头疼,这些事?情我?也不懂,你快将它拿走,至于宫中的事?情,你们?几个商议着办便得了,都别来问我?。” 云珠诧异地挑起眉,这和她认识到的佟佳贵妃不一样?,怎么她好不容易重新得到宫权,却?又主动放手? 云珠不知道的是?,康熙对这表妹的惹事?能力?实在心有余悸,但旨意里若是?没有佟佳贵妃,这将佟佳一族的脸面置于何地,康熙是?绝对不会让他的母族处于如此尴尬的境地,康熙左思右想之下,为了日后的安宁,私下里给了佟佳贵妃一个旨意,富丽堂皇花团锦绣的语句之下,实际意思便是?让佟佳氏别掺和到宫务之中。 刚收到这个旨意的佟佳贵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这是?对她本人实实在在的羞辱,她当即便跳起来,想找康熙理论一番。 但宫女及时?端进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子:“娘娘,该喝药了。” 佟佳贵妃看见这药汁子,瞬间变恢复了平静:“对,先喝药。” 她皱着眉,捏着鼻子,将碗中的苦药一饮而尽。酸涩的味道在佟佳贵妃嘴里蔓延,她眼角被这药水刺激出泪水,惨白着脸躺在贵妃椅上,手不自觉地往蜜饯挪去:“娘娘,喝了药不能再用其他,免得冲了药性。” 宫女却?冷酷无情地将蜜饯移开。 佟佳贵妃恋恋不舍地看着蜜饯,却?没有发作,毕竟这是?她好不容易才?从戴佳氏手中得来的求子方子,她想要?一个孩子很?久很?久了,戴佳氏吃了这药效果如此明显,她便不信,她怀不上孩子。至于说七阿哥,不对,现在应该叫纯亲王,天生有疾,这纯粹是?戴佳氏过?于贪心,还喝些乱七八糟的改变性别的药,佟佳贵妃能有孩子便知足了,更何况,有一便有二,她能怀上第一个,还怕怀不上第二个么? 为了不让她吃了苦药汁子白费,佟佳贵妃这段时?间对于康熙是?格外的柔顺,尽管康熙让她私下里别碰宫权,她也捏着鼻子认了。 因?此,云珠才?会觉得佟佳贵妃如此奇怪。 但,无论如何,佟佳贵妃不插手宫权,这是?好事?,云珠便笑着对其他几人示意:“若都无问题,这些账本我?便都送进库里,若日后哪里有疑问,再行查看。” 荣惠宜嫔眼睛直往钮祜禄妃看。 刚入宫没几天的钮祜禄妃,却?也难得的镇定,她笑着颔首,示意云珠自行决定即可。 看着是?个脾气温和的主,荣惠宜德四嫔同时?想到。 几个人坐在一出,在佟佳贵妃的见证下,每人都分了一部分的事?情,彼此协作又彼此制衡,这样?一来,后宫再也不会是?谁一家独大,更没有人能够只手遮天。 说句大不敬的话,日后就算真?的再有皇后,想要?接手宫务,都得好生梳理一番。 第112章 恍然 新年盛大而又平静的?度过,新年祭祀也没有出任何的波折,烟花璀璨,在盛大的?烟火中,康熙十九年落下帷幕。 正月里宗亲福晋们往宫里跑得格外勤快,宫里这一年来变动实在太大。宫权几经?更迭,居然形成几人分立的局面。 如此明显不再立后的?暗示,被前朝完整地接收到。那些提前押注在佟佳贵妃身?上?的?人,懊悔的?直把大腿拍肿,纷纷给其他?妃子们请安问好;至于那些左右逢源的?,更是借着年节请安的?缘故,抬着厚厚的礼物直往各个宫中跑,借此和各宫打好关系,结个善缘。 永和宫的?库房被重重礼物堆满,康熙看着堆得要溢出来的各色礼品,哈哈直笑,大手一挥,又是给永和宫赏赐了一堆的?东西,让本就不堪重负的库房更加拥挤。 最后还?是云珠又收拾出了几间库房,才将这些东西收拾规整。 正月便在这一片热闹中很快度过,过了正月,年节繁琐的?事情也算告一段落,在和其她几人一道盯着宫人将东西全都收回库房后,云珠伸着懒腰,终于?能?过上?几天的?清净日子。 康熙正月里也是忙忙碌碌,没个停歇的?时候,先是宴请宗亲百官,又是处理封笔时候堆积的?奏折,忙碌许多天后,终于?也闲了下来,有?心思?往后宫走动。 而此时的?后宫之中,最得康熙欢心的?,莫过于?云珠所在的?永和宫,他?从乾清宫出来,不假思?索地便径直往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里,云珠捧着手炉坐在罗汉榻上?,笑着看着胤禛用沾满朱砂的?笔,细致地填满梅花瓣,这从冬至日开始的?九九消寒图,枝头上?的?梅花已经?初见雏形,即将盛放。胤禛格外小心地将梅花的?边缘都涂满,不放过任何一点?空白,又换上?枝细毛笔,仔仔细细地在花瓣的?边缘处勾勒。 胤祚带着虎头帽,穿着红彤彤的?棉袄,打扮得像民间传说的?福娃娃,坐在胤禛的?身?旁捣蛋,时不时扯一把胤禛的?手,让胤禛无?法?下笔。 胤禛将最后一条线勾画好,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笔放下,将胤祚一把抱住,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又淘气了。” 换来胤祚咯咯直笑,他?挥舞着手上?的?拨浪鼓:“哥哥,玩。” 胤禛也忍不住被逗笑,接过拨浪鼓便逗着胤祚玩耍起来。 康熙没让人通传,走进永和宫时,见到的?便是这番模样。 “皇阿玛。”见着康熙,已经?初初懂事的?胤禛忙放下拨浪鼓,从罗汉榻上?跳下来,努力扯直坐皱了的?衣服,端正着小脸给康熙请安。 胤祚却全没有?这个意识,随着又大了几个月,他?已经?知道面前这个穿黄色衣服的?人可以给他?很多新奇有?趣的?玩意,他?咧着嘴,歪歪扭扭地扑到康熙腿上?,抱着他?露出傻乎乎地笑容。 康熙弯下腰,逗弄了两个孩子几句,又让梁九宫将他?带来的?白玉九连环拿出来,递给两个孩子玩,胤禛和胤祚见到九连环,眼?前一亮,向康熙行过礼后,便兴致勃勃地又回了罗汉榻上?,一心一意地玩着新得到的?玩具。 这个时候云珠才施施然走了过来,笑着踮起脚尖,为康熙脱下大氅。 她服侍康熙时日已经?不短,又为他?生育了两个孩子,面对康熙早已不是期初那般战战兢兢的?模样,对于?康熙的?到来也不再诚惶诚恐,唯恐哪里惹怒了皇帝,丢了性命。 这些年下来,云珠深深知道,在一些不大的?事情上?,康熙并非暴烈之人,甚至对于?云珠这等略带散漫的?态度,他?还?很是受用。 此时也是如此,康熙闻着云珠身?上?淡淡的?馨香,深深吸了口气。 云珠笑着睨了康熙一眼?,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康熙喉头滚动,哑着声音让胤禛和胤祚的?乳母将小阿哥们抱走,便要拉着云珠往卧房而去。 云珠从善如流,笑着靠在了康熙的?肩头。 皎皎天空,弯弯月亮高悬,洒下柔和的?光晕,见证者人间的?缠绵。 然而这一晚上?,却注定不会宁静。 云珠刚刚脱力的?躺下,脸上?的?红晕残留,空气中满是暧昧的?气息,康熙轻轻地抚摸着她黑亮的?头发?,满目痴迷。 卧房内动静停歇,满是静谧的?温馨。 夏荷走到门旁边的?时候,侧耳仔细听了许久,确认里间已经?安静下来,这才轻轻唤道:“主子。” 昏昏欲睡的?云珠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夏荷不是一个分不清轻重的?人,这时候找她,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事?”云珠扬声问道,声调里却还?是遮掩不住的?慵懒。 夏荷脸上?一红,隔着房门,轻声回禀:“主子,延禧宫传来消息,觉禅贵人发?作。” 发?作了?云珠一惊,随即默算了一下日子,确实也到了刚发?作的?时候,提起的?心放下许多,她披着寝衣,从床上?坐起,正待换上?厚实的?棉衣,去延禧瞧瞧情况,却被康熙一把攥住手。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74节 云珠诧异地看过去,却只听见康熙不悦地声音:“让惠嫔去找太医,你们主子是会接生吗?” 是了!云珠心里一激灵,觉禅氏是放在延禧宫,让惠嫔照顾的?,现在宫中宫权可是她们几人分管,她手中的?权利不比惠嫔多多少,为何惠嫔大半夜的?要见她叫过去,这其中必然有?异。 只不过之前习惯了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前体力又消耗过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康熙的?话,让云珠瞬间清醒,她从善如流,顺着康熙的?力道,又钻回了被子里。 刚躺下,却听见康熙沉声说道:“,朕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说完,康熙便掀开被子,穿上?衣服离开。 云珠侧着身?子看着康熙离开的?背影,眼?中全是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云珠已经?陷入了睡眠之中,却突然感觉身?上?的?被子被掀开,一个身?影挟带着冬日的?朔风钻了进来。 云珠被冷意冻得一哆嗦,睁开眼?看去,模糊只见到明黄色的?身?影,见着吵到了云珠,康熙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睡吧。” 一夜无?话。 次日,许是心中有?事,云珠一大早便醒来,身?旁的?康熙还?在熟睡。 前一晚上?的?事情,果然不是错觉,康熙确实大半夜的?又回了永和宫,云珠盯着康熙泛青的?眼?圈,沉思?着。 被人直直盯了这么久,康熙早便醒了过来,他?笑着将云珠拉到怀里:“看什么呢?” 云珠伸手,轻轻抚摸着康熙的?眼?圈,柔声问道:“万岁爷,昨夜情况如何?” 说道这,康熙先是皱眉,随即畅快地笑了出来:“觉禅氏生下了小阿哥。” “恭喜万岁。”云珠笑着恭贺。 尽管康熙膝下已经?不缺儿子,但儿子自然是多多益善,弄璋之喜让康熙愈发?得意起来,前一天晚上?惠嫔的?失措都被他?轻轻放过。 这个孩子,在满月宴上?,被康熙取名胤禩。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康熙为儿子取名为禩,足见他?对这呱呱坠地小儿的?期许。 胤禩!这个名字一入耳,早已模糊的?记忆重又浮了上?来。 这个正哇哇大哭的?孩子,是日后和胤禛争夺江山的?八爷,是将她未来的?小儿子胤禵拉拢过去,让亲兄弟离心的?八爷。 云珠心中一凛,将这事放在心上?,她绝对不会允许她所生的?孩子兄弟相残。 更有?甚者,一个更大的?忧虑彻底浮现出来,这些日子里,云珠不是没有?想过,但每次都将不好的?想法?强行压制下去,但看着九龙夺嫡中的?阿哥一个个的?出生,云珠终于?愿意直视那个可能?。 历史上?她生的?两个儿子,胤禛和胤禵,在康熙朝后期争夺的?你死我活,那,胤祚呢,都是同母所出的?儿子,一兄一弟都能?执掌权柄,逐鹿天下,为何在后世?的?小说电视里,却丝毫不见胤祚的?名字,最大的?可能?,便是胤祚幼年夭折,远没到能?入朝掀动风云的?年纪,人便已经?不再,这才不见他?的?更多记载。 云珠握着拳,咬着牙,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将更多的?注意放在胤祚身?上?,她决不许上?天将胤祚从她身?边夺走。 “主子?”夏荷见云珠在如此喜庆的?场合露出悲色,忙悄悄推推云珠。 被夏荷提醒的?回过神来,云珠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好在,后宫之中对于?新增了一个阿哥这件事,总是不满的?人居多,云珠的?脸色混在其中,也不是多么特殊。 还?有?时间,不用着急,云珠心中默念着,劝慰着自己,她笑着看向襁褓中的?婴儿,眼?中却冷冰冰的?,丝毫不见笑意。 第113章 太子 此时的胤禩,全然没有多年后搅动风云的模样,对于这?个儿子,康熙甚至都谈不上?有多上?心。 满月宴上康熙赐名露过面后,前去延禧宫的次数便是寥寥,对于觉禅氏母子,态度也是平平。不但小阿哥只得到例行的赏赐,就连小阿哥的生母觉禅氏,在?份位上?也丝毫没有寸进,要知道,此时宫中的几个阿哥,除了太子生母早逝,七阿哥腿脚不便,戴佳氏受了迁怒,其他阿哥的生母都是嫔位。 又或许是康熙觉得小阿哥尚且年幼,尚不知能否顺利长大,暂时还不愿意在?他?身上?投入感情,毕竟,康熙现在?,是真不缺儿子。 康熙的精力,更多的放在了另一件大事上?。 胤禩刚出生没几天,工部上?奏,修缮多年的景陵,终于初见雏形,一直停灵在?巩华城的两位皇后的梓宫,总算是可以入土为安。 收到工部的奏折后,乾清宫里的灯彻夜未熄。 次日,乾清宫里传出旨意,令礼部和钦天监一道,择黄道吉日,将两位皇后灵柩移入地宫。 此时之人,事死如事生,康熙这?道旨意一发出去,礼部和钦天监立时便行动起来?,很快便测算出几个合适的日子。 望着呈到案头的好?几个日子,康熙沉默着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了最近的日子。 康熙对于两位皇后还是有着感情的,特别是赫舍里氏,自?移灵的日子定了后,除了胤禩的满月宴,康熙再也踏足后宫,据说?乾清宫里的灯,熄得也越来?越晚。 康熙二十年二月十五,孝昭皇后的三?周年祭,康熙命令皇太子胤礽率领亲王、朝臣、王妃、命妇前往巩华城致祭,康熙十三?年出生的皇太子,早已进学,在?大儒的教导下,已经很有帝国下一任继承人的风姿。 皇太子胤礽,终于,在?朝臣面前出现,大清朝帝王传承的命运之轮,缓缓转动起来?。 当晚,康熙赶到巩华城,次日为两位皇后祭祀之时,康熙望着芝兰玉树般的胤礽,心中充满了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 之后便是繁复的流程,二月十九日,先后两人皇后的梓宫终于从巩华城里出发,向?景陵而去。 胤礽骑着小马,徘徊在?赫舍里皇后的梓宫旁边,眼眶红透,却咬着牙没有掉下眼泪。 二月二十六日,梓宫到达景陵,又是一番流程,三?月初七,礼成?,康熙的两任皇后,终于进入了景陵的地宫,景陵地宫的门暂时关闭,两位皇后在?此处得以安寝。若无意外,下一次景陵再开,便是康熙薨逝之时。 春雨霏霏,从天上?丝丝缕缕地飘落,浸润在?泥土中,康熙感觉他?的心好?似也被这?淫雨浸透了般,很是无力。 他?少年践祚,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在?许多事情上?都乾纲独断,唯有亲缘方面,好?似总是差了些缘分,幼年父母双亡,妻子也一个个离他?而去,徒留无尽的遗憾。 神情不虞地康熙一挥鞭子,马蹄扬起,骏马嘶鸣,踩着泥泞的路绝尘而去,御前侍卫们忙忙打马跟上?,一路狂奔回了紫禁城。 康熙快马加鞭,将身后的大队伍留给太子,在?日落时分回到紫禁城。 守门的侍卫远远看见明?黄色帝王冠冕,忙将紫禁城大门打开,康熙骑着马,从大开的门洞中跑入,带起的风将马背上?的鬃毛吹起,守门侍卫好?似感觉一阵风吹过,帝王便不见踪影。 宫中素来?禁止纵马,莫说?纵马,便如骑马都是大不敬。 达达的马蹄声?格外清脆,挟带阵风跑入紫禁城的康熙,在?乾清宫里跳下了马,他?无视了被他?突然回宫惊得措手不及的满宫宫人,将手中的鞭子随意扔给梁九功,便直往乾清宫里而去。 然而,走进了乾清宫,康熙突然感觉,这?个他?不知住了多少年的宫殿,房梁是如此的高,屋子又是如此的空寂,坐在?桌案前,说?上?句话?,好?似都能听见回声?。 宫女轻手轻脚地给康熙奉上?茶,杭州摘下的最嫩那一茬明?前龙井,被快马加鞭送至康熙的库房,清香满溢殿内。 康熙端起茶杯,透过清透的瓷壁,茶叶尽情地舒展着身姿。 喝上?一口,还是熟悉的滋味,但康熙并未有任何的熨帖之感,早已换上?干燥衣服的他?,仍然好?似被春雨紧紧地贴在?身上?,从骨子里透出冷意。 再金贵的茶水,再透亮的烛火,都无法填补他?内心的空洞。 他?打了个哆嗦。 呆坐良久,康熙骤然站起,侍立在?一旁的梁九功连忙回神,躬着身子侧耳等候吩咐。 康熙却一言不发,披上?披风便往外走。 梁九功忙追上?去,却只见康熙毫不犹豫地前往永和宫中。 永和宫里,云珠正搂着胤祚,含着笑听着胤禛背诗。 当然,胤禛背的,都是很容易,朗朗上?口的那几首,然而云珠听见胤禛成?功背诵出来?后,不吝啬地大肆夸奖,尚不懂事的胤祚,也咧着嘴使劲拍手,直直把胤禛夸得面红耳赤。 倒春寒的凉意并未渗入永和宫,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晚上?,康熙走进永和宫里,却直觉心头的空洞被堵住,温情慢慢充满心间。 “皇阿玛!”在?胤禛又开始背另一首诗的时候,听了许久的胤祚,注意力已经不能集中,他?一边给胤禛拍着手,一边好?奇的四处打量,终于,年岁最小的胤祚,成?为了第一个发现康熙的人。 “胤祚想皇阿玛了?”云珠声?音里的慈爱都要溢出来?,她加大手上?的力气,搂住不住挣扎的胤祚,含着笑意的眼眸顺着胤祚挣扎的方向?望去,却看见康熙站在?门口,不知多久。 “万岁爷。”云珠心念一动,按着礼部送上?来?的流程,康熙此时应该正在?回京的路上?,却不知为何,他?却已经回到了宫中:“可是行程提前了?” “无事。”盯着康熙满含关切的眼神,康熙淡淡说?道:“胤礽也大了,在?后头领着大臣们慢慢走,朕先骑马回来?了。” “骑马?”云珠陡然一惊:“今日京中一天雨便没停过,您这?么骑了一天马,可千万别受凉了。” 说?着,云珠伸手握着康熙的手,感受着康熙手中源源不断的热意,云珠高高悬起的心放松了点,且不提相伴这?几年,两人之间尚有几分情义,从最功利的角度来?看,康熙是云珠母子几人的最大依靠,无论如何也不能倒下。 但现在?可是大清朝,是一个伤寒感冒能要了人命的时代。 因此,尽管云珠摸着康熙的手不凉,却依然放不下心,她让乳母将胤禛和胤祚抱下去哄着睡觉,随后又指挥着小季子接好?热水,小欢子赶紧去库里去药材熬药,又张罗着让夏荷将康熙的衣服熏暖和。 康熙见着这?番忙碌景象,却全不觉嘈杂,心内竟蓦然便踏实起来?。 脱下衣物,迈步走入浴桶,微烫的水将康熙的肌肤烫红,康熙惬意地舒了口气,靠在?浴桶上?,只觉得这?些日子的疲乏涌入四肢百骸。 瞧着康熙脸上?遮掩不住的疲累,云珠很是惊异。 康熙绝对是云珠见过的,精力最为充沛之人,每日早早便起身,先是练武,再是御门听政,随后又召见大臣在?乾清宫里商议国是,午时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下午批阅奏折,夜间读书之后还有精力临幸后宫。 这?等精力,实在?是云珠望尘莫及,她每次见到的康熙,都是精神奕奕,毫无疲态,此时的康熙,确是云珠从没见过的样子。 想了想,云珠挽起袖子,轻轻地揉上?康熙的额头,帮着他?缓解劳累。 康熙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只能从逐渐松弛的眉头,瞧出他?并未睡着。 “乌雅氏,这?个月朕准备奉太皇太后去汤泉,你伴驾前往。”好?半晌,连云珠都被水汽熏得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彻底放松的康熙,懒洋洋地吐出了这?句话?。 第114章 大阿哥 汤泉。云珠的手停滞了一瞬,能短暂的离开紫禁城虽好?,但胤禛和胤祚年岁尚小,并不能随驾出行,将他们?留在宫内,云珠实在不放心。 “万岁爷。”云珠踟蹰着。 康熙轻轻抬起眼皮,淡淡地看着云珠,晦涩不明。 云珠瞬间将嘴边的话换了个说辞:“许多日子没出过宫了,难得这等好?事万岁爷您还?想着我呢。” 说着,云珠的手轻轻地搭在康熙肩膀上,纤长的手指上是艳丽的蔻丹。 康熙深沉的神情松了许多,他握住云珠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浴桶里水汽氤氲,水雾将康熙古铜色的肌肤遮得若隐若现,皓腕凝霜,纤手如绯,尽是旖旎。 “这是醋了?” 云珠似真似假地抱怨起来:“都说只见新人笑?,何闻旧人哭,今年的选秀也没几个月,鲜嫩的女孩儿一茬一茬的冒出来,可?不得把?我们?都衬得老得不成样?子。” “这又是哪里的话。”康熙佯作惊诧,沿着云珠的脸细细摩挲:“这般模样?,和如谈老。” “胤禛都四岁,胤祚也快两岁了,可?不是老了吗?”云珠将康熙的手压在脸上,意有所指。 手下肌肤如上好?白玉般温润,康熙听?见云珠提起胤禛和胤祚,终于想起了这宫中还?有两个儿子需要云珠的照顾,他略一沉吟:“倒是朕疏忽了,只想着带你去汤泉舒乏筋骨,却忘了胤禛和胤祚年岁尚小,还?需人照顾。” 是了,就是这么回事!云珠嘴角隐隐翘起,正欲顺着康熙的话头,顺势将去汤泉之?事退掉,却被?康熙先?截住话头:“明日里,朕派人去乌雅家传旨,让乌雅夫人进宫照料他们?。” 这便是无论如何都要伴驾了,云珠忖度着,好?在,可?以让乌雅夫人进宫照顾两个外孙,乌雅夫人这么些?年,照顾大了云珠兄弟姐妹,又照顾大了家里的孙子孙女,甚至连胤禛,小时候都在乌雅家住了不短的日子。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75节 将永和宫的门禁管好?,再加上乌雅夫人的照料,云珠也算是稍稍能够放下心来。 云珠作出受宠若惊模样?,俯下身子靠在康熙的颈窝,笑?得甜蜜:“谢万岁爷。” 轻柔的呼吸伴随着隐约香气传来,康熙眸色深沉,从水中走出,打横将云珠抱起,水珠顺着小腿滴下,在地上行成小水洼。 “啪”地一声?,烛火熄灭,康熙伸手揽住云珠,躺在绵软的褥子里,摸着云珠尚带潮热的脸颊,康熙若有所思:“朕记得,你家还?有个妹妹,是不是也快到?选秀年纪了?” “臣妾妹妹还?小呢,离选秀还?有好?几年的时间。”云珠慵懒的声?音下,是不易被?人察觉的紧绷。 康熙的话让昏昏欲睡的云珠心头一紧,不由琢磨起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难道,是让妹妹再进宫? 这个念头让云珠如鲠在喉,此时清宫之?后,姐妹同在后宫情况不少?,最惹人注目的便是郭络罗姐妹。 然而,要云珠将自己的幼妹送入宫中,她还?是不愿。 且不提姐妹共侍一夫是何等荒唐,光是想想,让她的幼妹再重复她的路,在宫中寂寥地生活,运气好?,得了君王宠爱,扶摇直上却仍提心吊胆,运气不好?,更是从此便凋零在这偌大的宫殿之?中,云珠便不忍心。 她在宫中多年,又生了两个阿哥,已经足够给乌雅氏带来体面,无需再送个女儿入宫,保家族的荣华。 “乌雅家家教上佳,待你妹妹选秀时,记得提醒朕,朕要给她指个好?人家。”好?在,康熙随即便解除了云珠的担心。 当然,康熙突然提到?此事,也不是无的放矢,自是有他的用意,不过云珠的妹妹尚未到?选秀年龄,康熙便将谋划暂时压制下去,“谢万岁爷恩典。”无论康熙目的为何,这句感谢,云珠说的真心实意。 能得康熙赐婚的秀女,往后的日子不说多么的琴瑟和鸣,起码一生的顺遂是能够保证的,此时女子到?了年龄都得嫁人,能嫁个好?人家,乌雅夫人也能放心,也算全了她们?这段母子情。 云珠轻轻靠在康熙的怀里,复又陷入梦乡。 翌日,待云珠处理?完宫务后,乌雅夫人便随着宫人走进了永和宫,一回生二回熟,早先?乌雅夫人也在永和宫里住了许多日子,对后宫不那么陌生,她再进宫,便是镇定的当家主母模样?。 云珠将胤禛和胤祚交付给乌雅夫人,又将两个阿哥的乳母叫来恩威并施训过话,然后便收拾起行礼。 听?着康熙的言下之?意,此次去汤泉,应该不会等多久,各色用具都得提前收拾妥当,免得手忙脚乱。 果然,云珠将将把?行李收拾好?,乾清宫里便出了前往遵化汤泉的旨意。 此次前往遵化,皇太后以要照顾胤祺为由拒绝和太皇太后通往,佟佳贵妃也不知为何,坚定要留在紫禁城里,至于惠嫔、荣嫔、宜嫔也被?康熙留下处理?宫务,宫妃里唯独带着云珠一人。 但这个安排,却完全没有得到?其他人的反对。 缘何? 康熙御笔钦点?,将大阿哥胤褆放入了随驾名单。随着宜嫔、云珠等人的得宠,惠嫔早已不复恩宠,不过是由于她进宫年份够长,膝下又有大阿哥,康熙念着旧情,隔三差五的去延禧宫吃顿饭,惠嫔对于康熙的宠爱,早已死了心,她全副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 之?前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安葬,太子主持祭祀,正式出现在宗亲百官面前,宣告着不容忽略的存在感。这实在让惠嫔眼?热不已,然而她也知道,太子终归是太子,未来太子是君,大阿哥是臣,两人之?间天生便存在着君臣差别,康熙对于太子的特殊宠爱,实在让惠嫔羡慕。 没想到?,这一次康熙去温泉,却是将大阿哥带上,反而将太子留在宫中,这代表着在康熙心中,并不仅有太子一个儿子的存在,其他的儿子,虽说不如太子,但在他们?的皇阿玛面前,终归是有一席之?地。 此时的惠嫔心头一片火热,在儿子的大好?前途面前,去不去温泉又有什么关系呢? 荣嫔、宜嫔,心头也是同样?的火热,他们?都是生了儿子的妃嫔,既然大阿哥能随驾,等再过几年,她们?的儿子也可?以随驾出行,建功立业!更何况,皇太后陪着五阿哥留守宫中,宜嫔甚至可?以借着处理?宫务的机会,和胤祺好?好?亲近,在此等愿景下,她们?几人非但没有不满,反而巴不得康熙尽快启程。 这个火热,在十数天后传来消息,康熙前往景陵,在仁孝和孝昭皇后灵前,命令大皇子率大臣、侍卫向皇后行礼、奠酒举哀之?时,达到?定点?。 康熙的大阿哥,爱新觉罗.胤褆,继太子之?后,身影开始出现在前朝。 第115章 同游 当然,大阿哥的诸般出息,都是后话。 此时的大阿哥,正在侍卫的护卫下,骑着小马,慢慢地在长长的队伍里骑着。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为了让她感觉舒适,整个车队都走得慢慢悠悠,唯恐颠簸了去。 云珠作为唯一的一个随驾妃嫔,自是对着太皇太后晨昏定省,格外上心。 车架从东华门出?了紫禁城,走过繁华热闹的城市,从东直门出?,向着遵化而去。 遵化汤泉,康熙奉太皇太后去过无数次,行程早已定好,无需云珠操心,云珠需要做的,无非是每日夜间到了预定的行宫之后,为太皇太后和康熙、大阿哥打?理妥当。 云珠连后宫如此繁杂的事情?处理起来都举重若轻,此时只?需照顾这么几个人?,云珠更是信手拈来。这短短几日里,云珠事事想?在前头,太皇太后几人?一进行宫,该准备的一切都准备好,虽说外地行宫条件有限,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太皇太后用习惯了的,但在云珠的安排下,太皇太后却觉得处处满意,事事顺心,全?然没有出?门在外的凑合之感,太皇太后甚至能?说,这么多次出?门里,这一次最为舒心。 如是几天,太皇太后对于云珠的印象愈发的好,云珠的待遇也直线上升,一开始的云珠只?是坐在自己的车架里,跟在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后面,慢慢的,太皇太后开始宣召云珠去凤辇陪侍,陪太皇太后念经说话,云族的声音天生便?很是柔软,说起话来更是如春风拂面,太皇太后听了几日后,愈发离不开云珠,整日都让云珠在凤辇上为她念经,甚至康熙的几次召见,都没叫来云珠的人?。 仔细一问,却是太皇太后将云珠占得牢牢的,全?不让她离开。 这番意料之外的进展,很是让康熙哭笑不得,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有一日,召见妃嫔还得等着妃嫔有空。 康熙这番难言的心情?,太皇太后不在意,云珠,云珠也不在意。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她的凤辇,内务府费劲了心血,宽敞而舒适,坐在上面,虽说不是完全?感受不到一丝颠簸,但较之云珠所乘坐的,嫔位车辇,实在是舒服了百倍不止。 更何况,在不涉及到太皇太后逆鳞的时候,太皇太后是一个很好说话的老人?家,每日里听着云珠读经读累了,太皇太后也会笑眯眯的和云珠说些家长里短,宗亲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王爷郡主,在太皇太后口中,也不过是一个个调皮的孩子罢了。有时候说得兴起,太皇太后甚至会提起一些康熙的幼年趣事,这等除了太皇太后无人?敢说的事,让云珠听得兴致勃勃。 更何况,大阿哥也经常来太皇太后的车架上请安歇息,大阿哥这时候已经十岁,正是已经懂事但又不至于避险的年龄,他板着脸装成熟的样子总是让云珠看?得很是愉悦。 就这样,一日又一日,云珠在太皇太后的车架上,过得很是开心。 遵化很快便?要到了,这一日,午间例行休憩。 云珠奉着太皇太后用过膳食,再从太皇太后凤辇上下来,回到自己车辇用食。 刚掀开帘子,却见一个身影正坐在她的车辇上,云珠定睛一看?,捂住嘴吞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 却是康熙在她的车辇里等着。 “万岁爷您怎么来了?”云珠惊诧地看?着康熙,她的车架是嫔位的规格,较之康熙的御辇,只?能?说是狭窄逼仄。 康熙也是从没有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待过,他面色稍稍不佳:“既然山不就我?,朕只?能?前来就山。” 云珠对康熙是何等了解,知他并未动了真怒,她用帕子遮着,轻笑出?来。 马车里凝重的氛围,被云珠的笑声冲散,康熙面色转霁,欲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小欢子端来了云珠的膳食。 “怎的现?在还未用膳?”康熙轻声问道。 “太皇太后老人?家今日兴致好,用膳时说了些以前在草原上的事情?,一来二去便?晚了。”云珠柔声解释。 康熙看?着云珠的颜色愈发柔和,示意云珠先用膳,之后再言其他。 云珠也不客气,挽起袖子净手之后便?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行在半道条件自然没有宫中好,但也算不错了。 没多久,云珠放下筷子,又用茶水漱了口,这才抬眼看?向默不作声,静静看?着她的康熙。 康熙笑着想?云珠伸出?手:“请娘娘同朕一游。” 游玩?云珠兴致起来,她不假思索地将手伸出?,搭在康熙张开的手掌上,随着康熙的步子,走出?了车辇。 此时车队已经离紫禁城很远,再往前便?是遵化。 尽管太皇太后的凤辇宽敞舒适,但搭乘时间长了,还是不怎么舒服,云珠随着康熙走下马车,感觉拘束的身子彻底打?开,她轻轻在原地弹跳几下,缓解着久未动弹导致的小腿紧绷。 康熙含笑看?着云珠活动,云珠脸一红,忙转移话题:“万岁爷,去哪里游玩?” 说着云珠抬头,环顾四周,抬眼望去,只?见大地苍茫,种下的稻子正在抽穗,风一吹,青绿的禾苗弯下了腰。 康熙扬起马鞭,指着远方:“前头有一条河,虽非盛景,尚可一观。” 说着便?翻身上马,将手递给云珠,待云珠握住后,略一使劲,将云珠拉在他的身前。 旁边的侍卫和宫人?们忙底下头,不敢直视。 红晕浮现?在云珠脸上,她羞涩地靠着康熙怀里,借着他的披风遮挡住自己通红的脸颊。 康熙扬声大笑,挥动鞭子落在马身上,马嘶鸣一声,跃步而出?,沿着旁边的小道便?往河道而去。 侍卫们对视一眼,不远不近的跟上,唯恐扰了康熙的兴致。 不愧是万里挑一的名驹,马儿撒着欢儿跑,春风拂面,撩动着云珠额角的碎发,在春风中,云珠的碎发渐渐散了出?来,一丝一缕地沾到康熙的颈间脸颊,幽幽清香随风飘来。 马蹄清脆地踏在地上,踩碎了一地的落花,没多久便?到了康熙说过的河流旁。 果?然,如同康熙所言,这条河,远没有长江的气势,没有黄河的雄浑,却自有一番意趣。远远望去,河道顺着地势蜿蜒,形如月牙,河水缓缓流淌,静谧无声,鱼儿在水下欢快游动,时不时吐出?泡泡,在水面上惊起圈圈涟漪。波光粼粼,在午间日头的照射下,折射出?金色看?碎茫,浮光跃金,偶尔有鱼儿从水中跃出?,将金辉打?碎。 在河道旁边,还停放这好几只?船,也不知是渔人?捕鱼所用还是渡河之舟。 云珠拉拉康熙的袖子,康熙低头,只?听间云珠兴奋地在他耳旁说到:“万岁爷,此等美景,若能?随波而下真是美哉。” 说完,云珠又反应过来,此时不在宫中,在外随意游玩难保安全?,她急忙转圜:“可惜此地条件有限,无法实施。” 康熙却不以为忤。此地在京城至遵化的途中,对于北方,清廷有着十足的掌控,不似南方还有着反清复明的不安定因素,在北方,康熙有自信,绝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刺杀事件,他笑了笑,示意跟随而来的侍卫和船家沟通。 很快,此时便?已办妥,颤巍巍的船家佝偻着腰,躬着身子等候着。 康熙率先跳上船,小船随着水波来回摇晃,很快,康熙便?稳住重心,扶过云珠。 云珠顺着康熙的力度上了小船,苍老的船家行过礼够,摇着桨往河流下方行去。 跟随着的侍卫忙分散开来,坐上其余船只?,护卫着康熙。 摇啊摇,摇啊摇,小船飘飘荡荡,并无画舫的精致,更无大船的壮阔,穿行在漫天芦苇之中,鱼儿被小船游过来的动静吓到,奋力往外游去,鱼尾甩动,溅起水花。 云珠看?着有趣,微微侧过身子,将手伸出?船舷,浸入河水之中。 河面已经被太阳晒暖,触手生温,再往下探,水面之下的部分,依然寒凉的不行,云珠指尖刚刚接触,便?打?了个哆嗦,忙老实地拿了出?来。 康熙笑着将云珠的手握住,向船家讨了杯水,将云珠的手洗净,又掏出?帕子擦着云珠手上的水,嗔骂道:“可长教?训了?” 云珠手指蜷缩,看?着康熙将她手指一根根打?开,细细擦拭,好似真的是再体贴不过的郎君,她垂下眼,笑得很是愉悦。 “贵人?。”这船家也是个胆大的,他在这船上来来往往这么多年,自诩是个有眼力的,这两个贵人?看?着便?是和煦的,便?想?着多赚点赏钱,好让家里婆娘孩子日子好过点,看?着眼前小夫妻这情?意绵绵的模样,船家鼓足勇气,恭维说道:“老爷夫人?天生良配,我?们这里有个庙,在姻缘之事上很是灵验,不仅未婚的女孩儿喜爱去那儿求签,就连那些嫁了富贵人?家的太太们,都爱去那儿求夫妻和睦,都说很准呢。” 夫妻和睦。温柔倾听着船家话的云珠一愣,夫妻,在外人?面前,她和康熙的相?处竟然如同夫妻么。然而,云珠心知肚明,她算什么妻子,充其量不过是比较得康熙喜爱的人?罢了。 很快,云珠便?回过神来,这份怔忡若不是康熙一直盯着,也要忽略过去。 云珠笑着对船家说道:“这儿的寺庙自然灵验,可惜我?们时间不够,待会儿便?要启程离开。” 船家遗憾地看?着云珠,为了赏银,还在苦苦劝说:“夫人?,您可别?不当回事,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这个庙是真的灵。” 云珠依然笑眯眯的,却不松口。 “寺庙在哪儿呢?”却是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康熙,开口询问。 “老爷,不远,拐过弯便?到了。”船家喜出?望外。 “既如此,便?去看?看?。” “万岁爷!”云珠惊呼:“可是这不妥当!”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76节 至于是何处不妥,康熙心知肚明,在出?行途中扔下大部队,此为其一不妥,贸然去陌生地方,此为第?二不妥,和妃嫔去姻缘庙,此为第?三也是最大的不妥。 “无妨!”康熙一锤定音。 云珠不再言语,只?看?着小船拐弯,顺着河道而下。 没多久,果?然便?远远看?到船家说的寺庙,此庙却如船家所言,香火极盛,来来往往之人?络绎不绝,从穿着绫罗绸缎的富贵人?家,到穿着荆钗布衣的寻常妇人?,都拿着祭品,虔诚求佛。 很快,小船便?在河道旁停稳,船家腰弯得更低:“贵人?顺着往前便?可,待您尽兴后再回,小人?依然在此等您。” 康熙顺手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扔给船家:“不用等了。” 船家眼疾手快接过沉甸甸的银子,估摸了一下重量,足够他们一家几口人?舒舒服服过上一年了,他忍着将银子往嘴里咬的欲往,连连感谢。 康熙却不再理船家,他握住云珠的手,对着跟上的侍卫吩咐几句,让人?去出?发之处将马骑来,又点了一个侍卫回车队传话,让车队休息完毕便?启程,无需等候。 大队的侍卫中分出?来了几个,他们行过礼,便?往回走去,更多的人?沉默着跟在康熙的身后,被康熙转身时那个警告的眼神吓得够呛,恨不得能?赌咒发誓,绝不会将君主今日的行踪泄露。 寺庙沿河而建,在不远处的小坡上,顺着被踩出?来的路走过去,只?见不少人?在坡下叩拜往上。 云珠和康熙拾阶而上,很快便?到了寺庙山门处。此处不愧是船家极力推荐之所,香火确实旺盛,里面有正当年龄的女孩儿被家中长辈带着,脸上露着憧憬、期盼,也有刚刚嫁人?的小媳妇,挂着甜蜜美满的笑意,更有年华不再的妇人?,苦涩的祈求夫君的回心转意。 如此种种,世间万象,尽在此处。 云珠随着众人?往庙中走去,在主殿上了三炷香,拜过菩萨,便?向着等候在外的康熙走去。 “这么快便?出?来了,可求完了?”见着云珠没进去多久便?出?来,康熙有着几分惊诧,他也是陪太皇太后去五台山礼过佛的,每次都是拜了又拜,求了又求,康熙已经做好云珠在里面消磨半日的准备,却不料如此迅速便?离开。 云珠笑意盈盈,望着康熙的眼中柔情?似水:“臣妾所求不多。” 康熙愣住,蓦然笑了:“还是爱妃蕙质兰心。” 待两人?从寺庙中出?来,天光依然大亮,派回去的侍卫已经将马匹全?部牵回,不出?意外的,康熙听见回禀,车队已经启程。 康熙跃身上马,又将云珠搂住,对着云珠说道:“我?们跑快点,从后面追上去。” 车队人?员庞大,不仅有太皇太后、大阿哥,还有大群的官员、侍卫,下人?,再加上这些人?的行礼辎重,走在路上速度必然快不了,很快便?能?追上。 云珠乖乖点头,拎起兜帽,将头脸盖住,遮挡迅疾驰骋下的砂砾。 康熙朗声大笑,纵马前行,如此恣意,意气风发,这是和紫禁城中截然不同的模样。 马儿沿着车队走过的方向而去,走着走着,云珠觉着速度越来越慢,甚至停止了走动。 “怎么了?”云珠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上的兜帽取下,尾音却消散在眼前所见之景中。 正午时看?着还碧绿成茵的田地里,迎风招展的禾苗被踩得七零八落,稀稀拉拉不成模样,折断的禾苗下,是分明被马蹄踩过的泥土。 云珠身子僵住,此前她有多赞叹,此时她便?有多愤怒。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力尽不惜热,但惜夏日长。”这些诗词云珠也是读过的,更别?说她骨子里那爱惜粮食的天性,让她实在无法忍受对粮食的糟践。 若说云珠是愤怒,康熙则是震怒。 云珠的愤怒,是出?于对农民的怜悯,对于粮食的可惜。而康熙作为大清的君主,考虑到的更多,粮食是国之根本,如此肆意糟蹋,民生又该如何艰难,此时已经过了春种之时,尚且不知能?否补种,如若不能?,这几块地上的农民,又该如何熬过这一整年。更何况,这等出?巡不是第?一次,年年都有,御辇每次都在前方,若不是今日临时起意,落下大队伍,从后头追上,让他见到如此场景,他还不知道,他每年的出?巡,给百姓造成了如此巨大的负担。 震怒的康熙已经顾不上考虑云珠,他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戴好帽子。”随即便?狠狠一鞭子,马受痛后往前狂奔,云珠短促的惊呼飘散在空中。 很快,康熙便?追上了大队伍,留在队伍中的人?只?见到康熙脸色铁青,神色难看?的从外奔来,众人?的恭迎并没能?阻挡住康熙前进的脚步,骏马如风,径直奔驰到御辇之前。 换来众人?的面面相?觑,纷纷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原先想?着等着康熙回来向他禀事的人?,也彻底失了勇气,连忙退到后头。 康熙冷肃着脸,将云珠从马上扶下,挥退迎上来伺候的梁九功,径直掀开御辇的帷幔走了进去。 没得到康熙离开的示意,云珠便?跟着康熙走入御辇之中。 梁九功悄悄打?量,只?见云珠神色也不是多么好看?。 莫不是,这两位主子闹别?扭了?梁九功思索着,但很快,这个猜测被他否决,他否决,并不是因为觉得云珠地位低,不敢和康熙呛声,而是见着康熙在盛怒之中,还记着让云珠多喝热茶暖暖身子,他便?知道,此事必然和德嫔无关。 当然,康熙的这番表现?,让梁九功私下里将德嫔的重要性又提高许多,这便?不用多说了。 梁九功悄悄看?着云珠,求她给个提示,饶是梁九功自诩最懂康熙,但什么前因后果?也不知的情?况下,梁九功也怕在阴沟里翻船。 云珠却悄悄地摇摇手,示意他无需打?听。 梁九功立时便?收敛心神。 果?然,很快便?听见康熙含怒的声音:“梁九功,将明珠,索额图叫来。” 梁九功忙躬身应下,往大臣的车架直奔而去,边奔跑边在心中琢磨,此事非同小可,明珠大人?和索额图大人?哪个不是干事情?的一把?好手,这次万岁爷居然将两人?叫来。 听见康熙召唤大臣,云珠自觉地向康熙告退。 康熙满意于云珠的懂事,又叮嘱几句,便?放她离开。 云珠离去时,和匆匆赶来的明珠和索额图擦肩而过。 凭借着云珠残留的清宫剧记忆,未来这两人?,将一个是铁杆太子党,一个是大阿哥的支持者,两人?将斗得你死我?活。而此时的两人?,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两人?都是同样的中年文?士模样,尽管在前朝已经在许多事上不对付,但尚未到水火不容地步,两人?尚且能?平和相?处。 两人?对着云珠潦草行过礼,便?向康熙求见。 云珠回了自己的车驾,虽然不甚宽敞,但是十足的放松,她静静地坐在车中,不用费尽心思讨太皇太后的欢心,也无需时时揣摩康熙的想?法,她将自己彻底放空。 没多久,前面的御辇上传来旨意,召云珠伴驾。 云珠将凌乱的头发拢好,又将满是沙尘的衣服脱去,换上干净的衣裳,这才随着传旨太监,往御辇而去。 康熙正在纸上写着什么。见到云珠,他将笔放下,欣赏地看?着云珠这身新?换上的衣裳:“针线上人?的手艺越发精进,这套衣裳你穿着很是合适。”顿了顿:“梁九功,朕记得前些日子江宁那边送上了一套新?的首饰,和德嫔的这身衣裳很搭,等回宫后你将那套首饰找出?来,送去永和宫。” 梁九功轻声应了,又将自己缩回角落,随时等候康熙的召唤。 见着康熙竟然有了如此雅致,云珠便?知,踩踏禾苗一事已经解决。 她知后宫不得干政,但田间的凋零模样是她亲眼所见,实在是想?知道后续处理,云珠想?了想?,试探着说道:“万岁爷,臣妾虽不懂稼穑之事,却也知道农人?日子煎熬,臣妾手中还有些脂粉钱,能?派人?给那些人?送点,熬过今年么?” 康熙意外的看?着云珠,如此胸怀,在后宫确实难得。 但,若是这等事情?还需动用宫妃的脂粉前,他这皇帝也真真当到头了。康熙笑着:“你脂粉钱才多少,好好收着。” 云珠欲言又止。 康熙一扫之前的震怒模样:“朕让明珠和大阿哥去处理此事了,户部也会派人?前往,看?能?否拯救,若不能?,将给一些银钱补偿,等朕回銮时,亦会再来此地探查一番。” 明珠和大阿哥,原来日后的大阿哥党在如此早便?已初见雏形。 云珠从没有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命运的齿轮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一往无前。 云珠心中突然涌起了莫大的悲凉。 “乌雅氏,你在想?什么。”云珠的异常,很快便?被康熙发现?,他的问话将云珠的从悲凉中唤回。 云珠定了定神,将心事掩盖,然后才柔顺地靠着康熙,轻声细语:“万岁爷您考虑周到,臣妾甚为佩服,只?不过臣妾是个妇道人?家,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您看?臣妾能?从乌雅家的庄子上叫来几个农家老手,帮着这些农人?耕作吗?” “何需你从乌雅家找人?,朕这便?下旨,从皇家庄子上找些积年老手过来。”康熙大手一挥,便?将这事揽了过去。 云珠的这句话,却也提醒了康熙其他的事情?,云珠和其他赫舍里、钮祜禄、佟佳这等出?身高门的贵女不同,她是通过选秀到了自己身边,什么东西都没被允许带入宫中,当然,就算允许,凭着乌雅家的家底,也无法置办什么好的庄子,康熙略一思忖,对住云珠说道:“北边城郊有几个庄子还不错,日后便?给你了。” “谢万岁爷恩典。”云珠没有想?到,她的善心居然如此有用。此时生产资料更多的是被高阶层的人?所占有,体现?在耕作上,虽然耕作方式大差不差,但富贵人?家的庄子上总能?尝试些新?的做法,用上新?的农具,比起普通农人?,还是好上许多。云珠求着康熙让乌雅家庄子上的人?过来,也不过是想?尽量多尽几分力罢了。 康熙笑着受了云珠的谢,便?将这事扔开,看?起了折子,云珠也安静下来,无声陪伴。 自这日之后,云珠白日里便?再也没有回过她的车架,每日都在康熙的御辇之上,说来也奇怪,太皇太后对云珠的宣召少了很多,甚至每日在云珠请安之时都没说几句便?让她离开,但瞧着太皇太后的神情?,又并非是对云珠不满。 既然想?不通,云珠便?将这事甩开不想?,却不知道祖孙二人?有过一段关于她的对话。 这些日子下来,太皇太后对于云珠的印象不错,看?着不是那等惑君之人?,她在警告了康熙不得感情?用事后,对于康熙对云珠的宣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就这样,剩下的路程,云珠基本是在康熙的御辇中度过。 除了大臣禀事会暂时避开,就连康熙拷问大阿哥的功课,云珠都在场。 是的,就是这么可怕,就连去汤泉的路上,大阿哥都没能?放松功课,他不仅随身带着老师,还要随时应付康熙的抽查,甚至还要抽出?时间,处理践踏禾苗之事。 就这么桩桩件件下来,大阿哥居然处理得井井有条。 听着大阿哥条理清晰地回话,云珠不由地感慨,果?然,康熙的儿子就没有简单的,更别?说在康熙的这般精心培养下,一个赛一个不是省油的灯,后期的夺嫡大战开展的如此惨烈,和康熙的教?育方式也有很大的关系。 雄鹰磨厉了爪子,在辽阔天地中飞野了性子,又要将它们惯回笼子,这谁能?甘心。 看?着在康熙面前侃侃而谈的大阿哥,云珠心中暗叹。 过了没几天,遵化近在前方,遵化这边太皇太后经常过来,在此处行宫有固定居所,也有她用惯的全?套物事,无需云珠操持。 当云珠请安之时,太皇太后只?看?着她,笑得很是慈爱:“这儿一切都好,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一路上你也累了,今日里赶紧回去好好歇一歇。” 说着又指着桌案上的燕窝:“这是南边送来的金丝雪燕,我?吃着还不错,待会儿便?让苏麻喇姑给你送过去。” 云珠忙忙谢恩:“谢太皇太后恩典。” 随即她又将燕窝拿起:“何需劳烦苏麻姑姑,臣妾便?厚着脸皮饶了您的好东西。” 太皇太后笑着允了,让云珠自去休息。 这遵化汤泉,云珠还是第?一次来,行宫之中自是要好好收拾一番。 这次云珠将小季子和夏荷都留在了宫中,看?好永和宫的门禁,无论如何要保证两个皇子的安全?,随身伺候的人?只?带小欢子一人?,其余便?是二等宫女,终究不如夏荷贴心,没有指令便?不知如何行事,小欢子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宫人?收拾,好半天还没收拾清楚。 这番混乱,被来找云珠的康熙瞧见,他嫌弃地看?了一眼,留下一句话:“等你们主子回来了,让她去清宴堂找我?。” 说完便?离开。 小欢子哪敢耽搁,忙跑出?去寻到云珠,将康熙口谕传给她。 云珠连自己的宫殿都没回,便?到了康熙住着的清宴堂。 见着被宫人?引来的云珠,康熙诧异不已:“这是什么,竟然让你拿了一路?” 云珠这才发现?,太皇太后赏赐的燕窝,被她直接拿来的清宴堂,但这也不是坏事,云珠笑眯眯地,向着康熙扬了扬手:“这可是太皇太后的赏赐。” “太皇太后倒是喜爱你。”康熙看?着云珠,若有所思。 第116章 德妃 “万岁爷?”云珠疑惑地看着康熙。 “无事。”康熙微微摇头,自云珠生下胤祚后,康熙便一直想要给云珠晋升份位,有子有宠又尽心,宫中在她管理下的那两年,眼见着?太?平多了。 之前一直忍着?,没有晋封,是由于太皇太后的警告,太?皇太?后能在世祖驾崩后迅速掌握局势,绝非心慈手软之人,在她的灵感下,康熙半点也不?敢肆意妄为,唯恐让太皇太后觉得云珠又是一个董鄂氏,白白丢了性命。 现如今,几年下来,太?皇太?后也明了云珠的为人,赏赐的燕窝代表着她态度的松动,晋封之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但,此事再如何,也不?过是康熙心中的念头,在事情尚且未定之前,康熙不?打?算提前说出来,万一再有变动,免得徒增困扰,康熙便只含糊着?应付过去。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77节 云珠也没在意,既然康熙不?提,云珠也自自然的将话题转开。 清宴堂依山而?建,地势蜿蜒,廊腰缦回,山中的温泉之水顺着?山势引入殿中的芙蓉池中,芙蓉池里白玉为底,金玉为饰,温泉水顺着?龙嘴汨汨流出,在屋内蒸腾起烟雾飘渺之感。 云珠洗去满身的风沙,脚尖绷紧,圆润白皙的脚趾试探的踏入水中,适应着?略高的水温,待逐渐习惯这?略烫的感觉后,云珠慢慢地顺着?池边修好的阶梯走入。 云珠坐在芙蓉池中,肆意地伸长了双腿,一路的奔波劳累在水中得到缓解,她喟叹出声。 裹在身上的薄薄一层纱衣在水中漂浮起来,云珠顺势将纱衣解开,整个人浸入水中,唯有肩膀浮于水上,丰肌秀骨,艳色天成。 康熙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此等魅惑人心之色。 他?走下汤池,大手握住云珠露在水面的肩膀,手中的温度好似比水中更高,直直烫入云珠的心中。 襄王有心,神女有意,云雨高唐,朝朝暮暮。 自那天之后,云珠便彻底留在了清宴堂中,和康熙同寝同食。 而?康熙,也没有整日留在此处,对?他?而?言,奉太?皇太?后前往遵化,向皇祖母尽孝只是其?一,更多的,是为了巡视边防。 在到达遵化后的第二日,旅途奔波,又劳累了一夜的云珠还在睡梦之中,康熙就已经起身,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外间,在梁九功的服侍下,换上外出的行服,又吃了顿扎实的朝食后,吩咐梁九功将云珠的行李取来,便骑上骏马,带着?大阿哥、侍卫、大臣们去往边防各县,召来知县,防守蔚前来问话,并实地巡视防守情况。 自这?日后,康熙日间便再也不?见人影,云珠的日常变得无比规律。早上睡眼朦胧间目送康熙离开,等到天色将明,再起床洗漱向太?皇太?后请安,服侍太?皇太?后用过朝食后,便回到清宴堂中,白天的时间便彻底属于云珠了。或练字,或去书?房里找上本风土志异的书?翻阅,室内待的烦闷了,还能在山水之色徜徉,青山苍茫,山势逶迤,赏无边山色,阅不?尽风光。 待到晚间,康熙也从外回来,又是鸳鸯成双,被翻红浪,也不?知这?是哪里拿的精力。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个月,康熙终于决定返程。 回銮路途中将经过孝陵,康熙率文武百官前往孝陵拜谒,待从孝陵离开,康熙又命大阿哥代替他?,率文武百官前往景陵,向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祭拜。 这?个做法,让前朝本就蠢蠢欲动的人,心思更多了起来。 皇太?子母族为赫舍里氏,赫舍里一族便是天然的太?子党,待太?子即为,他?最为亲近、倚重的必然是索额图等人,到那时候朝臣中无人能出索额图其?右,这?让那些和索额图争了一辈子的大臣们,又如何甘心。 古来虽有立嫡立长之说,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可这?清朝在马背上得的天下,又什么?时候顾忌过人伦天理,皇太?子地位看似牢不?可破,但,事在人为。 那等野心家?心内野草疯涨,只差一个火星,便能熊熊燃烧,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昔日吕不?韦曾有奇货可居之语,夺嫡之功是何等泼天,这?场豪赌一旦成功,全族富贵荣华不?在话下。 康熙此时的行为,便是为这?火星的形成,添砖加瓦。 两场祭祀,云珠都没前往,她随着?太?皇太?后的凤驾,悠悠地往紫禁城中而?去。 四月的天已算不?上春寒料峭,但晨昏时刻还是有些寒凉,康熙却在这?个时候出现,用披风将云珠裹得严严实实,悄悄离开了车队。 “万岁爷?”云珠惊诧不?已。 康熙眨眨眼,示意噤声,云珠忙收回疑问,随着?康熙在夜色中往外走去。 灯笼光线暗淡,仅能照亮前方的方寸之地,云珠悄悄伸出手去,探入康熙手中,康熙反手牢牢抓住。 走了没多久,康熙便在一片田地旁站住,云珠借着?灯笼的微光望去,地里的禾苗好似刚刚插入,看着?便很是瘦小,但在夜风中,仍在纵情舒展着?身子,不?会被大风从泥土中卷出。 “万岁爷,这?是那片田地?”云珠惊呼出声,眼中闪耀着?亮闪闪的光芒,这?一刻,她不?是宫中那个稳重的德嫔,快乐的如同少?不?谙事的少?女。 康熙眼含笑?意:“庄子上的管事过来看过了,这?儿还能补种,朕便让他?们留下,等这?季稻子收获了再回庄子。” “真是好消息!”云珠笑?得格外愉快,她是真心的为这?几户免了饥荒的农人而?高兴。 康熙扬起马鞭,遥遥指向远方:“不?止这?儿,其?他?地方户部也都去查看过了,凡有被马匹踩踏过后的庄稼,全部都给予相应补偿。” “朕之巡查,是为了大清的江山永固,若因此反倒造成民?不?聊生,却失了朕之本心。” 夜风吹来,将两人的披风吹起,云珠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眼中冒着?火光的帝王,目不?转睛。 借着?夜色掩盖,两人悄无声息地又回了车队之中,之后的日子里,康熙坐在御辇上批阅着?京中送来的奏折,云珠则太?皇太?后和康熙这?儿两处跑,又是一番奔波之后,终于,云珠回到了紫禁城中。 当红墙金瓦映入眼帘,云珠甚至对?此景有了一种熟悉之感,好似游子终于回了故乡。 从东华门走入宫中,将太?皇太?后送入慈宁宫后,云珠终于回了永和宫中。 康熙不?在,宫中便好似一潭死水,彻底沉寂下来,在他?们离开的这?一个月里,后宫中时光好像按下了暂停键,没有任何变化,唯有树梢吐出的新?芽,展示了时光的流动。 永和宫里,夏荷和小季子严格按照云珠的要?求,宫门紧闭,非必要?不?出宫门,只一心一意照顾两个年幼的阿哥。 胤禛年幼时被乌雅夫人照顾过,胤祚出生时乌雅夫人也进宫住过一段时间,胤禛对?她并不?陌生,甚至有着?超出对?乳母的亲昵,胤祚素来便是胤禛的小跟班,瞧着?胤禛的态度,对?于乌雅夫人也亲昵起来。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每每两个阿哥思念额娘,都能让乌雅夫人哄住,这?实在是让夏荷很是松了口气。 自从云珠将永和宫的门禁交给夏荷的那一刻起,夏荷便战战兢兢,唯恐哪里出了岔子,辜负了云珠的信任。夏荷知道,云珠最最上心的,莫过于两个阿哥,若不?是阿哥实在年纪太?小,带出去害怕出事,云珠说什么?也会求着?康熙将儿子随身带着?,她对?于云珠离开后,阿哥们的哭闹,做出了无数的预案,没想?到却一个也没用上。 当小欢子敲开紧闭的宫门,夏荷看见俏生生站在门外的云珠时,她骤然感觉肩上的担子松了下来。 “主子,奴婢不?负重托。” 这?句话让云珠担心了一个月的心突然就稳稳的放了下来,她忙笑?着?将夏荷扶起,又让闻讯而?来的小季子和小欢子一道收拾行李,然后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思念,直奔着?胤禛和胤祚住着?的厢房而?去。 此时胤禛正肃着?神色,端坐着?练字,而?胤祚被乌雅夫人搂在怀里,轻轻拍着?背哄着?睡觉。 云珠掀开春日的门帘,见到的便是此番景象。 金乌西下,日暮低垂,散漫的金光照进室内,好像为三人镀上一层光晕,连胤禛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纤毫毕现,脉脉温情缓缓流淌。 这?是这?世上和云珠血脉最近的几人,在这?瞬间,云珠好似看见了传承,看见了希望,看见了爱。 云珠痴痴地望着?这?番情景,不?愿惊扰。 许是母子连心,原本睡得正香的胤祚,突然便从睡梦中惊醒,还不?等乌雅夫人安抚,他?便看见了云珠。 年岁尚小的胤祚,愣了一瞬,才想?起门外之人是他?许久未见过的额娘。他?伸着?手,从乌雅夫人怀里探出身,欢快地拍手喊着?:“额娘!额娘! 胤禛写字的手一颤,原本平稳的线条突然抖成波浪线,他?却顾不?上这?些,搁下笔,便顺着?胤祚倾身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云珠正满眼慈爱的看着?他?。 胤禛眼眶一热,千言万语哽在喉中,他?想?说对?云珠的想?念,对?额娘的不?舍,更想?祈求云珠之后别将他?扔下,但最终,他?也只哑着?嗓子喊出一声“额娘”。 泪珠子从云珠眼中滚滚而?下,她奔跑进来,将胤禛和胤祚一手一个抱住,哽咽着?回道:“额娘在呢,额娘在呢。” 安抚完两个儿子的情绪,云珠又扑向乌雅夫人怀里:“女儿不?孝,劳您受累。” 乌雅夫人眼眶也见红,她摸着?云珠的头发:“见你好,我也就安心了。” 夜里,云珠带着?胤禛和胤祚陪着?乌雅夫人用过膳食,又将两人哄睡之后,云珠又回了乌雅夫人住着?的偏殿。 叙话过后,乌雅夫人对?着?云珠的脸,说道:“娘娘,既然您已经回京了,我便也到了该离宫的时候。” “额娘。”久未见到乌雅夫人,这?身体残留的感情愈发浓郁,她瞧着?乌雅夫人较记忆中花白的头发,添了皱纹的眼角,酸涩之情再也无法抑制。听见乌雅夫人告辞之语,猛烈的不?舍涌入云珠的心间,理智告诉她,乌雅夫人说的是对?的,但感情上,她舍不?得乌雅夫人离开,理智和情感拉扯,云珠干脆什么?也不?说,只逃避似的埋入乌雅夫人怀里,泪水一滴一滴的流下,湿了乌雅夫人的衣裳。 “都多大人了,还和额娘撒娇,也不?怕胤禛和胤祚看见笑?话。”乌雅夫人笑?着?,眼中露出柔和的笑?意。 “我多大都是额娘的女儿。”云珠愈发不?舍,将乌雅夫人搂得更紧。 “云珠,乖。”乌雅夫人轻柔的哄着?,好似云珠还是那个需要?她安抚的幼童:“且不?提我在宫中这?么?长时间,符不?符合规矩,家?里那一大摊子事情,我也放心不?下。” 是啊,乌雅家?也是一大家?子人,这?几年虽然将家?务事交代给了大嫂,可额娘对?于乌雅家?,必然是放心不?下,她将额娘召进宫中照顾一个月孩子,还不?知额娘是如何担心。 云珠怅然想?着?,努力擦干净脸庞上的泪水,抬头笑?着?允了乌雅夫人的出宫申请。 乌雅夫人带着?云珠给予的礼物出宫回家?,胤禛和胤祚稍稍还有些不?习惯,这?让云珠更加注意他?们两人的情绪,理事的时候都必须保证两人在她的眼皮之下,甚至晚上还将两人抱去寝殿,陪着?睡了几晚。 这?日日夜夜的安抚下来,胤禛和胤祚终于甩开乌雅夫人离开后的闷闷不?乐,复又活泼起来。 胤禛和胤祚的情绪安抚好后,云珠也忙碌起来。 为何,一年一度的放宫女回家?的时候到了。 和进了宫一辈子都无法离开的太?监不?同,清宫之中素来便有规矩,选秀进宫的宫女子,未获得君王宠幸的情况下,在二十五岁这?一年,能够赐银出宫,回家?嫁人。 每年的宫人出宫,都是件大事,这?事云珠前两年也做过,流程都是熟悉的样子,其?实也无需云珠多费心,不?过是按部就班办着?罢了。 最多不?过就是今年主事之人多了几位,主意多了几分,需要?多耗些精神协调罢了。 让云珠忙碌的是,她突然发现,夏荷也到了该放出宫去的年纪了。 自从春杏出了宫后,夏荷便顶替了春杏的位置,近身服侍云珠,京城那次地动之后,春杏失了性命,也让云珠第一次意识到世事无常,豁出去求着?康熙将胤禛接回宫中。 自从春杏离去之后,永和宫的宫女来来回回,但陪着?云珠从入宫时走到现在的,仅夏荷一人而?已。 夏荷做事不?是最伶俐的,但她见证的云珠的那一段岁月,迄今为止,夏荷依旧是云珠最为倚重的宫女。 之前春杏出宫的时候,云珠便向夏荷承诺过,若想?要?出宫,直言即可,云珠一定会想?办法满足心愿,然而?一年年的过去,夏荷却从来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这?几年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又没停过,云珠忙着?照顾胤禛,怀孕生子,打?理宫务,一时间也将夏荷疏忽了去。 直到这?次,在放出宫女的名单上,云珠看见了夏荷的名字,这?才恍然,原来和她一道走过这?些日子的夏荷,也到了离去的时候。 云珠知道,后宫中有些妃子,对?于服侍她们得力的宫女,不?愿意放出去,也不?知是忌惮贴身宫女掌握了她们太?多的秘密,还是被伺候惯了离不?开人,一个个机灵人就这?么?将一辈子留在宫中,更有甚者,既不?愿意宫女出宫,又担心被皇帝看中,将人赐给太?监做对?食。 这?等折腾人的事情,云珠绝不?会做,宫中岁月漫长,宫妃进宫了是没有办法,但凡有条出路,哪个人又愿意将一辈子消耗在这?寂寥的岁月中呢? 更别提赐给太?监做对?食之事,这?是何等的自私,又是何等的折辱。 云珠非但不?会拦着?夏荷,她甚至盘算好了,按着?春杏的旧例,给夏荷准备一份充裕的嫁妆,让她未来的夫家?知道,夏荷不?是那等无依无靠的小可怜,真有什么?事,夏荷是能直接求到宫中的。 云珠虽然不?舍,但夏荷出宫后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也能够聊以慰藉。 云珠从库房里精心选择了一些没有打?上内务府印记,也没有计入康熙赏赐内档的物件,多以金银为主。将这?些金银馃子和钗簪用江南送来的贡布包好,云珠这?才招手将夏荷叫入了室内。 夏荷放下正在为云珠缝制的衣裳,恭敬地走进了卧室之中。 已经到了春日的尽头,前一天夜里的一场雨,枝头剩下的花朵全被雨打?风吹而?下,在地上零落成泥,淡淡的清香从残花中散出,将云珠的寝宫也熏得花香十足。 “主子。”夏荷走到云珠身前,等着?听她的吩咐。 瞧着?还是一如初初入宫时沉默少?言的夏荷,云珠轻轻叹了口气,满是不?舍:“夏荷,我前几日见到内务府送来的折子,你今年也到了出宫年龄了。” “出宫。”夏荷怔了一瞬,茫然地看向云珠。 “你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云珠满腹的离愁别绪,就这?么?被夏荷的茫然冲散,她看着?夏荷,无奈地说道。 “居然已经二十五了吗...”夏荷声音低低的,却没有逃过云珠的耳朵。 “真是,怎么?连今年多大都忘了。”云珠看着?夏荷,感觉自己有着?操不?完的心:“可对?自己上点心吧,日后嫁人了,更是要?重视自己。” 嫁人!这?个词让正茫然的夏荷瞬间回过神来,她打?了个哆嗦,突然跪在地上:“主子,奴婢不?愿出宫。” “你这?傻子。”云珠戳着?夏荷的额头:“宫中的日子可不?好过,你留在宫中干嘛呢。” “主子。”夏荷砰砰地直往地上磕头:“主子,奴婢家?里额娘早逝,阿玛很快又取了续弦,继母第二年便生了弟弟,在奴婢进宫前,家?中给奴婢相了个四十多岁的大人作?续弦,就等着?撂了牌子嫁人,那个大人生性暴虐,上一个妻子便是被他?动手的不?堪忍受自尽的,奴婢实在不?愿意,好在天可怜见,奴婢祖坟冒青烟,被选入了宫中,这?才让他?们的算盘落空,奴婢进宫这?些年,家?中从没有只言片语传来,出宫后还不?知要?受什么?磋磨。” “混账东西。”夏荷的话语很是平静,这?份平静不?知是经历了多少?绝望才换来。 “夏荷,如若是害怕家?中磋磨,你无需担心。”云珠握住夏荷的手,殷殷叮嘱:“只要?我还在宫中一日,必然保你一日的平安,绝不?会让你家?这?么?磋磨你去。” “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选给好人家?。” 夏荷却只惨淡的笑?了:“好人家?,什么?才是好人家?。” “我额娘拼着?命为我阿玛生孩子,结果没熬过去,我阿玛哭得肝肠寸断,可没多久继母便入了门。” “自那之后,我在家?中便是干最重的活,吃最少?的饭,挨饿受冻从没落下。”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78节 “要?知道,我额娘可是和我阿玛一同长大,两人间的情谊不?是假的,就这?样,也如此薄情。” “我又能指望什么?呢。” 见着?云珠似要?说什么?,夏荷撇撇嘴,鄙夷地说道:“主子,想?必您不?知道,春杏出宫一下想?嫁的人,春杏去了后头七还没过就娶妻了,新?婚妻子便是春杏的亲妹子,那人进门的时候,肚子大得遮不?住了。” 什么?。 云珠抬起的手顿在空中,她的怒意已经不?能遮掩:“这?事情你们如何不?和我说。” 夏荷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主子,您这?几年烦心事也不?少?,奴婢央着?小欢子去春杏家?走了一趟,春杏的额娘一直在求小欢子放过她小女儿,大女儿人已经没了,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小女儿受罪,这?又能怎么?办呢?” 云珠也沉默了,春杏和夏荷不?同,她家?中对?她是真的关心,进宫这?些年,隔三差五便会借着?机会来看她一回,凡是有点什么?好东西,都留着?带给春杏一份,春杏对?家?人的感情也颇深,若这?新?嫁娘是旁人,云珠还能给予惩罚,可这?其?中涉及到春杏的阿玛额娘,云珠也无能为力。 她看着?夏荷:“那,你是什么?想?法?” 夏荷砰砰地往地上磕头:“主子,求您,允了我在您身旁伺候,奴婢不?愿出宫。” 云珠定定的看着?夏荷,直将夏荷的汗都看了出来,这?才动动手,将准备好的金银包袱推过去。 “这?些东西,你收着?。”云珠斟酌着?说出的第一句话,便让夏荷眼泪直流,她绝望的看着?云珠。 “你不?愿出宫,这?便罢了。”什么?叫绝处逢生,这?话一说完,夏荷迅速地抬起头来,欣喜地看着?云珠:“这?些东西,便给你傍身。” “日后,你便别在我身旁伺候了。”夏荷的心,便如同被一只大手抓着?,随着?云珠的话上上下下。 “去胤禛身旁伺候吧。” “正好,胤禛那儿还缺一个管事嬷嬷。等日后胤禛建了府,你还能跟着?出去,让他?给你养老。” “谢主子恩典。”这?一日的大起大落,夏荷早失了判断,她茫然地谢过恩,这?事便这?么?定了。 从此,永和宫中少?了宫女夏荷,多了管事嬷嬷夏荷。 而?云珠身边,也让内务府送来了两个新?的宫女,顺着?取名秋菊,冬梅。 永和宫的变动悄无声息便进行完毕,在后宫没有任何波澜,就算是一直盯着?永和宫的佟佳贵妃,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 花谢花开,云起云散,叶子从墨绿逐渐泛黄,又是一年秋风起。 八月初一,又是例行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日子,六宫嫔妃齐聚在慈宁宫中。 佟佳贵妃分为高但没有宫权,钮祜禄妃份位较低但掌有部分宫权,两人在宫中已经明争暗斗了好几轮,这?次在慈宁宫里,又为了座次争夺起来。 太?皇太?后年岁大了,对?于后宫这?些争端早便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模样,只要?不?影响到江山稳固,后宫妃子的扯头花对?太?皇太?后而?言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在佟佳贵妃和钮祜禄妃之下,便是几个嫔。 安嫔等人早已失宠,膝下又无子,徒有份位却已经不?愿出头,只想?在宫中安稳过完这?辈子。 荣嫔和惠嫔扯着?嘲讽的笑?容,看着?上面两位妃子的斗争,时不?时敲个边鼓,火上添油。 宜嫔眼珠子都在胤祺身上,对?于外界的事情视若无睹。 唯有德嫔,端正坐着?,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却端庄贤雅,这?份气度,就连皇后都担的起。可惜出身低了,德嫔这?辈子也不?可能到达那个位置。 太?皇太?后暗暗为云珠可惜之时,佟佳贵妃和钮祜禄妃的嘴仗也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这?却是御门听政结束后,赶来后宫请安的康熙。 佟佳贵妃和钮祜禄妃忙住了嘴,率领众人站起,前往门口迎接。 “参见万岁爷。”众人向康熙行过礼,康熙漫不?经心地叫起,随即凑到太?皇太?后旁边:“皇玛嬷,御花园太?监新?弄出了一种菊花,此时便已经开花了,孙儿想?着?您素来爱菊,让他?们送过来给您赏玩可好。” 太?皇太?后的眼中流露出真切的笑?意,她拍着?康熙的手:“这?花儿草儿的,就得在地里看着?才好看,搬进屋子,平白多添了几分匠气,很没意思,反正御花园离得也不?远,咱们去看看。” 康熙自是无有不?从。 至于其?他?妃嫔,难得能得见天颜,只恨不?得能和康熙在一起,相处久一些,更久一些,寄希望于给康熙留下印象,重得恩宠。 见着?没人阻止,妃嫔们也浩浩荡荡的随着?太?皇太?后往御花园而?去。 慈宁宫到御花园说是不?远,但这?是对?年轻人而?言,太?皇太?后年岁大了,腿脚不?便,又固执的不?愿意坐着?肩舆而?去,没走多久,她脚步便慢了下来。 康熙见状,忙上前扶住太?皇太?后的手,为太?皇太?后借力。 佟佳贵妃见状,也忙跟上,扶住太?皇太?后的另一只手,这?让钮祜禄妃的脸色不?好,深恨自己慢了一步。 比起佟佳贵妃,太?皇太?后更偏向于钮祜禄妃,见着?她面色难看,不?动神色的离佟佳贵妃远点,但少?了一个人搀扶,失了一边的力度,太?皇太?后走起来还是吃力,若直接舍佟佳贵妃而?选钮祜禄妃,这?未免太?不?给佟佳贵妃面子,虽然佟佳贵妃这?个人不?重要?,但她姓佟佳,这?个脸面,太?皇太?后就必须给。 更何况,虽然康熙已经明显的表示出了不?选继后的意思,但总是有人不?死心,各种揣度,目前宫中最有竞争力的继后人选一是佟佳贵妃,二便是钮祜禄妃,太?皇太?后要?注意着?维持两人之间的平衡,不?能向外人表露出她的倾向性。 那干脆,便两人都不?选。 太?皇太?后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圈,漫不?经心地随手一指:“佟佳氏扶我这?么?长时间,也很累了,先下去歇歇,让她来扶我。” 众人随着?太?皇太?后的手看去,却见她指向的方向是德嫔。 云珠随着?太?皇太?后的指示,顺着?上来,和康熙一左一右的扶着?,远远看去,就像一对?璧人。 这?份运气,让众人嫉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谁让当时站在那个方向的不?是自己呢,至于说云珠是太?皇太?后特?意挑选,这?种可能她们连想?都没有想?过,无心杂事的太?皇太?后知不?知道德嫔的名字都成问题,怎么?可能特?意挑选呢。 就这?样,云珠和康熙扶着?太?皇太?后到了御花园,果然如康熙所说,在御花园了,一簇簇菊花种得错落有致,在八月初已经盛放出最美的模样。 太?皇太?后凑近,仔细欣赏着?这?份提前盛开的菊花,形状完美,色泽鲜亮,花香扑鼻,很是满意。 “这?是谁栽出的品种,当赏。”太?皇太?后慷慨地给予赏赐。 御花园的掌事太?监忙快走几步,跪下谢恩。 正在这?时,风云骤起,天色突变。 一阵阵的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原本晃眼的太?阳,光线突然暗淡。 一寸一寸,太?阳光芒越来越暗,从明亮的白昼慢慢变成昏暗的黄昏,最后彻底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啊!!!”尖叫声从人群里爆发,也不?知是谁受不?住这?个惊吓,连规矩都顾不?上了。 “天狗食日!” “天狗食日了!” 不?断有声音传来,有人大声叫喊,有人低声呢喃,有人隐隐啜泣,有人喃喃念佛。 在时人的观念里,天狗食日必有大灾,这?是君主失道的天谴。在康熙面前没有人敢如此言语,但他?们内心已经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若有人能点亮烛火,便能看见太?皇太?后和康熙铁青的脸色。 “安静。”康熙的声音冷肃,吓得宫妃们不?敢言语,僵在原地。 很快,天空中又露出一丝光线,慢慢的慢慢的,太?阳露出越来越多,大约不?到半个时辰,太?阳又明晃晃的挂在天空,接着?散发光热,照亮世界。 云珠也终于能见到旁边情况。 只见御花园精心培育出来的菊花被慌乱的人群踩得七零八落,其?他?宫妃们都脸色惨白,眼神慌乱,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向康熙。 康熙的脸色阴沉的好似能拧出汁来,云珠入宫这?么?些年,从未见过康熙如此难看的神色,就连京城地动,也没让康熙如此失态。毕竟天狗食日,有着?最直接也是最致命的解读:“君主失道。” 太?皇太?后眉头一拧,便要?发火。 云珠当机立断,退后一步,跪在康熙身前,向他?跪拜而?下,行下大礼。 “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云珠轻柔的声音打?破着?一片沉默。 后妃们睁大眼睛,等着?云珠,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无数人心中想?着?这?德嫔莫不?是失心疯了,这?等时候蹦出来说这?等话,难道是嫌命长。 “喜从何来。”果然,康熙的这?几个字,简直便是从齿缝中挤出,若不?是说这?话的是他?一直颇为喜爱的云珠,只怕当即就要?性命不?保。 云珠抿着?嘴笑?了,露出脸颊上好看的酒窝:“吴周朝廷倒行逆施,天道不?眷,特?赐下天罚。” “臣妾是在贺,万岁爷您将很快成就伟业。” 是了!此时的大清,并不?是完全同意的,在湖南、广东等地,吴三桂建立的吴周尚在,那儿也有着?一个称帝之人,吴世璠。 康熙定定的看着?云珠脸上的酒窝,直让云珠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才朗声大笑?:“好!说的真好!天命眷顾我大清。” 说着?喊道:“梁九功,听见了吗,去前朝传旨,将这?事晓谕天下。” 梁九功小跑着?离开,康熙弯下腰,亲手将云珠扶起:“爱妃说的甚是,吴世璠他?气数尽了!” 云珠只柔和的笑?着?。 太?皇太?后也赞赏地看了过来,在这?一群人中,云珠是唯一一个保持了镇定,并在第一时间找到托词的人,不?管此次日食实质上是对?那个帝王的惩戒,说出去,就只能是对?吴世璠的天罚。 “说的好,赏!”太?皇太?后心绪激荡之下,让苏麻喇姑再开慈宁宫库房,给永和宫送去源源不?断的赏赐。 可惜,乌雅氏怎么?就不?是满族大姓的女儿呢。太?皇太?后再次感慨。 康熙传过旨后,将太?皇太?后送回慈宁宫,便匆匆去往乾清宫,召集大臣议事,云珠所想?的理由,正正好抚平了大臣的惶恐,甚者给他?们多了一种王师必胜的自信,这?也是意外之喜了。 康熙大手一挥,亦给永和宫送去赏赐。 慈宁宫和乾清宫里送入永和宫的东西,又将永和宫库房堆满,但此时,后宫之人无一人眼热,在如此情景之下,德嫔胆敢冒着?触怒康熙的风险发言,这?等勇气便是他?们不?能及的,更别说还找出了如此圣心大悦的解释。 流水般的赏赐云珠无心顾及,后宫嫔妃的想?法云珠也顾不?上在意,她匆匆赶回永和宫后,立即便去了胤禛和胤祚的厢房,胤祚年岁尚小,尚且不?懂,胤禛却着?实被突然的天黑吓得够呛。 云珠心疼地搂着?胤禛,安抚了半天,见着?胤禛还是惶恐的模样,一狠心,悄悄地在他?耳边说起日食的成因,这?才将胤禛安抚下来。 是的,日食成因。这?便是云珠大胆的根源,她从来便不?信天狗食日是天罚,她不?仅在课本上学过日食的知识,还亲眼见过一次日食,隔着?胶卷见到了整个日食的过程,这?等正常的天文现象对?她再无神秘可言,在其?他?人惶恐之人,她迅速冷静下来思索理由。 等康熙冷静下来,他?也能想?到将黑锅推到吴世璠身上,但云珠却偏偏抓住了这?个,这?个康熙也心神不?宁的时机,在康熙心中更加重了印象。 果然,正如云珠所言,八月日食之后,清兵胜利连连,九月,曾经的平南王尚可喜在通州去世,十月,清兵攻入云南,吴世璠自杀,吴周王朝消亡,从康熙十二年开始的三藩之乱,在持续八年之后,终于彻底结束。 这?一日云珠正在陪着?胤禛写字,远远便听见康熙的朗声大笑?。 云珠叮嘱胤禛好好习字后,自己前往永和宫门口迎接,只见康熙喜形于色,全没有帝王镇定模样。 “万岁爷。”云珠笑?着?迎上。 “我们赢了!” “大清胜了!” 康熙握着?云珠的手臂,激动不?已。 “恭祝万岁爷如愿以偿。”云珠笑?得格外温柔。 康熙将云珠搂入怀中,云珠默默的依靠着?,此情此景,温馨而?唯美,如若不?是云珠闻着?康熙龙袍上的熏香,胸闷欲吐的话,这?可称为一幅佳画。 忍了又忍,云珠还是没能忍住,将康熙推开,冲入洗漱室内,吐了出来。 “宣太?医!”此时云珠正是最得康熙心的时候,她突然吐出来让康熙恨不?得如临大敌,忙将太?医院的当值太?医们全宣召了过来。 又让秋菊和冬梅扶着?云珠躺好,康熙则焦躁地不?断踱步。 太?医院听到是康熙亲自宣召,当值太?医抱着?药箱蜂拥而?出。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79节 医术最好的院正一手摸着?胡子,在康熙虎视眈眈的眼神下为云珠把着?脉。 没多久,太?医便笑?了起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已有身孕两月有余。” 有孕!云珠摸着?肚子,震惊不?已,这?胎和前两胎不?同,这?两个月安静无比,云珠毫无不?舒服之处。 这?一定是个乖孩子,摸着?肚子,云珠的母性光环已经不?能遮挡住。 “这?孩子是个有福的,在这?大喜日子来到!”康熙则更是高兴,他?是相信天命的,对?于云珠腹中胎儿,更是喜爱。 喜上加喜的康熙立即下旨:“封永和宫德嫔为德妃。” 第117章 大典 天子一言九鼎,诏令既出,便是?金口玉言。 小欢子赶忙带着永和宫人跪下,给云珠道喜:“德妃娘娘吉祥。” 云珠抚摸着尚不显怀的肚子,洋溢着爱的气息。 康熙点点头:“你倒是个机灵的,你们服侍主子都尽些心,朕有赏。” 小欢子更是?喜不自?禁,连连向康熙谢恩,随即机灵地领着宫人们随着梁九功去领赏,给云珠和康熙留下独处的空间。 尽管不是?第一次为人父母,但云珠得知有孕的喜悦依然未变,而康熙,饶是?他已经有着为数不少的儿子、女儿,但云珠腹中这胎格外特殊,这个孩子到来之时,伴随着的是?三藩之乱彻底平息的好消息,这对康熙而言,只觉得这是?上天赐予的吉兆,很是?重视。 三藩之战从康熙十?二?年开始,已经持续了八年,不知有多?少儿郎战死沙场,到了战争终于平息的现在,必然要用盛大的庆典冲破战争的阴霾。 宗亲、王公、大臣、将军,前朝的宴席一场又一场,康熙日日和大臣们君臣同乐,庆贺着逆臣贼子的伏诛。 这份喜悦,也同样传到了后宫之中。 云珠的封妃让康熙意识到后宫中的等级已经许久未变,御笔沾上朱砂,康熙在宣纸上笔走龙蛇,斟酌着给后宫晋封。 其他人尚且还好,大阿哥和三阿哥年岁渐长,已经到了能够当差的年纪了,而他们两个阿哥的母妃,还只是?嫔位,这实在不好看,为了两个阿哥的脸面,也得将惠嫔和荣嫔往上提提。 还有小五,被皇太后抱去宫中养的胤祺,只比胤禛小一岁,现在胤禛已经能够熟练的背诵许多?诗篇,字也能写得似模似样,但胤祺,连汉化都不会说,终归是?亏待了,宜嫔也得再?升一级。 至于钮祜禄氏,她入宫之后,低调内敛,无过无失,再?怎么说,她也是?钮祜禄家的女儿,待惠嫔等人份位上来后,和钮祜禄氏平起请坐,钮祜禄家的脸面何存,钮祜禄妃的份位也得升一升。 钮祜禄氏的份位升了后,后宫中将有两个贵妃,但佟佳氏的宫权已经被收走,钮祜禄氏有份位有权利,日后在两人的争端中便将占了上风,这不符合康熙设想中的平衡原则,更何况,宫中两个贵妃,她们更是?要将目光盯着皇后之位,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干脆,便将佟佳氏的份位也升上去。 笔随心动,一行行字从笔尖流淌,诏书?已成。 很快,册封旨意从乾清宫散出,往各宫宣读。 佟佳贵妃晋封为皇贵妃,钮祜禄妃晋封为贵妃,惠、荣、宜、德四嫔,均升为妃。 于十?二?月进行晋封大典。 旨意既出,后宫中也不知几家欢喜几家愁,得到晋封的几人都在一门心思?的为册封典礼做着准备,其他没?得到晋封的人,暗地里不知撕坏了几块帕子,但还要强颜欢笑着向几人表示祝贺,祈求着下一次晋封能轮到她们。 但没?有人想到的是?,康熙朝的大封后宫,很多?年里都只有这么一次,再?往后,除了寥寥两人凭着家世得以封妃,其他人都得在宫中苦熬着,熬了不知多?少年,才迎来下一次的晋封。 而后宫局势,基本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些都是?后话了。 云珠饶是?聪颖,也估量不到往后数年的情况,她在接到册封诏书?后,只愣了一瞬,便笑着接旨。云珠从德嫔晋封为德妃,康熙早便有口头?旨意,这次诏书?不过就?是?落实罢了,让云珠略微惊讶的是?,佟佳贵妃还是?成为了皇贵妃,位同副后的皇贵妃一出,康熙基本就?是?挑明了告诉所有人,他再?也没?有封后的打算。 “为何如此神情?”乾清宫人前来宣召的时候,康熙正好在永和宫中,云珠微妙的神情变动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一扬眉,直接问道。 “万岁爷,”云珠也不遮掩,她将指甲轻轻点?在佟佳贵妃的名字下:“臣妾没?想到您会封皇贵妃。” 康熙冷哼一声,冷笑着说道:“为了个皇后的位置,他们都要闹得不成样子了,朕干脆挑明了,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更何况,明年朕还要重用佟佳舅舅们,不能折了他们的颜面。” 涉及到皇贵妃人选,云珠还能大着胆子和康熙说上几句,这等涉及到前朝的事情,云珠听到也恍若未闻,笑盈盈地转移了话题。 康熙最喜爱的,便是?云珠的这份知情识趣,他在云珠面前无需思?索太多?,不小心说了些什么前朝的事情,云珠全都充耳不闻,全不会为了各种考量将消息送出去,后宫中若是?哪儿能让他放心地说上一两句前朝的事情,也仅永和宫一处。 在平定三藩的盛大喜悦下,礼部、宗人府、内务府很快便拿出了章程,于十?二?月二?十?五日举行了妃子们的册封典礼。 云珠此时已经怀胎三月有余,腹部尚且不显,针线房日夜赶工做出的妃位吉服,穿在身上整整好合适。 此次大典晋封妃嫔数量不少,且都是?高?位妃嫔,不是?能够随意糊弄过去,内务府精益求新,尽心布置,礼部翻找文献,制定流程,宗人府翻出玉碟,细细记载。 在礼官的指引下,云珠身穿石青色凤凰翟鸟锦缎朝服,向着太庙、奉先殿叩首祭拜。 礼部侍郎手?捧杉椟,椴木的架子上以金为饰,绘上云凤纹路,大红的锦缎铺在其中,锦缎上是?十?页重的金册、以及龟钮方印的妃之宝印。 云珠拜祭过先祖,恭敬地将金册和宝印接过,宗人府的宗正颤巍巍的将德妃.乌雅云珠这几个字记入皇家玉碟。 旭日东升,金光绽放,典礼既成,先祖为证。 封妃大典结束后,云珠很快便回到了永和宫中,此时的永和宫里,早已换了天地,不仅是?内务府早早便送来妃位的分例,那些由于逾制而守在库房里的用品,终于也能摆放出来。 永和宫里,更显花团锦绣。 秋菊小心地帮云珠拆下沉重的发冠,又换上家常的衣裳。 云珠感?觉身上为之一松,倚靠在罗汉榻上,抱着肚子感?受动静。 这一胎云珠怀得很是?轻松,全没?有难受害口的时候,这一场封妃典礼,饶是?考虑到云珠孕妇的身份,许多?流程精简下来,依然繁琐复杂,但就?这么一整天下来,云珠丝毫没?有不适之感?,这孩子真?是?乖的过分。 “真?乖。”云珠抚摸着肚子,轻声夸奖。 “额娘,我也乖。”这却是?听到云珠回宫,便甩开乳母过来的胤祚,云珠见着胤祚脸上不服气的神情,笑得宠溺,将胤祚轻轻搂在怀里,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胤祚也是?乖孩子。” 说完,就?见到站在一旁的胤禛流露出羡慕的神情,云珠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摸摸胤禛头?上的发茬:“胤禛更是?好孩子。” 血色漫上胤禛的脸,他别?扭着扭过头?,但笑意却从嘴角眼中遮掩不过的流露出来。 封妃大典后没?几天便是?过年,刚刚晋升过的这几人铆足了劲要将晋封后的第一个年办好,在热热闹闹中,康熙二?十?年走到了尾声。 康熙二?十?一年,也是?以一连串的喜事开始。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康熙赐宴群臣,并赋诗一首,酒酣耳热之际,封安亲王岳乐子岳希为僖郡王。 二?月,太皇太后七十?大寿,阖宫欢庆,康熙在景山斋居,为太皇太后祈福。为庆贺太皇太后寿诞,宫中连续几日大开宴席,凡是?王公贵族、八旗勋贵、高?官重臣,在前朝庆贺,而王妃、郡主、福晋、诰命夫人们,则分着日子在慈宁宫里贺寿。 火红的珊瑚,尺高?的玉雕,纯金的佛像,成山的珍珠,源源不断的珍宝流入慈宁宫中。 但这些贺礼,全然没?能让太皇太后多?看一眼,她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起,便让苏麻喇姑收进去了库房。 唯一让太皇太后看了两眼的,是?盛京千里迢迢送来的从关外老家捞来的鲢鱼、鲫鱼。 太皇太后以全天下之人供养,鲢鱼、鲫鱼自?是?没?有少过,但她总觉得,关内的鱼,差了些味道,经常想念关外的一切。 这次盛京送来的鱼,让太皇太后恍若回到了年轻时后关外的岁月,当即便吩咐给康熙送去一份,其余的由御厨收拾出来,这些鱼儿当天便出现在慈宁宫的饭桌上。 鱼肉甫一入口,太皇太后美得眼睛都要眯起来,她老泪纵横:“就?是?这个味道。” 云珠好奇地试了一口,感?觉和平日吃得也无甚么大的区别?,太皇太后吃到的,到底是?鱼,还是?她所忘不掉的以前。 陪着太皇太后用膳的康熙立时放下筷子,满脸愧疚:“皇玛嬷,孙儿拟携太子东巡,请您同往!” 第118章 东巡 东巡准备已非一日,即使临幸前加上了太皇太后,也很快便收拾妥当。 这次东巡,最重要的便是要向先祖祭拜,告祭云南之乱彻底平定,故队伍尽量精简,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子?,康熙便只准备带一名嫔妃前往。 若放在往日,凭着他对?云珠的偏爱,伴驾人选必定是云珠,但偏偏这个时候云珠怀着身孕,怀相虽好,却也经受不住旅途的颠簸,云珠的名字并未纳入康熙的考虑之中。 正当康熙在剩余的嫔妃里斟酌的时候,得知此次东巡终点是盛京的宜妃,使尽浑身?解数,软磨硬泡着康熙带着她出行。 康熙思忖着,宜妃自从入宫以来?,也是从未回家,甚者由?于郭络罗家长居关外,宜妃还不能像其他嫔妃般,召家人觐见?,不由?心软下来?,笔走龙蛇,写下宜妃的名字。 至于佟佳贵妃,早些日子?康熙下旨,封佟国维为正一品的领侍卫内大?臣,作为统管侍卫处侍卫,保卫禁中的最高武官,康熙这个任命,实是将自身?安危性命交付于佟国维,他对?佟佳一族的信任,尽显其中。 这份恩宠,说是满门荣耀也不为过,佟佳贵妃与有荣焉,对?于康熙选择宜妃随驾之事,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二月十五日,文武百官齐聚午门,拜送康熙的御辇离开,从东华门出宫开始东巡之路,康熙御辇开道,太皇太后、皇太子?、宜妃的车辇在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京城,向着关外龙兴之地而去。 从京城出发,经过三河、蓟州,便到了遵化?,世祖皇帝的孝陵以及康熙为自己修建的景陵便在此处。 康熙携皇太子?、内大?臣、侍卫前?往孝陵,三跪九叩后举酒祭奠,告知皇父三藩之乱已彻底平息,大?清在他的手中将迎来?盛世王朝。 在皇太子?前?往景陵祭拜过仁孝和?孝昭皇后之后,康熙一行继续往东,过丰润县、滦州、抚宁县,沿途召见?各县守备,查看边防,终于到达山海关。 山海关被称为天下第一关,是为长城的起点。尽管大?清朝和?蒙古之间?已多年没有战争,长城的战略意味不如其他朝代重要,但站在长城起点,远眺大?海无边无际,海风将海浪掀起,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光芒。 这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波澜壮阔之景,激起了康熙的豪情,站在烽火台上,康熙下旨,在山海关外围猎。 猎场的管事早已准备好猎物,狐狸、兔子?、野鸡等动物为数不少、为了让康熙尽兴,甚至还有熊、虎等凶兽。果然,意气风发的康熙,持箭射杀两只老虎,甚至连年幼的皇太子?都射死一只虎。 “好!”康熙大?声叫好:“不愧为我家麒麟儿!”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跟随者康熙的大?臣们,忙忙跪下,向康熙道贺,贺康熙射中猛虎,亦是贺江山有继。 这一日的围猎,激起了康熙的兴致,连续三天,围猎不止,康熙每日都要击杀两只猛虎。 在连续围猎三天后,康熙终于尽兴,他将战利品献给太皇太后后,又派人将剩下的虎皮虎骨往紫禁城送去。之后队伍继续往东,经过宁远、锦州、广宁之后,三月初四到达盛京,住进宜妃的娘家,三官保家。 此时,快马加鞭送到紫禁城的东西,已经到了云珠手上,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康熙亲笔所书的信件。 胤祚蹦蹦跳跳的进来?,脸上由?于活动红扑扑的,云珠将胤祚拉到身?边,探手进入他的背后,摸到一手的濡湿,云珠忙将她掖在胤祚背后的长帕子?抽出,又取来?干爽的帕子?塞进去。 胤祚素来?能闹腾,永和?宫都快不够他跑了,每日里都跑得一身?热汗,待湿了的衣服沾在身?上,被风一吹,凉汗极易使人受凉。 胤祚在胎里便没有养好,看着好似能跑能跳,很是活泼,但他底子?还是很虚,格外容易生病,尽管永和?宫里炭盆已经烧的足够热,但频繁的换衣服,还是容易使胤祚生病。 云珠便相出了这个主意,取最最吸汗的松江棉,按着胤禛的身?形裁成巾帕,掖入腰带之间?,跑动时出的汗全部都被巾帕吸去,之后再将帕子?抽出,换上新帕子?。 胤禛踱着步,跟在胤祚身?后状似沉稳的走进来?,这时若不是云珠注意到了胤禛背在身?后的手上露出的墨渍,她真要被胤禛这个沉稳的模样欺骗了去。 已经拾掇好胤祚的云珠哭笑不得,她将胤禛叫来?身?旁,先?是同样的摸了摸胤禛的背后,感受到手心的干爽,放下心后,这才让小季子?盛来?热水,轻轻握住胤禛的手,放入铜盆之中,水波荡漾之下,清澈的水中放入成人和?孩童之手,大?的手白皙纤长,在水中被衬得如凝脂白玉,而孩童的手,却是肉汪汪,黑乎乎的。 云珠轻轻地拍了拍胤禛的手,然后又轻柔地抹上胰子?,大?手包住小手,仔细地将黑乎乎的墨水洗干净。 胤禛别?扭地别?过头去。 “额娘,我也要,我也要。”旁观了许久的胤祚叫唤起来?,他自出身?起便跟着胤禛进出,见?着兄长在玩水,他也不甘落后。 云珠瞥一眼,只见?胤祚张开的手掌也是道道暗痕,不知在哪里蹭到满手的灰烬,她没好气地看了一眼胤祚,认命地让小季子?换盆水过来?,同样温柔的帮胤祚将手洗干净。 别?看胤祚手上没有墨汁,但他洗完后的水,却完全不必之前?那?盆干净到哪里。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80节 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子?,一手揽着一个孩子?坐下,云珠终于能够拆开康熙写回来?的信件。 信件不厚,薄薄的几页纸而已,寻常问候之后,便是对?送来?东西的说明。 云珠一目十行看过,总算明白了为何康熙要千里迢迢的送这么些东西过来?。 “秋菊,叫几个大?力的太监过来?。”云珠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很快,永和?宫的粗使太监便来?了一溜。 云珠指着放在地上,从山海关远道而来?,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袱,对?着粗使太监说道:“这是万岁爷亲手猎的老虎,你们将这包袱拆开,万不能伤了里面的皮毛。” 闻言,胤禛和?胤祚好奇地凑了上来?。 “老虎!老虎!”胤祚已经在云珠做的识字卡片上见?过老虎,听?见?额娘提到这个动物,忙拍着手,学着老虎的“嗷呜”之声。 胤禛毕竟年长,他更明白猎虎意味着什么,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被粗使太监打?开后,露出内里的黄黑色皮毛。 皮毛露出越来?越多,胤禛惊异地睁大?了嘴,小手攥拳,握得紧紧的,眼中是惊讶,是震撼,是钦佩,他看着云珠,激动地挥着小拳头:“额娘,皇阿玛是巴图鲁!等我大?了,我也给您猎虎。” “好,额娘便等着胤禛了!”云珠笑着应了。 大?的包袱里,不仅有老虎的皮毛,还有处理过后的虎骨,鼓鼓囊囊的堆了一大?包。 康熙在信里吩咐,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孝敬他已经送去,这些送给云珠,让云珠看着情况给后宫中分分。 云珠凝神思索,这堆东西看着多,但后宫中人更多,若想要每人都分到,这不现实,便也只能可?着高位的,有生育子?女的,家族显赫的这些妃嫔。 很快,云珠便将眼前?东西分成数份,两只老虎被这么一分,每人分到的东西便不算多,但东西的多少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康熙的荣宠。永和?宫的宫女太监们纷纷出动,将之送去各个宫殿中。 后宫中一时又热闹起来?。 但云珠在分配的时候便考虑到了各种因素,就?连最看她不顺眼的佟佳贵妃,都无法指责云珠不公。 永和?宫里,云珠给自己留下一块不大?的皮毛,厚实的虎皮被初步处理过,已经没有了难闻的味道,云珠摸着虎皮,感受着略显粗粝的手感,思忖片刻:“夏荷,带着针线上的人,将这虎皮做成小褥子?,晚上给胤禛和?胤祚垫着。” “娘娘。”夏荷满脸的不赞同,小阿哥们年岁虽小,火力却足,每日里躺在床上都将被窝睡得热烘烘的,连暖炉都用不上,反而德妃娘娘在生子?之后格外畏寒:“这虎皮,奴婢觉着正好可?以给您做个坎肩,冬日日穿上后可?暖和?了。” 云珠笑笑:“我好歹身?子?还算强健,胤祚身?子?弱,先?可?着他。” 夏荷知道,云珠定下的主意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便也不再劝说,只嘟囔着:“怎么就?只有这么点,若是还能再送些过来?就?好了,奴婢便能给您做个虎皮斗篷,多威风。” 云珠骇笑:“你当这老虎是兔子?呢,能射杀两只便不得了了,哪里来?得更多。” 夏荷也自知失言,抿嘴笑着,低头打?量起虎皮来?。 没想到这话却让夏荷说准了,自从圣驾到了盛京后,前?几日祭祀福陵、昭陵且不提,之后每日里,都派人从盛京送来?老虎,在盛京住着的十数天里,康熙猎杀了二十多只老虎,除了赏赐左右佟国维、费扬古、石文炳外,全都陆陆续续送回了紫禁城中,源源不断的皮毛和?虎骨,让夏荷再也不用为虎皮不够而发愁,满心愉悦的给云珠缝制斗篷和?褥子?。 随着老虎一道而来?的,还有康熙越来?越多的信件,云珠将这些信小心的收拾好,放在紫檀木小匣子?里,这个匣子?有一日被胤祚翻出,里面的信件全部洒在罗汉榻上,风吹过,将信纸掀起,隐隐约约可?见?:“朕甚想念。”之语。 第119章 生女 思念迢迢,路途遥遥,康熙在遥远的盛京想念着云珠,担忧着她腹中的孩儿。 但盛京并不是此行的重点,在盛京召见过?驻扎守军后,康熙的行銮继续向北,泛舟松花江,远眺长白山,携皇太子向山水告祭,瞻仰满人的龙兴之地。 在京中的云珠,在安静了几日后,又接到了康熙从松花江畔送来的鲢鱼。 松花江水质清冽,水中的鱼儿也长得格外肥硕,肉嫩刺少,此?次送来的鱼格外?的多,飞送给?各宫后,永和宫中还剩下许多。 云珠尝过?之后,让小厨房里将这些鱼挑过?刺后,做成鱼糜,给?胤禛和胤祚也送去一份。 京中鱼少,云珠又担心胤禛和胤祚被刺卡住,一直没让他们两人?添过?鱼肉,这份从长白山而来的美味很快便?俘虏了两人?的心。 “额娘,这是皇阿玛送回来的吗?”康熙往宫中送东西,又是一翻热闹,就连才几岁的胤禛都听到了议论之语。 “是呢。”云珠将胤禛脸上不小心沾上的酱汁擦掉,亲昵地说着:“你皇阿玛龙兴之地巡视,这些可都是他亲手?钓上来的鱼。” 胤禛眼前一亮,小脸上全是兴奋之色:“额娘,皇阿玛真厉害。” 云珠摸摸胤禛的肚子,还不到七分饱,云珠顶着教养嬷嬷不赞同的目光,又给?胤禛盛了一勺子鱼糜:“多吃点,胤禛长大了也会这么厉害。” 胤禛拿起?勺子,吃得很是香甜。 被云珠和胤禛谈论着的康熙,在拜祭完长白山后,终于踏上回程之路。 回到盛京,接上在盛京里住了许多时日的太皇太后,御驾终于回京。 许是已经走过?一遍,回程的路途好似都短了一些,没几日便?到了山海关?,但就这个速度,康熙仍是不满意,按着日子,德妃腹中胎儿快要出身生,这孩子,康熙认定伴随着福气而来,饶是康熙膝下已经儿女成群,他还是不愿意错过?这个女儿的诞生。 过?了山海关?,便?已进入中原腹地,沿途各县均有重病驻守,一路安全无?虞。 康熙将皇太子和太皇太后留下,让皇太子领着文武百官、侍卫大臣们奉太皇太后缓慢而行,康熙自己则带上贴身侍卫,骑上健马,向着紫禁城疾行而去。 紧赶慢赶的,五月上旬,康熙终于赶到了阔别?两个余月的紫禁城中。 一进紫禁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召来魏珠询问云珠的情况,梁九功随驾东巡,顾问行年事已高?,宫中杂事,康熙悉数让魏珠总管。 魏珠也没有辜负康熙的期待,他听见康熙的询问,忙一五一十地将永和宫这两个月的情况一一道来,当然,康熙最关?心的,德妃是否发动之事,他答得格外?详尽。 康熙满意地赏过?魏珠,又陷入了愁绪,按着太医预估的日子,云珠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可听着魏珠的回禀,云珠却能吃能睡,全不见任何临产迹象。 热水洗去满身风尘,换过?衣裳之后,康熙命人?将太医院太医召去永和宫,随即他也直往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里,云珠也正抱着肚子和刘太医讨论着此?事,云珠虽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却也从没有遇见过?这等?情况,若非每日里肚子里还有翻滚的动静,云珠这颗心都不知道得担心成什?么样子。 刘太医摸着胡子,在满宫宫人?的注视中,不紧不慢的说道:“娘娘无?需着急,生儿育女需要缘分,到了瓜熟蒂落之日,自然会水到渠成。” “何时才能瓜熟蒂落?”低沉的男声带着不满从宫门外?传来。 刘太医摸着胡子的手?一颤,忙站起?身,向着进来的男人?行礼,康熙深深地看了过?来,直将刘太医看得冷汗直冒。 愣住的云珠这才捧着肚子站起?来:“万岁爷您回来啦!”声音中有着意外?,更?多的确是满溢的喜悦。 “无?需多礼。”康熙扶住云珠,止住她的行礼,又让宫女扶着云珠做好,等?云珠舒服地依靠到引枕上,才说道“你的生产,朕不愿错过?。” 云珠孕后脸颊更?显水润白皙,这也让红晕更?加凸显,如同上好的胭脂在白玉里沁染开来。 康熙喉结滚动,转身又看向梁九功:“太医院太医何在?” 梁九功忙将在永和宫外?等?候的太医们全召唤进来,取代了刘太医的位置,逐个给?云珠把脉。 折腾一圈下来,倒也没有更?多的新鲜说法,都和刘太医那几句话大差不离,不过?是云珠身子康健,腹内胎儿健康,且安心等?待就好。 康熙可算将听到云珠迟迟未生而悬起?的心放了下去,回去乾清宫处理事情。 重要的事情自然快马加鞭的每日送到康熙手?中,留在乾清宫里的全是那些不重要但也需要批复的折子。 康熙回京之后,便?被这些数不尽的请安、问候折子绊在乾清宫中。 再又一次在请安折子上写下:“朕知道了”几个字后,梁九功轻声回禀:“万岁爷,永和宫德妃娘娘发动了。” 发动了! 康熙瞬间从龙椅上站起?,甚至连外?出的常服都来不及换,穿着日常的袍子便?匆匆往永和宫赶去。 永和宫里早已经为了云珠的生子做了充分的准备。 在云珠刚刚到腹部异样的疼痛之时,连忙让夏荷将胤禛和胤祚带回厢房,并给?他们两人?布置了功课,让他们无?法出门。 小欢子则飞快地跑到后罩房里,将接生嬷嬷叫来,又去太医院里将刘太医召唤前来。 小季子则拿着腰牌撒腿便?往乾清宫跑去报信。 秋菊和冬梅刚到永和宫没多久,没有经历过?这个阵仗,但是她们俩能从内务府中脱颖而出,成为宫中一大热灶,德妃的贴身宫女,基本素质也不可小觑。 她们一人?招呼着小厨房赶紧烧热水,煮红糖鸡蛋,一人?忙将早已准备好的生产包袱拿进产房。 待云珠吃饱喝足走进产房的时候,一切已全部准备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康熙匆匆赶来之时,云珠已经进了产房,在接生嬷嬷的指挥下生产,在这胎之前,云珠已经生过?两次,对于生育有了一定的经验,这次生产并不算遭罪。 云珠感觉还没有过?去多久,便?听见了接生嬷嬷的道贺之声:“恭喜娘娘,喜得一个小格格。” 这次生产全然不似前两次的筋疲力尽,云珠在听见接生嬷嬷的话语之后,还能撑着身子靠在床上,看一眼新出生的小格格。 云珠孕期养得好,小格格刚生出来便?是肉嘟嘟的,虽然脸上还有些泛红,但从露出的五官中,也隐隐能看见好看的模样。 "赏。"看着年幼的女儿,云珠的心都化成了水,她温柔地看着,眼里流露出的全然是为人?母的喜悦。 守候在门外?的康熙也听见了婴儿的啼哭之声,三两下便?走到产房门口?,正好赶上接生嬷嬷将小格格包裹好,从产房里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康熙之前的孩子,就连最得他宠爱的皇太子都没有抱过?,但眼前的是女儿,也不担心会宠坏的事情,康熙的一片慈父之心突然被激发出来,伸着手?更?加小心地将小格格接过?。 梁九功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将永和宫的重要性更?加往上提了提。 爱不释手?的逗弄了小格格许久,直到小格格饿的又开始啼哭,康熙才将小格格送回云珠早已选好的乳母怀中,嘱咐着云珠多多休息,才噙着满足的笑意回了乾清宫。 永和宫里,云珠产后的疲惫终于还是涌了上来,乳母将小格格抱在屏风后,试探着喂着奶,等?到小格格吃饱,拍出奶嗝睡着后,被疲乏淹没的云珠也陷入深眠。 云珠躺在产床上,小格格躺在摇篮里,两人?离得很近,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上是相似的神情,血缘的羁绊尽显无?疑。 云珠再次醒来,是被小格格的哭声吵醒。 睁开眼的云珠,却看见胤禛和胤祚一人?拿了一叠纸,在摇篮旁逗着小格格。 却原来是云珠估摸着自己将要生产,特意给?胤禛和胤祚留下不少的功课,让他们俩能一直待在厢房,别?出来被她的生产吓到。没想到胤禛和胤祚竟然丝毫没有玩耍,一口?气完成了功课。 当他们完成课业时,云珠正好生完孩子,永和宫中的人?都在接康熙的赏赐,胤禛和胤祚便?趁机溜了出来,其他人?还以?为他们俩还在厢房里写着功课。 趁着嬷嬷不注意,胤禛和胤祚溜入了产房之中。 “嘘!”胤禛竖起?手?指放在嘴前,这是他和云珠学到的一个手?势,每次做出这个动作,他们就必须要安静下来,就连胤祚,也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胤祚捂着嘴,眼珠子机灵地看向胤禛,胤禛做出口?型,告知胤祚额娘睡着了。 胤祚更?加小心地不发出声音,向着云珠的产床走去,想要和云珠一块儿歇息。 然而还没走到产床,便?被摆在房间中间的摇篮拦住了去路。 胤禛已经可以?勉强趴在摇篮上看着摇篮里面。 “四哥,里面有什?么?”胤祚见胤禛久未说话,好奇地问道。 “弟弟?或者妹妹?”胤禛犹豫许久,还是不能确定。 胤祚却欢快起?来,他终于不是永和宫中最小的人?了,胤祚早便?羡慕胤禛能当哥哥,这次乍然得知自己也成了哥哥,喜上心头,不顾胤禛的阻止,拖过?来一个小凳子,爬在凳子上逗弄着摇篮中的弟弟/妹妹。 很快,小格格便?不堪其扰,哭了出来。 胤禛和胤祚手?忙脚乱,想尽办法哄着,却只换来小格格更?大的哭声,这让兄弟俩慌了手?脚,心虚地往产床上看去,却看见原本熟睡的额娘已经醒了过?来,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81节 第120章 满月 小格格出生之?后,给永和宫里带来了更多的欢声笑语,本就稳重的胤禛,更加沉稳起来,而闹腾地不行的胤祚,也有了为人兄长的自觉,收敛了许多,每日里都要喝小格格说上好一会儿话,就算小格格一直熟睡,对他说的话没有反应,胤祚也乐此不疲,眼中满满都是对小格格的爱意。 至于胤禛,就更是夸张,云珠又一次见他皱着眉看着小格格时,还?以为胤禛不喜欢这个?和他抢额娘的妹妹,很是担心了些时候,私下里琢磨了好几遍话术,思索着如何才能好好和胤禛谈谈,又不伤到胤禛。 直到云珠见到胤禛板着脸,从身后掏出一本书,一本正经?的给小格格念起来,她这才?发觉,胤禛的皱眉并不是对着小格格的不满。 “胤禛。”云珠柔声呼唤。 胤禛肃着脸,皱着眉,冲着云珠摆摆手?,半点不停地念下去,云珠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子女。 等到几首诗词读罢,胤禛才?看着云珠,语带歉疚的说到:“额娘,我刚刚在给妹妹念书,不能分心,您叫我有何吩咐。” 瞧着小团子一样的胤禛强装大人的模样,云珠笑得弯下了腰。 “额娘!”胤禛略带不满。 “咳咳。”云珠咳嗽两声,止住笑声,但说出的话里仍是掩盖不住的笑意:“胤禛怎么想起来给妹妹读书了?” “圣人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胤禛绷着脸:“妹妹每日都只?睡觉,太?浪费时间了,儿臣给妹妹念书,这样她就能学到了。” 说完,胤禛使劲点头,脸上鼓鼓的肉都跟着荡了几下。 “噗!”云珠忍了又忍,还?是笑出来声,她摸着胤禛的额头,夸赞不已:“胤禛真?是一个?好哥哥。” 胤禛挺着小胸脯,很是骄傲。 “额娘,还?有我,还?有我!”被忽略了的胤祚忙跳了起来,也不甘示弱地摸出一本书磕磕绊绊地念了起来。 “胤祚也是好哥哥呢!”云珠柔声安慰。 胤祚也笑得咧开了嘴。 就这样,胤禛和胤祚每日里都拿着书,在小格格的摇篮旁诵读半个?时辰。 康熙对于小格格也格外上心,每日里下了朝,无论多么繁忙,都要?抽出时间来永和宫一趟,逗弄小格格几句,有一日前朝事少,康熙来得格外早,正好撞见哥俩给小格格读书,康熙愣住之?后,从手?指上捋下两个?扳指,胤禛和胤祚喜滋滋地接过,谢过皇阿玛恩典,然后对于读书一事更加积极,永和宫里的诵读之?声愈发长?久,小格格却在这个?声音中,安然入睡。 就这样,小格格在父母兄长?充沛的爱里,一天大似一天,刚出身之?时红彤彤的皮肤已经?褪去,手?臂腿上都肉乎乎的,白嫩的身子藕节一般,关?节处甚至还?有一层层的肉,稍稍一动,身上的肉便跟着晃动,很是可爱。 康熙和云珠对于小格格都如此重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忽视,太?医院的太?医们,每隔一日便来永和宫给德妃和小格格把脉,每次回禀的结果都是很好,小格格很是健康,毫无任何问题。 然而,不知?为何,云珠却一直有心惊肉跳之?感,她看着太?医呈上来的一篇篇脉案,心里很难踏实下来。 这等没有来由却经?常出现的心慌,让云珠更加上心,云珠正在坐月子,小格格晚上不能在产房里睡觉,免得半夜哭闹吵到休息。云珠特特将夏荷又从胤禛和胤祚身旁抽调回来,放在小格格身旁,日夜不停的盯着。 原本说好的,胤禛年岁比较大,事情比较大,夏荷到胤禛身旁主理杂事,代替云珠照顾胤禛,然而胤祚实在太?缠着胤禛了,每日行走坐卧都离不开胤禛,简直就是胤禛的人形挂件,而胤禛,小小年纪,责任感却无比充沛,也很享受胤祚依赖的模样,两兄弟好得不分彼此,夏荷索性便将胤祚的事情也接管过来,同时照顾两兄弟。 这次云珠将夏荷抽走,也是征求过胤禛和胤祚的意见,两人一听是要?照顾小妹妹,二话没说便同意了。 夏荷做事,云珠放心。 自从夏荷随身照顾以来,云珠一直提起的心,也总算能放下一些,能好好的休息,养养身体。 小格格出生在炎炎夏日,紫禁城里闷热不已,云珠产后更怕受凉,房间里更是密不透风,在云珠的坚持下,也只?能在正午日头最盛的时候开会儿窗户,通风透气,至于凉饮冰鉴,更是想都别想。 好容易熬过了一个?月,小格格迎来满月的时候,云珠也终于出了月子。 她嫌弃地闻着身上的味道,在略烫的水中仔仔细细洗过几遍,终于将头发、身上洗涮干净。 永和宫迎来了一个?月以来最喧闹的一天,佟佳皇贵妃、钮祜禄贵妃、惠荣宜三妃,以及嫔、贵人、格格,甚至还?有承恩过后没有份位的宫人们,都齐聚在永和宫里,庆贺小格格的满月。 就连皇太?子、大阿哥、三阿哥,都派人送来了礼物。 云珠这胎,查出的时机恰到好处,正好是康熙心腹大患解决之?时,后来整个?孕期,康熙的重视也无出其右,若这胎为阿哥,有康熙的偏爱,母妃又身居高位,甚至还?有两个?同母兄长?可为助力,这孩子的前途,不可小觑。 还?好,是个?格格。 无数人如此想着,放下了高高悬起的心。 既然是格格,威胁便小了,都愿意给德妃一个?面子,纷纷携重礼到了永和宫,永和宫内拥挤起来,角落里摆满的冰鉴幽幽散发着凉意,却丝毫没有缓解室内的闷热。 禁鞭声响起,满室之?人都站起,站到永和宫门口恭迎圣驾。 云珠也带着胤禛和胤祚迎了上去。 按着康熙对小格格的宠爱,在小格格的满月宴上出现,好像也并不奇怪,连佟佳皇贵妃都淡定的看着康熙,没有一丝神?情波动,只?有那些不见天颜的被冷落嫔妃,希望借此机会重得康熙的宠爱。 康熙落座之?后,满月宴便已经?开始,夏荷抱着打扮得格外喜庆的小格格出来见人。 穿得红红火火的小格格从包袱里伸出有力的胳膊腿,看着格外可亲。 永和宫里的宫妃,无论是对云珠有好感的,还?是不喜欢她的,对着这漂亮讨喜的小格格,都很难生出喜爱之?外的感情。 宫中岁月漫长?,日子冷清,一个?鲜活的孩子,不知?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 一圈下来,小格格收到无数金银珠宝,荷包香囊,这人缘,在宫中也是独一份的好了。 待宫妃们都见过后,夏荷抱着小格格便准备回到后面屋中。 “等等。”坐在主位的康熙,却将夏荷的动作止住,示意夏荷将小格格送到主位。 夏荷余光看向云珠,得到她微微的颔首后,才?抱着小格格上前。 宫妃们的目光随着小格格的移动而移动,却只?见康熙伸出手?,熟练的将小格格抱在怀里,那熟稔的姿势,必然平时没有少抱。 佟佳皇贵妃手?边的果酒被她失手?打翻,钮祜禄贵妃也露出惊诧的神?色,至于惠妃和荣妃,眼中的嫉妒再也遮挡不住。 时人讲究抱孙不抱子,康熙之?前如此多的孩子,从未被他抱过,甚至大阿哥和三阿哥,在满月后便被送出宫去,直到立住了,快到进学的年龄,才?送回宫中,他们从没有被康熙如此抱在怀里过。 好在这只?是格格,对阿哥没有威胁,惠妃和荣妃对视一眼,自欺欺人的苦笑着。 康熙抱着小格格,笑得畅快:“小格格日后便叫做乌那希。” 乌那希,传世珍宝,从这个?名字里,康熙的拳拳父爱一览无余。 小格格乌那希的满月宴,在众星捧月中结束,高位妃嫔且不说,对于那些低位嫔妃而言,这等热闹真?真?是许久未曾遇见过,足够她们聊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然而水满则溢,不知?是否是前些日子过于高调,云珠心里一直以来隐隐的不详预感终于还?是应验了。 此时刚过了满月宴没有多久,夏荷在云珠出了月子后又盯着小格格的乳母、嬷嬷、宫女几日,确保她们能将小格格服侍好,这才?回去胤禛和胤祚的身边。 自从夏荷回了胤禛那边后,云珠对于小格格就更加上心,每日睡前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隔间看小格格。 这一日清早,康熙还?在沉睡,云珠却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陡然从坐起,目光中露出惶恐之?色。 “怎么了?”康熙含糊着问道。 云珠忙将薄被一角搭在康熙身上,哑着嗓子回话:“万岁爷,臣妾去去就回。” 康熙咕哝一声,见天色未亮,尚未到上朝的时辰,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云珠披着衣服,走到隔间,却见乌那希的奶娘,靠着墙已经?陷入熟睡,不远处的窗户开了一道细细的缝,夏夜的凉风从缝隙里吹了进来。 小格格睡在摇篮里,正好被凉风对着吹。云珠心叫不好,忙几步疾走到摇篮前,凑上去,只?见小格格脸上通红,嘶哑的喉咙里只?能低低地发出声音,夏荷伸出手?去,轻轻地碰上小格格的脸,触手?滚烫。 “来人,宣太?医!”云珠大声喊起来,将永和宫的宫人叫醒。 很快,永和宫里灯火通明,小欢子取了云珠的对牌去叫开宫门,去太?医院召唤太?医,这么大的动静终于将奶娘吵醒,她咕哝着,揉着眼睛,睁眼却看见云珠站在她身前,弯腰看着摇篮里的小格格,脸色铁青。 奶娘瘫软在地,眼中露出害怕、绝望、崩溃的神?情。 第121章 病重(一更) “发生何事?”心急如焚的云珠已经顾不上康熙正在休息之事,永和?宫里灯火通明,划亮了深沉的夜色。 康熙被这动静惊醒,瞧着床头的自鸣钟,已经快到上朝的时辰,索性便?起身,换上朝服前?往隔间。 五爪金龙腾云驾雾,在明黄色的龙袍上张牙舞爪,奶娘一回头,迎面撞见似要从衣服里挣脱的飞龙,奶娘只觉有人拿重锤在心中重重一击,她?眼前?昏黑,瑟瑟发抖。 “万岁爷,乌那?希发热了。”云珠扭头,冰冷的视线直直盯着乳母,平静的语句下是滔天的怒意。 康熙眉头皱起,他几步走到摇篮前?,见着新?出生女儿哭得哑了嗓子?,眼角挂上泪的可怜模样,康熙的子?女很?多,夭亡不少,康熙本以为他已经习惯了孩子?的离开,习惯了对未养成的孩子?不投入任何感?情,然而,眼前?的小格格却打破了他的惯例,在乌雅氏腹中时,便?承接了他的期盼,有意无意间,康熙还是倾注了不少的感?情,此时见着乌那?希烧红的脸颊,康熙甚至感?受到了自仁孝皇后长子?逝后便?再没?体会到的心疼之意。 “梁九功。”康熙语调同样冷静,但在冷意之下,亦是强压下的暴怒:“将其压下去,严加审问。” “若乌那?希有何不测,必让她?全家陪葬。”康熙的语气森森,梁九功忙让人将乳母拖了下去。 康熙如?何处置乳母,云珠已经无暇关心,小儿正是最难养活的阶段,冷不得、热不得,一场风寒轻而易举便?能夺了性命去,云珠的整颗心,都牵挂在女儿身上。 小欢子?连夜开宫禁,将太医院的当值太医全部召唤到永和?宫中。 太医院院正夜间并不值守,深受云珠信任的刘太医也不当值,奉诏进宫的太医年岁不大,无论是云珠还是康熙,都没?见过该太医,心里不可谓不忐忑。但事急从权,乌那?希的身子?重要,云珠忙从摇篮旁离开,给太医留下位置诊脉。 殊不知,奉诏前?来?的太医,心中亦是泪流不止。在太医院夜间轮值的太医,无论是资历还是家世背景,都不算出众。毕竟入夜宫中便?下钥,半夜里突发疾病本就少,更别说突发疾病之人还需要能夜开宫禁。有权开宫禁之人本就极少,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都有专属御医,这几人即使?得病,也是直接宣召专属太医,不会从太医院里召人前?往,这么多年,太医院从没?有遇见过夜间急召情况,留下的当值太医都是资历最浅的一位。 这也就意味着,当值太医从未有过面圣经验,当然,能进太医院,他的水平不容质疑,但在帝王威仪之前?,战战兢兢的小太医已经完全摸不出脉象,冷汗涔涔而下。 康熙不耐地让他让开,自己走到摇篮前?,摸住小格格的脉搏,粗通医理的康熙刚一碰到,便?觉不好:“梁九功,持朕手谕,开宫门,召太医院院正火速入宫。” 梁九功躬身应了,一路疾走到皇城脚下,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此时正是天亮前?最为安静的时候,马蹄声清脆,划开夜幕。 睡梦中的人被马蹄声惊醒,侧耳倾听,没?有其他动静,又翻身睡过去。 至于外面的动静,与他们升斗小民何关? 到了宫门口?,院正走下马车,胡子?雪白的太医院正又被小太监背着,一路疾驰到永和?宫中,永和?宫里,云珠正焦虑地摸着乌那?希愈发滚烫的脸,心急如?焚。 康熙看似镇定,腮帮子?却也咬得死?紧,额头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 “院正来?了!”梁九功这一嗓子?,让云珠眼中骤然射出亮光,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 就连当值的小太医,也露出得救了的表情。 院正瞪了小太医一眼,将脉诊放在小格格手腕下,轻轻搭上脉搏,神情陡然一惊,连胡须都随着一颤。 “如?何?”云珠着急地询问。 太医摸着胡须:“娘娘,请问照顾小哥哥的人何在?老臣需询问几句。” 见着太医凝重的模样,云珠被浓浓的不详之意笼罩住,她?抬眸看向康熙,康熙冷声:“梁九功。” 梁九功闻言知意,挥手将乳母带上。 此时尚且无人顾得上拷问乳母,只将她?关在房间里,但愈是安静,愈是让人心慌,乳母胡思乱想着,好似已经见到自己身首分离模样。 突然被拎到隔间里,听到老太医询问:“小格格前?一日喝奶可正常?” 乳母连连点头,不敢发出声音,眼泪却流得满脸都是:“正常,正常,昨日是奴婢当值,小格格胃口?很?好,喝了不少。”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82节 “这…”院正沉吟着,从小格格的脉象来?看,她?却是脾胃受损,又兼风寒入体之兆。 “太医,本宫进来?时,隔间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隙,有夜风吹来?,是否和?这有关?”云珠望着乳母的眼神欲要噬人。 被云珠如?此盯着,乳母身子?一颤,鼻尖一痒,打出喷嚏。 太医瞬间想到什么,一个?箭步走过来?,捏住乳母的脉搏,本来?面如?死?灰的乳母,却突然挣扎起来?。 “按住她?。”康熙厉声呵斥,机敏如?他,已经发现不寻常之处。 小太监们一拥而上,将乳母挣扎的动作按住。 院正终于能静下心把脉。 果然,刚触到脉象,院正便?知他的猜测没?错。 “万岁爷,娘娘,此次小格格患病,病因在乳母身上。”太医躬身回话。 “还不快交代!”云珠声音尖利,是康熙从未听过的刺耳。 但康熙也不以为意,他轻轻拍着云珠颤抖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锐利眼眸中的杀意再无遮挡。 乳母见此,再不挣扎,擦干泪,断断续续地将事情交代完毕。 却原来?是这乳母前?一日偶感?风寒,在宫中风寒是个?大事,一般宫人风寒了都得静养,更别说小格格的乳母患病,这必然要挪出宫外,再也不能当格格乳母。 然而这乳母也是个?苦命之人,她?生下孩子?后,加里当家的突发疾病去世,虽说都是旗人,有着一份口?粮供养,但是婆家见着她?娘家无人撑腰,直接将给她?的口?粮截下给其他人。 口?粮不够,奶量自然不足,见着年幼女儿饿的哇哇哭的样子?,乳母狠下心,将陪嫁首饰当了,好好补了身子?,终于将女儿喂饱,随之便?狠下心来?,用最后的金银往内务府疏通了关系,终于如?愿以偿,进宫成为了乳母,还是现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永和?宫乳母。 自她?进了宫,夫家的人再也不敢磋磨女儿,若因为风寒出宫,日后她?们娘俩便?只能任人拿捏。 乳母思忖着风寒不重,偷偷喝了两大碗姜汤,感?觉不再难受了,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去喂小格格。 当天小格格喝的饱含姜汤的奶且不提,更要命的是,到了夜间,太监散去,宫女在外间守夜,乳母贴身守着小格格,到了半夜,风寒导致的困倦上涌,乳母为了打起精神,偷偷将窗户开了一道缝,冷风吹拂,乳母终于打起了会儿精神,然而这个?清醒却是暂时的,没?多久,乳母的眼皮还是像灌了铅一般耷拉下去,睡得人事不知,只有夜风从虚掩的窗扇中吹入。 寒凉浸体,小格格瞬间便?发起了高热。 可惜高热时小格格正在睡梦中,她?不舒服之时也只哼哼几声,若放平时,这哼哼声也足够让人重视,奈何,乳母此时却已经睡着,忽略了小格格的不舒服之声。 夜越来?越深,小格格体温也越来?越高,已经没?有体力再发出哭喊之声。 直到云珠心中不安,这才发现小格格的不对劲。 整件事说完,永和?宫一时间寂静无声。 “竖子?尔敢!”听了乳母这段话,云珠已经出离愤怒,她?从没?想到,她?捧在手心的女儿,居然因为如?此可笑的理由,而病得如?此严重。 看着乌那?希干裂的嘴唇,潮红的脸庞,汗湿后湿哒哒贴在额头上的头发,她?几乎无法控制心中的恶意。 乳母不断请罪,可她?的请罪又能换回一个?健康的小格格吗? 云珠不愿再看,让人将乳母带下去,锁住看好。 康熙看着云珠,眼神柔和?一瞬,随即又凌厉起来?:“务必将小格格治好。” 云珠也期盼地看着院正,不过是个?风寒罢了,宫中有最好的太医,也有最珍贵的药材,一个?小小的风寒,又怎么会治不好呢。 院正却哆嗦着,颤声说到:“小格格年岁小,这一番折腾伤了根基,须用上药仔细养着,若能不再高热,才能熬过这一关。” “那?便?赶紧开药。”云珠声音喑哑,如?杜鹃啼血,又见铮鸣之声:“若需任何东西,无需回禀,开库房取,若永和?宫没?有,我去乾清宫求,不惜一切代价将小格格治好。” “乾清宫库房亦然,若宫中没?有,大清朝国?土辽阔,总有地方能找到。”康熙发狠说道。 院正擦着冷汗应了,小格格年岁实在太小,药材也不是越珍贵越好,还得看能不能承受得住药性。 珍贵的药材流水般送到院正手中,他仔细辨析药性,终于挑出合适的药材,熬出一个?最温和?的方子?。 精心熬制好的汤药盛了上来?,云珠忙端上,准备喂给小格格,却被院正阻止:“娘娘,这药不能小格格喝。” 云珠抬起眼皮,满是血丝的眼珠盯着院正。 “小格格伤了肠胃,不能贸然用药,得让乳母喝了药,待药力入了奶.汁,再喂给小格格,慢慢温养。”院正如?是解释。 云珠忙让人召来?其余乳母,确保身子?康健后,让她?们喝下药汁。 “这样,小格格便?能好了?”云珠期待地看着院正。 这… 院正手一颤,“娘娘,此事已非人力能定,不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第122章 病愈 “尽人事,听天命?”云珠呢喃着,摇摇欲坠,似乎一碰就碎。 “不,我不信命!”院正隐晦的说话没让云珠死心,她眼不错地盯着,让乳母一滴不剩的将药喝了下去,又不断用?湿帕子擦着乌那希的嘴唇,苍白干裂的嘴唇被湿润地初见红晕。 永和宫动静如此之大,后宫之人早便得到?了消息,虽说心中多少嘀咕着德妃未免小题大做,但还是派人送了礼物过来。 不断的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远超平日额娘议事的情景。 胤禛和胤祚迷迷糊糊睡醒,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胤禛睁开眼,见夏荷正在?外?面查看着账本?,其他宫女也没有盯着他们,笨拙的小手?将床头架子上摆放着的衣服拿来,费劲地穿好,又将胤祚严严实实地包好,两人手?拉着手?,从床上轻手?轻脚地下来,偷溜进了隔间,去守着小妹妹。 却没想到?,隔间里的人更多,往日正在?议事的额娘,也坐在?摇篮前,胤禛由于?被抓包,一下子就涨红了脸,胤祚却咧开嘴,笑得牙齿全露了出来,摇摇晃晃向云珠走去:“额娘,抱!” “别来!”云珠厉声叫停了胤祚的动作,胤祚迷茫地看向云珠,又转头看向胤禛,好半天,终于?意识到?云珠在?凶他,嘴一瘪,眼圈一红便要哭出来。 云珠却顾不上安抚胤祚。 她严厉地瞪着兄弟来,高声喊道:"夏荷,夏荷何在??"远远听见云珠召唤的夏荷,仓促跑来,见到?以为?睡在?床上的胤禛和胤祚,脸色瞬间煞白。 “娘娘,奴婢有罪。”夏荷毫不犹豫便跪在?地上请罪,膝盖和地面接触,发?出沉闷的响声。 云珠不是喜欢磋磨下人的主子,在?永和宫中也素来宽宥,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情形基本?没有,但这次,夏荷跪在?地上请罪,也没有消去她的怒意,一个?女儿还躺在?摇篮里生死未卜,又有两个?儿子闯了进来,小孩子本?就容易夭折,若是感染上风寒,将三?人都?折了进去,该如何是好。 别说遇见,光是想象,云珠的心里便如火烧火燎,难受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赶紧将两个?阿哥抱出去。”云珠急急吩咐,见着胤祚不知所措,胤禛眼中也满是不安的样子,云珠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柔声安慰:“胤禛,乖乖的带着胤祚去练字,妹妹现在?不舒服,额娘先陪陪妹妹,等妹妹病好了,额娘再找你们。” 胤禛到?底比胤祚大了两岁,在?胤祚还懵懵懂懂的时候,胤禛沉默半晌:“额娘,妹妹会死吗?” 这些年里宫中也不是没有孩子夭亡,已经初步明白了死亡意义的胤禛,眼中的惶恐再也不能遮住。 “不会!”云珠深吸口气?,既是安慰胤禛,也是说服自己:“不会,妹妹不会有事。” 胤禛和胤祚一步三?回头的随着夏荷走了出去。 望着胤禛和胤祚的背影,云珠又填一份担心,几年下来,永和宫里规矩还是松懈了,需要整顿一番,云珠如是想着。 同样的想法亦出现在?夏荷的脑海。 回了厢房后,夏荷赶紧熬了预防风寒的汤药,劝着两人喝下,之前没有看住两人已经足够夏荷愧疚,若真染上了风寒,夏荷感觉自己真是万死也难逃其咎,真是这两人日子过好了,警觉都?失去了。 但这些整顿,警觉都?是后话,此时的当务之急,便是让乌那希恢复健康。 在?乳母喝下药汁,太医判定?奶水已经有效后,云珠立时便让乳母将带药的奶水喂给了乌那希,乌那希虽然烧得很是难受,但腹中已经饥饿,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张大嘴努力吸.吮着,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 这份求生的渴望,让云珠看得眼泪直掉,没多久便打湿了手?中的帕子。 “刘太医,小格格能喝下药,是不是快好了?”天已经大亮,刘太医上差当值的第一时间便收到?云珠的召唤,拿着药箱到?了永和宫。 对小格格望闻问切一番,翻看了院正写下的脉案,又和院正嘀嘀咕咕一番,刘太医向云珠表示,院正的方式,确实是对小格格最好的治疗办法,若是能顺利喝下药,能仔仔细细地养着,小格格才有痊愈的可能。 满怀希望的云珠望过去,却只见刘太医神色格外?凝重?,他屏住呼吸,直直地盯着小格格,食指在?桌上案无声的敲击着,好似在?计算时间。 云珠知道术业有专攻,也不敢贸然说话,打断刘太医,却见刘太医突然眉头一拧,几步走到?乳母旁:"快松开。"话音刚落,却只见小格格将刚喝下的奶,悉数吐了出来。 饶是以云珠的心智,在?巨大的希望后又迎来失望,也大受打击,早已哭红的眼眶中,又有泪水滴下。 “现在?情况如何?”人还未至,声以先到?。 这却是早上见院正开了药后,匆匆赶去上朝的康熙,又在?下朝后第一时间赶回永和宫。 平日里,康熙到?来的时候,永和宫里都?是温情脉脉,胤禛在?读书习字,胤祚在?一旁拿着本?书捣乱,云珠温柔地注视着两人,偶尔帮着断断官司,永和宫里的宫人更是各司其事,有条不紊,从不见慌忙。 这一日的永和宫,却笼罩在?一片凄风苦雨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愁绪,就连永和宫这个?宫殿,看着都?比往日晦暗起来,之前的温馨、日常好似只是康熙梦中的幻想。 这让康熙愈发?恼怒,只将那乳母打板子逐出宫外?,还是轻饶了她。 “万岁爷,院正说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见着康熙,云珠好似看见了救命稻草,忙抓住他龙袍的下摆,将在?她心中盘桓一整天的心惊肉跳之语告知。 正当云珠说着话的时候,乌那希又“哇”地一口,将之前喝的奶吐了出来。 心疼不已的云珠将小格格从乳母怀中抱过来,搂着乌那希,在?殿里来回走动,安抚着她的情绪。 许是感受到?母亲熟悉的气?息,乌那希一反之前的哭闹,瘪了瘪嘴,将小小的额头靠在?云珠的脖颈之间。 热乎乎地小身子将云珠心也烫的暖暖呼呼。 “乌那希不能喝奶?”康熙拧着眉,看着乌那希衣襟上吐上的奶。 云珠苦涩的点头:“也不知是加了药后,乳母的奶味道让乌那希喝不习惯,还是她肠胃弱,受不了药性?。” “太医说得喝下药奶,乌那希才有可能痊愈。” 康熙手?指上碧绿的扳指疯狂转动,这是他心烦意乱之时下意识的举动。 转动的扳指渐渐停歇,康熙也下定?了决心。 “朕乃天子,富有四海,朕之言,便是天命。” “梁九功,传朕旨意,在?良家子中选乳母入宫,务必要选到?小格格能入口之奶。” “张榜,召擅长小儿科之人为?小格格看病,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治好小格格,均有重?赏。” “再传朕旨意,取金赐各大佛庙、道观、喇嘛,为?小格格点长生灯,再派人去五台山,请大师傅为?小格格念经。” “召萨满巫师入宫,为?小格格祈福。” 一道道旨意毫不停歇,从康熙嘴里说出,云珠呆呆地看着康熙,这一刻,她只觉得康熙的背景格外?伟岸。 康熙的到?来,给了云珠依靠和支撑,云珠一直强自提起的那口气?,稍稍松懈下来,她收起白日里浑身是刺的模样,温柔地抱着乌那希。 乌那希在?母亲的怀抱中睡过去,身上的难受好像都?已经得到?了缓解。 康熙柔和地凝望着这对母女,眼中的肃杀之意,亦淡了下来。 这几道旨意,很快便盖上章,通传四方,小格格之病,虽是后宫事,但康熙旨意一出,连前朝都?颇为?侧目,在?这之前夭折过许多皇子皇女,从没有如此大动干戈,这次也不知是德妃太得圣心,还是小格格颇得宠爱,亦或是两者皆有。 但无论是哪种猜测,前朝后宫都?有着一个?共识,还好这只是一个?格格,闹不成大乱子,就连太皇太后都?只敲打康熙几句,便将这事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毕竟再怎么着,康熙也不可能因为?宠爱小格格而做出废太子这等荒唐事情。 只不过云珠之前辛辛苦苦积攒的好感,一朝清零,成为?太皇太后眼中的恃宠生娇之人。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83节 但和乌那希的命比起来,一点名声又重?要吗。这两者甚至无法摆在?天平的两端衡量。 京中家世清白,尚在?哺乳期的妇人被一个?个?送入宫中,潭柘寺上的长生灯亮起,五台山上佛前贡上佛经,由得道高僧念经昼夜不停,白云观里观主亲自主持盛大的祈福仪式。 也不知是哪方神佛起了作用?,在?云珠越来越焦虑之时,在?又换了一个?乳母后,乌那希终于?能够喝下奶而不吐出来。 云珠凝神,盯着乌那希的嘴,大气?也不敢呼,待过了一盏茶,确实只见乌那希啪嗒着嘴睡得香甜,再没有将药奶吐出,云珠大喜过望。 “赏,重?重?有赏。” 脸色沉静的青年女子,行过礼后又不声不响地去照顾小哥哥,这不卑不亢的模样,很让云珠满意,思索着若对方愿意,便一直将她留在?宫中陪伴着乌那希。 自从乌那希能够喝入药汁而不吐后,情况便一日好过一日,太医院院正和刘太医诊脉之后的神情也愈发?轻松。 望着乌那希消瘦的笑脸重?又有了肉的模样,煎熬了许多日子的云珠,终于?能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这些日子你都?瘦了。”康熙抚摸着云珠憔悴的脸,很是心疼。 “乌那希没事,臣妾便别无所求。”胤禛和胤祚都?没得过如此惊险的疾病,这是云珠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叫恨不能以身代之,她的脸贴上康熙的手?,感受到?一阵心安。 在?乌那希这儿,康熙尽到?了为?人父的责任,这便够了。 云珠垂下眼,淡淡想着。 秋风起,夏日尽,乌那希终于?得到?院正的松口,可以不喝药了。 “乌那希是不是彻底痊愈了?”云珠满怀希冀地看过去。 正在?看着奏折的康熙亦是放下了手?中事情。 院正苦笑着解释:“万岁爷,德妃娘娘,小格格虽然现在?已经无需喝药,可正常饮食,但这病却是伤了元气?,若不是胎中养得够好,能不能熬过去都?得两说,日后小格格务必注意调养,注意饮食,绝对不能劳累,更不能受凉,否则还会有性?命之忧。” 院正也是被康熙这次的大手?笔吓到?了,他自诩也见过不少大场面,但如康熙这般,将前朝都?搅动起来,属实少见。 素来圆滑,说话留一半的院正,一狠心,将最坏情况提前告知,以防不注意小格格再病,又得大动干戈。 云珠不可置信地看向刘太医,只见刘太医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这简直便是晴天霹雳,乌那希很快就会痊愈,是支撑云珠这些日子的信念,临了临了,却突然被告知,日后乌那希较之正常人也将大为?不如,这消息将云珠震在?原地,她茫然地看向康熙。 康熙亦是心头大恸,对于?乌那希,康熙真真切切是付出过感情的,在?他的诸多子女中,康熙敢拍着胸脯承认,除了太子,他在?乌那希身上倾注的感情最多。 永和宫里寂静无声,云珠只能听见心脏在?胸腔里的跳动之声。 “朕知道了!”康熙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终于?承认,还是有人力不能涉及之处。 太医院院正和刘太医行礼离开,去往永和宫后罩房住下,这些日子为?了照顾小格格,他们将铺盖卷铺在?永和宫中,日夜轮换。 院正一进房间,便开始收拾东西,刘太医略一思忖,也明了院正的意思。 事急从权,小格格情况实在?过于?危机,他们才破例住在?宫中,现如今小格格已经稳定?下来,需要长期静养,已经不需要太医时刻盯着,刘太医也忙着收拾东西。 “我还以为?这条命要留在?宫中了。”老?成持重?的院正,在?事情结束后,没忍住吐露心声。 刘太医也是劫后余生的模样,但让刘太医选,他还是愿意拜德妃的码头,富贵险中求,这些年来,他家的日子已经较以前好过太多。 “凭着万岁爷的宠爱,小格格日后也算无虞了。”刘太医低声说道,作为?这场对话的终结。 须发?皆白的院正从顺治朝便在?太医院当值,见过的事情远非刘太医能比,清宫中的宫女,又有哪个?能过上好日子呢,即使再受皇父宠爱,最终也不过就是外?嫁抚蒙的下场。 和硕纯恪长公?主由于?吴三?桂的叛乱,在?宫中幽禁了这么多年,两个?幼子还是被处死了,这日子又如何能说好? 院正心里叹息一声,作为?医者,该说的他已经说了,更多的事情,也非他能置喙。 这个?事情,院正能够想到?,云珠只会比他想到?的更早。 毕竟,和硕纯恪长公?主及她的幼子,庶子,在?宫中的一应供应,全部都?经过了云珠的手?,康熙二十年的时候,尽管云珠还怀着身孕,但也听说了康熙将纯恪长公?主膝下的孩子全部处死之事。 尽管三?藩已削,但大清需要依靠姻亲的婚事并不少,蒙古如此多的部落,无不祈求着康熙将女儿下嫁,以示和天家关系亲近。 然而公?主嫁去蒙古,先不说大漠风沙之烈,也不提生活条件艰苦,仅一点,蒙古离京城路途遥远,嫁入蒙古,便很难回京,宫中那么多嫁在?蒙古的长公?主,又有几个?能回到?京中呢,就连太皇太后的亲生女儿,也是多年没有回京了,徒留太皇太后深深思念。 云珠简直不能想象,日后她的女儿被嫁去蒙古,母女多年不得相见的情形,她的乌那希,那么小,那么弱,她捧在?手?心里尚且放心不下,又怎么愿意女儿离她远去。 将永和宫搅地天翻地覆的乌那希,在?解决了身上的不舒服后,又陷入了甜甜的梦香。 云珠痴痴地看了摇篮里的乌那希,久久不愿离开。 直到?康熙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趁着心里头还有勇气?,云珠直直跪下。 “为?何行此大礼?”康熙一惊,便要将云珠扶起。 然而云珠却固执的跪在?地上不起:“万岁爷,臣妾求您件事。” 康熙伸出的手?收了回去,和云珠同床共枕不少时间,对于?枕边人的性?情,他也不是毫无了解,他知道云珠不是没有城府之人,能让她跪地哀求的,必非小事。 “何事?”康熙凝神思索,云珠到?底所为?何事。是后宫之事吗?可云珠在?后宫中话语权已不低,一般事情难不倒她,那是前朝之事?但云珠向来恪守本?分?,从不向前朝伸手?。 康熙想了许久也没想到?云珠所求何事,但,无论她要求什么,看着云珠憔悴的脸庞,康熙都?打算若不是太过分?,便直接应了就是。 “万岁爷,臣妾求您,待乌那希长大了,不嫁予蒙古。” “大胆!”康熙冷冷斥责。 云珠的话音刚落,康熙原本?准备应承的话语再不能说出口,已经伸出的手?又缩回了袖子。 饶是康熙已经猜到?,云珠所求绝非易事,但也没想到?,她会给他出这么大的难题。 大清还在?关外?之时,便和蒙古守望相助,蒙古的贵女一代代不停嫁给爱新觉罗家族,爱新觉罗家族的女儿,也不断地嫁入蒙古诸部,蒙古和清廷,就这样一代一代的,交织成错综复杂的关系。 随着清朝入关,从世祖开始,便有意识的在?减少蒙古女子在?宫中的话语权,世人都?说世祖是被孝献皇后董鄂氏迷了眼,殊不知,这又时不时世祖借着孝献皇后之后扫除蒙古势力。 在?康熙的后宫中,蒙古妃子存在?感更弱,高位妃嫔全是满族出身,再也无早些年后宫中被蒙古女子占据天下的情况。 但,和蒙古的亲缘不能如此断掉,既然皇帝不娶,那公?主下嫁势在?必行,这甚至都?不是康熙本?人凭着喜好能决定?的事情。将公?主嫁去蒙古,是基本?国策,是政治博弈。 康熙再如何喜爱云珠,也决不能答应她这个?要求。 云珠却并未被康熙的冷脸吓到?,此时的云珠,单纯的就是在?赌,赌的是康熙对于?女儿的不忍之意,没有计算,没有筹谋。她也知道,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使机关算尽,也未必能达成目的,不如干脆点,直截了当将话挑明。 “这不可能。”康熙没有犹豫,断然拒绝。 云珠的心,好似沉在?冰窖之中,终究还是她痴心妄想了,对于?帝王而言,又有什么比维持他的统治更重?要呢。 “万岁爷,太医都?说了,乌那希身子弱,需要好好养着,蒙古气?候、环境都?不如京城,您将乌那希嫁去蒙古,这是生生要了她的命啊!”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云珠脸颊划下,她嗓子喑哑,隐隐能感觉到?血腥之意。 康熙站起身,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步,他沉思着,与蒙古联姻的策略不能改,但乌那希病了这一场,将她嫁入蒙古,能活多久还真难说。此时正是康熙对着病重?的女儿怜惜最盛的时候,望着襁褓中刚从鬼门关救回的女儿,他也不愿意乌那希白送了性?命。 理智与情感在?康熙的头脑里不断的斗争,来回拉扯着,总难找到?两全之法。 “既如此。”康熙拧着眉头,勉强找到?一个?均衡之道:“日后我在?京城给乌那希赐公?主府,让她带着额驸长居京中。” 这已经是康熙最大的退让,云珠从康熙的神色中看出此意,忙向康熙谢恩。 这一次能有此成果,云珠已经很满意,公?主下嫁,能够有独立的公?主府,和额驸感情不好,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不是难事,康熙既然答应将乌那希留在?京中,云珠便有把握,保证乌那希不受委屈。 兵荒马乱的大半个?月终于?过去,永和宫里小格格熬过了重?病的消息便如同插上翅膀,很快便传遍后宫,这让不少等着看热闹的人银牙咬碎,还要给永和宫送来礼物,为?小格格的健康道贺。 云珠将各宫礼物全部都?交给秋菊打理,登记造册入库,一套流程很是熟练。然后又在?库房里找到?合适的回礼,安排着稳重?的人送回去。 腾出手?的夏荷,也着手?整治永和宫的规矩,不能春杏不在?,永和宫便如此不成样子。 永和宫里,人人都?忙碌起来,但这个?忙,较之前些时日的愁云惨淡全然不同,是一种活力四射、生机勃勃的忙,好似永和宫突然充满了生命力一般。 云珠笑眯眯地看着宫人们斗志昂扬的模样,笑着走到?胤禛和胤祚的厢房,此时的胤禛和胤祚,正头靠着头,担心着乌那希。 乌那希的病,让云珠忙得焦头烂额,又担心胤禛和胤祚染上病,云珠也许久没有见过这哥俩,全靠夏荷在?中间传话。 好在?胤禛和胤祚都?是懂事的,并没有被额娘冷落的不忿之感,反而每日都?在?关心着妹妹的病情。 见到?云珠笑眯眯地模样,胤禛还尽力维持着兄长的稳重?模样,胤祚却一蹦三?尺高:“额娘!” 云珠笑着将扑向她怀中的胤祚抱住,又搂住强装镇定?的胤禛,一手?环抱住一人,安抚着他们这段时日以来的惊惶情绪。 胤禛的耳后根悄悄红了,他偷偷将眼泪擦在?云珠的衣服上,情绪更为?外?露的胤祚,抱着云珠嚎啕大哭,这俩风格迥异的儿子,都?让云珠心疼不已,搂了许久许久。 乌那希的痊愈,好像为?清宫中带来了无数的生机,在?随后的半年里,后宫里喜讯连连。 康熙二十一年十月,佟佳皇贵妃诊出有孕,十一月,贵人郭络罗氏诊出有孕,十二月,宜妃诊出有孕,康熙二十二年,二月从五台山还愿回来,云珠再次确诊有孕。 “你是说,我又有孕了?”听着刘太医的诊断,云珠满心都?是不可置信。 而刘太医斩钉截铁的点头,让云珠满是担忧,距离上一次生子时间尚带你,如此频繁的产育,实在?过于?伤身。 忧心的云珠找刘太医开些补药,却被刘太医断然拒绝,甚至言说云珠身体底子不弱,无需进补。云珠私下忖度着,这是否是她穿越时空,得到?的好处? 后宫中喜讯连连,让康熙龙心大悦,趁着兴头,康熙下旨,将从小抱养在?宫中的恭亲王常宁之女封为?和硕纯禧公?主,并允她回家,承欢父母膝下,不再让骨肉分?离。 第123章 种痘 喜讯连续不断,康熙二?十二?年,四?月,钮祜禄贵妃诊出有孕。 帝王有子,乃天将?吉兆,清宫之中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么扎堆的来过孩子了?,不仅康熙喜悦,就连前朝大臣,也纷纷上表,表示天佑我大清。 云珠的这次有孕,倘若真如刘太医所言,对身?子损伤不大,甚至可以说,她这次有孕的时机,真真是恰到好处。 在康熙为了乌那希大动干戈之时,太皇太后虽然没有多言语,但在得知了?云珠还求着康熙答应乌那希嫁人后不出?京城,太皇太后多少觉得云珠心大了?,需要好好敲打。 正当太皇太后在思?索着用什么方?式才能敲打到云珠,又?不伤到两位皇子的体面时,苏麻喇姑回话,永和宫德妃有孕。 听到这话,太皇太后不得不放下琢磨许久的念头?,毕竟,德妃怀着的,是皇裔。 加上云珠腹中这子,她已经孕育了?四?个?孩子,并且前三个?全部养活,在宫中嫔妃中,无出?其二?。 对太皇太后而言,什么事情也没有爱新觉罗家的传承重要,一个?年华正盛,能生会养的妃嫔,正是后宫中所需要的。 看在爱新觉罗的血脉的份上,太皇太后看云珠都顺眼许多,之前她认为堪称僭越的话语,也被?轻轻放下。 太皇太后的这一番心理活动,云珠全然不知,她此时正头?疼于宫务该如何处理。 此时宫中的高位嫔妃,除惠妃,荣妃之外,其余几?人?均有身?孕,佟佳皇贵妃苦求孩子多年,在刚刚诊出?有孕的时候,果断地闭门养胎,再也不过问杂事。 这番作派,反而让康熙对她印象好上几?分。 佟佳皇贵妃本就不掌宫权,她的闭门不出?对宫中诸事影响不大,后宫之中按部就班,未起波澜。 等到宜妃有孕,翊坤宫里有了?两个?孕妇,宜妃不仅要养胎,还得照顾胞姐郭络罗贵人?,一时见焦头?烂额,分不出?心神处理公?务。 云珠几?人?搭把手,将?宜妃主管的这些事情接了?过来。 等到云珠怀孕,她距离上一次生产实在太近,虽有刘太医保证,但她也不敢过于消耗精力,将?她所负责的宫务收拾收拾,全部交给了?永寿宫。 钮祜禄贵妃也是大家族里精心培养的,在宫中这两年,虽说位份是一人?之下的贵妃,但宫权还得和几?个?妃位平分,这事一直让她郁郁,当云珠将?账本对牌让人?送到永寿宫,钮祜禄贵妃半点磕巴也不打的接了?对牌,想要一展身?手。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84节 但天不遂人?愿,钮祜禄贵妃好不容易将?散落的宫权收到手中,惠妃,荣妃也开始唯她是瞻之时,哐当,天降惊雷,钮祜禄贵妃也有了?身?孕。 钮祜禄贵妃这胎是头?胎,自从诊出?了?身?孕后,怀相一直不好,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去,甚至到了?喝口水都吐的程度。 不得已,钮祜禄贵妃召来惠妃和荣妃,将?宫权悉数交付,让两人?商量着办。 对钮祜禄贵妃而言,她有身?孕,是痛并快乐着的一件事。 痛苦在于,她费尽心血,好不容易收拢的宫权,又?要分散出?去,快乐在于,后宫女子又?有谁不想要血脉相连的孩子呢。若真仔细估量,她有孕带来的欢乐,远超其他的遗憾。 然而对惠妃和荣妃而言,这事却截然不同。 和钮祜禄贵妃这种大家族的女儿?,从小按照大家族当家夫人?培养起来的人?比起来,惠妃和荣妃家里不过是包衣,在家里从未接触过大家族里的弯弯绕绕,早年仁孝皇后去了?后,她们俩也管过一段时间宫中的事情,但也只是勉强承担罢了?,许多大事还是太皇太后甚者康熙把着,才没出?什么岔子。 多年之后,偌大的后宫之事,再次交托给两人?,莫说其他人?如何想,惠妃和荣妃心中都很是忐忑。 延禧宫里,惠妃和荣妃对坐,一人?捧着一杯茶,啜饮着。 茶汤清亮,茶香袅袅,入口微苦,后又?回甘。 荣妃慢悠悠的饮着茶水,惬意?地眯上眼睛。 年少时便是急性子的惠妃,不如荣妃如此自在,匆匆喝了?两口,便将?被?子放下焦虑地来回踱步:“宫中这几?年事情愈发多了?,万岁爷威严日重,一个?不好,我吃了?瓜落没事,若影响了?胤禔,我这罪过可大了?。” 荣妃掀起眼皮,瞥了?惠妃一眼,淡淡笑了?。 “别装出?这副样子,有什么办法赶紧说出?来。”惠妃和荣妃同年入宫,再没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同样是有儿?子的人?,荣妃心中难道就不慌吗?她这般模样,不过就是证明,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与年少时的事事争先,不服人?后比起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惠妃的那份心气已经散去,对此时的她而言,能平平安安在宫中待着,不惹事连累儿?子,就是她最?大的期盼。 荣妃也不卖关子,她用帕子按着嘴角,遮住意?味深长的笑意?:“我们笨手笨脚的,做不来这些,宫里不还有蕙质兰心之人?吗?” “你是说…”惠妃迟疑着,蕙质兰心这话一说出?来,惠妃便明了?荣妃的意?思?,毕竟,宫中得到万岁爷如此称赞的,只永和宫德妃一人?,“可她也怀着身?孕,能行吗?” “之前她不也怀着身?孕管过宫事吗?如何她那时能行,现在却不行了??”荣妃自信满满地笑了?:“我们多去几?次,一次两次的能拒绝,拒绝次数多了?,她在后宫经营的形象还要不要了??万岁爷又?该如何看她?” 无数想法浮现在惠妃的心间,她微妙的直觉让她觉得忽视了?什么,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将?什么忽视。 “再说,我问过太医了?,德妃这胎,养得很好,再管着宫中的事,也就是捎带手罢了?。” 荣妃的这句话,如同一个?小小的石头?,砸到了?天平的一端,让惠妃下定决心。 “你说得是,这是好事,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惠妃喃喃自语着,将?自己?说服。 事不宜迟,惠妃和荣妃达成共识后,次日便携手到了?永和宫中。 “此事不可为。”笑意?盈盈招待两人?的云珠,在听了?两人?的来意?后,笑容纹丝不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对你只是举手之劳,怎么就不可为了??”岁月的流逝消磨了?惠妃的心气,但没有磨掉她易怒的性子,云珠刚刚拒绝,还不等她说出?理由,惠妃便嚷嚷出?声:“再说了?,之前你不也怀着孕处理过宫务吗?怎么那时可以,现在便不行了?。” “莫不是,德妃娘娘现如今已经看不上我们,只有万岁爷才能请得动您?” 云珠孕后格外畏热,尚未到夏天,她已经拿着团扇开始扇风了?。 听着惠妃那意?有所指的话,再看着荣妃闲坐钓鱼台的模样,云珠手腕陡然加快速度,挥动团扇涌出?更多的风,吹熄心头?燥热,她严词否认:“惠妃娘娘说得又?是哪里的话,我如何敢有如此大不敬想法。” 这个?指责,云珠绝不会认下,莫说名声不重要,更别说只要康熙明白她不是这样的人?便可以。 同样为人?母,惠妃和荣妃知道要为儿?子考虑,云珠又?怎么会不为胤禛,胤祚和乌那希考虑呢? 无论如何,胤禛,胤祚和乌那希都不能有一个?侍宠生娇,骄横跋扈的母妃。 云珠顿了?顿,露出?惊惶之色:“只是胤禛马上就要种痘,我现在满心都被?这事占据着,实在腾不出?空来处理其他事情。” 种痘! 这两个?字如一道闪电,划开惠妃混沌的思?绪,她一直忽略了?的事情原来是这个?。 天花就是满人?的天敌,这些年来被?天花夺去生命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连世祖爷也是患了?天花失了?性命,民间甚至传言,万岁爷能压过二?皇子福全夺得皇位,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已经出?过天花,抵抗住了?这个?恶魔的侵袭。 对于天花,满人?闻之色变。 世祖亡于天花,这让康熙自登基之后放了?很大心力在天花之病上,康熙下旨全国,征召有才之士,进献治天花之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多年持续不断地研究下,终于,翻遍了?古书,有人?进献了?种痘之法。 时间要追溯到康熙十七年,时年五岁的皇太子胤礽染天花,心急如焚的康熙传令全国征求名医,金华人?傅为格出?现在康熙的视野中,在他的悉心照料下,一个?月后,皇太子的天花被?治好,而傅为格被?晋升为武昌府通判。 在傅为格晋升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种痘方?法献给康熙。 种痘,古已有之,最?早可以追溯到宋朝时期,传说宋朝真宗或者仁宗时期,四?川峨眉山有一个?神医,极为擅长种痘,后来被?征召到了?开封府,甚至还为宰相之子王素种痘成功,王素种痘之后活到了?六十七岁,等到了?明朝,人?痘接种技术更加成熟,明朝隆庆年间,宁国府太平县之人?开始种痘,逐渐蔓延大明王朝,这让天花的威胁小了?很多。 可惜,明朝末年战乱频发,百姓生如蝼蚁,为了?活下去已经竭尽全力,即使是达官贵人?家中,也没有心思?花在种痘之上,种痘之法,逐渐失传。 这才让清朝入关之后,一直不知这个?方?法,许多人?白白失了?性命。 这次终于有人?从废纸堆里将?种痘之法翻找出?来,实在让康熙欣喜若狂,立时便要求进行试验,圈定一个?小型行宫,不许外人?进出?,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又?在宫中挑选身?强力壮宫女三十人?住入行宫,待一切准备完毕,命傅为格将?痘种在她们身?上,很快,这些宫女开始出?痘,明显出?现天花症状。 这让宫女们害怕不已,每日沉浸在即将?死亡的痛苦之中。 但太阳升起,落下,日子一天天过去,宫女惊奇地发现,她们之中居然只有寥寥几?人?离开人?世,其余人?等均恢复了?健康。 结果很快便出?现在康熙的案头?,三十个?宫女接种人?痘,只四?人?没有熬过,其余人?等一切正常。 百分之十三的死亡率,精通西学的康熙很快算出?这个?概率,对于满人?而言,这个?死亡率简直低得惊人?。 如获至宝的康熙很快下诏,要求满蒙贵族都需要种痘。 然而新事物?出?现总会有质疑的过程,康熙的旨意?,虽然无人?敢违抗,但不少人?心里都犯着嘀咕,不知这是不是康熙想整治自己?家族的手段,毕竟天花的死亡率惊人?,万岁爷突然下令,让他们家族中的人?主动感染天花,这不是变相赐死又?是什么呢? 种痘之法推进格外艰难,甚至还闹出?了?不少笑话。更别提蒙族亲王们,更是视种痘之法为诅咒,无论如何也不愿尝试。 在推行了?几?年之后,种痘之法依然被?束之高阁,并未如康熙预料般,被?满人?和蒙人?所接受。 疑惑地康熙召来亲信询问原因,得知了?这个?让他哭笑不得的状况,为稳定人?心,平息谣言,更是为了?更好的推广种痘之法,康熙毫不犹豫下旨,种痘,先从皇子开始。 康熙下旨之时,皇太子胤礽已经出?过天花,大阿哥胤褆和三阿哥胤祉正寄住在宫外,亦出?过天花。 宫中皇子,只有胤禛、胤祺、胤祚等人?未出?过天花,在这几?人?之中,胤禛居长,是第一个?要种痘之人?。 若不是这些皇子年岁尚小,唯恐承受不住,康熙恨不得他们刚出?生便种上痘。 此时胤禛已经六岁,即将?去书房读书的年纪,这在康熙看来,便是长大成人?的标志,可以种痘了?。 遂急召傅为格进京,为胤禛等皇子种痘。 云珠亦被?告知胤禛需要种痘事宜,许是担心云珠不许,康熙的神色格外严肃,是命令,而不是商量。 但,云珠本就不打算反对此事。 天花的危害,她这些年在清朝已经见识的足够多,上至王公?贵胄,下至贩夫走卒,谁都可能被?这个?恶魔选中,更何况天花好像天生便克满人?,比之汉人?,满人?和蒙古人?得了?天花后,死亡率更是一骑绝尘的高。 这让云珠早已为胤禛几?个?孩子的健康忧心不已,她实在不敢想象,倘若孩子被?天花感染上,她该何等绝望。 因此,与康熙预料中的反对不同,对于种痘之事,云珠很是支持,在她已逐渐模糊的记忆里,疫苗是有效防止病症的一种方?式,更何况历史上胤禛能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就代表这次的种痘没能对他的健康造成威胁。 欣然应允的云珠,还不知道,她以前接种的疫苗都是安全的灭活疫苗,而这种的痘,里面的病毒还有活性,并不如她想象一般安全。 总之,在康熙提到这件事后没多久,傅为格进京,行宫也准备好,就待钦天监算出?吉日,开始种痘。 惠妃和荣妃,正是在这个?时候来找的云珠。不仅惠妃,甚至因为胤祉也无需种痘,这件事情也让荣妃忽略过去。 被?云珠以此理由拒绝,同为人?母的惠妃和荣妃再说不出?其他说服之语,甚者她们敢保证,若是将?这个?事闹到康熙面前,受到训斥的绝非眼前的德妃。 胤禛作为皇子,亲自种痘,这不仅是保证他的安全,更是有着政治意?义,康熙很是在意?。 种痘场所在玉泉山行宫,康熙准备携同胤禛前往。 然而,在收到为胤禛收拾行李的旨意?后,云珠却不顾身?孕,求到乾清宫,希望能随行前往玉泉山行宫。 “不行。”康熙脸色铁青,听着云珠这堪称天方?夜谈的想法:“你还怀着身?孕,绝不能冒险。” 云珠顾忌着肚子,没敢做出?大的动作,她只坐在椅子上,眼泪簌簌直下:“万岁爷,胤禛从小就离开了?臣妾的身?边,等他回宫,臣妾又?有了?胤祚,胤祚刚出?身?时身?体不好,臣妾精力更多用在胤祚身?上,有意?无意?间,对胤禛总是疏忽了?许多。” 想到这,云珠更加难受:“好在胤禛是个?懂事的,从没有埋怨过我这个?额娘,还能帮我管着胤祚,让我轻松许多。” 云珠已经忘了?修饰,直抒胸臆:“种痘的法子,必然是好的,但再好,也要得一次天花,这不易于在鬼门关闯一圈,在很多地方?,我都将?胤禛忽略了?,这等生死大事,作为额娘,我一定要陪在他身?边。” 康熙却无法理解云珠的愧疚之情:“你是胤禛的额娘,你给了?他生命便是最?大的恩情,安能埋怨?” 说着,康熙神色变冷:“莫不是他有怨恨之语。” 云珠心中一跳,慌忙说道:“胤禛再懂事不过,又?如何会心生怨恨,不过是我内心不安罢了?。” “万岁爷,”云珠害怕康熙继续追问,忙转开话题:“臣妾入宫之前,便已经出?过天花,并不会再得,求您让臣妾跟着过去。” 康熙被?胤禛哀求的眼神看得软了?心肠,他犹豫半天,终于拍板:“去可以,但一定不能竭尽胤禛的院子。” 这怎么行,胤禛在屋内受罪,她这个?额娘居然只能隔着远门等着?云珠立时便要反对。 “不然,你便别去了?。”云珠还未言语,康熙便已明了?她的意?思?,淡淡加了?一句。 能去玉泉山行宫也比在宫中干着急强,云珠拍着胸脯,狠狠吸气,安慰着自己?。 得到康熙允许后,云珠便开始为自己?和胤禛收拾去玉泉山的东西。 胤祚也挥着小短手,将?他最?爱的玩具放进云珠包好的包袱之中。 云珠温柔地笑着:“胤祚乖啊,额娘和四?哥出?去治病,胤祚乖乖地待在宫里,听话啊。” 胤祚听了?云珠的安慰,却嚎啕大哭。 “怎么了??”云珠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摸着胤祚软乎乎的脸,细细询问,尽管云珠正在为胤禛忧心不已,却也不能忽视了?胤祚的心情。 “额娘。”胤祚哭得话都说不清楚:“我不要四?哥死!” “怎么会?”云珠严肃了?神色:“是谁和你说的?” 胤祚年纪尚小,云珠担心出?事,从不允许他出?永和宫,这等诛心之言,只能在永和宫中听见,这真是,胆大包天! 云珠心中一紧,已经开始盘算要如何处置胆敢如此诅咒主子的宫人?,却听见胤祚含糊着说道:“四?哥说的,四?哥说他可能要死了?。” 什么! 胤祚的话让云珠如遭雷击,胤禛如何会有这等想法,难道他觉得让他种痘,是他被?父母放弃,让他冒着性命危险换取前朝的太平吗? 在康熙刚下令,胤禛需要种痘的时候,云珠便已经将?种痘的种种和胤禛解释过,当时的胤禛很是镇定,脸色白了?一瞬便表示愿意?种痘,让云珠无需担心。 胤禛素来沉稳,从没让云珠操心过,云珠也忙着收拾行李,做出?行的准备,胤禛这么说,云珠也没察觉到异常,却没想到胤禛居然是如此想法。 这又?怎么可能呢,在云珠的心中,几?个?孩子都是一般重要,没有谁是能放弃的,无论为了?什么,她都不可能将?孩子放弃。 胤禛有了?这个?想法,却半点没有表现出?来,云珠都不敢想,他这样小小的一个?孩子,心思?怎么会深成这样。 必须要尽全力将?胤禛心中的误会解开。 云珠暗下决心。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85节 想到这,云珠再也坐不住,她将?胤祚搂紧怀里,轻柔地擦干净他满脸的泪珠子,小花猫一样的脸又?恢复成白嫩的模样:“四?哥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胤祚将?信将?疑地看着云珠,云珠笑着点头?:“胤祚在宫里乖乖听话,很快额娘和你四?哥就会回来了?。” 胤祚抽抽噎噎地点头?。 匆匆将?胤祚安抚好,云珠心急火燎地去找胤禛,她一路走到厢房,却见到胤禛正看着窗外发呆。 “叩,叩”云珠在门框上敲击几?声,唤回胤禛的注意?。 胤禛脸色一变,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局促地喊道:“额娘。”一边喊一边匆忙将?坐皱的衣服拉扯平整。 云珠鼻子一酸,豆大的泪水滴落下来。 胤禛更加局促,他伸着手,想为云珠擦泪,又?缩了?回来。 这个?动作被?云珠看在眼中,她第一次如此直面的意?识到,胤禛对于她的拘谨。 护住肚子,云珠蹲在胤禛身?旁,认真地看着他:“胤禛,和额娘说实话,你真的不害怕吗?” 胤禛神色未变,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不怕。” 云珠到底必胤禛多了?些人?生经验,之前是没想到胤禛会隐藏,这次仔细观察,看见胤禛下意?识攥住的拳头?。 温柔地将?胤禛攥紧的拳头?舒展开来,云珠柔声细语:“没关系,胤禛,害怕也没关系。” 胤禛疑惑地看向云珠。 只见眼前的额娘,露出?看着胤祚同样的眼神,柔软,包容,爱怜,好似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一样。 这让一直以为云珠更爱胤祚,拼命懂事、谦让,借着照顾弟弟换取额娘欢心的胤禛眼神凝住,全是不可置信。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云珠捂住脸,眼泪掉地更凶。 胤禛缩回的手又?伸了?出?来,笨拙地擦着云珠的脸:“额娘。” 云珠收住眼泪,认真地凝视着胤禛的眼睛:“胤禛,额娘爱你,和爱胤祚、爱乌希那一样的爱你,你无需为了?任何事情改变自己?,你可以害怕,可以不勇敢,可以任性,无论怎样的你,额娘都爱你。” “在额娘的心中,你是最?重要的,再没有任何东西比你更重要。” “让你种痘,也是为了?你的健康,太子也几?年前出?过一次天花,很是凶险,差点没能熬过来,天花这病防不胜防,额娘让你种痘,是为了?让你不得要人?命的天花。” “你明白吗。” 对视的眼睛一眨不眨,好久,胤禛才收回视线,他闷闷说到:“额娘,我明白,但我还是害怕。” “没事的,没事的。”云珠轻柔地将?胤禛搂住:“额娘会一直陪着你。” 胤禛靠在云珠怀里,闻着额娘身?上熟悉的香味,默默地点头?。 母子谈话后,解开了?胤禛的心结,胤禛的笑容都肉眼可见的变多,很快,便要到钦天监定好的日子了?。 康熙对种痘之事无比重视,不仅仅是因为种痘之人?是他的儿?子,更是因为若胤禛种了?痘,却平安度过,他便可以以此告示天下,令全天下推行此法。 皇子率先种痘,又?有何人?会怀疑此法的安全性呢。 为了?祈祷种痘顺利,康熙甚至还斋戒了?三天,直到临出?发前,云珠才见到康熙的身?影。 御辇在前开道,御前侍卫团团围住,后面跟着的便是云珠和胤禛坐着的马车。 这车队不长,正经的主子不过是康熙、云珠和胤禛三人?罢了?。 但在京城中造成的热闹却比任何一次皇帝出?行还要来得大。 谁都知道,天花是多么要人?命的东西,这皇帝居然还要让他儿?子主动得天花,这莫不是脑子坏了?,平民百姓们围着看热闹,深受天花之苦的满蒙贵族,更是眼不错地派人?盯着,时刻等待着最?新消息。 车轮从铺满黄土的地上轧过,留下深深的车辙。 云珠和胤禛坐在同一辆车里,紧紧地将?胤禛搂在怀里,母子俩人?相互依偎,往玉泉山而去。 很快,玉泉山行宫便出?现在眼前。 种痘是件大事,玉泉山行宫早已被?康熙派来的人?打扮地张灯结彩,玉泉山行宫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到了?钦天监算出?的吉时,康熙和云珠一道前往临时的祭坛,向痘神娘娘保佑,祈祷出?痘顺利。 在康熙和云珠祭拜过后,傅为格同样拈香上拜。 得到吉兆后,祭祀便成。 剩下的便是种痘了?,康熙万金之躯不能冒险,云珠腹中还有一子,也不被?允许接触痘种,到了?这一步,胤禛只能独自应对。 康熙命人?在一风景优美之处给胤禛挑了?一个?小院落,院子里服侍之人?均为出?过天花者。 在这院落门口,云珠重重搂在胤禛:“胤禛,额娘在门外等你,等你一开门,便能看见额娘。” 这个?承诺给了?胤禛勇气,他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早被?隔出?来的院子之中。 主动请命的夏荷,亦要追着胤禛的步伐进入。云珠握住夏荷的手,泪水涟涟:“夏荷,我将?胤禛交给你了?。” “主子放心。”夏荷目光坚毅,应过云珠后便头?也不回地进入院子中。 傅为格取来包裹,只见康熙和云珠并肩,站在院落前,山风凛冽,将?两人?宽大的衣裳吹得猎猎作响,两人?却一步也没有挪动,只怔怔地看着院落大门。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傅为格感叹着,向康熙和云珠行过礼后,便也拿着小包袱走入院落中。 云珠直到,傅为格手中的,便是待会儿?需要用在胤禛身?上的痘种。 傅为格一步一步迈入院中,院落朱红色的大门在云珠眼前合上,木门撞上门槛,发出?沉重的闷哼之声,云珠感觉她的心,好似也被?重重地撞了?一下,揪得生疼。 云珠感觉自己?心的一部分,也随着入了?院落之中。 对于有众多儿?子的康熙而言,胤禛不是最?得他喜爱的那一个?,但也不是毫无感情,再加上胤禛的生母德妃很得康熙喜爱,爱屋及乌之下,对于胤禛,康熙多少有了?几?分心疼;更别说胤禛此时的种痘,关系到清朝的长治久安,若是能成,胤禛对于大清朝,是有大贡献的功臣。 诸般复杂的情绪交织,让康熙也站立良久。 大门紧闭的院落里,种痘已经开始,傅为格小心翼翼地打开层层包袱,从中取出?得过天花之人?所出?的痘痴研磨成的粉末。 傅为格用玉挑子挑了?一点粉末,仔细地注入胤禛的鼻子之中。 随后便是无尽的等待。 过了?不知几?个?时辰,天色已经由亮变暗,胤禛鼻子里痒痒地难受,终于没忍住打了?一个?喷嚏。 傅为格听见这喷嚏声,却很是欣喜,站在院落门内,大声喊道:“四?阿哥种痘成功。” 第一关已过。 听见这句话,云珠高高提起的那口气骤然松了?下来,被?夜风一吹,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 一直陪着云珠守着的康熙,心情更加复杂,他上前一步,搂着云珠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眼中晦涩不明,喃喃自语:“会成功的。” 从这一日开始,云珠的心没有哪一日不在煎熬中度过。 种痘次日,傅为格又?隔着院子喊道:“四?阿哥顺利出?痘。” 听见这句话,云珠的手颤抖一下,直直盯着不远处的院门。 云珠不仅将?暂居的院落选在胤禛院落不远处,每日里还守在胤禛院落的门外,随时听着最?新里面传出?来的最?新消息。 没两天,傅为格隔着墙喊话:“四?阿哥高热。” 随行太医里也有出?过天花的,康熙得知胤禛发热的第一时间,便让出?过天花的太医带着足够的药物?进去诊治。 在刚知道胤禛高热的时候,云珠内心并不是那么的担心,她之前也是打过疫苗的,直到打了?疫苗后可能会发生一定的排异反应,发烧是正常现象。 然而,随着院中太医要求药材越来越多,傅为格的声音越来越嘶哑,康熙又?神情凝重地从京中急召太医,云珠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种痘,和后世的疫苗不是一回事。 人?痘虽然比天花好了?许多,但也是有危险存在的。 数不尽的懊悔将?云珠淹没,虽然若是让云珠再做选择,她还是会同意?让胤禛种痘,毕竟筛选的痘痴,毒性都不那么强,若让胤禛毫无防护地长大,谁知道感染上的病毒会有多强。至于说胤禛运气好不会得天花的这个?可能性,云珠从不敢赌这个?万一。太子爷在宫中被?照料的何等细致,真真是一步动十人?跟,云珠敢肯定地说,康熙在自己?身?上费的心思?都没有在太子也身?上花的多,饶是这样,五岁的胤礽也染上了?天花。 天花,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宿敌。 只不过,如果早知道种痘的凶险,她一定会更加认真地陪伴,更加细致地照顾。 “没事的,傅为格在太子出?痘时将?太子照顾得很好,胤禛这儿?也不会有事的。”看出?云珠的心神不宁,康熙搂着云珠的肩膀,腮帮子咬得死紧,还是咬牙安慰。 云珠只能选择相信康熙的安慰。 好在,云珠的这份懊悔刚起,院落里便传来傅为格欣喜若狂的声音:“高热已退,痘开始结痂。” 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云珠捂着嘴,看向康熙,直到看见康熙肯定的眼神,她终于松下紧绷的肩膀。 后面的消息便一日好似一日,又?过了?大概半个?月,傅为格终于将?院门打开,较进入时瘦了?一大圈,脸色憔悴,眼窝下全是青黑,眼中全是血丝。 “启禀万岁爷,德妃娘娘,四?阿哥已出?痘成功,现已恢复康健。”傅为格声音嘶哑,精神却很是振奋。 “好!好!好!”康熙连道三声好:“重重有赏!” 说完,便推开院门往里面走去。 云珠更是迫不及待地跟上。 胤禛以及服侍之人?的衣物?用具已经全部烧掉,现在换上的全是全新衣服,不大的院子中每间屋舍都被?水冲过,又?用石灰水细细洗过几?遍,再熏上艾草,将?院子彻底清洁干净。 夏荷守在正房门口,见着云珠,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跪下直磕了?几?个?头?:“娘娘,奴婢幸不辱命。” 将?夏荷扶起后,云珠走进胤禛住着的正房,只见胤禛已经可以靠着枕头?,冲着进来的父母,他虚弱地笑出?来。 眼皮一酸,眼泪又?滚滚而下,胤禛精神看着不错,但这一番折腾下来,还是瘦了?许多。 “皇阿玛,额娘。”胤禛人?躺在床上,却还是一板一眼地行礼。 “你现在情况可好?”康熙关心地问道。 “回皇阿玛,儿?臣一切都好。”胤禛和康熙说话时,总带着一些拘谨,没有胤祚那般肆无忌惮。云珠看在眼里,却也没想着改变胤禛的这点,对着皇父,谨慎才是好事,胤祚还是被?宠得胆子大了?些。 “很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康熙拍着胤禛的肩,大声夸赞。 胤禛激动地脸都红了?,苍白的脸上多了?许多血色。 “是呢。”云珠匆匆擦干泪:“胤禛,快让我看看,身?上可有留下痘印?” 胤禛羞红着脸,任云珠在他身?上仔细打量。 确认了?胤禛身?上没有留疤,又?由太医院太医们把过脉,保证了?胤禛的健康后,云珠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走,我们回宫,这行宫一日我也不想待了?。”云珠摸着巴掌大的脸,心疼不已。 康熙在一旁闷笑出?来。 胤禛种痘成功,让康熙和云珠的心情都愉快很多,最?近两人?之间一直凝滞的气氛,也被?康熙这一笑打破。 对于云珠所言,尽快回宫的说法,康熙并不反对,胤禛种痘成功之后,等待他的事情就更多了?,他也需要尽快回紫禁城中。 达成共识的几?人?,迅速将?随身?用品收拾好,舍弃随行的车队,一辆马车拉着三人?,轻车简行地回了?宫中。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86节 马车在午门外停下,等候多时的御辇和肩舆已经在等待着了?,云珠牵着胤禛一道坐上肩舆往永和宫走去,而康熙却直往乾清宫而去。 永和宫里,秋菊、冬梅、小欢子、小季子已经在门口摆好了?火盆,云珠的肩舆走到永和宫门前,小欢子忙走到肩舆前,扶着云珠和胤禛下来。殷勤地笑着:“四?阿哥受了?大罪了?,奴才们准备了?火盆和柚子水,您和四?阿哥消消霉运。” 云珠笑着推着胤禛跨过火盆,母子俩牵着进入永和宫,却见一个?肉乎乎的身?影如同炮弹一般冲了?过来,云珠瞧着这冲力,不动神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只见这身?影的目标却不是云珠,而是她身?旁的胤禛。 “四?哥,你终于回来了?!”胤祚抱着胤禛大哭不已,无论谁劝都不愿意?松手,这份哭泣甚至将?屋内安静睡着的乌那希吵醒,也跟着哭了?起来,一儿?一女,一屋内一屋外,同时以哭声迎接着云珠的回来。 云珠苦笑着安慰胤祚:“胤禛刚回来,需要先去洗个?澡,胤祚放开哥哥好不好。” “不好!”胤祚止住哭声,抽抽噎噎抱着胤禛不放:"四?哥,我陪你洗澡。"胤禛轻轻笑出?声来,从云珠手中抽出?手来,抱着胤祚入了?浴房,两人?一道洗了?个?柚子澡。 胤禛刚从水里出?来,乾清宫的旨意?便已经传了?出?来,前朝后宫都已知道,永和宫的四?阿哥,种痘成功,已经完好无损地回了?宫中。 很快,永和宫中收到了?数不尽的拜帖。 第124章 忧心 拜帖如雪花般络绎不绝飞入,尽管云珠以胤禛需要静养为由,拒绝了其他人的求见,但明里暗里的打?探从未停过。更何况康熙需要在前朝推行种痘之法,更需要胤禛出现在人前,向世人展示此法可行。 在得到康熙的暗示后,云珠瞧着胤禛将精神养了回来,索性便在永和宫里开了一个宴会,庆祝胤禛的恢复。 康熙想要将种痘是安全的、可行的这一事告知天下,但世人就是这么奇怪,对?于白纸黑字的旨意,第一反应便是质疑,总是疑心肉食者话语的真实性,若同样?的消息,由家中亲朋私下里传递出来,人们却毫不犹豫地便信了,越是遮掩,越觉得真实?。 宫中妃嫔涵盖满、蒙两族,互相之间姻亲关系错综复杂,云珠肯定,只要胤禛在宴会上健健康康的出现,不出三天,全京城的满蒙人都将听说种痘之法,时间再长?点,漠南和关外收到信也不奇怪。 永和宫一扫自乌希那生病之时便笼罩着的阴霾之相,太监宫女齐上?阵,压箱底的好物件都被翻了出来,立誓要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宴席。 确实?如同云珠所料,后宫妃嫔,无论位份高低,在宴会当日均早早出席。 毕竟,天花,是满人和蒙古人越不过去的关。 胤禛回宫后,云珠命刘太医开了许多滋补方?子?,挽起袖子?亲自下厨,眼不错地盯着给胤禛熬补汤,这满含着额娘爱意的汤,胤禛一滴不剩的喝了下去,这些日子?将养下来,病后的憔悴之色一扫而空,甚至比之种痘前更胖了几?分。 见到这样?的胤禛,所有的妃嫔都眼前一亮,佟佳皇贵妃、钮祜禄贵妃等高位妃嫔边投喂着胤禛点心?,边热切的询问着种痘经过。 地位妃嫔没有资格发言,耳朵却高高竖起,不愿意落下任何一句话。 越听,她们的神色越激动?,谁家没有几?个没熬过天花的亲人呢,甚至有不少人侥幸从天花中死里逃生,脸上?却满是坑坑洼洼的痘坑,很是可怖。 别以为她们离得远就看不出来,眼前的四阿哥出了天花之后,可是半点痂也没有留下,再听见胤禛详细诉说经过,知道会发热、长?痘,但这发热和长?痘痘能被药物控制住。 当然,云珠也没忘了和他们交代清楚,这种痘之法也非绝对?安全,十人中约莫有一人熬不过去。 但这概率,比之之前得天花后那恐怖的死亡率,根本不值一提。 妃嫔们暗自下了决心?,回宫之后一定要给家中写信,让家中的小辈都去种痘。 至此,云珠这次宴会的目的基本达到。 云珠笑眯眯地应和着宫妃们的话,将她们一一送走。 月份渐大,一场宴会便让云珠觉得精神不济,她倚靠在罗汉榻上?,陷入沉思?。 从结果来看,康熙力推的种痘之法,确实?能拯救不少人的性命,但,云珠在玉泉山行宫从头到尾亲历了胤禛的种痘,直到中途还是存在凶险,回宫之后,云珠也问过刘太医,从医术上?看,种痘之法却是可行,傅为的所采用的方?法,是副作用最小的一种。 即使刘太医如此言语,云珠依然感觉不对?,她对?于种痘不明了,但根据以前打?疫苗的感觉,绝大部分人反应都很轻,即使有少部分人发热,过一两天也能自行退去,不会弄出胤禛那么凶险的情况。 一定有哪里忽视了,云珠咬着唇想着。 见过胤禛的种痘之后,云珠心?中一直有个隐秘的忧虑,胤祚只比胤禛小两岁,按着康熙定下的皇子?进学前必须要种痘的规定,最迟还有两年,胤祚便要种痘,然而胤祚现在瞧着虎头虎脑,机灵活泼,但云珠一直记得,胤祚出生时先天不足,养了许久才养成?如今模样?,内里和同龄人比起来,差了许多,受不了风,受不了凉,一到换季时节,隔三差五总得小病一场。 云珠不敢想象,胤祚种痘之后,会是何结果,毕竟,种痘之后死亡率虽然大为下降,但,总还是有人没有熬过。 或许在康熙、以及许多其他人看来,这生存率已经够高,若是连这都熬不过去,真得了天花更加熬不过,但云珠身为人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自己的孩是十人中的那一人。 “小欢子?。”云珠思?索许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给小欢子?下了命令:“去库房取黄金百两,送给刘太医,令他召集医者,共同研究更加安全的种痘之法。” 小欢子?听命,捧着沉重的托盘,去给刘太医传旨。 云珠忧虑地看着,心?中只祈祷着事情能如她所愿。 但,找到更好的种痘之法,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之事,无论云珠如何焦虑,她也必须抑制住这个情绪,耐心?地等待。 对?此时的云珠而言,还有更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考虑。 自从怀了这胎,云珠情绪便格外敏感,易哭易怒易感动?,和怀着胤禛和胤祚时的感觉截然不同,云珠隐隐有预感,腹中这胎,约莫又是一个格格。 云珠已经生育了两子?一女,无论腹中孩子?是阿哥还是格格,她都很是喜爱,但较之阿哥,若是格格,有件事便必须提前操心?起来。 清朝的格格,实?在是惨。唐朝的公?主,权势彪炳,不仅能举荐贤能,甚至还能左右朝堂大事,宋朝之后程朱理学盛行,公?主地位愈发的低,但即使是明朝的公?主,也是从民间选合适之人,驸马一家人在公?主面前俯首臣称。然而清朝的格格呢,一代一代的格格,都是作为联姻之人,为了父兄的江山,远嫁蒙古或者异性王,为大清笼络人心?。 云珠拼着惹怒太皇太后和康熙,为乌希那求了个不嫁出京城的承诺,若这胎亦生女儿?,又如何才能避免她嫁去蒙古的命运呢。 这真是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云珠暗自叹息,摸着腹中已有动?静的孩子?,暗自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也绝对?不会让孩子?嫁去蒙古。 正?当云珠准备潜移默化培养康熙和腹中孩子?感情之时,康熙却突然提出,他要奉太皇太后去古北口避暑,并且一去便要好几?个月时间。 “为何如此之久?”云珠惊诧地问道,夏日暑热难耐,太皇太后每年都出京避暑,康熙孝顺,每每随同,将太皇太后送至避暑山庄,再回京处理政务,年年如此,待夏天将尽,暑热结束,趁着秋高气?爽,康熙再去行宫将太皇太后接回宫中,顺便召见蒙古王公?,与他们围猎宴饮,软硬兼施地向他们展示大清的实?力,让蒙古王公?老老实?实?臣服于大清。 但,这般长?时间的在外,绝非常事,更何况现在宫中有孕之人如此多,佟佳皇贵妃已经进入孕晚期,不知何时便要临盆,钮祜禄贵妃也身怀六甲,更别说宜妃、德妃哪个又不是康熙的心?尖尖,就连存在感最弱的郭络罗贵人,康熙也很是宠了一段时间。 宫中没有皇后坐镇中宫,更需要康熙坐镇,以防万一。 这道理,云珠明白,康熙更加明白,但他并未过多解释,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胤礽也大了,该带他出去走走,见识我大清江山。” 云珠瞬间便明白过来,康熙的这次出巡,涉及到朝政之事,这已经不是她能探听的范畴,云珠沉默下来。 然而云珠的这份沉默却被康熙误会,他以为云珠已经知道这次随行人员中不仅有胤礽,还有胤褆和胤祉,几?个大点的阿哥里,唯有胤禛不在名单内。 他握着云珠的手,好言好语安慰:“这次不是我不愿意带胤禛,但胤禛刚种完痘没多久,我想着还是让他在宫中好好修养,塞外风沙太大,条件也不如京中,便不让他跟随,等胤禛大一点,进学了,我一定带他出巡。” 云珠挑起眉毛,似笑非笑的看着康熙,在康熙刚说出口的瞬间,云珠便明了,康熙误会了她的沉默,但既然康熙愿意给承诺,云珠也不介意这个美丽的误会更久一些。 “你相信朕,朕不会亏待我们孩儿?。”康熙看着云珠的眼神,更加深情。 云珠轻轻地靠在康熙的怀中,闭上?眼睛:“万岁爷,臣妾自然信您。” 等康熙奉太皇太后避暑的车架启程之后,云珠才从各种消息中勉强拼凑出了大致轮廓。 康熙的这次出巡,并不是心?血来潮,此事还得从五月说起。 五月,康熙正?式下旨,派施琅征讨台湾。 自从三藩平定之后,被郑氏家族占据的台湾,便成?了康熙的心?腹大患,康熙二十年,郑经去世,郑克塽掌权,康熙敏锐的感觉到征讨台湾时机已到,任命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总兵官,加封太子?少保衔,剑指台湾、澎湖等地。 时机终于已到,施琅挥兵南下,与此同时,北边漠北蒙古、罗刹国还在虎视眈眈。 此时最怕的便是北边趁此机会掀起战乱,将大清拖入双面作战的境地。 为了巩固边防,避免北边生乱,康熙诏令皇太子?胤礽、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随行,共同巡视北边防线。 在家国大事面前,儿?女情长?自是被抛诸脑后,康熙能做的,也不过是将绝大部分擅长?妇儿?之科的御医留在京中,并允许他们随时入宫,为有孕妃子?诊治。 也不知是不是被康熙这次出巡刺激,还是其他原因,康熙车架刚离京没几?天,云珠便收到消息,佟佳皇贵妃发动?,即将临盆。 第125章 绝望 佟佳皇贵妃,尽管由于昏招频出,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但目前后宫之中,份位最高?之人,还是她。 皇贵妃位同?副后,她的生产是后宫中绝对的大事。 得到佟佳皇贵妃临盆的消息,云珠将点心碟子放下,小欢子听见宫人报信的第一时间,不等云珠吩咐便安排上了肩舆,等云珠梳洗好,换上外出见客的大衣裳,肩舆早便在永和宫门前等着了。 云珠抱着肚子坐上被垫得很是软和的肩舆之上,抬着肩舆的太监不敢走得太快,唯恐将孕中的德妃娘娘颠簸了去。 肩舆慢慢悠悠,不急不缓地到了景仁宫。 云珠被秋菊扶着下了肩舆,又抽出帕子擦干净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这才扶着腰走入景仁宫中。 景仁宫正殿里,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妃嫔堵得严严实?实?,云珠走入的时候,被排在门旁边的地位妃嫔们忙给她让出一条通道?,露出坐在最前方?的惠妃和荣妃二人,钮祜禄贵妃和宜妃既有身孕,又住在西?六宫,此时还未到场。 惠妃和荣妃对着云珠点头招呼,又指了指身旁椅子,示意云珠坐上去。 云珠不客气地坐下,侧身询问:“目前情?况如何?” 惠妃叹了口气:“皇贵妃娘娘这胎怀相一直不好,已经送入产房了,离生且远着呢。” 荣妃也沉默地叹了口气。 比起云珠,惠妃和荣妃才是真的心慌,毕竟此时宫务是她俩在掌着,康熙离京前甚至还特?意找她们吩咐了一番,谁能?想?到,康熙前脚刚离开紫禁城没几日,后脚佟佳皇贵妃就发动了,若是佟佳皇贵妃真出了什么?事,光是康熙的迁怒,就够她们俩喝一壶的。 惠妃和荣妃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羡慕钮祜禄贵妃、德妃和宜妃,由于身孕逃过这一遭,还是怨愤为何佟佳皇贵妃不能?提前几天生产。 景仁宫里将一间厢房布置成了产房,佟佳皇贵妃已经躺在里面,远远地都能?听见她的哀嚎。 这声音不对!云珠皱着眉向产房望去。 这几年来,云珠也生过几个孩子了,她深知头胎最为凶险也最为费力?,从发动到孩子落地,中间还说不好要?多长时间,有那等生得慢的,耗上几天几夜都有可能?。 从云珠得到佟佳皇贵妃发作消息开始,至今满打满算不足一个时辰,如今佟佳皇贵妃便嚎叫地如此费力?,等真正生起孩子,没有力?气了可如何是好。 云珠撑着腰,在妃嫔们的惊呼中,走到产房门口,隔着门帘,云珠隐隐约约听见接生嬷嬷在大声地劝着佟佳皇贵妃,让她省些力?气。 佟佳皇贵妃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 “怎么?样?了?”放下心的云珠正要?走回正殿,沙沙地衣物?摩挲声从身后传来,云珠转过身,却见同?住西?六宫的钮祜禄贵妃、宜妃和郭络罗贵人赶了过来。 这三人同?样?也是孕妇,肚子一个赛一个的大,站在产房门口,让景仁宫的宫人都缩手缩脚,唯恐冲撞了谁去。 云珠看出宫人们的拘束,她笑着向钮祜禄贵妃行过礼,将目前情?况交代过后,又将钮祜禄贵妃几人请入正殿。 惠妃和荣妃早便留出来钮祜禄贵妃的主座,几人厮见过后,纷纷落座。 挤了一屋子的妃嫔们,也纷纷上前请安,吵嚷地不行,甚至由于来得人过多,殿中的椅子不够,嫔位还能?有个座位,贵人、答应、常在们只能?找个地方?站着,有些来得早的,已经摇摇欲坠。 钮祜禄贵妃受了她们的礼,与诸人一道?,等待着佟佳皇贵妃的生产。 杯盏中的茶水喝完一杯,又换上一杯,在杯盏更替中,日头走到了天尽头,当?夕阳的余光跃下地平线,夜幕如期而至。 妃嫔们干坐了大半天,已经疲乏地不成样?子,更何况还有数个孕妇在其中等待,无论?谁腹中胎儿出了事情?,都不是小事。 惠妃和荣妃对视一眼,同?时站了起来,对着钮祜禄贵妃恭敬地说道?:“娘娘,夜色已晚,皇贵妃这儿且需要?一些时候,要?不,您先回宫休息,臣妾留着这儿等待,待这儿有了新的消息,我们再使人禀告于您?” 钮祜禄贵妃沉思片刻,见着一屋子疲意已经爬上面容的妃嫔,她呆坐了一天的腰背也酸疼不已,更别说腹中也出现不适之感,钮祜禄贵妃终于还是点了头:“既然这样?,便都先散了,等明日再过来。” 说完,钮祜禄贵妃便站起身,率先离开。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87节 云珠震惊地望着钮祜禄贵妃率先离开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现如今宫中无后,皇贵妃生产,作为皇贵妃之下第?一人的贵妃,理应当?坐镇景仁宫,说句难听的,若佟佳皇贵妃生产真出了意外,总得有个拍板的人存在。 但,钮祜禄贵妃居然在这等关键时刻离开了,这段时间宫中打理地再好,日后康熙也不会将重担托付给她。 换句话说,若不是被前朝形势逼迫,康熙再也不会将钮祜禄贵妃放在皇后的人选考虑。然而现如今的康熙威严日盛,前朝又有谁能?逼迫康熙呢。 尽管惠妃和荣妃留了下来,但,真到了关键时刻,她们俩人又真的敢担着责任做决定吗? 云珠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云珠当?着惠、荣二妃的面,吩咐小欢子:“皇贵妃娘娘正在生产,眼见着便是下钥的时辰,你拿着我的腰牌,速速出宫,将擅长妇、儿的太医全部招入宫来,将景仁宫后罩房收拾出来,让他们随时守着。” 事关皇贵妃生产,惠妃和荣妃再如何觉得这是德妃小题大做,也说不出反对之语。 待小欢子离开传诏后,云珠才慢慢踱步离开景仁宫,此时原本拥挤无比的景仁宫,已经变得宽敞开阔,只剩稀稀落落的一两个人。 才满月过没几天,此时天空中的月亮光芒正盛,将星辉掩盖,皎洁的月光洒下,银霜镀上万物?,为眼前所见之景平添一分温柔。 在这月光的温柔映照下,佟佳贵妃挣扎了一晚上,终于生下了一个小女儿。 “主子,多亏了您召了擅长儿科的大夫入宫。”在景仁宫里候命了一晚上的小欢子,收到消息便赶回永和宫中,手舞足蹈地给云珠实?景转达:“您都不知道?,皇贵妃娘娘生了孩子后,大人倒是没事,可小格格,却连哭都哭不出来,整个人都青了。” “好在太医一直在守着,听见接生嬷嬷慌乱的叫声,赶忙将小格格接手过来,用那么?长的银针,”小欢子用手比划了一下,打了个哆嗦:“扎了好几个地方?,又是拍又是按的,终于将小格格救了回来。” “救回来便好。”云珠孕期胃口渐大,她又掰了一块枣糕塞进嘴里,浓郁的红枣味道?充斥着味觉,云珠满意地点点头,小厨房里师傅的手艺愈发地好,越来越能?掌握她的口味了。 “主子,这未必呢。”小欢子却收敛了笑容,小声说道?。 “怎么?回事?”云珠手中的枣糕跌落,但她顾不上这些,忙忙询问。 “主子。”小欢子声音凝重:“奴才离开时,听见太医说,小格格先天不足,即使救回来,恐也熬不过多少天。”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云珠使劲地咋着眼,喃喃追问,同?为人母,即使皇贵妃有再多的冲突,对于孩子,云珠也是盼着好的。 “真的没有办法??”同?样?的问话,发生在了景仁宫中,不同?的是,佟佳皇贵妃的语气格外冷厉。 当?佟佳皇贵妃从昏睡中醒来,得知小格格先天不足的消息后,当?即便躺不住了,下诏将太医院所有太医全部叫入宫中。 “禀娘娘。”太医院的院正雪白的胡须都要?被他揪掉:“小格格胎中便不足,已经受不住哪怕一丁点的药力?。” “怎么?可能?。”佟佳皇贵妃恶狠狠地盯着院正:“乌雅氏的格格你能?救回来,为何本宫的小格格却没法?救回。” 院正苦笑着:“永和宫的小格格,身体底子很不错,风寒虽然凶险,但总有一丝可尽的人事。” “你的意思是本宫的小格格胎中不足?”佟佳皇贵妃森冷重复一遍,随即厉声呵斥:“庸医,太医院来回了这么?多次,从没说过小格格胎中弱。” “这等庸医,也没活着的必要?了。” 佟佳皇贵妃的话简直是在牙齿间迸出来的。她求神拜佛了多少年才怀上这个孩子,却被太医判了死刑,这怎么?不让佟佳皇贵妃疯狂。 “娘娘,”院正突然高?声止住佟佳皇贵妃即将说出的处置,他素来秉承的都是说话留三分,但眼见着便要?失了性命,他一狠心,将话挑明:“娘娘,在小格格身子里,臣把脉到许多种的药性,任何药服下,都将破坏小格格身体里微妙的平衡,让小格格更早地离开。” 什么?! 院正的话语,让佟佳皇贵妃心头巨震,别人不知道?,但她自己知道?,为了顺利怀上孩子,她私下里威胁戴佳氏将养身方?子交了出来,又合着其他大夫开的求子方?子,乱七八糟喝了许多年。 难道?真的是她服的这些药,将小格格的身体毁了? 佟佳皇贵妃服药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劝阻过,毕竟上一个喝了这药的戴佳氏,生下的孩子天生有疾,对着这些劝阻,佟佳氏却嗤之以?鼻:“戴佳氏天生愚笨,才没有福气孕育皇嗣,我的孩子怎会如此。” 佟佳贵妃不仅没有听劝阻,还将各种药混在一块儿,日日不停地喝,在坚持了许多时日后,她终于如愿以?偿,被诊出身孕。 佟佳皇贵妃瞬间颓了下来,精气神彻底没了。 当?云珠收拾好赶到景仁宫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么?一个满是绝望的佟佳皇贵妃。 “滚,都滚出去。”对着一早便赶到景仁宫的钮祜禄贵妃、云珠等人,佟佳皇贵妃目眦欲裂,特?别是贵妃、四妃中的德妃、宜妃有孕,一个个都挺着肚子站在她面前,她更感觉这是对她的嘲讽,疯狂地将几人赶走。 “辛苦娘娘们跑一趟,我家主子刚生完孩子,精神不好,吩咐奴婢好好招待。”佟佳皇贵妃只抱着小格格发呆,她的贴身宫女将钮祜禄贵妃等闻讯赶来的宫妃请到外间招待。 没多久,后宫中便传遍了,景仁宫小格格命不久矣的传言。 云珠听着这话,皱着眉处置了好些人,但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是找不到源头,又无法?禁绝。 这乱糟糟的情?况,直到康熙回宫。 第126章 倾颓 马蹄沾着沿途的泥沙,踩着破碎的叶花,迎着塞外凌冽的风沙回到京城,马上之人便是正在塞外巡幸的康熙,他收到京中传信,得知佟佳皇贵妃产女,但?小格格情况万分凶险后,思索过后便将边疆队伍放下,彻夜奔驰,快马加鞭的回到宫中。 回宫之后,康熙哪里都没有来得及去,风尘仆仆地直奔景仁宫。 景仁宫中人已经散去,此?时的佟佳皇贵妃无差别的敌视后宫中的任何一人,在佟佳皇贵妃的心中,后宫中这些人都是来看她们娘俩的热闹。 “滚出去。”听见外面又传来动静,佟佳皇贵妃失神?的眼睛望了过去,都不等人身影出现,便嘶哑着声音怒斥出声。 替康熙引路的景仁宫人吓得脸颊煞白,她腿脚发软,便往地上跪去。 康熙绕开瘫软在地的宫人,对于佟佳皇贵妃的话语不以?为?忤,掀开厚重?的帷幔,走进深深宫殿。 佟佳皇贵妃更是恼怒:“本宫都说了,滚出去,没听见吗?” 却换来鸦雀无声地沉默。 佟佳皇贵妃恼怒地抬起头来,跃入眼中的是大片大片的明黄色。 “表哥!”佟佳皇贵妃如同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浮木,顾不上产后尚需修养的身子,连滚带爬的从?产床上下来,抓住康熙的衣角:“表哥,我为?您生了一个小格格。” “你看我们的小格格,多么好看。” 说着,佟佳皇贵妃便要回头,将小格格抱起,却只见空荡荡的常茹。 “小格格呢?”佟佳皇贵妃状若癫狂:“你们把小格格藏去哪儿了?”她的嗓子如同被粗粝的砂纸磨过,再也没有半点美感。 “娘娘,小格格在喝奶。”乳母抱着小格格迅速跑来,见着襁褓中那瘦小的孩子,佟佳皇贵妃才安静下来。 她接过小格格,高高举起,像捧着她最为?珍贵的珍宝:“表哥,你看看我们小格格。” 康熙看着襁褓中孩子那蜡黄的脸,干裂的唇,稀疏的发,如何也和好看沾不上关系,却还是爱怜地摸着小格格的发:“我们小格格,自是天下最好看的孩子。” 佟佳皇贵妃眼睛骤然亮了,她喃喃说道:“我便知道,我便知道!” 说着,她声音愈发地大,向?着康熙控诉地说道:“表哥,那些太医,说咱们小格格不好,都是庸医,你下旨,杀了他们!” 小格格的情况,太医一早便写折子禀告过,康熙心中明了,小格格已经是药石无医的地步,便是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全部抄家灭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救治。 康熙沉默着,轻轻拍了拍佟佳贵妃的手。 这却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佟佳皇贵妃突然沉默下来,也不叫嚷着要处置太医了。 她沉默许久,颤抖着声音问道:“表哥,小格格是真的不好了吗?” 康熙不忍地扭过头去。 室内一片沉默,暑热蒸腾,豆大的汗珠从?两人身上不断冒出,却谁也顾不上擦拭。 在康熙的沉默中,佟佳皇贵妃终于承认她一直拒绝接受的现实,深入骨髓的绝望从?内心里透了出来,如同粘稠的黑色泥浆,将佟佳皇贵妃紧紧缠绕,越来越紧,直将她缠地喘不上气。 好半天,佟佳皇贵妃才哽咽着道:“万岁爷,乌雅氏的小格格不好的时候,您下旨为?她供奉,又召集全天下的名医为?她看病,我的小格格,您能不能也如此?。” 康熙略一犹豫,乌希那如此?大动干戈,一是由于康熙从?内心里便觉得乌那希是有福之人,更多的是太医判定乌希那尚有救治可?能,可?眼前的小格格,连生性谨慎的太医都直言,药石无医,再如何折腾也没有效果。 康熙这一犹豫,却刺激到了崩溃边缘的佟佳皇贵妃,她睁着布满骇人血丝的眼睛,厉声喊道:“万岁爷,小格格也是您的女儿,您何至于如此?偏心。” 景仁宫伺候的宫人歘地全部跪下,恨不得没长出耳朵。 凭这等怨怼之语,便能给佟佳皇贵妃治个大不敬之罪,毕竟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佟佳皇贵妃哪里来的胆子,质疑君王? 康熙打量着佟佳皇贵妃,直将她看得心头发慌,跪着扯着康熙的袍角:“万岁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胡言乱语,您别和我计较!” 看着佟佳皇贵妃这恍若疯魔的样子,康熙也只叹息一声,便将这个冒犯揭过,他的大掌压上佟佳皇贵妃的肩头,制住佟佳皇贵妃的动作,由于用?力,手背上迸出道道青筋。 “既如此?,便传诏名医入宫,再为?佛道几?家送去供奉。”康熙垂下眼,沉沉地叹息一声。 “谢万岁爷恩典,谢万岁爷恩典。”佟佳皇贵妃忙不迭地谢恩,康熙却已经抬脚离开,径自回乾清宫而去。 翌日,景仁宫中便医者如织,较之乌希那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云珠在永和宫里都隐隐约约能听见景仁宫的动静。 但?,这些动静,康熙都未能听到。 康熙星夜奔驰回京,看过佟佳皇贵妃和小格格,又下旨召名医,求神?佛后,短暂修整过后,又奔赴塞外。 云珠在后宫中也只匆匆见过康熙一面,便得知了康熙离开的消息。 佟佳皇贵妃的努力终究还是白费了。 在京中名医和太医院太医共同努力了大半个月后,景仁宫小格格还是没有熬过去,在闰六月离开了人世。 然而,这次,康熙却没有再次回宫。 云珠肚子愈发大了,听见景仁宫人的报信,扶着腰在秋菊和冬梅的搀扶下赶了过去。 只见景仁宫中白帐漫天,佟佳皇贵妃在景仁宫内给小格格搭了一个小小的灵堂,灵堂前摆着火盆,小宫女跪在盆前不断地烧着纸,两只眼睛被火光熏得泪眼汪汪。 惠妃和荣妃身子轻便,已经早一步到了景仁宫中,云珠赶到的时候,她们正在小心地劝着佟佳皇贵妃将灵堂撤去。 也不知是哪儿流传下来的规矩,夭折的孩子从?来便不让入祖坟,更别提设灵堂了,这也就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不在宫中,不然佟佳皇贵妃立时便没有好果子吃。 然而无论?惠妃和荣妃如何劝解,佟佳皇贵妃都只木着一张脸,不搭不理,只直勾勾地盯着小格格。 云珠走进的动静不小,却只让佟佳皇贵妃看一眼,又立时将视线移开,这一眼,却让云珠心惊肉跳。 被佟佳皇贵妃敌视了这么多年?,云珠自认为?对其有着一定了解,这么些年?下来,佟佳皇贵妃昏招频出,也被康熙隐隐惩罚过几?次,然而无论?何时,佟佳皇贵妃从?来都是斗志昂扬的模样,永不认输。 然而,这次佟佳皇贵妃看向?云珠的那一眼,眼中的斗志、敌意、不满、愤懑都已经全部不见,如同一潭死水,以?前曾经燃烧着的,名为?野心的火焰彻底熄灭,无论?佟佳皇贵妃如何犯蠢,但?都是鲜活的人,而不是这个形容枯槁的模样。 “这是在干什么!”正当?云珠暗自心惊之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厉呵。 钮祜禄贵妃、宜妃和郭络罗贵人,也终于从?东六宫赶过来。 新赶到的几?人,肚子一个赛一个的大,惠妃和荣妃唯恐她们几?人出了问题,忙搁下之前的话茬,赶紧让宫人将几?个有孕的妃子扶着坐下。 然而钮祜禄贵妃却脸色铁青的拒绝了,她看着景仁宫内新布置的灵堂,再次咬牙发问:“这是在干什么?” 佟佳皇贵妃依然木木的,不言不语。 宫中私设灵堂,已是大罪,作为?佟佳皇贵妃之下的份位最高者,钮祜禄贵妃无论?如何也不能视而不见。 等了又等,佟佳皇贵妃还是没有反应,钮祜禄贵妃咬牙吩咐:“将这些都拆了。” 景仁宫宫人面面相觑,不敢动手。 钮祜禄贵妃气极,颤抖着的手指着,随即吩咐她带来的永寿宫宫人:“还不去拆了。”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88节 “谁敢!”一直神?情恍惚的佟佳皇贵妃,见着永寿宫宫人作势要拆掉,突然便回神?,大声喝止,又对着景仁宫宫人吩咐:“拦住他们。” 作为?皇贵妃,尽管不掌宫权,但?佟佳皇贵妃还是有威势在,永寿宫宫人犹犹豫豫地望着钮祜禄贵妃,不敢上前,景仁宫宫人一字排开,挡在灵堂前。 “拆!”钮祜禄贵妃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一个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一个是手握宫权的钮祜禄贵妃,两宫主位呈对峙之势,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一个火星子蹦进去便能燃起熊熊烈火。 其余人等大气也不敢喘,唯恐呼吸过重?惊到哪位主子。 就连惠妃和荣妃,也缩了回去,不敢劝阻。 这么下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罢了,便当?帮帮小格格了,云珠暗叹一声,跨一步走了出来。 云珠的这一步,打破了隐隐的平衡,凝滞的气氛又流动起来,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云珠。 “娘娘。”云珠挺着肚子,和佟佳皇贵妃与钮祜禄贵妃成犄角之势,她见两人目光都看向?她,施施然地顶着惊呼,向?佟佳皇贵妃方?向?走去。 这由不得其他人不惊呼,佟佳皇贵妃此?时的行为?,已经和理智无关,德妃身怀六甲,一不小心冲撞了去,伤了腹中之子,又如何是好。秋菊和冬梅急的脸上表情都扭曲,却碍于云珠的视线,不敢阻止。 云珠也不是鲁莽之人,她既敢去,自是有着把握,从?佟佳皇贵妃看过来的那一眼,云珠便知道,皇贵妃已经心如死灰,往日的恩恩怨怨已被抛之脑,除了小格格的后事,没有什么能引起她的注意。 平底绣鞋在青砖上几?乎踩不出声音,所有人却都盯着云珠的脚步,就连钮祜禄贵妃,也止住气愤,看着云珠一步一步地走到佟佳皇贵妃身旁。 只见云珠轻轻凑到佟佳皇贵妃耳旁,不知说了些什么,皇贵妃神?情终于动了,她扭过头,直直地盯着云珠,却只见云珠同样直视着她,眼中没有任何退缩与恶意,好半晌,佟佳皇贵妃才僵硬地点头:“你说得对。” 随即示意景仁宫宫人,将灵堂撤去。 她自己则木然地走到小格格身旁,坐了下去。 这个变化,让这一屋子的宫妃看着云珠的眼神?都变了,眼见着便要打起来的氛围,也不知德妃说了什么,居然让一直看她不顺眼的皇贵妃妥协了。 就连佟佳贵妃,看着云珠的目光,都不对劲起来。 其实,云珠说的话格外简单,她只凑到佟佳皇贵妃耳旁,轻声说了一句:“娘娘可?有考虑小格格安葬之事?”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佟佳皇贵妃改变主意的关键。 时人讲究事死如事生,然而对于夭亡之人,却什么讲究也没有,甚至认为?将孩子葬入祖坟会招来灾难,清宫中夭折的孩子,多是以?火焚烧,然后扬于天地之间,但?凡佟佳皇贵妃想为?小格格运作一个安寝之地,便不能再闹出什么事来。 像在宫中搭灵堂这种扎人眼的事情,越少越好。 对于满人的规矩,佟佳皇贵妃比云珠还要明白,她只是被小格格的死刺激地失了章法,被如此?一提醒,瞬间便明白过来。 剑拔弩张的氛围散去,但?宫妃们依然人人自危,唯恐再遇见高位嫔妃的冲突,因此?在给佟佳皇贵妃行过礼,又将探望礼品放下后,纷纷找借口离开。 景仁宫中,又只剩下妃以?上的几?人。 钮祜禄贵妃环视着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宫殿,这才面色难看地率人离开。 后续佟佳皇贵妃如何操作,云珠不得而知,她最后得到的消息便是,佟佳一族的坟地不远处,有一处福地,被贵人买下。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事之后,佟佳皇贵妃彻底颓废下去,她每日里只痴痴地看着小格格的衣物,好似小格格还在一般,对于宫中诸事再不关心,只关起门?来过自己日子,全然不是从?前那般模样。 第127章 生女(第一更) 紫禁城的?天空,好似被阴云笼罩,宫内气氛压抑地不成样子,佟佳贵妃沉浸在?丧女的?伤心之中,宫中之人,无论是?妃嫔还是?宫人,遇见高兴的?事情也有意无意地收敛起喜色,唯恐被佟佳皇贵妃看见,惹了?她的?记恨。 这?份愁云惨淡之景,直到?闰六月末,南边快马加鞭传来喜讯,施琅攻克澎湖。 战报从大清朝的?最南边,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大清朝的最北边,到?了?正在?巡视边防,召见蒙族王公的?康熙手中。 当是?时,康熙正结束了?一天的?围猎,在?一片水草肥美之处,设宴招待从蒙古各部赶过来的亲王、台吉们。 皇太子胤礽年岁尚且不大,表现却可圈可点,很有一国太子风范,康熙龙心大悦,将胤礽的?座位安置在?比他稍微低一个台阶之处,尝到?味道尚佳之菜便令宫人给皇太子送去,眼中全是?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喜悦之色。 大阿哥胤褆和三?阿哥胤祉坐在?下首,城府尚浅的?眼中,露出不忿之色,同?为皇阿玛的?儿子,就这?么几步路的?距离,却君臣名分却定?。 马蹄声?重重踩在?地上,直冲宴席之处。 随驾侍卫警觉地将手放在?长刀上,满蒙王公们酒酣耳热,慢了?一拍,随后也站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而胤褆,却三?两步迈过之前在?他眼中犹如天堑的?距离,挡在?康熙身?前,绷着脸以身?护卫皇父。 胤礽都被挤出一射之地,他回头,见康熙已经被侍卫密密麻麻围住,没有他插入的?地方,胤礽紧抿着唇,将正慌乱不已地胤祉一把扯过,护在?身?后。 唯有康熙,在?这?一片兵荒马乱中镇定?自若,甚至眼中还有隐隐的?喜悦与期待。 马蹄嘶鸣,一匹乌黑发亮的?骏马冲了?进来,高高扬起的?步伐间,肌肉绷出优美的?弧线,这?马由于长途奔波,已很是?疲累,但在?坐的?满蒙贵族,都是?从马背上打天下之人,一眼便能瞧出该马神骏非常。 不由在?心中暗赞一句:“好马。” 不自觉的?,众人的?视线纷纷往上移去,猜测着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在?御前骑着如此骏马奔驰。 亦或是?,谁有如厮盛宠,能得康熙允许,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 顺着马蹄往上看去,却见马上之人不是?他们所熟悉的?任何?一个王公,策马之人风尘仆仆,一身?衣裳已经被风沙变了?颜色,但从粗糙的?布料,冒出的?线头,可以看出此人身?份必然不高。 这?便更让人惊异。 直到?有眼利的?大臣,瞧出在?风沙之下衣裳的?本来面目,原本老成持重的?大臣,急急往前走去,直直盯着马上之人,这?更让人惊诧不已。 康熙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见着来人,他眼中喜色越来越重。 近了?,近了?,几息之间,马匹便到?了?宴席的?外围,被守在?外围的?侍卫拦下。 马上之人一跃而下,从怀中拿出信件,高高举起,大声?喊道:“报!南方大捷。” 果?然!在?听到?马蹄声?时,康熙便有了?预感,除了?得了?他的?特旨,为他传递战报之人可以纵马之外,谁敢在?御前做如此冒犯之事?就连鳌拜势力最盛之时,都不敢。 康熙甚至都来不及等待报信之人走来,率领文武达成,满蒙亲贵往前迎去。。 报信之人忙跪在?地上,将信件奉给康熙。 康熙心急地将信件拆开,薄薄几页纸出现在?手上,匆匆略过问安之语,便见到?战况报告。 “好!好!好!”康熙朗声?大笑,看着身?后跟出来的?一串人,大声?说道:“施琅已经攻克澎湖,进入台湾指日可待,海寇可平!” “天佑大清!”大臣们立时跪下,向康熙道贺。 南边大捷,更是?应当庆祝。 篝火熊熊燃烧,美酒成车成车搬来,日间的?猎物在?火上滴下点点油脂,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蒙古的?王公们已经绕着篝火载歌载舞。 康熙环视众人,犀利的?眼神看见胤礽和胤褆时,柔和了?几分,他朗声?大笑:“诸位都是?我大清肱骨之臣,愿与诸君同?饮。” 浑厚地男声?飘荡在?夜空中,歌舞之声?都暂时停歇,诸人共同?举起酒杯,庆贺江山永固,就连胤礽、胤褆和胤祉,也端起了?桌案上的?马奶酒,脸上激动地发红,看向康熙的?眼中满满都是?崇敬之意。 康熙举起酒樽,仰头将满满一大杯酒一饮而尽,将杯掷于地。 “胤礽,胤褆,你们也是?好样的?,都是?我大清的?巴图鲁。”等到?歌舞再?起之时,康熙摸着胤礽的?头,很是?愉悦地夸赞。 胤礽被康熙亲手带大,时常能听见康熙的?夸赞,倒还能绷得住,但胤褆,自幼便长于宫外,后母妃又失去胜眷,进学后学业也平平,鲜少?听见康熙的?夸奖,这?让胤褆更加激动,他急促地呼吸着,声?音颤抖:“愿为皇阿玛的?大将军,为您征战天下。” “好!”康熙抚掌而笑:“有志向。” 一时间父慈子孝,却没注意到?一旁的?胤礽悄悄地攥紧了?手,更没注意到?胤祉艳羡的?目光。 翌日,接到?澎湖大捷喜讯的?康熙,立时决定?回京城,进行下一步部署。 在?边塞巡视两个月之后,康熙终于带着诸位皇子、文武百官回到?京城。 康熙回宫之后,后宫中凝滞的?气氛终于开始流转,前些日子为了?不招惹佟佳皇贵妃,妃嫔们打扮地都格外素淡,康熙一回宫,好似后宫中颜色都鲜亮起来。 宫中重新又有了?欢声?笑语,终于将佟佳皇贵妃丧女一事揭过。 康熙的?回宫,好似将王气带了?回来,宫中迎来一个又一个孩子的?降生,将阴霾彻底冲散。 七月二十?五,贵人郭络罗氏产子,满月后被赐名为胤?,八月,伴随着平定?台湾的?喜讯,宜妃郭络罗氏生子,被大喜的?康熙当即赐名为胤禟,九月,康熙奉太皇太后前往五台山,在?五台山上为云珠求了?一个平安符,握着充满香火味道的?平安符,云珠在?永和宫里再?次生下一女。 这?一胎怀得很是?平稳安顺,生得也很快,云珠从发动到?生下孩子,不过才两三?个时辰罢了?,云珠发动之时,康熙正准备开始御门听政,等大臣们将事情回禀完毕,乾清宫门前的?大臣散去后,终于得到?云珠发动消息的?康熙,匆匆赶往永和宫,见到?的?却是?已经生下,哭得震天的?小格格。 “咱们小格格真健壮。”康熙逗弄着小格格,换来更加有力的?哭声?。 被这?哭声?带动作着,本来已经不爱哭的?乌希那,也哇哇哭了?起来,永和宫里哭声?此起彼伏,但康熙却丝毫不以为忤,对康熙而言,哭得有力,是?身?体强健的?象征,只有强健的?人能熬过随时可能夭折的?幼年期,顺利长大。 佟佳皇贵妃生的?女儿,瘦瘦小小一个,哭声?微弱,不凑近都听不见,那样的?孩子,看着实在?揪心。 比较起来,康熙更喜欢闹腾但健康的?孩子。 康熙令乳母将乌希那也抱入产房,和小格格并排躺着,两张相似的?脸上露出同?样的?神情,就连胳膊腿的?挥动都同?样频率。 这?让康熙看得饶有兴致,乌希那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也看见了?和她动作一模一样,好像只是?等比例缩小的?孩子后,她疑惑地将手拍在?小格格身?上,困惑地喊道:“额娘?” 云珠生产过后一进收拾干净,睡了?一觉醒了?过来,她放下喝完的?燕窝,柔声?对乌希那说道:“乌希那,这?是?妹妹。” 乌希那却瞪大了?双眼,从小格格身?旁颤巍巍走开,趴在?云珠的?床前,瘪着嘴,要哭不哭,眼眶通红。这?让云珠看得心都碎了?,忙摸着乌希那的?头:“乌希那,哪里难受。” 乌希那原本便已经瞪大的?眼睛,睁得更大,她伸出肉乎乎地手,拍着自己的?胸:“乌希那,妹妹!” 云珠一愣,随即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一直被忽视的?康熙,纳闷不已,他见着云珠已经明?白了?乌希那的?意思,忙询问道。 “哈哈哈。”云珠笑不可遏,趴到?引枕上,一边笑还一边揉着肚子:“唉哟,笑得我肚子都疼了?。” 然后才对着满头雾水的?康熙解释:“胤禛和胤祚每日都陪乌希那玩耍,对着乌希那叫妹妹,乌希那以为妹妹就是?指自己,刚刚听见我说小格格也是?妹妹,生气了?。” 康熙哈哈大笑,弯腰将乌希那抱起,盯着乌希那的?眼睛,认真的?说到?:“乌希那是?妹妹,小格格也是?妹妹。” 乌希那瘪着嘴,倔强的?否人:“我是?,她不是?。” 对着这?固执的?女儿,康熙怎么都不能说服,他想了?想,令人将胤禛和胤祚叫了?过来。 胤禛和胤祚已经快要歇息,但听见可以去见到?额娘,哥俩从床上一跃而起,迫不及待地跑了?进来,将宫人都甩在?身?后。 这?是?云珠生产之后第一次见到?胤禛和胤祚,两人匆匆忙忙想康熙行过礼,便倒云珠身?前行礼问安,得到?一切皆好的?回复,才放下心来。 “四哥,六个。”见到?每日都陪着自己玩耍的?两个哥哥,乌希那眼珠子都泛着光,挣扎着要从康熙怀里下来。 康熙笑着戳了?戳乌希那的?额头,弯腰将她放了?下来。 乌希那挥着小短腿,跑到?胤祚身?前,抱住胤祚的?大腿,嘟着嘴告状:“六哥,额娘坏。” “乌希那,慎言!”胤祚还未说什么,胤禛却严厉地喊着乌希那的?名字,乌希那瘪着嘴,泪眼汪汪地看向胤禛。 见着乌希那可怜的?模样,胤禛眼神柔和下来,但语气还是?严厉:“不可对额娘无礼。” “可...”乌希那着急地语无伦次,指着摇篮中的?小格格:“额娘说那是?妹妹。”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89节 “这?是?妹妹啊。”胤祚困惑地挠着头。 这?话却好像戳破了?马蜂窝,乌希那一直在?眼眶中滚动的?泪珠子,终于掉了?下来,她张着嘴,嚎啕大哭,一边哭着,一边哽咽着说道:“我才是?妹妹,她不是?。” 胤禛终于明?白了?乌希那的?意思,他看向云珠,只见云珠对他一摊手,用眼神示意胤禛解释。 这?时,康熙咳嗽两声?,吸引了?胤禛和胤祚的?注意后,头疼说道:“情况便是?如此,你们俩快和乌希那说明?白。” 这?又如何?说明?白,对他们俩而言,乌希那和小格格确实都是?妹妹,可乌希那却无法?接受,她抱着胤祚的?腿,只要一提到?小格格也是?妹妹,乌希那便哭得快抽噎过去。 “你是?妹妹,她是?小妹。”胤祚灵光一闪,指着小格格说道。 乌希那顺着看去,拍着手笑了?:“我,妹妹,她,小妹。” 星辉洒满大地,这?天下最尊贵的?一家人沐浴在?星光下,这?温馨的?氛围,却和巡常人家无异。 第128章 西三所 院子里种着的石榴树种了许多年,终于?结出甜美的果实,树上的石榴火红而硕大,摘下来,用银制的小刀切开?,咧嘴张肚间,露出晶莹剔透的籽。出了月子的云珠,正含着笑地看着被赐名为雅利奇的女儿,手上动作不停,仔仔细细地剥着石榴,很快,面?前的两个小金碗便?被装满。 靠着云珠而坐的乌希那,见那剔透的石榴籽,挥着肉乎乎的胳膊,伸手便?要抓住,唬得云珠忙将她的手挪开:“这你可不能吃。” 石榴籽到底要吐籽,乌希那还是太小,一不小心被卡到,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乌希那委屈地看着云珠:“额娘,甜。” 云珠叫来秋菊:“这碗石榴给胤禛和胤祚送去,再取个石榴,令小厨房榨出汁来,给我们乌希那喝。” 听到这,乌希那靠着云珠,甜甜地笑了。 另一边厢房内的胤禛和胤祚,气氛却截然相反。 秋菊将剥好的石榴送去时,只见这兄弟俩一人占据桌子的一边,胤祚板着脸,恶狠狠地瞪视着胤禛,展示着他的不高兴。 而胤禛,却只无奈地看着胤祚,眼中全是包容。 见到秋菊送来的石榴,胤祚气呼呼地推开?:“不要。” 说着,便?将放在?他手边的金碗,推给胤禛。 “还在?生额娘的气呢?”安抚好乌希那的云珠,走过来便?听到了这句话?,柔声问道?。 胤禛和胤祚忙从椅子上站起,恭敬地向云珠行礼,再生气,礼也不能废。 等行完礼,胤祚别别扭扭地将头扭到一旁,不愿看着云珠。 “这石榴可是额娘亲手剥的,胤祚也不要吗?”云珠笑着问道?。 胤祚嘴上什么话?也不说,手却悄悄地伸长,摸到小金碗,悄默默扒拉回怀里。这动作,被云珠和胤禛以及永和宫宫人尽收眼底,他们却都有?默契的假装没有?看见,为儿子/六弟/六阿哥留点面?子。 云珠绕过去,蹲下身子,盯着胤祚的眼睛,耐心地说道?:“胤祚,你四?哥到了年纪,必须要去前头读书了。” 胤禛低声嘟囔:“读书就要搬走吗?” 云珠慢慢和胤祚讲着道?理:“阿哥们到了年纪,都得搬出去住,你瞧瞧大哥和三哥,不也没和他们额娘住一块,都住在?乾西?五所吗?就连太子爷,也搬去了毓庆宫,没和你们皇阿玛住一块了。” “可是,四?哥搬过去,没人陪他玩。”胤祚着急地说道?,被口?水呛得直咳嗽。 笑意漫上云珠的眼睛,到底是担心没人陪胤禛玩,还是觉得日?后没人陪自己玩呢?胤祚的这点小心思,被云珠一览无余,她看着胤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大阿哥和三阿哥都住乾西?五所,他们三人的院子前后连着,不用担心你四?哥。” 胤祚听了,眼珠一转,想到一个绝佳的注意,他兴奋不已?地猴在?云珠身上:“额娘,要不,我也陪四?哥搬过去!” 这话?,让胤禛心念一动,虽知不太可能,却也略含期待地看着云珠,自从胤禛有?记忆开?始,胤祚便?和他同居一共,虽然有?时候会为了这个弟弟的闹腾而心烦,但更多的时候,是庆幸有?这么一个兄弟的陪伴,两人的感情极好。 听着胤祚的请求,看着胤禛期盼的视线,云珠笑得温柔,拒绝的也干脆利落:“不行。” 还不等胤祚吵嚷,云珠便?做出伤心模样:“胤祚在?永和宫也只能住两年了,之后就能搬去你四?哥旁边,这两年都不愿意陪陪额娘吗?” 胤祚左右为难,看看云珠,又看看胤禛,左边是一同长大的四?哥,右边是最喜爱的额娘,胤祚小小的脑瓜子里嗡嗡作响,在?两人之间来回拉扯,一会儿想跟着四?哥搬走,一会儿又舍不得额娘,终于?,犹豫了许久之后,胤祚艰难地做出了决定,他啪嗒啪嗒地跑到胤禛身前,泪眼汪汪地抱着胤禛:“四?哥,你搬走后不能忘了我。” 胤禛摸着胤祚头上毛绒绒的发茬,点头应了。 云珠这才让乳母将胤祚带回卧房。 可算将小儿子安抚好了,云珠将全副心神放在?胤禛身上,尽管胤禛从小便?表现得成熟稳重,但到底也才六岁,虽说每个皇子、公主都有?这一天,但真的要面?对,胤禛心里也不是不忐忑,只故作沉静罢了。 云珠握住胤禛的手,走进了他的厢房,随着兄弟俩年龄的增大,在?永和宫中两人也已?经分开?,胤禛所住的房间里,夏荷正指挥着宫人,为胤禛收拾着要带走的东西?。 乾西?五所的院子夏荷也去看过了,内务府不敢糊弄云珠,送去的东西?都是上好料子,看着便?精致异常,但东西?再好,也得有?个适应过程,与?其在?乾西?五所慢慢磨合,不如提前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抱着这样想法收拾行李的夏荷,恨不得将胤禛卧房内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唯恐小主子到了新?的住所,感到不适。 见到云珠,夏荷忙停下动作,恭候一旁,对于?夏荷的能力,云珠很是放心,她挥挥手,让夏荷先?离开?。 夏荷带着宫人无声退下,房间里只留下收拾整齐的箱笼。 见着堆了小半间屋子的箱笼,又看着原本放满东西?的房间变得空空荡荡,胤禛要搬走这个事实,从没有?如此清晰地让云珠感知。 阵阵不舍涌上云珠心间,胤祚不舍得胤禛,她又何尝舍得呢? 只不过胤祚可以任性,可以大哭大嚷,表达她的不舍,云珠却不能如胤祚一般恣意,多少不舍都只能生生咽下。 夏荷素来心细,每个箱笼上都贴着标签,标记着里面?是什么东西?,云珠一个个箱笼摩挲过去,见到一个不大的箱笼,上面?用略显稚嫩的笔记写着:“珍贵之物。” 云珠询问地看向胤禛,见胤禛没有?阻止,随即打开?箱笼。 当箱笼里的东西?映入眼帘的一瞬,云珠苦苦压抑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作为皇子,胤禛从出生开?始,得到的珍宝便?数不胜数,更何况云珠还如此得康熙宠爱,她对于?儿子也不是个吝啬的,又什么好东西?都没忘了胤禛一份,什么拇指大的东珠,什么一人高的珊瑚,什么整块白玉雕琢的白菜,在?胤禛的库房里,这些奇珍异宝不算少见,但,被胤禛亲手标记的珍贵之物,里面?却全然没有?这些价值连城的异宝。 不过是一些不值钱的手帕、络子、不成样子的书法,看不出形状的画作,别说皇子,普通人家都不会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当成珍贵之物。 只不过,这帕子络子,是云珠亲手所做;不成样子的书法,是胤祚第一次拿起毛笔时扭曲的线条;看不出形状的画作,是乌希那涂抹的四?哥的画像。这些不值钱的点点滴滴,却是胤禛心中最珍贵之物。 胤禛小脸发红,别扭地左看、右看,就是不愿意直视云珠。 云珠蹲下身子,将胤禛搂个满怀,云珠将脸埋在?胤禛稚嫩的肩膀,胤禛只感觉大滴大滴滚烫的眼泪顺着衣服流入,直烫入他的心间。 胤禛无声地回抱着云珠。 过了不知多久,云珠终于?收拾好情绪,她勉强笑着,对着胤禛说道?:“胤禛,你要记得,无论?如何,额娘都在?永和宫给你留了一个房间,有?任何事情都要和额娘说,你永远是额娘的儿子。” 胤禛缓慢而郑重地点头。 云珠的话?,虽然不长,却很好的安抚了胤禛由于?要搬走而忐忑的心,别看他在?胤祚面?前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但他心中又何尝不慌,何尝不乱。 坐在?胤禛的床头,哼着歌哄着他睡着,直到胤禛陷入了熟睡,云珠才蹑手蹑脚地离开?,唯恐吵到胤禛。 回了寝宫,夏荷早已?听命在?等着了,对于?夏荷,云珠是放心的,也没有?更多能交代的,云珠紧紧握着夏荷的手,郑重交代:“胤禛,我便?交给你了。” 夏荷用力点头:“您放心。” 该安抚的安抚完,该交代的交代好,翌日?,便?到了胤禛搬宫的日?子。 一大早,收拾地整整齐齐地箱笼被大力的太监抬着,送去了乾西?五所,胤禛陪着云珠在?屋内用着朝食。 小厨房里的厨子,这些年来早已?摸透了云珠的口?味,顿顿都能让云珠吃得舒心、爽口?,然而,这一日?里,对着这一大桌子的朝食,云珠却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连胤祚,也只吃了一个饽饽,便?嚷嚷着吃不下,抓着胤禛不松手。 朝阳从雕花门窗照射而入,照在?人的身上,给人镀上一层金边,云珠看着胤禛颊边细小的金色绒发,目不转睛。 用毕朝事,钦天监测算出来的移宫时辰快到了。 在?夏荷的提醒下,云珠放下筷子,终于?结束了这食不下咽的一餐。 永和宫正殿了,云珠穿得格外正式,她坐在?上首,咬着牙受了胤禛的磕头。 礼毕,胤禛便?带着云珠为他精心准备的宫人,走出了永和宫。 稚嫩、瘦小的背影越走越远,终究消失在?云珠的眼前。 云珠强撑着的精气神一瞬间被抽走,她几步追到永和宫门口?,却只瞧见一片衣角消失在?宫道?的转角。云珠痴痴地倚着院门,她在?紫禁城内一日?日?的苍老,而孩子们一日?日?变大,终于?,一个个人都将从她身旁离开?,最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胤禛搬走后,云珠身上的郁色实在?太明显,胤祚都不敢嚷嚷着要四?哥,乌希那也在?想方设法地逗着云珠开?心。 “怎么了?”下了朝来到永和宫的康熙,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之处。 云珠从来便?是温柔的,稳定的,她身上有?着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从容之感,但现在?康熙眼前的云珠,确实沮丧的、失落的、难过的,云珠将头轻轻靠在?康熙肩膀上:“胤禛今日?搬去了乾西?五所,臣妾微微有?些担心。” 前朝事物繁忙,胤禛移宫之事内务府也禀告过,但康熙早已?忘了具体日?子,听见云珠这么一说,康熙也愣住:“这么快便?搬了?” 云珠昵了一眼,掰着手指头给康熙算着日?子:“哪里快了,胤禛马上便?要生日?,照着大阿哥和三阿哥的例,待胤禛过了生日?便?该正经拜师上课了,他入学前怎么也得搬去乾西?五所,再加上适应的时日?,今日?搬过去时间都紧紧巴巴的。” “还是你想得周到。”康熙亲昵地握住云珠的手,心中满是儿子长大的自豪感:“待再过两年,胤禛也能去前朝当差了。” “胤禛必然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在?这个事情上,云珠是绝对的信心十足,毕竟,按着历史的进程,胤禛未来可是雍正,是那个提出摊丁入亩的雍正,在?处理朝政上,是完全不要担心他的能力的。 见着云珠终于?打起几分兴致,康熙心中也松了口?气,不知为何,康熙越来越不愿意看见云珠不高兴的模样,他只想尽一切能力,让云珠在?宫中,能够开?心点,更开?心点。 但云珠这个兴致,很是短暂,几句话?后,她又陷入了恍惚,琢磨着胤禛搬过去,会不会习惯。 “唉!”见着云珠如此模样,康熙叹息一声,他握着云珠的手稍稍用力,吸引过来云珠的注意力,这才清清嗓子:“朕陪你去乾西?五所那边看看。” “当真?”云珠眼睛瞬间亮起,乾西?五所,位于?西?六宫更西?处,严格算起来,已?经不算是后宫的范畴,更何况,西?五所里住着的不止是胤禛一人,还有?已?经长成半大小伙子的胤褆和胤祉,按着此时的风俗,云珠已?经需要考虑避嫌之事。 不能轻易过去。 但,这一切规矩,在?康熙面?前都不算规矩,有?康熙的亲自陪同,谁能在?礼法上啰嗦出什么毛病。 “当真。” 得到康熙肯定的答复后,云珠迅速将手从康熙手中抽出,快步走进内室,让秋菊和冬梅为她梳妆、更衣,一定要既精神又体面?。 康熙无奈又宠溺地笑了。 当云珠梳妆打扮好,从室内出来之时,却见康熙的大腿上,多了一个人形挂件。 却是听见动静,得知皇阿玛和额娘要去见四?哥的胤禛,缠着康熙不撒手,一定要跟着过去。 康熙实在?拿这小牛皮糖没有?办法,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点头应了。 因此,当胤禛刚在?收拾妥当的西?三所坐下后,却突然收到传话?,康熙御驾即将亲临。 皇阿玛来了! 胤禛一个激灵便?从椅子上站起,他已?经从永和宫搬出,现在?已?经是西?三所的主子,必须要应对得当。 严肃着脸的胤禛,向着西?三所门口?走去,脑子里却不断思索着要如何向康熙回话?。 如临大敌的胤禛,刚走到西?三所大门前,迎面?却扑过来一个小肉团子,胤祚和胤禛明明才分开?没几个时辰,他却表现的好像分开?了一辈子一样,抱着胤禛嚎啕大哭,直将前头的胤褆和胤祉引了过来。 乾西?五所是前后五进的大院子,每个院子独立开?门,按着顺序,分别叫西?头所,西?二所,西?三所,西?四?所,西?五所,胤褆住在?西?头所,胤祉住在?西?二所,离胤禛的西?三所都不远。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90节 胤褆和胤祉也听说了,永和宫那个四?阿哥,今日?要搬过来。 但,别看胤祉只比胤禛大了一岁半,但他已?经和胤褆、胤礽一道?随着康熙巡行过塞外,在?他心中,胤禛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更别说胤褆了。在?胤褆和胤祉心中,对于?这个只逢年过节或者?给太皇太后问安时才见过的四?弟,实在?没有?什么感情,直到胤禛要搬过来后,也没做什么表示,只计划着等他收拾妥当后再下帖子正式见面?。 一开?始,西?三所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太监宫女进出的整理之声,一段时间内,整理之声都不再听见,西?三所里变得格外安静,然后,这份安静没能维持长时间,后来不知是不是他们那四?弟终于?意识到已?经离开?了额娘,西?三所那儿传来嚎啕之声。 胤褆和胤祉刚搬过来的时候,也在?被子里偷偷掉过眼泪,对于?这哭得大声的弟弟,他们都是只在?心中嘲笑几句娇气,却也没打算去西?三所说些什么,只等着安静下来,没想到这哭声却越来越大,直将两人哭得青筋直冒。 忍无可忍地胤褆推开?们便?往后走,正好撞见同样忍不下去的胤祉。 两兄弟对视一眼,达成共识,迈步往西?三所走去。 “四?弟,怎么还像没断奶的孩子,这么离不开?额娘。”人未进,胤褆嘲讽的声音已?传了进来。 抱住胤祚安抚的胤禛动作一顿,看向门口?。 胤祚胡乱地往脸上擦了几下,忍住哭泣,然而他哭得时间实在?太长,停住了哭泣,抽噎也没能止住,胤祚愤怒地冲着门外,奶声奶气喊道?:“你才没断奶。” 这故作凶狠地模样,让站在?一旁旁观的康熙和云珠都笑了出来。 这事不对。 胤褆和胤祉对视一眼,他们俩虽然和胤禛见得不多,但也知道?他们的四?弟,绝不是这个声音,再加上后面?随即传来的男人和女人的声音,这让他们瞬间反应过来,屋内还有?其他人在?。 而此时能出现在?乾西?五所的男人,除了皇阿玛,再无其他可能。 胤褆和胤祉腿脚发软,互相又看了一眼,纷纷起了退缩之意,在?门口?踌躇着不愿进去。 诚然,胤褆和胤祉都很渴望见到康熙,可此时此刻,康熙刚听了他们对四?弟的嘲笑,这与?皇阿玛所推崇的君子之道?全然不符,这么进去,一顿呵斥跑不了。 “还等着干什么,快进来。”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康熙也猜到了外面?两人的想法,淡淡将人召唤进来。 “给皇阿玛请安,给德额娘请安。”胤褆和胤祉硬着头皮跨进西?三所,果然,如他们所料,康熙和德妃娘娘正在?里面?,等他们进来。 刚搬进来的胤禛,牵着一个和他有?五分相像的孩子,也就是胤祚,向着胤褆和胤祉行礼。 从胤祚通红的眼眶,残留的泪痕,以及止不住的抽噎,之前在?西?三所哭得地动山摇的罪魁祸首,找到了。 但,此时的胤褆和胤祉,已?经没心思考虑到底是谁在?哭泣这等小事。 见到康熙和德妃身影的一瞬,胤褆情绪剧烈起伏,既为当着人家额娘的面?讥讽感到惭愧,又为康熙竟然会陪着德妃娘娘前来看望四?弟而嫉妒,胤褆在?西?头所住了这么多年,惠妃从未踏足过此处。 胤褆垂下眼,将复杂的心绪遮掩下去。 同样的情绪,也出现在?胤祉心中,他年岁较胤褆更小,更不能控制住自己,这复杂的神色被康熙瞧个正着,他略一思索,便?明了原因何在?。 但,这并非大事。 康熙并不打算在?和儿子的见面?时候讨论?这等事情,他神色不动,淡淡地点着胤褆和胤祉的名字:“既然来了,便?过来,让朕考较一番功课。” 胤褆和胤祉战战兢兢地随着康熙的脚步,走入了西?三所里给胤禛布置的书房。 书房的基本格局都是内务府布置,书架、书案等用具几人大差不离,康熙坐在?书案前,看着两个低着头如鹌鹑一样的儿子,没有?再说什么,只随手翻开?一本书,开?始询问。 见着康熙将胤褆和胤祉带走,胤禛也止住了哭泣,云珠笑着蹲下身子,盯着胤禛问道?:“胤禛,能带着额娘瞧瞧你的屋子吗?” 主人翁的心态瞬间浮现,胤禛骄傲地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西?三所,是紫禁城中最典型的院子模样,坐北朝南,现如今胤禛正住在?收拾好的正殿里,两侧的厢房暂时无人居住,被夏荷令人锁住,等日?后四?阿哥有?了福晋、侧福晋,若还未出宫开?府,再将厢房打开?,给未来的主子居住。 正殿形制和永和宫差不太多,面?阔三间,中间是待客用的正厅,两侧屋子用屏风和帷幔隔开?,东边被收拾出来当做书房,康熙此时正拎着两个儿子在?里面?考较功课,西?边则是胤禛的卧房,卧房的北边,摆着一张窄床,正对着床的窗户旁,是黄花梨的罗汉榻,亲近之人可在?此招待。 胤祚一见到那铺的软和的罗汉榻,便?欢呼一声,坐了上去,哭了那么长时间,他也累了。 胤禛贴心的令夏荷端来胤祚最爱的热饮,胤祚抱着热饮,喝得很是满足。 云珠好笑地看过去,见胤禛将胤祚照顾的很好,便?不再将心神放在?胤祚身上,全神贯注地观察起了胤禛新?的居住环境。 云珠仔仔细细地将西?三所查看了一次,从窗纱的颜色都褥子的厚度,从屋檐上的彩绘到桌子上的雕花,桩桩件件全不放过。 看完之后,云珠终于?放下心来,夏荷确实没有?辜负她的信任,这西?三所的一切用品、摆设,不一定都是最好,却全部都符合胤禛的喜好。 云珠将西?三所看了一遍后,康熙对两个阿哥的考较也到了尾声。 胤褆和胤祉勉强笑着给云珠行过礼,便?匆忙走了出去,生怕康熙又将他们叫回。 而云珠,也到了该回永和宫的时候。 西?三所之行,让云珠的焦虑放下大半,没过几天,便?到了胤禛的生日?,阿哥的生日?,被允许入后宫陪着生母用餐,云珠来回打量着胤禛,见他气色颇好,食量也不见减少,既有?种儿子长大要飞的心酸,更多的还是为胤禛适应良好而欣慰。 胤禛生日?过后,没几天,又传来一个消息,在?宫里掀起轩然大波——康熙居然亲自带着胤禛拜师读书,要知道?,除了太子,还没有?皇子享受到这等待遇,此事一出,前朝后宫纷纷侧目。 第129章 进学(捉虫) 四阿哥胤禛被万岁爷亲自送去拜师启蒙,这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 但,这份侧目没有维持太长时候。 乾清宫里传出旨意,在宫内设尚书房,凡年满六岁皇子,均需入尚书房学习,挑选天下名宿为皇子师,入宫当值。 此旨意一出,前朝再也无人琢磨四阿哥入学的特殊之处,满蒙大儒们摩拳擦掌,争夺着入尚书房教学的资格。 凡年满六岁皇子,均入尚书房学习。 这句话被翻来覆去琢磨,这话看似简单,却让朝臣们欣喜若狂。为何??皇太?子早已年满六岁,康熙十八年,皇太?子奉康熙旨意,向张英、李光地、熊赐履学习,满朝大臣,谁不对张英几人嫉妒不已,皇太?子之师,若干年后便是帝师,这等荣耀,谁人不想。此次尚书房征召先生,为皇子授课,这等绝佳机遇,又有谁愿意错过?? 就算有那?等看淡权势之人,对于帝师之名嗤之以鼻,乾清宫的诏令里也写得明明白白,挑选天下名宿入宫,能?被选中之人,意味着学识、品德俱佳,再如何?淡薄名利之人,对于名宿名头,都无法抵抗。 大臣们纷纷行动起?来,向着入尚书房教书为目标而努力。 后宫里,同样也不能?平静。 后宫中有子妃嫔不少,按着以前的规矩,阿哥们年幼时送去宫外,或在后宫启蒙,等到六岁,搬去乾西五所,再由康熙为他们挑选师傅,单独读书。尚书房的开辟,意味着以后所有皇子都将在一处学习,每个皇子资质如何?,一眼便能?看穿,谁也不愿意自己生的儿子低人一等,太?子爷不敢比,但和其他人比起?来,总不能?差得太?多。 不少妃嫔都在心里琢磨起?来,如何?趁着阿哥们六岁之前,多灌输些知识,免得以后入了尚书房露怯。 好在,现在宫中年满六岁的还只有那?么几个,其他人还有时间,能?提前做准备。 几个年长皇子的母妃,惠妃和荣妃是半点不慌,胤褆和胤祉已经跟着师傅学了几年,又随驾巡幸过?塞外猎杀猎物,能?文?能?武,半点不虚。 比起?尚书房之事,惠妃和荣妃更关注的是,随着开辟尚书房同时传出的一道?旨意,允许皇子生母在皇子大婚前,每个月去乾西五所探访一次。 惠妃和荣妃瞧见这个旨意后,对于康熙陪着德妃去乾西五所的酸意再也不见,无论德妃使了如何?手段,惠妃和荣妃也得了利,这个情,她们俩承了。惠妃和荣妃不约而同的在心中做下决定,四阿哥在尚书房跟不上功课,德妃难堪时,她们俩一定不会看德妃热闹。 乾清宫里传出的道?道?旨意,引得后宫里又热闹了好些天,直到十一月,钮祜禄贵妃发动,挣扎了一天后,生下一个小阿哥,后宫的话题这才转到新出生的小阿哥身上。 这个小阿哥,便是被取名为胤礻我的十阿哥。 康熙二?十二?年,在阿哥和格格们的啼哭声中结束,康熙二?十三年悄然来临。 正月里,康熙加封安亲王岳乐之子袁瑞为勤郡王,前朝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然而这份喜庆没有持续多久,尚未出正月,康熙便收到战报,罗刹国占据雅克萨、尼布潮二?城。 大怒的康熙立时下旨申斥,并断绝与罗刹的贸易,同时命令萨布素兵临城下。 北边局势霎时间紧张起?来,刚出正月,康熙立时巡视京畿,向外展示大清的兵力。 尚书房一事,也无人敢提。 等到康熙从京畿巡视一圈回?宫,才在云珠的提醒下,想起?尚书房之事,尚未定下。 对于皇子老师人选,康熙早已胸有成竹,张英、李光地、熊赐履均为皇太?子之师,尚书房里必有他们三人的一席之地,徐元梦、尹泰、顾八代?三人学问也很?好,也同征为讲师。 诏令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这些康熙都不在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要为儿子选择老师,难道?还有人敢提出异议吗? 对皇子教育极度重视的康熙,在尚书房一事上,也展现了非同寻常的雷厉风行。 才将老师选定,次日,诸位年满六岁的皇子立时进入尚书房学习。 尚书房位于乾清门内东侧南庑,离乾清宫很?近,走入上书房,只见在正殿里悬挂着书写着“前垂天贶”、“中天景运”、“后天不老”的匾额。匾额下,放着杌子四张,高桌四张,书籍笔砚已经在桌上摆好。 皇太?子地位最高,他的桌子在殿中的最前方,后面按着年龄,胤褆,胤祉和胤禛的桌案分别摆放。 张英等师傅早已在尚书房里恭迎。 张英、李光地和熊赐履已经教了胤礽好几年,胤礽对他们也有着足够的尊重。 胤礽好奇地看了一眼面对他而站的徐元梦、尹泰和顾八代?,很?快便将目光收回?,率领着兄弟几人一同向师傅行礼。 张英等人忙侧过?身子,不敢受礼。 胤礽忙忙阻止,并情真意切地说?道?:“先生乃当世大儒,胤礽能?受诸位先生教诲,深感庆幸,还请几位先生切勿避让,让胤礽全?了师生之谊。” 张英却严肃地看着胤礽,斩钉截铁地拒绝:“太?子爷和诸位阿哥们身份贵重,需知师生之谊越不过?君臣之别,还请皇太?子谨守。” 胤礽露出愧色:“谨遵先生教诲。” 随即带领胤褆等人,向着张英等人空着的座位行礼。 张英捋着胡子,欣慰地笑着,望向胤礽的眼神,满是欣赏和赞叹。 行过?礼后,尚书房的课程便正式开始。 胤礽等几人分别坐下,认真听起?师傅的讲课。 过?了一个时辰,正当张英拿着书本?讲得酣畅淋漓之时,康熙结束了乾清宫的御门听政,悄然来到尚书房,查看儿子们的学习情况。 只见胤礽端坐最前方,全?神贯注地听着张英讲课内容,时不时点头以示认同,胤褆、胤祉、胤禛亦拿着书本?,听得认真。 康熙满意地笑了,示意太?监们无需通报,又在尚书房外站了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康熙在尚书房外沉默地凝视时,云珠在永和宫内,亦是担心不已。 胤禛再如何?沉稳,再如何?懂事,也只是六岁的孩童罢了,乍然要和几个哥哥一道?进学,其中还有地位天然便高了一筹的皇太?子,云珠的心总不能?放下,唯恐胤禛受了欺负去。 云珠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在杞人忧天,皇太?子幼时便有美名,既孝且悌,不是欺负兄弟之人,但云珠便如同那?些刚送孩子去读书的父母一样,总是不断地想象着最坏情景。 冬日阳光苍白、冷淡,透过?紧闭的门窗,温度荡然无存,云珠在屋子里坐立难安,直等到胤禛散了学,来永和宫请安。 是的,尽管胤禛已经搬去了西三所,但每日的请安决不能?漏下。 早上皇子上课时辰太?早,宫禁未开,无法请安,下午的请安,怎么也不能?少了去。 云珠时不时地掀起?门帘,走到永和宫门前眺望等待,一进一出间,炭盆的那?丝热气全?都消散不见,然而宫人们却谁也不敢多劝一句,这一日里云珠的焦虑不安被他们看在眼中,只能?在心中祈祷,四阿哥尽快到来。 冬日天短,申时刚到,惨淡的日头已经从天边消失,天地之间灰蒙蒙的,眼见着便要天黑,胤禛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永和宫门前。 甫一见到胤禛的身影,云珠连走几步,走到他的身前,不等胤禛请安,便握着胤禛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胤禛,今日里上课如何??”云珠温温柔柔地问道?。 看着额娘关切的眼神,胤禛心里一酸,抱怨即将脱口?而出,这一日的功课,他颇感吃力。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91节 皇太?子已经在张英等人的的教导下,学习了五年,前期以满文?学习为主?,现在又加入了汉家知识。 胤禛在云珠的教导下,对于满汉之言,也有初步启蒙,但比之名师精心培养的皇太?子,胤禛学得也就是皮毛。 然而,张英等人的授课,核心便是围绕着皇太?子展开,对于胤禛几人,不过?是顺带施为。 胤禛这一整天在尚书房,所做的事情便是不断的拿着书念诵。 胤禛张嘴欲言,永和宫内却突然传来一阵哭声,是刚出生没多久的雅利其又哭闹起?来。 见着云珠略显憔悴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一转,胤禛看着云珠,认真答道?:“儿臣一切都好。” 听见胤禛说?好的云珠总算放下心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在冷风里待了大半天,云珠的手都冻得冰凉,只是之前过?于紧张胤禛,全?然没有发现。 “快进来暖暖身子。”云珠赶忙将胤禛拉入永和宫中,唤着宫人取来热水,亲手帮他擦脸擦手。 胤禛红着脸,连连躲避,却被云珠坚定地按住。 温热的帕子敷上脸,所有的毛孔都在热水中舒张开,一路走来被冷风吹得僵硬的脸,终于放松下来,美人觚中插着几枝红梅,幽幽散发着清香,好似从墙上的消寒图中摘下一般。 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点心,食物诱人的味道?远远传来,为清冷的梅香增添一份人间烟火。 热意涌上胤禛的心间,他深呼口?气,感受着家的味道?。 云珠含笑看着,指着美人觚的梅花:“这几枝梅,是不是和你画的消寒图中别无二?致?我前两天在御花园见着的时候,都以为是你这消寒图有了灵性?,赶紧将这几枝摘了回?来。” 听了这话,胤禛才仔细打量墙壁上挂着的消寒图,这才发现,是他前一年画的那?一幅,笔法拙嫩,下笔不稳,涂得也是磕磕绊绊,待花瓣全?部填完色,胤禛便让夏荷将这消寒图处理了去,没想到却被额娘收了起?来,还郑重其事的挂在上面。 也不知其他看见这图的人会如何?嘲笑。 胤禛心里别扭地想着,他想对额娘说?,让她将消寒图取下来,但又舍不得,天人交战良久,胤禛终于还是选择了沉默。 “四哥!”正当胤禛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看着墙上的消寒图,忍不住地笑时,被云珠拘在厢房的胤祚听见动静,迅速跑了过?来。 他穿着毛绒绒的狐皮裘跨过?门槛,见到胤禛欢喜地扑过?,胤禛只觉得一个毛球向他迎面扑来,忙伸手接住,又后退两步,将冲击的力道?卸了,然后又摸着胤祚的手脸,确认了温温热热,这才放下心来。 胤祚身子从胎里就带着弱,平日里张牙舞爪,看似活力十足,实际上是色厉内荏,一个疏忽便得病上几日,胤禛这些年里习惯里随时关注着胤祚,唯恐他生病受罪。 “四哥,四哥,尚书房好玩吗?” “四哥,四哥,我去你那?儿玩好不好。” “四哥,四哥,乌希那?又抢我东西了,你快帮我抢回?来。” 前些日子气温骤降,胤祚小病了一场,云珠将胤祚在厢房里拘了几天,不许他出门,免得病情加重。胤祚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胤禛了,好容易等到刘太?医松了口?,云珠也管得没这么严了,胤祚终于见到了分开数日的胤禛,他恨不得将存了的一肚子话立时倒给他。 “行了,快让你四哥歇会儿,你这吵吵嚷嚷的,实在让人头疼。”云珠笑着嗔了一句,胤祚病愈让云珠心情很?好,比之前几日病恹恹的模样,云珠还是更想看见胤祚闹腾的样子。 “额娘,无妨。”胤禛笑着和云珠说?道?,他也知道?胤祚生病之事,心中亦是担心不已。瞧着很?有精神的胤祚,胤禛亦如同云珠一般,很?是欣喜,他牵着胤祚的手,走到椅子上坐下,和他头凑着头轻声说?起?话来。 云珠笑着摇了摇头,拍手让宫人们将准备好的点心端来,让胤禛垫垫肚子。 胤禛也毫不客气,和胤祚一边说?着话,一边拿起?点心便往嘴里塞,没多长时间,好几个饽饽便入了腹中。这远超胤禛平日的食量,待胤禛还要取时,云珠忙将点心盘子挪开,板起?脸道?:“可不能?再吃了,在吃下去该积食了。” “额娘。”和胤祚的耍赖不同,听见云珠的话,胤禛乖乖地将手收了回?来,他看着云珠,羞赧地笑:“下午练了骑射,有点饿狠了。” 怎么会饿这么厉害呢,云珠思索着,胤禛狼吞虎咽的样子,实在让她心疼,云珠沉思着。 天边只剩下最后一丝鱼肚白,宫中快到下钥的时辰,云珠瞧着天色,尽管不舍,还是提醒道?:“时间不早了,胤禛早点回?去,好好歇歇,明日里还要上课。” 胤禛拍拍胤祚的手,示意他松开。 胤祚眼泪汪汪地看着,张嘴欲哭,想起?云珠的叮嘱,他哭了也会让四哥不安心,才强行忍住,望着胤禛离开。 等到胤禛的背影消失在永和宫,胤祚才瘪着嘴,红了眼,蹭着云珠撒娇:“额娘,我能?找四哥玩吗?” “胤禛要读书,你别去吵他。”云珠笑意温柔,说?出的话确是不容置疑地拒绝。 胤祚只猴着云珠不住撒娇,过?了许久,终于得到云珠松口?,胤禛休沐的时候,允许胤祚去西三所找他。 胤祚喜得跳起?,听见云珠让他回?厢房睡觉,也乖乖地回?去了。 留下云珠独自思索着。 “在想什么呢?”康熙的声音突然响起?,又是没有通传,突然的到来。 云珠已经习惯康熙的突然袭击,永和宫里宫人再多,谁又拦得住帝王的脚步,至于说?私下里通传,在康熙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真真是嫌命太?长。 罢了,反正永和宫中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康熙愿意突然出现,便来吧,总比他将永和宫忘在脑后要好。 “万岁爷。”云珠迎上前,接过?康熙脱下的大氅,大氅上沾着粒粒分明的雪点子,进入暖和室内,细碎的雪花迅速融化成一摊雪水,渗入大氅中。 云族摸着大氅,抬头看向外面的天,就这么一会儿,最后的鱼肚白也跃入地平线下,夜幕降临,天色黑黝黝的,也看不清雪到底多大,云珠心不在焉地擦拭着大氅上的水珠,转向康熙问道?:“外面下雪了?” 康熙的靴子也被浸湿,他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上家常的衣裳,又将脚泡入微烫的热水中,惬意地叹息出声:“今年这倒春寒可真是厉害,朕快到永和宫的时候,突然下起?雪,这雪下得还不小呢。” 听闻此话,云珠忙忙将小欢子叫来,指着新做好的衣服吩咐道?:“四阿哥才离开没多久,肯定赶上了这场雪,你赶紧带着雨具和厚衣服,从后头追上去,可别受了寒气。” 小欢子领命离开。 云珠摸着手中大氅顺滑的皮毛,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又扬声将小季子叫了过?来:“去小厨房,盯着他们熬一碗热热的姜汤,再用棉花裹着,将这姜汤送去给四阿哥,西三所那?儿没有厨房,想喝口?热的都难。” 小季子也领命走了。 见着全?副心神全?在胤禛身上的云珠,康熙涌出一股奇异的情绪,无论去哪儿,无论面对谁,他都是所有人伺候的中心,从没有人像云珠这么忽略过?他。 靠着枕头,康熙细细琢磨着这股突如其来的情绪是什么。愤怒吗?不是;不虞吗?也不是;真要细究,反而更像是一种?新奇感,等着看云珠什么时候发现他。 盆中热水已经变得微凉,康熙微微皱眉,机灵的宫人迅速伺候着康熙,将脚擦干净,又悄无声息地将盆端出去,将热水倒掉。 康熙靠着枕头,意味不明地望着云珠,云珠一颗心全?在胤禛身上,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能?吸引她的注意,更别说?康熙的眼神。 “咳,咳。”康熙突然咳嗽两声,将云珠从担忧中唤回?,她抬眼望去,只见康熙脸上浮现出潮红,云珠心中一慌,康熙莫不是受寒发热了? 这怎么可以,万岁爷在永和宫生病,上至太?皇太?后,下至钮祜禄贵妃,都有话等着她,云珠实在不想和她们在这等事上费劲。 着急的云珠顺手便将大氅塞到秋菊手上,让她拿下去好生打理,三两步地走到康熙身旁,纤长的手轻柔地贴上康熙的额头,却没有感觉异常。 云珠稍稍放下心,急切地问道?:“万岁爷,您哪里不适,臣妾这便让人宣太?医。” 康熙摸着鼻子:“不用,走来的时候吹了几口?冷风,暖和起?来就好。” “这怎么能?行?”云珠不赞同地看向康熙:“正好,小厨房里在熬着姜汤,万岁爷您也喝上一碗,去去寒气。” 康熙矜持地点点头,带着笑意将姜汤喝完。 这时,小欢子喝小季子也回?来复命,听见说?胤禛没赶上这场雪,已经将姜汤喝完后,云珠终于放下了心,转而和康熙说?起?话来。 “万岁爷。”云珠接过?康熙手中的碗,顺手将之搁在桌子上,人轻轻地凑过?去,靠着康熙。 康熙低下头,看着柔顺的云珠,眼神柔和了几分:“怎么了?” 云珠亲昵地蹭着康熙的脖子,神色忧愁:“万岁爷,您之前不是询问我,在想什么吗?” 这话题跳跃度太?大,康熙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他刚进来时候说?的话,他颔首:“爱妃在想什么呢?” 云珠羞赧地垂下眼:“您到来的时候,胤禛刚离开不久。” 康熙淡淡评价:“是个有孝心的。” “我的孩子,自然有孝心了。”云珠嗔怪地看了康熙一眼,接着说?道?:“您都不知道?,今日胤禛来请安的时候,那?么大的饽饽,”云珠用手虚虚划了一下,比划大小:“胤禛足足吃了三个,若不是我担心他晚上吃太?多,夜间积食,不许他再吃下去,他还能?吃更多。” “您说?,他在尚书房里,是不是没能?吃饱?” 云珠试探性?地问道?,想知道?胤禛在尚书房里有没有挨欺负。 “没吃饱不至于。”康熙若有所思:“今日朕悄悄观察过?他们几人的功课。” 话还没说?完,云珠陡然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等着下文?。 康熙扶额,戳了戳云珠的额头:“你呀,真是。”但也随了云珠的心意,继续说?道?:“朕去的时候,课堂纪律严明,胤禛读书也很?认真,张英是个讲规矩的人,不会饿着皇子。” 云珠羞赧地笑了:“臣妾也不懂这些,胤禛是第一个离开我的孩子,见他吃得这么着急,臣妾是真的心疼。” “皇子课程,每日下午都是骑射课,许是因?为运动过?多,所以饿得快。”康熙思索片刻,琢磨出一个原因?:“你且放心,宫中谁敢饿着阿哥?” “皇上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云珠终于舒心地笑了出来,康熙搂着云珠的手滑到腰上,试探性?地摩挲。 云珠却突然抬头,看着康熙:“万岁爷,臣妾想求您件事。” 康熙眸色深沉,心不在焉地:“你说?。” “万岁爷。”云珠倚靠着康熙的胸膛,柔声细语:“胤禛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习武消耗又大,想必其他皇子也会有同样情况,臣妾让小厨房每日下午多做些点心,给尚书房送过?去,您看可行吗?” 康熙摩挲的手一顿,他想起?了胤礽刚习武的时候,也是饿得格外快。 对这些已经长成的儿子,康熙有着很?大的期待,他希望他们能?允文?允武,希望他们能?有君子之风,为此,康熙从满汉两族挑选了顶尖的文?武师傅,入尚书房教习。 康熙含糊说?道?:“不用。” 云珠心一凉,正想软语哀求几句,康熙又补充道?:“朕让御膳房的人送过?去,放心,不会饿着咱们儿子。” 听了这话,云珠终于放下心来,康熙下旨,从御膳房送去,更加名正言顺,无人敢置喙,也不用担心前朝后宫可能?存在的流言,放松下来的云珠,软的如同一滩水,任康熙施为。 果然,次日,胤禛再来请安的时候,对着满桌子的点心,只挑了一个最小的,慢慢咬着点心陪着云珠和胤祚说?话。 见此,云珠便知道?,康熙答应的事情,确实做到了,胤禛下午习武的时候没有饿着。 云珠笑眯眯地看着胤禛:“若是下午点心吃撑了,吃不下了放下便是。” 听见云珠的话,胤禛这才知道?,下午御膳房突然奉康熙的命令,送来加餐,是云珠在其中起?了作用,他还在想为何?会这么巧,前一日饿得难受,这一日就有了加餐。 胤禛心头一热,他三两口?将手中剩下的点心塞进嘴里,笑着说?道?:“怎么会吃不下,还是额娘这儿的点心味道?好。” 听了这话,云珠对这胤禛谆谆叮嘱:“若是御膳房送去的点心,你吃不惯,一定要和额娘说?,额娘再想办法。” 胤禛忙忙劝阻:“御膳房手艺也是极好的,没有吃不惯的。”胤禛知道?,习武时加餐之事,大哥和三个之前绝对没有发生,尽管今日的点心,几个皇子都有份,严格来说?,是因?为他去了才发生的改变,这已经让大哥和三个侧目相看,若再对御膳房的点心挑挑拣拣,未免显得过?于娇气,不识好歹。 忙急急打断云珠的想法。 既然胤禛有了主?意,云珠也不是那?等控制欲强的人,只要知道?他没饿着,便也点头同意。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胤禛每日到永和宫请安之时,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云珠终于放下心来,腾出心思思索雅利其的事情。 和乌希那?遇见的问题同样,雅利其长大之后,大概率也逃不脱嫁给蒙古的命运,但和乌希那?不同,雅利其从查出有孕到出生,都无异象,康熙对雅利其,也是爱着的,但绝无对乌希那?这样掏心掏肺。 想要照搬乌希那?的方法,求康熙答应将雅利其留在京中,基本?不可能?。 望着一日日长开的女儿,云珠心中满是忧愁,尽管距离雅利其指婚嫁人还有不短的年份,但对于云珠而言,这却是需要尽快筹划的事情。 至于说?顺其自然,让雅利其按着其他大清公主?的命运,嫁去蒙古,这个可能?性?,云珠想都没有想过?。 满族和蒙古族,关系错综复杂,简单来说?便是既防备又合作,在入关以前,两族合作更多,太?宗皇帝皇太?极的后宫里,蒙族女子不少,孝端文?皇后、太?皇太?后,以及宸妃等人,都来自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随着清兵入关,清朝对于蒙古,更多了一分防备,表现在后宫,便是蒙古女子的减少,世祖朝尚且还有蒙古贵女出生的皇后,皇太?后也是蒙古贵女,但到了康熙朝,蒙古送来的女子,既无宠又无高位,至于皇后之位,更是想都别想。 皇权愈发集中的后果,便是再也不愿卧榻之旁有猛虎酣睡。 但是,对于蒙古,清朝也不能?翻脸不认,往西走,更北边,漠北的噶尔丹虎视眈眈,往东走,更北边,罗刹国亦随时想在大清版图上咬下一口?肥肉。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92节 为了大清江山的安稳,对于漠南蒙古,必须以安抚、赏赐为主?,嫁过?去的公主?,便是充当了两族和睦的桥梁。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目光短浅也罢,云珠不愿意她的女儿承担如此沉重的历史使命。如乌希那?这般,未来嫁给留在京城的蒙古族,已经是云珠能?够接受的极限,愿意久居京城的蒙古贵族,是和清廷关系最密切的蒙古部落,起?兵反清的概率不大。那?些住在塞外的蒙古,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被关内江山迷了眼,突然起?事?吴三桂的前车之鉴近在眼见,和硕纯恪大长公主?亲眼见着两个儿子都死在她眼前,孙子也在遥远的南方丢了性?命,这难道?不苦吗? 昭君出塞成为千年美谈,都在赞颂她为汉匈做出的贡献,可谁又想过?她的苦?千年之后,独留青冢在黄昏下寂寞而立,遥望着南边的故土,风中悠悠传来的琵琶声中,又何?尝没有一丝怨恨呢。 云珠只希望她的女儿,在父母的照看下,恣意随性?,平安喜乐。 到底要如何?才能?将雅利其留在京城,此时还需从长计议。云珠将指甲绞得短短的,用指腹轻轻触碰着雅利其的小脸,陷入沉思。 永和宫人连走路都轻了起?来,唯恐打扰到了云珠。 “额娘,额娘!”其他人注意了,胤祚可不会注意,他远远看见云珠的身影,便嚷嚷着走了进来,声音大得简直能?将房梁上的灰尘震下来。 云珠将食指竖起?,放在嘴前,轻轻说?道?:“别吵醒了妹妹,她醒了又要哭了。” 胤祚也是体会过?雅利其哭泣的威力,忙双手交叉将手捂住,凑过?去看着雅利其尚在沉睡,没被吵醒,这才松了口?气。 “这么这么快便回?来?西三所不好玩?”既然没有吵到雅利其,云珠关心起?胤祚来,她牵着胤祚的手,走到隔壁房间,疑惑地问道?。 好容易等到了胤禛休沐的日子,胤祚早便求了她许多日,就等着这天去找他四哥玩,怎么没去多长时间便回?来了。 云珠的疑问提醒了胤祚,他忙将手放下,慌张地说?道?:“额娘,四哥病了。” 什么! 云珠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胤禛从小身体便好,头疼脑热都没得过?几次,怎么刚搬走没多长时间,便生病了,是不是对于西三所的环境还不适应? 云珠胡思乱想着,随意挑了件外出的大衣裳穿上,带着宫人便直奔西三所而去。 幸好,康熙之前下了旨意,阿哥的生母每个月可以去乾西五所探望一次,不然云珠现在还只能?在永和宫中干着急。 一路急奔到了西三所,胤禛躺在床上,脸上泛着干热的潮红,嘴唇上起?了不少干皮,云珠手还未碰到胤禛的脸,便感觉到热气,更别提胤禛呼吸的气息,更是热意惊人,一看便是重病样子。 云珠被这样的胤禛惊到了,她手移动着放到胤禛肩上,压住欲要起?身行礼的动作,黑着脸问道?:“昨天请安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这么严重。” “额娘,我不碍事。”胤禛哑着嗓子,安抚这云珠。 “先别说?话,等你好了再找你算账。” 云珠瞪了一眼胤禛。随后又将视线转到夏荷身上:“你说?说?怎么回?事?” 夏荷满脸愧疚地向云珠请罪:“主?子,是奴婢疏忽了。” “先不着急说?这个。”云珠止住了夏荷的自责,她环视四周,没有见到太?医的身影,皱着眉问道?:“太?医呢?” “主?子,”夏荷回?答的更加吞吞吐吐:“太?医尚未到。” 云珠皱着眉,静静坐在胤禛床边,将帕子放在凉水中浸湿,拧干后放在胤禛额头上,帮着他降温,倒春寒虽然结束,天气稍稍转暖,却也不是能?直接用凉水的季节,白皙的手放入水中,瞬间被冻得通红,云珠却恍若不觉,眉头都没皱一下地拧干帕子放在胤禛额头上。 帕子换了几条后,气喘吁吁地太?医终于到了南三所,他一抬眼,便瞧见坐镇在床边的德妃娘娘,忙收起?应付的心思,仔仔细细地替四阿哥把起?脉来。 数息过?后,太?医神情越来越凝重,他皱着眉,将手收回?。 云珠忙问道?:“太?医,胤禛到底怎么病了?是骤然换了居所不适应吗?” “禀德妃娘娘,”太?医收起?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最近换季,偶感风邪的人格外多,听到西三所宣召的时候,太?医也以为四阿哥得了此病,只要清清静静饿上几顿便好,太?医也没怎么在意,谁知道?这四阿哥的脉象,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四阿哥脉象显示,他心血消耗过?多。” 云珠眼神如刀,直直射向太?医:“细细说?来。” 太?医被云珠这一眼神吓得心惊肉跳,他忙详细解释:“四阿哥前些日子损耗太?过?,身子被煎熬地厉害,今日休沐,高度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骤然放松,前些日子累积的疲惫全?部袭上心头,便突然发热。” “四阿哥这样,如何?才能?康复。”云珠最关心的还是这点。 太?医恭敬地回?到:“康复不难,只需卧床静养,再配以食补,好好休养些时日,将耗损的精气神补回?即可。” 云珠一直板着的脸终于见到笑意:“小欢子,去乾清宫替胤禛告假几日。” “额娘,不要。”一直很?安静的胤禛却突然剧烈反对,他慌乱地抓住云珠的手,眼中满满全?是哀求。 云珠没有急着拒绝,她反而向太?医询问:“若四阿哥不休养,会如何?。” 冷汗从太?医额头滴下,他鼓足勇气:“德妃娘娘,四阿哥此时尚是初期,还能?养得回?来,倘若长此以往点灯熬油,必将是油尽灯枯之相。” “听见了吗?”云珠瞪了胤禛一眼,不容置疑便要为他告假。 胤禛痛苦地闭上眼睛。 云珠将太?医送走,这才将夏荷召开询问详情,胤禛这反应,必有内情。 夏荷也是后怕不已,她边回?忆便说?到:“昨日里阿哥请安回?来后,用了一碗清粥,几碟小菜,又吃了两个饽饽,然后便去书房看书,等到了亥时,熄灯睡觉,那?时候都还是好好的,今日早上醒的有点晚,奴婢想着难得的休沐,便也没有叫醒四阿哥,直到六阿哥过?来,才发现四阿哥发热了。” “亥时?”云珠一惊,阿哥们寅时便要在书房复习功课,等着师傅的到来,西三所离尚书房距离不近,为了不迟到,胤禛丑时便要起?床,即使刚到亥时便睡下,满打满算也不到三个时辰。 胤禛年岁还这么小,这么一日日的熬下去,可如何?得了,难怪会突然生病。 云珠出离愤怒地拍着桌子:“这么多人伺候着,没有一个人将这事汇报给我,一个个的,都反了不成。” 夏荷从未见过?云珠如此勃然大怒,她一声不吭地跪下请罪,深深为辜负了主?子的信任而自责。 “夏荷。”云珠缓慢环视,将伺候胤禛的宫人直吓得抬不起?头来,最后定在夏荷身上:“我将胤禛交给你的时候,你让我放心,这就是你说?得放心吗?” 夏荷一言不发,只低头请罪。 “主?子不知道?休息,下人也不知道?劝吗?”云珠的声音更加大了起?来。 “额娘。”胤禛嘶哑着声音,挣扎着说?道?。 “你好好躺着。”云珠瞪过?去,却听见胤禛痛苦地说?:“额娘,是我不许他们说?的。” “若不这样,我跟不上功课。” “到底怎么回?事?”云珠声音更冷,胤禛既然已经开了头,一股脑地将话全?部说?完。 听完胤禛的话,云珠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吩咐夏荷好好照顾胤禛后,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娘娘,您去哪儿?”小欢子着急跟上。 “去乾清宫,找万岁爷好好讲讲道?理!”这几个字,几乎是一个一个字从云珠嘴角挤出。 第130章 争执 “去乾清宫,找万岁爷好好讲讲道理!” 云珠此语,让随侍宫人们露出惶惶然模样,对后宫中的所有?人而言,万岁爷就是他们的天,德妃娘娘的话语,无异于是大逆不道。 “额娘。”胤禛心中焦急不已,他既担心额娘触怒皇阿玛,又担心皇阿玛对他不喜,胤禛再怎么持重,也不过是将将入学之人,一时便慌了手脚,他顾不上身子上的难受,掀开被子便从床上跳了下来。 高热的身子到底还是太虚,胤禛的脚刚踩到地,双膝便一阵阵的发?软,尽力迈开腿,却?突然觉得脚下一软,一双腿如同软面条一样往下滑去,碰撞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 “四阿哥!”夏荷忙跨步前去,双手放在胤禛腋下,将他拎了起来,便要往床上放去。 “嬷嬷,等等。”胤禛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积攒了一些力气?,阻止夏荷的行为?。 胤禛再怎么小,也是主子,夏荷一时左右为?难,既担心胤禛的身体?,不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等什?么等,还不躺下。”云珠本已走到南三所门口,听见身后的动静,又着急的走了回来,见着胤禛这幅狼狈模样,既是心疼又是头疼:“天大的事情?也不许你?折腾,好好歇着。” 胤禛却?趁机死死抓住云珠的手:“额娘,别去找皇阿玛,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跟上进度,您别惹皇阿玛生气?。” 云珠简直拿着倔强的儿?子没有?办法,她深吸口气?,不容置疑地将被子盖在胤禛身上:“此事无需你?操心,你?好好养病才是对额娘的孝顺。” 说着,将宫女呈上来的药接过,忍着冲鼻的酸苦之位,舀起一勺,吹凉后慢慢喂给胤禛。 胤禛乖乖地递到嘴边的药一勺勺喝完,等到最后云珠用帕子为?他擦拭嘴角残留的药迹时,悄悄红了眼睛,趁着云珠转身将碗放下的空当,翻身便埋入被子,假装已经?入睡。 云珠见着胤禛这番模样,也不再多言,她吩咐着夏荷随时关注胤禛病情?,有?事及时汇报后,见着天色不早,从西三所离开。 胤禛这一番行为?,将云珠原本已经?冲天的怒火熄灭一瞬,冷静重又回了她的头脑。 脱离了一时的冲动再看,去乾清宫找康熙质问确实并非良方。作为?权柄日盛的天子,康熙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被人质问过,找他大吵大闹只会让云珠失了帝王的欢心。 若只有?云珠一个人,到了现今这个地位,豁出去闹上一番也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便是再不得见圣言,然而云珠现在并非一人,她还有?着胤禛、胤祚、乌希那、雅利奇四个孩子,云珠必须为?孩子们考虑。 想到这,云珠被太?医那几句话激得直往头顶涌的热血终于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的云珠,又是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永和?宫德妃。 胤禛的事情?就这么放下吗?当然不是,尽管考虑到其他孩子,不能将康熙得罪了去,但?胤禛也是云珠的孩子,她都已经?知道了胤禛的问题,又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只不过,需仔细斟酌,采取康熙能够接受的方式。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上传下来的铁律。 阿哥的教育,正处于这暧昧不明的阶段,从大了说,作为?未来的亲王贝勒,皇子的课程安排自?是前朝大事,尚书房已开,所有?的课程都由康熙和?师傅们制定,没有?后宫插手的余地。 但?,后宫之妃,也是阿哥之母,母子天性?,关心孩子的学?业,这也是人之常情?。 其中的度,便需要云珠好好把握,如何才能不触怒康熙的情?况下,调整胤禛的学?业安排。 回到永和?宫的云珠,细细推演了好半天,终于吩咐着小厨房按着康熙的口味将菜做上,又让小欢子去乾清宫传话,说有?要事相商。 小欢子到达乾清宫的时机正好,康熙才和?前朝大臣交代?完政务,才闲下来,正准备宣敬事房太?监,翻绿头牌招幸嫔妃。 正在此时,听到永和?宫太?监求见的消息。 德妃从来不是恃宠生娇之人,素来安分守己,这永和?宫来人,必然是出了大事。如此思索着的康熙,立时便召见了小欢子,得知德妃有?事相商时,康熙半点也未犹豫,搁下手中之笔便往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里,已经?按着康熙的喜好做好了一碟碟的菜,全在碳火上煨着,唯恐凉了一点影响口感。 从敞开的大门里见到康熙出现在宫道尽头,不待云珠吩咐,永和?宫的宫人们手脚麻利地将菜碟在桌上摆好。 康熙在落日的余烬中走到永和?宫之时,就见云珠穿一身家常衣裳,站在永和?宫门口翘首以盼,金色的阳光沿着她的身子虚虚地勾勒出轮廓,迎面看去,似乎整个人都在发?散着温和?的光芒,角落的小厨房,灶台仍在燃烧,袅袅炊烟从烟道里升起,携云珠手踏入宫内,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人间烟火莫过于此。 云珠亲手帮着康熙换上家常的衣裳,又净脸、洗手后,又伴着康熙在桌前坐下。 康熙定睛一瞧,大半都是他在永和?宫里尝过,觉着不错的菜,只几道没有?见过,大概是云珠新研究出的菜色,他笑着对云珠调侃道:“今日里爱妃格外?殷勤,可是有?事情?需要求朕?” 云珠心念一动,却?忍了下来,只笑盈盈地对着康熙说道:“这可是臣妾特特令人准备的这一桌子的菜。” “至于目的,”云珠拖长了声音说道:“臣妾其他的也不求,只求您吃了这顿饭,之后别生臣妾的气?。” 德妃向来是懂规矩的,惹不出大乱子,康熙不以为?意,笑着说道:“若想要朕不生气?,可不能随意糊弄了朕去。” 云珠笑得更是温柔:”臣妾岂敢糊弄您,您瞧,这江南的鳜鱼正是肥美时候,被冰藏着从运河疾送而来,这关外?送来的小蘑菇,闻着便很是鲜香,更别提这云南送来的菌子,您别看是晒干了才送来,这滋味,却?一点也不差呢,三藩平定之前,且少?吃到这般滋味。” 康熙见着这满桌子的菜,特别是云南的菌子,听到是定了三藩后才送进京中,这让康熙格外?得意,这无异于是对他文治武功的一大嘉奖。 挽起袖子,康熙的视线直直往菌子上瞥。 云珠闻弦歌而知雅意,纤纤素手盛上一小碗汤,放在康熙面前。 康熙舀上一勺,细细品味,鲜、香、顺、滑,仔细咀嚼,还能感受到些微的柔韧之感,一碗汤下肚,康熙胃口大开,吃了个酣畅淋漓。 心满意足地康熙将筷子放下,他眼含笑意地看着:“爱妃确实用了心,有?何事直言即可。”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93节 云珠原本正噙着微笑递上消食茶,听见康熙的询问,她却?突然停住,胸腔中心脏在疯狂跳动,砰砰作响,成败就在眼前。 云珠轻盈地将茶杯放下,她怔怔地看着康熙,脸上笑意慢慢褪去,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 康熙笑着鼓励:“有?何事,直言即可。” 好似被康熙的温言软语劝慰,云珠的眼眶慢慢浮上红晕,水汽在眼中弥漫,越来越多,啪地一声,晶莹剔透地泪珠子直坠下来,滴在康熙的手背上,碎成几瓣。 康熙眼神凌厉起来,思索着何事才能让云珠如此委屈,哭泣无声无息,只有?点点泪珠子滴下,这泪珠子明明轻飘飘地砸到康熙手背上,却?又好似重逾千斤,沉沉地砸进了康熙心上。 “到底发?生了何事?”康熙见云珠久久不言,再次追问。 “万岁爷。”云珠哽咽着,抽抽噎噎说道:“今日阿哥们休沐,胤祚想他哥哥了,求着臣妾去西三所,这才让臣妾发?现,原来胤禛病得厉害,我这做额娘的,心中实在心疼。” “病了?”康熙皱眉,目前宫中的阿哥不少?,但?进学?的阿哥也只有?四个,其中胤禛是年岁最小的,对着小儿?子,康熙多少?有?点关心,虽比不上对皇太?子满满的爱,但?也绝非不闻不问。 “是呢。”云珠的泪流得更急:“胤禛在臣妾眼皮子底下,从没病这么重过,突然听说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病了,我这心啊,好似碎成了千百瓣,恨不能以身代?之。” “所以,你?欲要何为??”康熙眉头皱得更厉害,淡淡的不悦浮现在心间:“你?想求朕,让胤禛搬回永和?宫?” “妾身岂敢。”云珠惊诧地看向康熙,这份惊诧很好地安抚了康熙的怒意:“阿哥长大后搬去乾西五所,是祖上传下的规矩,更何况,阿哥们年岁越来越大,再在后宫住着也不方便。” 果然是个懂规矩的,康熙满意点头,早先浮现的冷意逐渐散去。 “有?什?么话,直说便可。”康熙轻轻拍着云珠的手,鼓励着。 旁边烛台上的蜡烛烧至尽头,发?出轻微爆破之声,亮光逐渐暗淡下去,室内逐渐暗沉下来。 夜风起,云珠打了个哆嗦,咬牙说道:“万岁爷,臣妾想求您,改改四阿哥的读书计划。” 说完这话,云珠手中已经?冷汗淋漓。 “你?说什?么?”云珠的话,实在出乎康熙的意料,这往大了说,是对皇子教育的干涉,往小了说,是对康熙制定的教育方式的不满。 “臣妾说,想求您改改四阿哥的读书计划。”再次说这话的云珠,突然多了勇气?,继续说了下去:“万岁爷,胤禛寅时便要在尚书房等候师傅,上午学?文,下午练武,酉时之后才能结束一整日的学?习,胤禛年岁小,臣妾实在担心他吃不消。” 蜡烛烧到最后,火焰突然往上窜了一截,爆发?出格外?明亮的光芒,这蜡烛最后的一跃,衬得康熙的脸色格外?阴沉,他收了之前的漫不经?心,冷肃问道:“乌雅氏,你?可知在你?在做什?么?” 云珠用另一个手随意摸了把脸,将不断滴下的泪擦干净,她倔强地直视着康熙:“万岁爷,臣妾曾听圣人言,需因材施教,胤禛初初启蒙,便和?太?子爷这等天之骄子学?同样课业,上同样课程,实在是力有?不逮。” “荒唐。”康熙冷哼:“胤礽自?小便被我抱在膝盖上启蒙,满、汉、蒙语均能熟练掌握,三百千更是早便读完,现在都开始通读《论语》,胤禛怎会和?他学?同样的课程。” 云珠静静地看着康熙,默然不语,只眼泪越发?汹涌。 见着云珠这般模样,康熙开始回想尚书房的课程安排,却?无论如何思索,也只能想到胤礽的课程。 这...康熙面对云珠,难得有?了丝心虚之意,他摸摸鼻子,挪开了视线。 云珠对康熙何其了解,见着这番模样,便知是康熙并未上心,云珠心中冷笑着,胤禛这场病何其不值,他铆足了劲要表现给皇父看,却?不知道,他的皇父,心心念念的只有?皇太?子。 “万岁爷。”云珠的声音也冷硬起来:“这等课程安排,实在不可行,还请您修改。” “朕稍后瞧瞧。”康熙应允。 然而云珠却?没有?她一直以来表现的那么善解人意,康熙这含糊的承诺,不能让她满意,此时的云珠便如同被激怒的母兽,她深吸一口气?,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万岁爷,瞧着胤禛那虚弱的模样,我心中实在难受,您知道当臣妾听见太?医说,胤禛心血消耗太?过,长此以往将是油尽灯枯之相,臣妾是如何绝望吗?” “臣妾不懂那些大道理,胤禛作为?您的阿哥,已经?是天下一等一的富贵,又何需如此拼命。” “臣妾请您下旨,缩短胤禛的进学?时间,待长大几岁,再全天上满课程。” “此外?,还请您为?胤禛指定启蒙师傅,为?胤禛开蒙。” “无论如何,胤禛都是金尊玉贵的阿哥,他可以按着自?己的进度学?习。” 此时的云珠格外?咄咄逼人,这连环炮一般的话脱口而出,可以见着在她心中酝酿了多久,这些话里一个字也没提胤礽,康熙却?能听懂,云珠对于他的控诉和?不满。 整个尚书房都以皇太?子为?中心,这个事情?,康熙是知道并且同意的,对于这个被他亲手带大的太?子,康熙真真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珍宝都捧他眼前,然而当有?人对着他泪眼朦胧地控诉之时,这个人还是颇得他欢心的云珠,康熙还是感觉很是羞恼。 “知道了。”恼羞成怒地康熙,留下了这句话,便匆匆离开了永和?宫。 永和?宫中的宫人面面相觑,慌乱不已,唯有?云珠收了眼泪,平静地吩咐着宫人们将宫门落锁。 第131章 请安 永和宫德妃失宠了! 这个消息如同巨石投入水面,泛起巨大?涟漪。 自德妃入了康熙的眼承宠以来,后宫中多少人来来回回,也不是?没有被盛宠过的,然而?那?些人没新?鲜过几?天,便被康熙忘之脑后,唯有德妃,挟盛宠之势,六年生四子,从内务府小选入宫,一飞冲天,成为四妃之一。 这份盛宠,只?有昔日的荣妃马佳氏可以一较,然而?生了三阿哥后,荣妃的恩宠已经寥寥,康熙仅凭着往日的情分,去长春宫坐坐。 可以说后宫之中,有子,有宠,有份位者,无出德妃其右。 如此受宠的德妃,居然会发生让康熙拂袖而?去之事。 听说那?日的永和宫,本来一切皆好,和乐融融,却不知德妃说了什么,让万岁爷勃然大?怒,原本翻了德妃的牌子,却也没留下,径直回了乾清宫。 甚至在此之后,康熙再也没有踏足永和宫。 后宫中人心浮动起来,就连串门走动次数都多了起来,关系好的几?人凑一块儿,无论起初话题是?什么,到最后总能扯到德妃之事上。 无数人猜测,德妃是?否步上荣妃的后尘,彻底遭了冷淡,若德妃真的失宠,不少人对视一眼,霸着康熙的人又少了一个,空出的日子不就需要人补上。 这便?是?她们的机会! 低位妃嫔们蠢蠢欲动,火药味逐渐蔓延,高位妃嫔们反倒更沉得住气,她们本就有些不低的地位,对康熙恩宠的依赖没那?么强,对于康熙对待云珠的冷遇,更多的,是?冷眼旁观。 后宫中的暗潮汹涌,云珠自是?知悉,然而?,她却浑不在意。 云珠知道,康熙对她,并非动了真怒,只?是?被她指出了错处,脸面上过不去,或许还有一丝丝对于她们母子的愧疚,这才夺门而?出,许久不见。 康熙什么时候能调适好心情,云珠不知。等到胤禛养好了病,再次去尚书房上课时,康熙还是?没有踏足永和宫。 “额娘。”散了学的胤禛揉着酸疼的手腕,向云珠请安。 “手不舒服吗?怎得一直在揉?”云珠将胤禛拉到身旁,见着他的手腕红肿了一圈,皱着眉让秋菊取来红花油,倒在手上搓热,转着圈的帮胤禛揉捏起来。 “额娘。”胤禛的眼亮晶晶的:“今日师傅教我们练习射箭,很快我也能随着皇阿玛去围猎,到时候我也能像三哥一样?,给您猎狐狸做围脖。” 云珠笑意不减,随口?问道:“今日你还和三阿哥他们一块儿上课吗?” “没有了!”胤禛终于没有了强撑之色:“皇阿玛让顾八代当我一人师傅,顾师傅很好!” 云珠哂笑,摸着胤禛的头:“这样?额娘便?放心了。” “可是?额娘…”胤禛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宫中阿哥向来早熟,胤禛也较寻常六岁小孩知道更多。 他知皇阿玛在尚书房里单独指定师傅并非常例,大?哥和三哥入学之时,尚无尚书房,他们两人都是?在乾西五所自己的寝殿随着师傅学习,在组建尚书房后,大?哥和三哥的师傅被送出宫外,去往地方任职。 此时的尚书房,只?有太子的先生留了下来。这一日又加上一个胤禛,虽然胤禛是?由?于刚刚启蒙,跟不上进度才为之,但此等特殊,已经足以让人嫉妒。 大?阿哥年岁大?些,尚且能稳住,但三阿哥却终究露了端倪,他一开?始听说时酸溜溜的,嫉妒着胤禛能有单独的师傅,可等到下午,三阿哥又幸灾乐祸起来,话里话外之意便?是?,为了他这个师傅,德妃彻底触怒了皇阿玛,已经失宠。 这让胤禛担心不已,请安时还是?难掩焦虑。 “胤禛。”云珠淡然说道:“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胤禛仍然郁郁,他不住的懊悔,为何身子不争气,惹出了这番乱子。 “胤禛。”云珠对胤禛何其了解,一见到他这幅模样?,立时正色:“日后再有此事,万不能再如此强撑,你还小,很多事情应付不过来,放心交给额娘。” 胤禛犹豫着,“可是?,额娘……” 尽管胤禛年岁小,但他已经知道,康熙便?是?宫中至高无上的主人,他们的祸福荣辱,全依赖于康熙的喜怒,“无需担心。”云珠淡然一笑,胸有成竹。 “四哥,四哥。”胤祚跑过来,缠着胤禛去看?他最新?的画。 “去吧,大?人的事不用担心。”云珠笑着,挥手让他们离开?。 胤禛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胤禛这忧心忡忡地模样?,让云珠也一改浑不在意的态度,对此事上心起来,孩子长期处于忧愁,焦虑地环境,对成长无益。 云珠对胤禛所言不假,此事确实并非大?事,此事下了康熙的面子,只?要有个契机,能让康熙有理?由?来永和宫,这事便?也翻过了。 只?是?一盅炖汤的事情罢了,只?是?云珠一直气着康熙对胤禛的忽略,不愿意主动服这个软。 但后续事宜对胤禛产生了更不好的影响,这口?气,也没有赌的意义了。 翌日,云珠吩咐着小厨房炖汤,然后才施施然地去往慈宁宫请安。 太皇太后已经久不管事,甚至连宫中都住的不耐烦,每年大?半时间在温泉行?宫,五台山或者塞外住着,在紫禁城中的时间极少。 但作为紫禁城中地位最尊贵之人,只?要她在这宫中,每个月初一十五的请安便?必不可少,即使只?是?在慈宁宫门外磕头,也是?妃嫔们的孝心。 又是?初一请安日,云珠到达慈宁宫的时候,不早不晚,低位嫔妃已经全部到达,四妃也陆续下了肩舆,只?剩佟佳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尚未到达。 也不知太皇太后今日是?否有兴致,接见她们。 在等着佟佳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的时候,云珠漫不经心地想着。 等两位妃子终于到了,没多久,慈宁宫里宫门打开?,苏麻喇姑告诉她们,太皇太后今日很有兴致。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坐在首位,皇太后稍稍坐在太皇太后一步之后,怀里还搂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 宜妃一看?见这男孩,眼珠子便?挪不开?了。 自从胤祺被送去宁寿宫后,皇太后将他养得极好,从未亏待过他,除了皇太子,也只?有胤祺能够在慈宁宫里如此自在。 皇太后从没有阻止过宜妃去见胤祺,宜妃跑永寿宫也格外勤,但再怎么勤,胤祺终究不是?住在翊坤宫,宜妃还是?有着思念。 云珠随意打量两眼胤祺,便?将视线移开?,她垂下眼,恭敬地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这一日太皇太后的精神格外好,面对着这一屋子莺莺燕燕,她不似往日,随便?说了两句便?让人退下,反而?给妃子们赐座,让她们陪着说说话。 话过三旬,太皇太后却始终兴致寥寥模样?。 这让钮祜禄贵妃惶恐不已,没让太皇太后满意,便?是?她的失职。 钮祜禄贵妃不断给妃子们使着眼色,但佟佳皇贵妃自丧女之后便?沉寂下去,在外一直是?不言不语,心如死?灰模样?,宜妃一双眼珠子全在胤祺身上,对着钮祜禄贵妃眼神视若无睹。 云珠则盘算着如何将康熙哄回来,心思早便?飞了。 只?有惠妃和荣妃,绞尽脑汁想着话题,却完全引不起太皇太后的兴致。 至于低位妃嫔们,一个个的如鹌鹑一般,一句话也不敢说。 “臣妾前段时间听说一个大?事。”见慈宁宫里又沉默下来,钮祜禄贵妃沉默一瞬,扔出惊雷:“听说德妃触怒了万岁爷,这是?怎么回事?” 这确实是?后宫中最近私下里讨论的最火热的事情,佟佳皇贵妃木楞的眼神僵硬转动,惠妃和荣妃放下了杯子,沉默不语,其他妃嫔们更是?眼神乱飞。 就连太皇太后,都瞬间来了精神,看?着云珠,等着她说出一二三来。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94节 只?有云珠,依然镇定。 顶着各种?形形色色的目光,云珠轻轻地放下帕子,泰然自若地笑着:“不过是?一点小误会罢了。” “一点误会又怎么会让万岁爷摔门而?出?”说这话的,却是?在后宫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赫舍里氏,她从康熙二十年入宫以来,便?一直是?贵人之位,和她同时入宫的钮祜禄氏已高居贵妃之位。 她隐隐听说,德妃为了四阿哥,求到与?太子同等待遇,作为赫舍里家派入宫中照料太子的人,她对此事绝无法忍受。 赫舍里贵人直勾勾看?着云珠,眼中的恶意几?乎要形成实质。 “德妃娘娘,万岁爷如此英明,又怎么会有误会呢,您真惹恼了万岁爷,直接说出来,臣妾不才,倒也还能帮您出出主意。” 慈宁宫里,浓重的檀香味汨汨吐息,却并没有起到让人平心静气的作用。 赫舍里贵人话中的火药味已经不再遮掩,慈宁宫中的妃嫔,全都等着看?好戏,就连太皇太后都将腰往前倾,等着后续。 顶着这些明晃晃的视线,云珠半点不慌,她噙着温柔的笑意,语调温和,说出的话却半点也不客气:“赫舍里贵人这话就不对了,永和宫中这么多孩子,我和万岁爷因为孩子事情有点异意再正常不过,说开?便?好了。” “赫舍里贵人不懂也是?正常的,毕竟…” 云珠用帕子遮着嘴,意味深长地看?着赫舍里贵人。 话未尽,意已至,满后宫的妃子,谁不知道,赫舍里贵人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照顾皇太子,康熙对她恩宠平平,这么多年也没有有孕的消息。 云珠的话如同一把利剑,深深扎入赫舍里贵人心口?,她瞬间脸色铁青,不能言语。 慈宁宫中陷入寂静,谁也不敢再接这话茬,谁也不知道德妃那?儿还有什么话等着,她是?真的知道,针怎么扎人才疼。 “说得是?呢。”却是?一直隐形人一般的皇太后打破了这片沉寂,她乐呵呵的:“阿哥们都是?天潢贵胄,自然能保一世荣华,那?么辛苦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皇太后也听说过一点胤禛进学的事情,一知半懂的老太太当时便?不以为然,她搂住怀中的胤祺,想到再过一年胤祺也要进学,德妃做的事情,让胤祺也受了益。 念着云珠好的老太太决定给德妃撑腰:“我看?德妃教孩子是?极好的,正好,胤祺也快进学,这永寿宫里又要空荡荡的,我心里也不舒服,德妃是?不是?刚生了小格格,便?抱到永寿宫养着吧。”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有震惊的,有羡慕的,有看?好戏的,各种?眼神全往云珠身上扫过。 云珠如遭雷击,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浮现在脑海中的唯一想法是?,这次,炖好的汤不用送了。 第132章 抱养(第一更) 到底是如何强撑着应付过去皇太后,又如何回的永和宫,云珠已经毫无印象,等她回过神时,人已经到了永和宫。 小厨房煲的汤还?在灶上沸腾,云珠便接到了敬事房传来的旨意,康熙晚上翻了永和宫的牌子。 云珠匆匆见过胤祚和乌希那,一反常态的没有陪着他们说些童言稚语,反而心事重重地让乳母将两人带回自己的厢房。 胤祚尽管是千娇万宠长大,但他毕竟是阿哥,察言观色能力还是胜同龄人一筹,他敏锐地感觉到额娘心情不悦,但不知?是因为什么。胤祚将这事记在心中,只等着四哥来向额娘请安的时候询问,在胤祚心中,再没有人比四哥懂得更多了。 此时胤禛不在,胤祚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云珠,担心地离开。 至于乌希那,她年岁更小,凭着小动物般的直觉,她肉嘟嘟的小手?捧住云珠的脸,凑过去大力亲了几口。 被带着奶香的女儿亲了几口,云珠心都要软化了,她看着乌希那,神情柔和的能滴出水来。 胤祚和乌希那回了厢房,云珠坐在摇篮旁的绣踏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刚吃过奶,睡得吧唧嘴的雅利奇。 天色已暗,夕阳射入永和宫,投射出巨大的暗影,影子狰狞着,张牙舞爪好似要将云珠吞没。 云珠却只一动不动地坐着,任屋外晨昏变迁,风起云涌。 康熙走到永和宫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如此场景。 天色已昏,偌大的殿中却全无烛火,只云珠在微弱的光线中,痴痴凝视着雅利奇。 唉,康熙按自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下?来,他深知?枕边人的性格,和其他人认为将孩子被皇太后养着是无上荣耀不同?,比起荣华富贵等肉眼?可见的好处,云珠更加重?视她的这?几个孩子。 别的不提,胤禔和胤祉也进学好几年了,呐喇氏和马佳氏,又哪儿敢对阿哥的学业说半个字,也就是云珠的,一会儿担心胤禛吃不饱,一会儿又担心胤禛跟不上,甚至还?闹到了自己眼?前?。 康熙轻咳两声,将云珠的注意力唤回。 云珠茫然地将视线转向康熙,呆呆看了一瞬,眼?珠子转了转,才好像有了点活泛气,站起来便要给康熙行礼。 “无需多礼。”康熙稳稳的将云珠扶住,将她带到罗汉榻上坐好。 云珠和康熙相?对而坐,她收拾好心情,强作?镇定地看着康熙。 早先的尴尬在更大的事情面前?,已经变得不值一提,自然而然地揭过。 “德妃。”康熙又清了清嗓子,艰难地说道:“皇太后令人给朕递了话,想?要将雅利奇抱去宁寿宫,对这?事,你?有何想?法?” 想?法? 呵。 云珠心内冷笑着,她的想?法重?要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云珠了解康熙,比康熙了解她更甚,无需再听康熙说之后的话语,仅从他的神态,云珠便知?,康熙不准备拒绝皇太后。 是啊,大清入关之后主张以孝治天下?,皇太后素来又是个安静的人,从不插手?前?朝后宫之事,对于嫡母难得开口的要求,康熙又如何会拒绝。 更何况,皇太后愿意教?养格格,对于格格和她的生?母,好处多得都要数不清了,若不然,宜妃怎么会绞尽脑汁将胤祺送去宁寿宫。 云珠的心中被懊悔充斥,她不断地后悔,为何就要与康熙置这?个气,若不是康熙突然对永和宫冷落下?来,慈宁宫里有谁敢拿永和宫逗趣,赫舍里氏又如何敢落井下?石。 只能说,时也命也,就像她曾经听过的一句话,海这?边的蝴蝶煽了一下?翅膀,海那边却掀起了海啸。 云珠满心苦涩,看着康熙,不言不语。 云珠不知?道的是,不管她是否与康熙置气,将她孩子抱去宁寿宫,已成定局。 五阿哥胤祺眼?见着就要搬去乾西五所,宁寿宫里很快就要空下?来,皇太后自养了五阿哥后,精神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就算皇太后不提,康熙也已经考虑再抱个孩子给皇太后养着了。 但,皇太后养孩子实?在是溺爱,与康熙秉承的严格教?养截然相?反,碍于孝道,康熙还?不能置喙,送了一个阿哥给皇太后,已经够够的了。 对于之后送去宁寿宫的孩子,康熙在发?现胤祺将要进学,却一个汉语也不会说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日后只能将格格送去宁寿宫。 此时,宫中年龄合适的格格,无非是云珠所生?两女,乌那希和雅利奇罢了。 若没有这?场闹剧,康熙心内更倾向乌那希,毕竟乌那希到底大了两岁,比之襁褓中幼儿,更容易照顾,无需皇太后操那么多的心。 既然皇太后已经指定了雅利奇,康熙也无意让老太太改主意,直接将人选定下?。 康熙无奈地看着云珠,沉吟着说道:“此是好事。” 云珠勉强笑着:“是,是好事,臣妾没有想?法,一切凭万岁爷吩咐。” 云珠眼?中的亮光逐渐熄灭,破碎感一点一点的浮现,康熙瞧着,终究还?是软了心肠。 康熙深知?,对云珠而言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他沉默半晌,将斟酌许久的决定告知?云珠:“德妃,雅利奇抱去宁寿宫后,朕答应你?,日后婚嫁之事,绝不将她嫁入蒙古,京中适龄之子,任你?挑选。” “万岁爷此话当真?”云珠倏然抬头,眼?中复现光彩。 对云珠而言,对几个女儿,她最最操心的事情,莫过于婚嫁之事,康熙对于雅利奇的这?个承诺,不掣为意外之喜。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还?是意料外的惊喜,抑或是绝处逢生?? 云珠一时间已经分辨不出她的心情,她只能哽咽着,强忍着分离的不舍,答应了将雅利奇送去宁寿宫中。 云珠点头之后,事情进展便快了起来。 皇太后思索着母子天性,给了云珠一段时间接受,然而在云珠眼?中,这?段时间却一眨眼?就过。 云珠每日里眼?不错地盯着雅利奇,不断劝说着自己,格格长大后本就要挪到公主所,这?只是将时间提前?一点,就当雅利奇是去了一个全寄宿的幼儿园,每日她还?能去永寿宫看望,玉牒上雅利奇也只有永和宫德妃一个额娘。 在这?般自欺欺人的催眠之下?,云珠的失子之痛慢慢掩盖,她开始强装镇定,只不过,眼?底浓重?的悲伤无法瞒过他人。 胤祚和乌那希也知?道最小的妹妹也要如四哥一般,搬出永和宫,甚至四哥每日还?能借着请安的机会与他们见面,小妹却要许久许久都不能见到。 胤祚已经初识了离别的滋味,他领着乌那希,日日守在雅利奇的摇篮旁,寸步不离。 就连胤禛,在向云珠请安时,也长跪不起,自责地说道:“额娘,都怨我,是我害了小妹。” 云珠愕然,这?才知?道在她颓唐的时候,胤禛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使劲将胤禛从地上拽起,云珠冷着脸呵斥:“此事与你?全然无关,你?何需如此愧疚。” 胤禛更是羞愧,大滴大滴的泪从他低下?的眼?中掉出,很快就糊满了整张脸。 想?着这?段时间在宫中听到的流言蜚语,胤禛再也忍不住,讲话挑明:“若非额娘为了我触怒了皇阿玛,雅利奇也不会要被送走了。” 云珠更加愕然,她瞧着胤禛难掩震惊:“你?说什么?这?并非是万岁爷的惩罚。” 胤禛却全然不信,他只觉得这?是云珠为了安他心而故意为之。 见着胤禛眼?中浓得化不开的雾色,云珠掰开揉碎了将这?事和胤禛分析清楚,最后一锤定音:“若非此事对你?小妹好处颇多,就算豁出我这?条命,也不会让雅利奇去宁寿宫的。” 胤禛这?才放下?重?重?心事,重?新露出笑容。 胤禛,胤祚已经乌希那的反常,将云珠从这?段时间的混沌中清醒。 她意识到,她不止是雅利奇一人的额娘,她是四个孩子的额娘,在她沉浸在母子分离之痛时,另外三个孩子也同?样陷入了惶恐。 她是孩子们的天,她必须打起精神,将这?个天撑住。 慢慢找回理智的云珠开始为雅利奇收拾箱笼,吃的用的穿的戴的,喜欢的玩具,睡惯的被褥,全都分门别类打点清楚,再在箱笼上贴上纸条,和着雅利奇习惯的宫人,全部送去了永寿宫。 皇太后见到永和宫送来的小山堆一样的东西,想?起曾经听过的汉人那句话,叹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便让人将德妃送来的东西,挑拣着放在给雅利奇准备的房间里。 胤祺也早就好奇这?个即将要到来的妹妹,他知?道自家额娘刚生?了弟弟,正是为人兄长责任感充足的时候,住在宁寿宫中没有外出机会,从未见过胤禟的胤祺,将他熊熊燃烧的兄长爱,全部投射到了雅利奇身上。 诸事准备完毕,在钦天监算出的好日子里,云珠将雅利奇送去了皇太后的宁寿宫中。 和皇太后请安过后,云珠将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儿,亲手?交到宁寿宫嬷嬷手?中,皇太后将手?指上长长的玳瑁甲脱下?,用柔软的指腹抚摸这?雅利奇的脸颊,在见到雅利奇绽开的笑容时,皇太后也忍不住的笑了,眼?中是毫无遮挡的慈祥与怜爱。 见此,云珠稍稍放下?心来。 皇太后见云珠恋恋不舍地模样,歪头思索片刻,给了云珠一份旨意,懿旨上写着,允许德妃平时来宁寿宫请安,不受初一十五之日的限制。 接到这?懿旨的云珠,惊喜中带着不舍地离开,而被她担心不已的雅利奇,闻着被褥熟悉的味道,在宁寿宫里睡得香甜。 第133章 南巡(第二更) 永和宫中?,骤然少了一人哭声,安静了许多,云珠很是不习惯了许多时候,每日晨间总想着召唤雅利奇的乳母,询问雅利奇前一天晚上睡眠如何?饮食又如何?话到嘴边才想起,雅利奇已经不在永和宫中?,只能怅然若失地将话止住。 好在,皇太后不是严苛人,她允许孩子的生?母日日探望,真算起来,这已经比早期将皇子送出宫外抚养好上许多。 自雅利奇送去宁寿宫后,云珠的日程渐渐形成规律,一大早便直奔宁寿宫,向?皇太后请安,说话间隙,能够聊到雅利奇的点点滴滴,待等到了雅利奇醒来的时辰,皇太后也会笑眯眯地看着云珠和雅利奇说说话,交流交流母女感情。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95节 直到雅利奇又露出疲态,云珠这才告辞离开?,回到永和宫开始一天的日程。 照顾胤祚,乌希那,处理永和宫中?打打小小的事情,等下午等着胤禛来请安,夜间若康熙翻了永和宫的牌子,还?得伺候康熙。 日子便这么看似琐碎,实则忙忙碌碌中?过去。 对云珠而言,每日去宁寿宫跑一趟,很折腾,很累,但她累得心?满意足。 一如宜妃的前几年。 许是同样有孩子养在宁寿宫,云珠和宜妃的关系突然变得好了起来。 在胤祺出生?之时,云珠或多或少帮了些?忙,这份情,宜妃领。但同为康熙宠妃,争夺着同一个男人的宠爱,两人之间,多多少少还?是有摩擦,平日里最多能保持着面子情,在德妃真遇见事时,不踩上一脚而已。 但等在宁寿宫里遇见多次后,云珠和宜妃的共同语言突然多了起来,关系突飞猛进?,甚至让康熙都调侃了几句。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云珠用在宫务上的精力明显变少,原本生?了孩子后康熙便让她将宫务接手回来,这事也不了了之。 康熙许是对云珠还?是有着亏欠,对于云珠的不理宫务,也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 佟佳皇贵妃心?如死?灰,德妃和宜妃忙着养娃。宫中?诸事便又成了钮祜禄贵妃,惠妃和荣妃三足鼎立之势。 后宫中?这些?人事变幻,纷纷扰扰,云珠已经全不关心?。 随着夏日的来临,宫中?开?始私下里流传着一个消息,万岁爷欲要南巡。 康熙二十三年的大清朝,是难得平顺的年景。 三藩已平,台湾收回,罗刹被兵逼退,漠北尚未冒头,薛惠郡王博翁郭诺爵位,查抄尚之信家产。 朝中?命朝臣察举清官,并新?封刘国轩为天?津总兵官,公瓦山满洲都统,佟佳为蒙古都统,孙思克为甘肃提督,张士甄为刑部尚书,梁清标为兵部尚书,余国柱为户部尚书,陈廷敬为左都御史,裁浙江总督,下谕旨,凡事关两部,需要两部会同汇报。 朝外?,琉球遣送子弟送国子监读书,暹罗国王亦送来国书。 一系列的人事变动,显示了康熙对朝廷内外?的绝对控制,此时的康熙,正是最志得意满,踌躇满志之时。 若说真有什么遗憾,大概是四月间,被康熙誉为“天?下第一清官”的于成龙去世,赐谥号清端;七月,大学士李霨去世,赐谥号文勤;甘肃提督靖逆侯张勇去世,谥号襄壮。 前朝的纷纷扰扰,本该和后宫无关,正常情况下,这些?人事变动云珠本该一点不知。 然而踌躇满志的康熙,并不愿意让他的所作所为明珠蒙尘,床笫之间,兴头之上,多多少少会透露上几句。 当然,云珠听到的这只言片语,对前朝局势毫无影响,康熙再怎么得意,也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之下才吐露几句。 前朝这些?大臣,对云珠而言,不过是一个一个的名字,重要性还?没有胤禛新?练的字,胤祚会背的诗,乌希那多吃一碗饭,雅利奇可以?开?口喊额娘来得重要。 让云珠没想到的是,康熙在将朝政牢牢掌握之后,心?思大了起来,开?始琢磨起了其他事情。 正是一年中?最热的伏天?,暑热难忍,宫中?却突然流传起了一个火热的传言,万岁爷欲要南巡。 此消息一出,便如同热油里溅入沸水,瞬间炸开?锅来,传得沸沸扬扬。 就连云珠这里,都明里暗里收到不少打探,此事是真是假,若为真,又是何人伴驾南巡。 云珠也只能一问三不知,康熙从没吐露过南巡之事,宫中?的流言许是下人揣测,在圣旨下发之前,任何确切的消息都不能从永和宫传出。 但云珠也能理解妃嫔们?的热切,南巡和往年的巡幸塞外?不一样,塞外?行宫每年万岁爷都去,甚至有时候一年去不止两次,古北口温泉亦是如此,耐心?等待总有轮到她们?伴驾的日子。 但南巡,江南温软水乡之地,这些?出身于京城,关外?的贵女们?只在戏折子里,话本子中?见过,对于江南富贵之地,她们?有些?最最美好的想象。 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谁不想去这动人之处走上一遭。 南巡兴师动众,也不知还?能有多少次,若仅此一次,没捞上伴驾的机会,只能守在宫中?,这又如何能接受呢。 在云珠处没有得到准话的妃嫔们?,眼珠子一转,各显神通起来。 一时间,高位妃嫔的宫中?,门庭若市,还?是后来,久不问后宫事的佟佳皇贵妃勃然大怒,才将这些?小动作止住。 此时的康熙,却正奉太皇太后在古北口温泉,日日巡幸塞外?,避开?了宫中?这次纷扰。 等康熙终于回宫,宫中?重又恢复了平静。 宫中?所流传的消息确实不错,康熙早便有了南巡之心?。 黄河水患频发,不少地方甚至频频决堤,给沿岸之人造成巨大的灾难,康熙少年读书时曾读过一句诗,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读到此句之时,康熙抚掌长叹,深感世间至理莫过于此。 对于年年治水,年年泛滥的黄河,康熙早便想着去泛滥区巡视,然而前些?年一件事情接着一件事情,从没有个停歇的时候。 终于,这一年里风平浪静,灾祸亦有,但祸患不大,总体?而言可以?称为一句海晏河清。 南巡之事,也算是提上了日程。 对康熙而言,他心?内还?有一个较之治河,更为隐秘的想法,自大清入关以?来,郑氏占据台湾,南方海患不止,清朝历任皇帝担心?郑氏父子以?台湾为据点,驱逐大清,特下令海禁。 此时郑氏祸患已平,台湾收回,并归于福建,海上威胁不再存在,重开?海禁一事,可以?重新?提上日程,康熙试探过朝中?大臣对海禁看法,朝中?重臣各执一词,纷争吵嚷让康熙一时难以?决断,他暗下决心?趁着南巡一事,探究重开?海禁是否可为。 乾清宫里,康熙手持御笔,斟酌着随驾之人。 皇太子,大阿哥,三阿哥都是稳重的,之前也伴驾来过塞外?,康熙大手一挥,率先?将这三人的名字写上。 然后便是四阿哥,康熙踌躇着,胤禛已经进?学,按着康熙的想法,凡进?学阿哥都得随驾。然而,御笔在宣纸上顿了许久,斟酌着没有下笔,笔尖的朱砂由于长时间的凝滞,慢慢汇成一滴,坠到宣纸之上,又迅速被洁白柔软的宣纸吸收了去,只留下一个红色的小点。 胤禛年岁到底小了些?,江南此行不比塞外?,距离长,时间长,甚至江南水土都和江南截然不同,他额娘养孩子向?来小心?,雅利奇的事,已经在她心?上剜了一刀,若胤禛真出了什么事情,德妃如何承受得住。 想到这,康熙将笔尖放在小红点上,写下佟佳皇贵妃的名字。 佟佳表妹丧女之后,心?情一直郁郁,便让她随着去江南散散心?,南边水土养人,希望从南边回来,表妹心?情能开?阔。 再往下,钮祜禄氏掌宫中?事物,南边路途遥远,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无法负担如此长距离的奔波,太皇太后不去,皇太后自也不会去,钮祜禄氏需要在宫中?好好侍奉,更何况宫中?这几年新?增阿哥格格不少,也得有个高位妃嫔掌管大局,钮祜禄氏便留在宫中?。 惠妃和荣妃操持宫务多年,劳苦功高,作为大阿哥和三阿哥的生?母,这份南巡的体?面必须有。 最后,少不了的是德妃和宜妃。这些?高位妃嫔中?,也只有德妃和宜妃最得他欢心?,这等贴心?人,自是不能亏待。 至于其他低位妃嫔,康熙对他们?兴致寥寥,让随驾妃子看着挑选几人罢了。 名单既定,康熙搁下笔,喊道:“梁九功。” 梁九功安静地上前,沉默着等候吩咐。 “将这名单送去内务府。”康熙吩咐着。 梁九功弓着腰捧着手去接圣谕,康熙却好半天?没有松手。 “万岁爷。”梁九功试探着,梁九功对康熙何等熟悉,只从康熙这一动作,便心?知康熙内心?有这犹豫。 梁九功沉默着,在帝王举棋不定的时候,为人奴才的,必须学会安静,安静,再安静。 “算了,朕再找她商议商议。”说完,康熙便拿着名单,走出了乾清宫。 梁九功心?下诧异,能让帝王威势日重的康熙用上“商议”一词,也不知到底是何许人也。 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康熙的脚步,脚下的路愈发熟悉,梁九功心?中?也有了猜测,等到康熙终于停下,梁九功抬头一看,果然如此的感觉浮现在心?头,却原来,到了永和宫门前。 永和宫内,云珠已经从宁寿宫回来,这一日雅利奇扶着墙颤巍巍站了起来,这让云珠的心?情格外?好。 胤祚和乌希那因为一些?小事闹做一团时,云珠也笑着,看着他们?闹腾。 康熙走入永和宫的时候,听到的正是笑声闹声吵嚷声一片。 这让康熙从满脑子的家国天?下中?回过神来。 胤祚和乌希那欢呼着,跑过来向?康熙请安,康熙弯下腰,一个个的仔细看过,只觉得他们?格外?活泼。 面对着稚儿稚女天?真的模样,康熙心?也软了下来,关心?过两人几句后,这才让乳母将他们?抱了下去,和云珠谈起正事。 “朕有一事与你商议。”康熙清清嗓子。 “万岁爷您请吩咐。”云珠扬起温柔的笑容。这笑容和往日全无区别,但康熙看来,却好似有着天?大的不同。 康熙不自在的咳嗽两声,他强调的说道:“不是吩咐,关于南巡之事,朕有一事与你商议。” “南巡?”云珠惊诧中?又带着了然,南巡传言日久,在宫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不过是由于康熙明旨未出,高位妃嫔们?不能诉诸于口,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到康熙突然说出南巡二字,云珠心?中?浮现出尘埃落定之感。 但让云珠惊诧的是,为何南巡之事,康熙需要与她商议。 先?不提南巡之事,和后宫关系本就不大,且说商议二字,这又哪里是帝王对妃嫔会说的话。 “这是朕拟的随驾名单。”康熙不顾云珠的惊诧,将一直攥在手中?的宣纸递给云珠。 在云珠疑惑地展开?时,康熙解释道:“朕知你对孩子上心?,但南巡确实是个不错的历练机会……” “万岁爷,名单里如何没有胤禛?”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碰撞在一起,一道尝试说服,一道充满疑惑。 等听清楚云珠的话,康熙欻得睁大了眼,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云珠:“你同意让胤禛随驾南巡?” 云珠同样不可置信:“臣妾为何不同意?” 一时间,康熙和云珠面面相觑。 好半天?,两人噗嗤一声,齐齐笑出声来,早先?微妙的隔阂在这一声笑中?消失不见。 笑过之后,两人重新?坐下。 秋菊将新?送来的大红袍泡好,茶水清香四溢,正是最最适宜入口的温度。 云珠和康熙分别喝了一杯,将笑意掩住,冷静下来。 云珠才疑惑地问到:“万岁爷您为何会觉得臣妾不同意胤禛随驾?” 康熙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他低声笑着:“朕瞧着前段时候胤禛生?病时候,你那份护犊子的劲,便相差了。” 这误会大了。 云珠立时便正了神色,严肃着对康熙说到:“万岁爷,你这真真误会了臣妾。” 前些?时日为了胤禛入学两个人已经闹过一场,云珠无意再翻腾旧事,她斟酌着用词:“臣妾虽在后宫,却也听说过慈母多败儿之语,前些?日子不过是臣妾心?急,不愿揠苗助长罢了。“”说着,云珠自嘲一笑:“臣妾亦不愿让胤禛囿于深宫之中?,不识人间疾苦。” “臣妾亦愿意胤禛去见识咱们?大清的国土,让他见识北边长白山的龙兴之地,南边蔚蓝海里的珍珠之属,让他见到高山的巍峨,大漠的风沙,草原的辽阔,河流的壮丽。” 云珠的这番话,康熙听得眼中?异彩连连,他从来便知道,云珠与寻常女子不同,但他亦从未想过,云珠心?中?居然如此大,装下了山河锦绣,装下了四海八荒。 “善!”康熙抚掌大笑,扬声喊道:“梁九功。” 梁九功早便捧着笔墨伺候,只见康熙将洁白的宣纸在桌案上铺开?,拿起御笔,笔不加点的重新?誊抄一遍,唯一不同的是,在阿哥这一列,加上了胤禛的名字。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已经为了南巡名单之事找到了永和宫,康熙干脆便也不找其他人,直接让云珠再添上几个妃子的名字。 云珠心?中?一凛,宫中?多少人盼着去南边,为了这事她们?又拜了多少山门已经数不清了。 选谁不选谁都是问题,都容易将人得罪了去。 但选人之事,康熙已经问到了面前,云珠也不能采取不关己事不张嘴,一问摇头三不知之法。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96节 无论如何,也得说出个一二三来。 云珠凝神想了想,笑着说道:“万岁爷您这骤然一提,也让臣妾慌了神,臣妾年轻,想事情未必周到,臣妾私心?想着,宫中?不少姐姐都为您生?儿育女过,孕育皇嗣是多大的功劳,您看,将这些?姐姐妹妹都带上,去一睹江南风光如何?” 康熙可有可无的点点头:“爱妃说得有理,便这么办吧。” 说着,拿起笔,在宣纸下加上一行:“另孕育过子女者,全部随驾。” 写完,康熙顺手便将这宣纸递给了梁九功:“将这送去内务府。” 梁九功遮盖住内心?更大的惊涛骇浪,看更多精品雯雯来企鹅裙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名单此事,康熙居然不和皇贵妃,贵妃商议,却找到了德妃,也不知多少人撞错了庙门,敲错了钟。 康熙再一次的用实际行动,让梁九功将云珠的重要性再次往上提,说句大不敬的话,眼前这位主,但凡是满族大姓出身,皇后之为,已经跑不了了。 真是可惜了。 梁九功暗叹一声,亲自将名单送去内务府。 内务府骤然接到名单后,骤然便陷入了慌乱之中?,万岁爷的南巡之事,内务府一直隐隐有着消息,并私下里做着准备。 但随驾名单一出,此事终于过了明路。 内务府忙拿着名单,一个个核对着,去各宫传旨,让在名单内的妃子们?做好伴驾准备。 但让内务府传旨之人不解的是,他们?一个宫一个宫地走过,从佟佳皇贵妃到钮祜禄贵妃,再到惠妃,荣妃,宜妃,每个接旨的人都是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能伴驾的几人宫中?的欢呼雀跃不似作伪,钮祜禄贵妃的不可置信更是真实,难道说万岁爷这道旨意,后宫中?谁也不知,万岁爷自己便将随驾名单定下来了? 这份疑惑,直到了永和宫,见到康熙和德妃相对而坐,德妃听见旨意只淡然颔首,无半点惊喜之意,这才得到解答。 内务府中?也没有笨人,这一瞬间,不少人将永和宫的地位更调高几分,至于之前所说,德妃被万岁爷厌恶一事,在内务府之人心?中?,更是彻底翻篇。 甚至有那种更机灵的,对于康熙的心?思,有着与梁九功同样的猜测,更是将德妃悄然放在绝不能得罪之人的首位。 无论后宫之人心?思如何,接到随驾旨意之人,还?是欢欢喜喜地收拾起了行李。 高位妃嫔基本全部随驾,这就让留在宫中?的钮祜禄贵妃格外?显眼,云珠听闻钮祜禄贵妃甚至直接去了乾清宫求见,也不知康熙说了什么,将钮祜禄贵妃安抚下来,甚至让她隐隐有着优越感。 但钮祜禄贵妃到底如何所思所想,云珠已经无瑕细思,她费尽心?思地收拾着行李,甚至在收拾行李之外?,她也如同至于这几年有新?生?育阿哥格格之人一般,还?额外?多了一份牵挂。 云珠又将乌雅老夫人请到了宫中?,帮着照料胤祚和乌希那,顺带着再留心?几分宁寿宫里的雅利奇。 翊坤宫里,宜妃姐姐郭络罗贵人儿子胤?刚刚夭折,郭络罗贵人正沉浸在满心?的悲伤之中?,尽管她也接到了随驾南巡的旨意,但她丝毫提不起兴趣。 郭络罗贵人木然地看着宜妃:“妹妹,我现在实在不愿动弹,稍后我会去内务府报病。你就放心?将胤禟交给我,我一定帮你照看好他。” 宜妃握着郭络罗贵人的手,眼中?泪光闪动:“姐姐,你想想小格格。” “我明白的。”郭络罗贵人喃喃自语,她再三重复:“我没事的,放心?吧。” 如此对话,发生?在不少宫中?,每个随驾宫妃都将自己子女托付给了信赖之人。 唯一免了这份牵挂的,只有戴佳氏,她虽在随驾名单内,但胤祐已被出继,无语她照顾,免了她这一遭的折腾。 当然,若让戴佳氏自己选择,她更愿意与其他人一样,为了儿子的事情而烦心?。 戴佳氏现在心?里唯一的指望,便是她将生?子秘方献给佟佳皇贵妃时,佟佳皇贵妃的承诺,日后有机会一定让胤祐还?给他。 可惜,佟佳皇贵妃的格格没有养住,不然她也能理直气壮的去景仁宫多走几趟。 南巡此事,便如同一石惊起千重浪,将宫中?搅得人心?浮动。 行李一箱箱的被收好,送到了马车上,捆扎成一团,堆成小山一样高高的一堆。 前朝的大臣们?,亦是在接了旨意后也纷纷行动起来。 宫里宫外?,现如今最受到关注的话题,莫过于南巡。 一切准备完毕,只能到钦天?监算出的吉日便能出行,中?途又出了一个小插曲。 九月里,菊花飘香,正是吃蟹赏花的最好季节。钮祜禄贵妃在宫中?办了一年一度的赏花宴,阳澄湖的螃蟹被一车车的送到宫中?,捡着最肥美的那些?,放上蒸屉,蒸得膏腴肥美。 金灿灿的螃蟹放在桌案上,原本张牙舞爪的钳子彻底服帖下来,宫女上前,用着银色的蟹八件,将蟹肉拆解。 澄黄的蟹黄,雪白的蟹肉,被巧手宫女一一拆解而出,罗列在小碟子上。 筷子夹起膏脂,沾染上蘸料,放入嘴中?,口颊留香。 正在众人细细品味着这螃蟹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桌案挪动的声音,随即便是宜妃捂着嘴仓促跑远,在不远处树的遮挡下,发出呕吐之声。 宜妃的这个呕吐,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没多久,坐在人群中?的乌喇那喇氏也突然脸色苍白的跑走,同样呕吐起来。 这让主持宴会的钮祜禄贵妃脸色铁青,她重重一拍椅子,便要彻查。 “娘娘请慢。”钮祜禄贵妃的发怒,却被宜妃拦了下来,生?育过两个孩子的宜妃,对身体?的反应再熟悉不过,闻着螃蟹之味的骤然呕吐,再加上身体?的其他变化?,让宜妃隐隐笃定,她大概是有了身孕。 胸有成竹的宜妃将太医召开?,在等待太医的这段时间里,她笑着告饶:“还?请各位姐姐妹妹见谅,贵妃娘娘的蟹自是极好的,别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致。” 饶是宜妃如此言说,其他人也不敢再动筷子,一时间宴会冷了下来,直等到太医匆匆赶来为两人把了脉,止不住的道贺,欢笑才重新?回来。 螃蟹已冷,温酒已残,一场宴会便这样匆匆结束。 宜妃尚好,她膝下已有两子,她对孩子的期盼并没有那般强烈,她甚至隐隐觉得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耽误了她的随驾南巡。 然而乌喇呐喇氏,却欣喜若狂。她进?宫时日不短,在康熙的宠爱上,却始终平平,能有腹中?孩子,已经是老天?垂怜,她摸着肚子。笑得格外?幸福。 九月二十八日,正是钦天?监测算的吉日,宜妃由于身孕留在宫中?,其余人等均随着康熙御辇出工,开?始了南巡之路。 第134章 出行(修文) 出行总归是大事,一大早太还未亮,宫中便已经嘈杂起来,永和宫里也不例外,秋菊和冬梅抓紧时间核对着清单,唯恐主子?在外面失了顺手的东西,日子?过得不习惯。 而云珠,正在柔声安抚着几个孩子。 前一日康熙发了善心,让阿哥们能歇了一天,为出宫做准备,胤禛前一日晚上便被云珠留在了永和宫,和胤祚头抵着?头睡着?,直到间?传来窸窣之声,心中一直牵挂着云珠离开的胤禛才骤然醒来,掀起被子?坐起。 “四哥。”胤祚揉着眼睛,懵懂地?看?着?胤禛。 胤祚生来便体?弱,生病更是常事,云珠心疼于胤祚的多病,从不拘着?他,每日里睡到天光大亮是为常事,在胤祚短暂的人生里,从来没?有醒得如此早过,骤然瞧见外面乌黑的天色,胤祚全然忘了前一日夜间?,他耍着?赖让胤禛一定要叫醒他的时候。 “没?事,还早,继续睡吧。”胤禛暗自笑了,伸手摸过胤禛的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热,满意?地?点了点头,见胤祚又闭上眼倒了下去,才蹑手蹑脚地?穿衣起身。 “不对,四哥!”原本?已经躺下的胤祚,却突然直挺挺地?坐起:“你和额娘今日要出宫,你怎么不叫我。” 说着?,胤祚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控诉地?望着?胤禛。 胤禛无奈地?笑了笑:“既已醒来,便赶紧收拾,还能赶上送送额娘。” 胤祚闻此语,立时将四哥的不讲信用抛在脑后,匆匆洗漱过后,便拉着?胤禛往云珠的寝殿跑去。 寝殿里,乌希那早便已经醒了,自从雅利奇被送去宁寿宫后,在康熙不在的日子?里,云珠便将乌希那挪到她的寝殿里,与她同住。 乌希那也隐隐知?道,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额娘,睡觉的时候便紧紧的抓住云珠的衣角,死死不愿意?松手。 当云珠躺到不得不起来的时辰,才轻轻抽动衣角,乌希那立时惊醒,泪眼汪汪地?看?着?云珠,云珠心疼不已,忙将乌希那搂住,轻声细语地?劝慰着?。 胤祚拉着?胤禛跑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如此景象,胤祚强忍着?的眼泪瞬间?滴了下来,冲上去抱着?云珠不撒手。 云珠一手搂着?一个孩子?,好声好气地?劝了许久,终于将两人哄地?止住了哭泣,然后才走到一直安安静静等候在一旁的胤禛身边,摸着?胤禛的头,柔声问着?:“胤禛,害怕吗?” 胤禛由于激动,脸涨得通红,他攥起拳头,用力挥着?:“额娘,我不怕。” 望着?眼前年岁不大,却格外沉稳的少年,云珠骄傲地?笑着?,牵着?胤禛的手,在乌雅老夫人和几个孩子?的目送中坐上了马车。 华盖遮天蔽日,乌泱泱的队伍从午门而出,过正阳门,此次南巡,声势浩大,自天子?始,后宫妃嫔,朝中重臣,凡得康熙宠爱之人,均在伴驾之列。 云珠坐在宽敞而舒适的车架里,听着?外面的山呼万岁之声,云珠心中有激动有紧张,更有一种能呼吸到宫外空气的满足。 胤禛和云珠坐在同一个马车中,胤禛第一次见识如此热闹,再沉稳也止不住好奇之色,他悄悄地?掀开帘子?,望着?外面的街道,行人,心中很是激荡。 出了正阳门,便算是离开了紫禁城,车架外的山呼声消失不见,宽阔平坦,提前修整好的路面也没?了,路途开始变得颠簸起来。 云珠不是第一次随驾出宫,但这是第一次行走如此之远,好在,与当年的小格格不同,现?如今的云珠,已经忝列四妃,车架较之原先?要舒适许多。 车架不可避免地?颠颠簸簸前行,途中短暂地?修整过几次之后,夜间?到了永清县。 永清县城不大,属于顺天府,位于京城的北边,居北京和天津之中,尽管只是一个小县城,地?理位置却很重要。 车队不紧不慢地?走到永清县南格驿,终于停了下来。 云珠搭着?秋菊的手,揉着?腰走下了马车。 尽管马车一直走在官道上,但管道修建的也只是较其余小道更平整几分,柔软的坐垫不能完全防止住马车的震动,一整天下来,云珠也难免腰酸腿疼。 永清此地?,并不是第一次接待天子?御辇,然而平日里康熙途径此处,多是往北边草原而去,随行队伍绝无如此浩大,饶是永清知?县已经绞尽脑汁,住宿条件也没?能能舒适到哪儿去。 作为四妃之一,倒是无人慢待云珠,她在下了马车后的第一时间?,便被恭候着?的丫鬟领去了她的房间?,至于其他随驾的低位妃嫔,条件所限,只能两两挤在一间?。 而那些服侍的宫女太监们,住着?就更加紧巴巴的。 胤禛年纪不大,毅力却是绝佳,一天马车坐下来,一声抱怨都没?有。 在丫鬟的带领下,云珠先?是将胤禛安置好,见胤禛陷入熟睡,才走进了旁边她在此处的房间?,和宫中宽敞的宫殿比起来,这间?屋子?不过落脚罢了,好在热水已经准备好,正在屏风后直冒热气。 云珠心下暗喜,赶忙趁着?水尚热,背对着?屏风浴桶,洗去满身沙尘,舒缓一天的疲惫。 丰润的肩膀半露在水面,白皙、温润,望之如软玉生香。 听见门外的动静,云珠倏地?回头望去,乌黑油量的头发在头顶高高盘起,偶尔有一两束漏网之鱼,粘在云珠的脸上,黑色的发衬得脸愈发白,唇愈发红,在热水的氤氲下,云珠的眼中潮地?好似能滴出水来。 康熙绕过屏风,见着?的便是这样?的云珠。 “咳。”如此活色生香之景,让康熙一时将要说的话语忘记,他轻轻咳嗽一声,往后退一步,走到屏风的另一边,佯装严肃地?说道:“赶紧出来,别受了寒凉。” 云珠抿唇笑了,将搭在屏风上的衣服取下,丰腴的臂膀伸出,光影摇曳间?更是动人心弦。 趿拉上睡前软鞋,云珠悄然无声地?走到康熙身前,温柔问道:“万岁爷,可有何事?” 康熙不自在转头,自他长成?以来,经历过的女子?不算少,然而他依然被这惊鸿一瞥而色魂授与,心旌摇曳。 “你这间?屋子?未免太小,”康熙将原先?准备说的话暂时放下,皱着?眉打量着?云珠这小小的房间?,云珠却笑得毫不在意?:“万岁爷,出门在外,本?就不如家?中,臣妾这屋子?,环境已经不错了,比之其他人的要好上许多。” “唉。”康熙赞赏地?看?着?云珠:“难为你能想得开,不像她们,都闹腾成?什么模样?了。” 云珠敛目,避开康熙意?有所指的话茬,径直将坐在小火炉上的小铜炉取下,冲泡上两杯清茶。 甜白瓷温润如玉,被云珠拿在手上,却被衬得逊色三分。 康熙从云珠手中将茶杯取过,随手放下,又紧紧握住云珠的手,叹息着?说道:“朕知?你聪颖,必然已知?朕的来意?。” “朕也不愿你如此操心,但这后宫如此多人,竟然没?人能拿个章法,就在刚刚,还有妃子?们为了一间?半间?的屋子?,闹出大动静来,这让随行大臣,当地?百官们,如何看?待?”康熙冷冷说道,黝黑的眼睛里,全是冰冷的怒气,等到见着?云珠,这才将怒气收敛,轻声细语地?劝着?:“朕知?你本?事,这一路上的这点事情,万万难不倒你,还请德妃娘娘帮帮朕,将这一行打理明白。” 瞧着?康熙一定要将此事挑明的架势,云珠也叹了口气,眺一眼过去:“万岁爷这是真不让让臣妾安宁上几日。” “臣妾真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97节 康熙闻言大喜,手顺着?云珠的衣袖便往上摩挲,感受着?手臂上的痒意?,红晕从云珠脸颊透出,便如同上好的瓷器中沁染出一抹胭脂红。 “万岁爷。”云珠垂头,只露出姣好的侧脸。 这般模样?却让康熙更加心荡神摇,他嫌弃地?望着?不大的木板床,大力将云珠拉起,径直往他的卧榻而去。 云珠躺在柔软的龙床上,望着?床帐上晃动的穗子?,最后的浮现?出的想法,便是皇帝不愧是皇帝,在永清这等小地?方,享受也半点不少,这高床软枕,果真比她硬邦邦的木板床舒服多了。 翌日,天刚刚亮,康熙那边便传出动静。 云珠困倦地?睁开眼,皓白的臂膀伸出被窝,望着?康熙,脸上是和胤祚如出一辙的懵懂之色,她呆呆地?醒了半天神,这才清醒过来,坐起身子?去拿床头的衣裳。 康熙在瞧见云珠的臂膀时,眼色已经深沉,见云珠坐起,他手动了动,压住了云珠探出的手,手心如同碰上最最温润的玉石,康熙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阻止到:“还早,还能再歇歇,今日里还有得忙。” 云珠摇摇头:“事情在这儿放着?,早晚都得办。” 康熙遂也不再阻拦,只压着?云珠坐下用着?朝食,直到梁九功回禀,固安、东安驻防守尉以及永清知?县求见之时,康熙才放云珠离开。 一大早便等候在康熙寝宫外的大臣们,只觉一阵香风飘过,立时将头低低垂下,唯恐不小心冒犯了去,只在心中思量着?,这一大早便能从万岁爷寝宫出来的,到底是哪位娘娘,琢磨着?如何给这娘娘多多送上礼物,结个善缘。 大臣们所思所想,云珠全然不知?。 她回了那狭窄的卧房后,雷厉风行地?让秋菊将各位随驾娘娘都请来,有事相商。 康熙一大早便让人传了令下去,南巡一路,后宫女眷诸事由德妃总领,听见秋菊的传话,妃嫔们忙不迭地?走了过来,没?多久,云珠不大的房间?里便坐得满满当当,唯一没?来的,便是已经心如死灰的佟佳皇贵妃。 瞧着?这一屋子?的妃嫔,云珠斟酌着?,恩威并施地?将一路上的规矩颁布。 第135章 心思 在云珠的恩威并?施之下,随驾的后宫之人终于有了章法,甚至随着?路途的持续,云珠逐渐将康熙身旁的起居事宜也接过手来,从永清县出发,一路行来,过霸州,到?任丘,直抵河间府,经献县,直至阜城,一路上,无论康熙是召见沿途各县的知?县、知?州、知?府,还是召见各地的驻防守卫,亦或是召见明珠等一应重臣,云珠都将一应事宜打理地井井有条,再不似刚出京时乱糟糟的模样。 就连几个阿哥的衣食住行,都让云珠时时操心,每每给胤禛送去衣食的时候,也免不了给皇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送去一份,特别是皇太子,其他几人尚且有额娘随驾,在起居上自有人操心,而胤礽,却是被康熙抚养长大,在外面?难免粗疏几分?,免不了云珠帮着描补几分,这让康熙更加觉着决定没有做错,云珠确实可堪大任。 南巡车队不紧不慢地走着?,在出京的第六日,终于到?了河间府阜城县,阜城县在西汉高祖年间便置县,是一个延绵千年的古县城,到?了清朝,其地理位置更加重要?,康熙驻跸阜城后,当日便召见了景州知州刘藻,阜城县千总李彬等?人。 与前几日经过的地方不同,在阜城,康熙多留了几日。 “万岁爷,”燕好之后,云珠支起身子,尚留潮红的脸上满是诧异:“您说明?日下午再启程?” 夜间风凉,尽管尚未入冬,秋风钻入被中,也在云珠的肌肤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云珠不禁颤抖一阵,康熙忙将云珠搂住,又用被子将她裹地严严实实,见再无一道?缝隙能让秋风吹入,这才握着?云珠变得温暖的手臂,细细解释:“对,过了阜城,便是山东地界了,阜城这地方不错,便再这儿再多待上半日。” 云珠垂下眼睫,盘算起翌日安排。 康熙却安抚似得拍了拍云珠的手臂:“此事你无需费心,阜城有个不错的围猎之处,胤礽他们三个哥哥都随朕去过猎场,唯独胤禛还没亲手猎到?过猎物,明?日便让他随我?去猎场走上一遭,也好让他知?道?,他学的骑射,能有用武之地。” “围猎?”云珠一惊,一个翻身便正对着?康熙,原本微微阖上的眼睛睁得滚圆:“胤禛才多大,围猎未免过于危险。” 康熙沉声:“身为我?爱新觉罗家的阿哥,必然要?面?对危险,胤礽早两年便随朕去过围猎,还亲手射杀了老虎,胤禛比胤礽也少不了几岁,已经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 云珠深感荒唐,睫毛颤抖,语气激动地强调:“老虎!万岁爷,胤禛今年才六岁。” 康熙见着?云珠真的动了气,声调软了下来,温言劝慰:“老虎也不是随处可见,这地儿想猎虎还没有呢,最多也不过是些兔子野鸡罢了。” 云珠忿忿,偷偷地瞪了康熙一眼,翻过身去,背对着?康熙,卷着?被子入睡。 康熙笑着?将被角扯过,搂住云珠,陷入沉睡。 翌日,一大早,天刚亮,驻跸之处便有了动静,自永清之后,几个阿哥深感与额娘住在一处过于不便,特特求到?康熙跟前,请求几兄弟挪到?一处,康熙和兄弟的感情极好,更是愿意见着?自己儿子兄友弟恭的模样,毫不犹豫地挥手同意了这个请求。几人以皇太子为首,同进同出,连云珠见到?胤禛的机会?都少了许多,但几个阿哥之间,却较在紫禁城里,多了一份感情。 这不,在接到?康熙围猎的旨意后,皇太子胤礽一大早便带领着?几个兄弟弟恭候在康熙房间之外。 房间里,云珠接过梁九功递过来的披风,垫着?脚为康熙披上,又细致地将披风系带系好,才抬头,欲言又止地望着?康熙。 康熙望着?云珠熬红了的眼珠,前一晚上也知?枕边人翻来覆去没有睡好,沉吟片刻,望着?云珠说道?:“难得的机会?,你们想看的,便都来看看。” “谢万岁爷。”云珠眼中骤然亮起一片星光,她忙不迭地点头,紧赶着?吩咐小欢子给各位娘娘传信,又接过秋菊递来的披风穿上,跟上康熙的步伐往外走去。 房间门悄无声息地推开,时时关注者房间动静的胤礽,眼神却凝滞片刻。 却原来,他见到?了随在康熙身后走出的云珠。康熙外出巡视,十次里总有七八次是带着?胤礽一道?出门,在胤礽的印象中,从未见过有随驾妃嫔堂而皇之地跟在皇阿玛身后,一副要?共同外出的模样。 胤礽短暂的停滞,引起了康熙以及其他阿哥们的注意。 胤褆和胤祉亦是瞳孔震颤,瞧着?云珠愣在当长场,唯有胤禛,见着?云珠,眼中全是激动。 “咳咳。”见着?儿子一个个愣在当场,康熙亦不太自然地咳嗽两声,自从赫舍里皇后和钮祜禄皇后都去了后,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和他并?肩进出了,宫外不比宫内规矩严苛,见着?云珠跟在身后,康熙也没觉着?不对,直到?见到?几个儿子的样子,才觉着?这是一件多么特殊的事情。 但,特殊又如?何,身为帝王,难道?还不能给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事的心爱妃子一点特殊待遇吗?康熙如?是想着?,原本的那一点不自在瞬间抛之脑后,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给皇阿玛请安,给德额娘/额娘请安。”胤礽回过神来,忙将眼皮垂下,遮住眼中复杂思绪,带着?几人恭敬地向康熙行礼。 康熙一大早便见到?门外候着?的,芝兰玉树一般的阿哥们,心中愉快,忙免了几人的礼,又关切地问着?胤礽前一日夜里睡得可好,吃得是否顺心,如?若有不顺之处,随时找人回禀。 “谢皇阿玛关心。”胤礽抬起头,温和地笑着?说道?:“劳德额娘费心,这一路上安排再好不过,儿臣一切都好。” 康熙亲亲热热地关心完胤礽,便径直前往了猎场,云珠悄悄捏了捏眼巴巴望着?父慈子孝场景,羡慕不已的胤禛的手,匆匆跟上康熙的步伐,行进间眼角的余光扫到?胤褆和胤祉同样羡慕的眼神,暗叹一声。 胤褆和胤祉的情绪,云珠无法劝慰,她随着?康熙的车架,到?达猎场的时候,大学士明?珠,尚书伊桑阿、介山,学士、侍读学士等?人均已在猎场等?候。 见着?德妃娘娘从万岁爷的御辇出来,众臣们不是不惊讶,但既然能被康熙钦点随驾,围猎的大臣,必然是特别体贴上意之人,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上前行礼,只做寻常。 果然如?康熙所言,这阜城的猎场不错,占地广阔,山林茂密,地势高?低错落,绿树成荫间隐隐可见鸟兽,即使不围猎,只远眺此间风景,也值得一观。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康熙正换上猎装,云珠见久了康熙平日里的帝王模样,乍一见如?将军般杀伐决断的康熙,很是赞叹。 “等?着?,朕给你猎只狐狸。”康熙说完,便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额娘。”康熙刚离开,同样换好了猎装的胤禛便走了进来,才六岁的胤禛,穿着?合身的猎装,看着?也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模样,云珠满心满眼都是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模样,慈爱地摸着?胤禛的头,不住地叮嘱着?。 “额娘,您放心。”胤禛却全然不解云珠的担心,他信誓旦旦地发誓:“额娘,等?我?猎上狐狸给您做狐裘。” “别,”听?到?胤禛的话?,云珠心中一紧,忙忙阻止,这类猎场,云珠随着?康熙也见过几个,她知?道?里面?的猎物多是早先放置其中,就为了让贵人游玩尽兴,刚到?猎场的时候,云珠从一闪而过的身影中粗粗观察过,猎场里最多的是野鸡、兔子,狐狸只有寥寥几只,竞争必然会?十分?激烈,胤禛第一次围猎,实在没有必要?挑战如?此高?难度之事:“眼见着?便要?入冬,额娘想要?一副兔毛手套,胤禛能帮额娘猎一只兔子吗?” “可以!”胤禛攥着?拳头连连点头,向云珠行过礼后,便一掀帘子,跑了出去,给云珠留下一个英姿勃发的背影。 云珠既骄傲又自豪,也随着?跟了出去,在专为后妃准备的位置上坐下。 在听?见传信后,除了佟佳皇贵妃派人送了口信,身子不爽利之外,其余随驾嫔妃们谁也都不愿意错过这个热闹,急急忙忙收拾过后便也向围场出发,云珠坐下的时候,惠妃、荣妃以及其余妃子们都已在位置上。 "德妃如?此姗姗来迟,服侍万岁爷真是尽心了”如?此寒酸带怨的话?,却是得知?云珠伴驾前行之后,深感不忿的惠妃之语。 “惠妃姐姐说得哪里的话?,”云珠诧异地望过去:“今日里围猎之人,除了万岁爷,还有阿哥们,胤禛第一次见识这种世面?,我?可不得多叮嘱上几句。” “惠妃姐姐,您不去和大阿哥说上几句话?吗?”云珠好心地劝着?。 “胤褆都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刚断奶的娃娃,何需我?叮嘱。”对于云珠的劝慰,惠妃嗤之以鼻,并?意有所指的嘲讽着?。 好吧,云珠耸了耸肩,既然惠妃不领这情,她也无需多言,至于明?珠跟着?大阿哥进了密林深处,这事情,不是她能操心的。 正在此时,胤禛打马进了猎场,自从见到?胤禛身影的那瞬间,云珠便眼不错地盯着?他,直见到?训练有素的侍卫飞快从两边出来,护住胤禛往林中前去,这才让云珠稍稍按下心来。 第136章 疑惑 “额娘,”胤禛坐在马车里,仍自兴奋不已,这是他第一次亲自围猎,再?如何冷静,也掩盖不足骨子里的热血沸腾,他仰着脸,很是骄傲:“我今天亲手打到了好几只兔子,可以给额娘做好几双手套!” “胤禛真厉害,额娘今年冬日里手便不会冻着了。”云珠笑眯眯地,在胤禛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额娘,我长大了。”胤禛挣扎着从云珠怀中坐直,红着脸抗议。 “是额娘疏忽了。”云珠笑着道歉,不以为忤。 马车在官道上颠颠簸簸,云珠随着摇摇晃晃,没多久便觉着疲乏,一改端正?的坐姿,依靠在引枕之上。 “额娘。”胤禛尚且处于围猎的激动之中,平复了被云珠亲了后的害羞情?绪后,又挨挨蹭蹭地挤了过来:“额娘,我还能再?去围猎吗?” 云珠倒茶的手一顿,南巡之旅,从京城到江南,中间要经过无数州府县村,前朝政事,康熙不会和云珠多说,但两人几乎同?寝同?食,云珠总能在不经意?间觑见几分,康熙的这趟南巡,并?未为了玩乐,每途径一地,康熙必然会召见当地县令、守尉,询问当地情?况,巡查当地守备。 如此情?形,之后行程是否还有围猎,云珠也不得而?知,更不愿意?胡乱许下承诺哄着胤禛,云珠思索片刻,笑着说道:“等胤禛再?大点,就能去塞外围猎了,那?儿不止有兔子、狐狸,还有老虎、大熊。” “那?我要尽快长大!”被云珠描述的场景吸引了心神?,胤禛已经忘了之前的问题,只心驰神?往着塞外之地。 “在说什么,这么热闹?”母子交谈间没有注意?已到中途休憩之处,马车早已停下不动许久,每每途中小憩,云珠都会走下来走动一番,舒展舒展筋骨,这次她的马车却毫无动静。 留心到此事的康熙,担忧云珠不适,在陪着皇太子跑马过后,未回御辇,径直往云珠的马车而?来。 刚到马车之外,便听?见母子的欢笑之声,这让康熙心头的担忧放下,转而?又好奇起来,不知两人聊到何事,如此高兴,索性便掀帘而?入。 “皇阿玛。” “万岁爷。” 胤禛和云珠立时站起,向着康熙行礼,马车到底不甚宽广,云珠只能半弯着腰,康熙忙忙上前,扶着云珠的肩让她坐下:“在这地还讲这么多规矩干嘛。” 云珠从善如流地坐下,略显冷淡地笑了笑,帝王的情?浓之时的话语,听?听?便罢,同?样的半个?桃子,有宠时拿给君主,是牺牲自己口腹之欲,将美食奉献,待色衰爱驰再?想起来,便成了让君王吃剩下的桃子。 “万岁爷,”云珠略过康熙的这句话,但对于另一句却没忽略,她眨眨眼,重又扬起温柔的笑意?:“胤禛上午围猎后,尚且不尽兴,正?在问我还能不能再?围猎呢。” “臣妾正?给胤禛说这关外猎场的宽广,等日后胤禛随您去关外驰骋,想围猎多久都可以。” “何必再?等日后。”听?了云珠的话,康熙爽朗地笑了,大清从马背上夺得的天下,见着胤禛喜爱骑射,康熙只有高兴的,他大手一挥:“明日到了德州,再?围猎一次又如何。” “谢万岁爷。”云珠惊喜不已,含情?脉脉地望着康熙,被云珠那?柔情?似水的眼神?望着,康熙心中满是得意?的豪情?。 视线交缠,无言的温情?在两人间流淌。 “谢皇阿玛。”胤禛欢喜地拍手,打破了这份静谧。 康熙矜持地受了儿子的感谢,心情?愉悦地从云珠的马车离开,回到御辇之上。 很快,南巡车队再?次启程。 胤禛犹自激动。 “能去围猎,便这么高兴?”云珠好笑地问道。 “是呢,”胤禛认真地点着头,掰着手指头数着:“再?多抓住几只兔子,便可以给胤祚、乌希那?、雅利奇都换上新的兔皮帽子了。” 云珠顿时愣住,胤禛一直心心念念着围猎,原来是为了这个?。 云珠好似整个?人都泡在温暖的热流里,四?肢百骸都愉悦地舒展开来,望着胤禛的眼神?,满溢着骄傲与爱怜。 “别忘了给自己也留上一份。”云珠殷殷叮嘱。 胤禛挠挠头,笑着应了。 当日晚上,南巡队伍便到了德州,康熙果然一言九鼎,在召见了山东巡抚、登州总兵、德州守卫以及当地布政使、按察使、督粮道、提学道、监法?道等大臣后,立时便下了旨意?,翌日在德州围猎,并?召福建金门、海墰总兵前来围场。 这份围猎的旨意?下得突然,皇太子胤礽收到旨意?后,平静地将传话太监送了出去。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98节 环顾周边兄弟,只见大阿哥和三?阿哥是同?样的惊诧中带着丝兴奋,唯有最小的老四?,却毫无意?外之感,眼中是全然的兴奋。 胤礽的眼神?暗了暗,随即又恢复平静。 领了圣旨后,几兄弟分别回屋,随行伺候皇太子的奶公凌普,一脸愤恨地凑了上来:“太子爷,您可得管管了。” “何事?”胤礽躺在椅子上,将脚搭在脚踏上。 凌普忙将胤礽的腿抱入怀中,仔细地为胤礽按着酸胀的小腿,同?时说道:“太子爷,您道为何万岁爷突然又下旨围猎。” 胤礽眼皮耷拉着,不以为意?:“皇阿玛想做的事,自有他的道理。” “哎呦,我的太子爷,”凌普痛心疾首:“您还不知道呢,本?来万岁爷没有在德州围猎的打算,今日下午去了趟德妃娘娘的马车,晚上旨意?便下来了。” “这又如何。”胤礽嗤笑着:“这算什么事,还值得你特意?拎出来说。” 在康熙全部偏爱下长大的胤礽,浑不觉这是什么大事,但不知为何,莫名?的危机感浮现在心头。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胤禛都不可能是他的威胁,若是让其他人知道,大清帝国的皇太子,面对着年幼的弟弟,竟然有危机感,真真能惊掉下巴。 “行了,这点事情?,还能翻了天去?”见着凌普依然在喋喋不休,胤礽压下心中的不安,不耐烦地将凌普挥退。 胤礽和凌普的对话,云珠全然不知,她只知胤禛在翌日的围猎中十分欢畅,又猎到数只兔子,积攒的兔毛,足够让几个?弟弟妹妹没人都换上一套兔毛衣裳。 尽兴过后,南巡车队从德州缓缓启程,经过禹城之后,便到了济南。 这是南巡途中经历的第一个?大城市,作为山东的省会之地,济南历史?悠久,南依泰山,北跨黄河,背山面水,境内泉水众多,素有“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誉。 山东巡抚徐旭龄早已率领当地官员在济南城西等候,远远瞧见御辇,徐旭龄忙忙率众跪下,车队行来,停在城外,康熙将众臣叫起,亲自接见,随后才前往济南最富盛名?的趵突泉。 趵突泉位于济南城中,占地百余亩,远远望去,泉水如雪涛,喷涌而?出,隐隐能听?见如雷般崩鸣之声。 山河秀丽,莫过于此。 康熙见之大喜,亲赐“清漪”二字。 云珠见此泉景,颇感心旷神?怡。 赏玩过了趵突泉,圣驾未停,从城南出了济南城,在长清县住了一晚后,翌日到达泰安州。 泰安,亦是千年名?城,该城以泰山为名?,所谓泰山安则四?海皆安,泰安之名?,意?味国泰民安。 千百年来,多少?帝王将相,文人墨客前往泰山,抒发着他们的壮志豪情?,挥洒出千古名?篇,秦皇汉武的泰山封禅,为这五岳之一的名?山增添了更多意?味。 康熙登基以来,擒鳌拜,掌政权,平三?藩,收台湾,自认为已经有了登顶泰山的业绩。 在长清县住着的晚上,云珠便觉得康熙格外的亢奋,精力格外好。 “万岁爷?”云珠环着康熙的脖子,温言软语询问。 “泰山,朕终于到了泰山。”康熙的眼珠中满是红血丝,他从云珠脖颈间抬头,神?情?激动:“朕幼年登基,长年受制于人,不少?人等着看朕的笑话,更有那?起子小人,恨不得朕如皇考一般,壮年而?逝,将这江山留给年幼的太子,让他们颠覆大清江山。” “那?些人一定没想到,”康熙冷笑着:“朕不仅握住了朝堂,还立下功业,想要我大清失去江山,做梦去吧。” 云珠深知,康熙此时不过是要宣泄胸中激荡的情?绪,并?不需要她的附和,更何况,康熙话中隐隐还提到了些了不得的事情?,这等要命的事情?,云珠更是装作不知,她微微阖上眼,轻轻亲吻上康熙耳后,为康熙本?就激动的情?绪浇上一泼油,再?次陷入意?乱情?迷之中。 露水悄悄的沾染上树叶,在叶子上留下一滴滴晶莹剔透的痕迹,翌日一大早,天还没亮,没睡多长时间的康熙便被梁九功叫醒,他揉着额头,掀开被子。 泰山脚下的凉风透过床幔吹了进来,云珠被这风一吹,冷地一哆嗦,醒了过来。云珠困倦地睁开眼,见着室内点满的蜡烛,强撑着便要起身服侍康熙洗漱,见着云珠眼下硕大的青黑,康熙难得的为前一日的孟浪而?不好意?思,他轻咳两声,镇定吩咐:“无需起身,你今日好好歇着。” 云珠也刚阖眼没多长时间,正?是最最困倦的时刻,听?见康熙如此言语,立时便倒下,瞬间入睡。 康熙穿戴完毕,最后又看了一眼云珠,在她额头上亲吻过后,披上厚重的披风,踩过秋日的露水,往泰山而?去,披风的下摆被摇晃间滴下的露珠浸得湿透。 留在房间里的云珠,也没能睡太久。 还未到请安的点,秋菊便来回禀,胤禛求见。 云珠赶忙让小欢子将胤禛带去旁边的厢房等待,又撑起身子,迅速地将自己打理清爽,走去胤禛身旁。 胤禛这一日,却是非常不对劲的模样,尽管胤禛已经努力假装一切正?常,然而?作为他的额娘,云珠又如何看不出他状似平静神?情?下的不对劲。 云珠伸出双手,握住胤禛的脸颊,盯着胤禛的眼睛:“胤禛,发生?了什么事?” 胤禛别过头,不言不语,只能从他不大的手掌攥紧又松开的动作中,能瞧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额娘,我没事。”胤禛闷闷说道。 “胤禛。”云珠的声音变得严厉,是胤禛从来没有听?过的严厉,在他印象里,额娘一直是温温柔柔的模样,无论他们如何调皮,也不见额娘大动肝火,这让胤禛心里害怕地颤了颤,便只听?见云珠接着说道:“我是你额娘,你心中有什么事,尽可以和我说,在额娘面前,你不用说违心之语。” 胤禛抬头,犹豫许久,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出:“额娘,为何皇阿玛今日只许太子二哥随同?,不许我和大哥、三?个?随驾?” 第137章 泰山 随驾泰山?此事云珠尚未听闻,她的手一顿,询问道?:“怎么回事?” 胤禛抬头?,委屈地神色一览无余:“额娘,今日一大早,皇阿玛便在我们屋子外等着太子?二哥,带着他前往泰山祭拜,我和大哥、三哥求了皇阿玛好半天,皇阿玛也没同意?带我们过去。” 泰山祭拜,此事非同小可。 泰山为五岳之首,自秦皇在泰山封禅之后,帝王上泰山祭拜,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政治意?味,康熙可以因为小儿子喜爱而临时决定?在德州多围猎半天,但绝不会因为几句哀求而在泰山祭拜的时候将其他阿哥带上。 云珠轻轻叹了口气,原本严厉的神色变得?柔和,她怜爱地看着胤禛,她要如何才能?让胤禛知道?,同为康熙的儿子?,从出生之日起,他和太?子?的地位、待遇便?截然不同。 在胤礽成为皇太?子?的这一日起,君臣之分,便?已?分明,有些事情,康熙做得?,太?子?做得?,甚至大臣都做得?,唯有阿哥,做不得?。 云珠不知道?历史上的胤禛是如何筹谋才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起码目前,无论是她自己还是胤禛本人?,都未生出这份野望。 更何况,此时的皇太?子?,正?是康熙的心头?宝,莫说胤禛没生出这份野心,就算有了野心,也得?藏得?严严实实,没看着大阿哥在背地里望着胤礽的眼?神都能?喷出火来?,但当着康熙或者胤礽的面,他还是那个友爱地不能?再友爱的兄长。 云珠暗自叹息一声?,宫中的小孩,容不得?天真,她盯着胤禛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胤禛,你二哥是皇太?子?,泰山祭祀,原本便?是君王之事。” “儿臣明白了。”胤禛在尚书房里读书时,名分尚且没这么厉害,胤禛只隐约觉着师傅们更加重视太?子?,皇阿玛也对太?子?寄予厚望,但到底没有人?将君臣之分如此直接地摆在他的面前。 更别说胤禛的额娘,永和宫德妃,在宫中盛宠不衰,甚至还一度独掌宫权,有着这样额娘的胤禛,在宫中无人?敢小瞧,宫人?们对着他从来?都是恭敬有有礼,不敢冒犯分毫。 直至此时,直至此刻,在泰山脚下的行宫里,云珠将君臣之别向他彻底揭开。 到底是宫中长大的孩子?,胤禛愣了一瞬后,很快便?调整好情绪,云珠见着,总算放下心来?。 康熙已?经开始拜祭,鼓乐之声?从巍峨的山峰上传来?,庄重,雄浑。 饶是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胤禛脸上仍然不自觉地流露出羡慕之色。 云珠叹了口气,使人?将这泰安城中最有特色之事寻来?,虽然不能?随着康熙登上泰山,但也可寻些别样乐趣。 正?宗的鲁菜摆满一桌子?,炸熘爆炒,荤的素的,凉的惹得?,山珍海味,山野小菜,全?被摆在云珠面前,当地的戏班子?在外面搭建好的台子?上,咿咿呀呀唱个不停,高亢有力的唱腔在空中飘荡,将山中传来?的的黄钟之音淹没。 偷得?浮生半日闲,如此这般消磨下来?,云珠总算将胤禛的遗憾驱散。 天边的日头?在山头?晃悠悠挂了许久,还是沉入山下,金乌不再,暮色渐浓,夜色逐渐笼罩大地之时,泰山拜祭的队伍,终于再次回到了行宫。 此时的胤禛,早已?被云珠哄好,回了前头?。 康熙龙行虎步而来?,这么多年的帝王生涯,也没有让康熙有一点松懈,他依然每日里跑马骑射,泰山的四十里山路,对康熙好似毫无影响,丝毫不见疲态,他的眼?神中,全?是作为帝王的骄傲与自豪。 云珠噙着笑意?迎了上去,亲手接过康熙解下的披风。 “万岁爷,臣妾让人?准备了热水,更深露重的,难免寒凉,您赶紧去暖和暖和。”云珠早便?将这些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当康熙跨入浴桶时,云珠掐着时间令人?准备的浴桶里,水温正?正?适宜。 康熙靠着浴桶边缘,痛快地舒了口气。 见着守在一旁的云珠,康熙谈性大发,泰山封禅,只有文治武功均为一流的帝王,才有资格行此事,此次在泰山祭拜,虽说没有封禅那般郑重,并未祭祀天地,但在康熙心中,这也是对他治世的肯定?,是盛世的征兆。 自到了泰山地界,一直便?被康熙有意?识压制着的兴奋,在挥退了宫人?后,在枕边人?面前,康熙终于吐露。 他眼?中燃着名为野心的光芒,和云珠从泰山上的昭真宫说道?东岳庙,又从玉皇宫谈到秦观峰,滔滔不绝,兴致不减。 云珠微微笑着,安静地倾听着,多年相处下来?,云珠再不能?更清楚地分辨出,此时她无需说任何话,沉默便?可,康熙的种种言语,看似在说泰山拜祭之事,实则是在倾诉他的壮志,他的抱负。 云珠温柔笑着,在恰当的时候回应上一两句,给康熙一番反馈,这让康熙更是口若悬河,指点江山。 好半晌,康熙才将心中所思酣畅淋漓地宣泄出来?。 山中的野鸟在门外飞过,发出丫丫之声?,被这鸟叫声?一唤,康熙才从亢奋中回过神来?,感受到了浴桶中水变得?温凉。 康熙披上寝衣,在地上留下几个湿漉漉的脚印。 云珠皱着眉嗔道?:“万岁爷您可得?注意?身?子?,这日子?越来?越冷,您这般赤脚踩在地上,倘若受了寒又该如何是好?” 说着便?招呼着宫人?送来?鞋袜,康熙见着云珠忙前忙后的模样,话头?一转,关心起来?,“今日你在这儿做了些什么?” 康熙复杂的心绪,云珠不说全?部能?猜中,但也能?看清七八成,她定?了定?心神,笑着说道?:“万岁爷您去了泰山,我自是也找了乐子?,今日我领着胤禛,吃遍了这泰安的特色菜,还叫了好几家戏班子?,什么山东梆子?,什么柳子?戏,全?让我听了个遍,您别说,还真有几番意?趣,依臣妾看,也不比泰山差呢。” 康熙怜惜地看着云珠,可怜见的,每日里见到的就是那么一亩三分地,几折戏都让她当成个宝,得?意?不已?,全?不知方寸之外,泰山之巅,又是何等壮丽。 在东岳之地,只能?枯坐行宫之中,到底还是亏待了她。 康熙叹息着,心中涌起难得?的愧疚。 更何况...康熙想起晨间胤禛他们兄弟祈求着去泰山的情形,终究还是不忍心。政治意?味浓厚的拜祭无法带着随同,但让他们过泰山而不入,未免也过于无情。 既如此,便?干脆再多停留一日,让妃子?儿子?们也能?同赏这壮阔山河。 “歇着吧。”康熙用被子?将云珠盖住,顶着云珠疑惑地眼?神:“明日早点起,朕陪着你们去爬泰山。” “臣妾可当真了?”云珠眼?中骤然亮起光,亮晶晶地看着康熙。 康熙佯怒:“朕一言九鼎,何曾欺骗于你。” “谢万岁爷。”云珠笑得?甜甜蜜蜜,依着康熙的臂膀闭上眼?睛。 康熙看着云珠的睡容,也闭目睡去。 感受着脸上的视线离开,云珠这才悄悄松开一直握紧的手。 赌赢了!云珠手心一片冷汗,尽管胤禛后面情绪已?然调整好,但作为额娘,云珠也不愿意?胤禛有着什么遗憾,在康熙询问的时候,云珠瞬间变察觉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好生利用一番,好在,她对康熙足够了解,事情确实如她意?料之中发展。 翌日一早,天光刚亮,皇太?子?便?带领着兄弟几人?守在门外,等着给康熙请安。 他们到达的时候,云珠早已?醒来?,康熙端坐在饭桌前,受了几个皇子?的请安,而云珠则悄然站起,借着张罗朝食的机会,避开几个阿哥的礼。 站在侧面的云珠看得?比康熙要清楚,这几个阿哥之间的气氛不对,在对着康熙之时,几个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恭敬、孺慕,然而大阿哥垂下头?的眼?神里,露出的是不甘、愤懑,就连一路行来?很是沉默的三阿哥,眼?中也出现了不满之色。 云珠忙打量着胤禛,却见胤禛眼?中也是同样的不虞,只没有大阿哥、三阿哥眼?中的那份阴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云珠皱起眉,仔细思索着吗,前一日里云珠陪了胤禛一整天,胤禛从她这儿离开的时候,心情尚可,看样子?,是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的几个阿哥,唯有皇太?子?正?意?气风发地和康熙回话,眼?中毫无阴霾,难道?是太?子?做了什么? 云珠心中骤然一紧。 “今日不再前行,你们都随着朕去爬一次泰山。”康熙声?音低沉,但穿透到每个人?的耳中。 “皇阿玛。”皇太?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康熙。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99节 而胤褆、胤祉和胤禛,眼?中的阴郁同时褪去,浮现出巨大的惊喜。 “胤礽,你是储君,如何能?这样不稳重。”康熙的训斥却让胤礽定?下心来?,他冷静下来?,笑着说道?:“皇阿玛,儿臣太?过于欣喜了,正?好前一日儿臣已?经去过一次泰山,今日一定?领着大哥和弟弟们游玩。” “嗯。”康熙满意?的点头?,望着胤礽的眼?神中全?是自豪,他向来?喜欢看兄友弟恭之景,对于胤礽这番表态,很是欣慰。 随驾的妃嫔们也接到了旨意?,佟佳皇贵妃依然闭门不出,其他妃嫔赶紧换上轻便?衣裳,随着登山。 很快,一行人?便?往泰山行去。 几个阿哥并未让胤礽陪同游玩,大阿哥侍奉着惠妃,三阿哥侍奉着荣妃,胤禛被云珠牵着手,分别走着,一时间倒显得?胤礽形单影只,孤零零起来?。 很快,康熙三两步走了上去,携着胤礽的手同行。 云珠自嘲地笑了笑,大清朝的皇太?子?,康熙的心头?宝,何需她心疼。 见到云珠的视线,胤禛抓着云珠的手渐渐使力,唤回云珠的注意?,凑到云珠耳旁说道?:“额娘,我不喜欢太?子?爷。” 云珠神色不变,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见旁边空空荡荡没有其他人?,这才轻声?说道?:“噤声?,这等话可不能?和其他人?说。” 胤禛声?音闷闷的:“额娘,我知道?。” 顿了顿,胤禛犹自愤愤:“昨日太?子?回来?后,和我们炫耀了许久,皇阿玛陪他祭拜之事,并且,太?子?还说,皇阿玛永远也不会允许我们伴驾上泰山,让我们几个不要痴心妄想。” 云珠总算明白了早上闹得?哪出,一时无言,胤禛连二哥都不叫了,可见是气狠了。 “皇阿玛今日也带我们登泰山了,太?子?说得?不对!”正?在云珠斟酌着,准备安慰的时候,胤禛语气却转得?欢快。 望着胤禛的笑脸,云珠将斟酌许久的话语全?部扔掉,肯定?道?:“对,太?子?说得?不对。” 第138章 途中 自红门入山,行四?十余里,终于到了泰山之巅。 云珠与胤禛到底不如康熙这马背上的帝王,在登山途中歇了几次,尚未登顶,便?已到?了日暮西垂之?时。 秋意在路途中已到了尾声,初冬的凛冽悄然而至,山中的树叶悄然便?得枯黄,摇摇欲坠着,被风一吹,转着弯儿的往下掉着。 残阳铺满山岗,将遒劲的枝丫镀上一层金黄,好似和之?上的残叶融为?一体,落日的余晖将漫山遍野染得金黄。 南下的候鸟成群结队的从天边飞过,在晚霞中将天幕分割。 纵使没有?登顶,此情此景也比逼仄的紫禁城,让人舒畅,云珠觉着心中暗自藏着的那?股郁气?,也松懈下来。 至于胤禛,他自出生后,到?过的最远地?方?还是乌雅家,从未见过如泰山般壮阔山川,早已睁大了眼,看得目不转睛,太子的那?些?炫耀,那?些?恶意,在瑰丽奇景中,早已被他忘之?脑后。 他笑着直往前跑去,如小牛犊子一般的精力充沛。 云珠宠溺地?看着,吩咐着宫人追上去,别让胤禛发?生危险,便?让他恣意跑去。 至于云珠,依然不急不缓地?按着节奏走?着,却已经将其他嫔妃远远抛在身后。 自古泰山一条道,泰山之?险,无需多言,云珠沿着陡峭的山路登到?山顶之?时,早已星光漫天。 胤禛早已登上山巅,与大阿哥和三阿哥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些?什么。 孩子大了,总是想和同龄人玩耍的,云珠若有?所思地?望着,不去打扰。 山顶地?方?不大,侍候宫人众多,却鸦雀无声?,云珠沿着开辟出来的道路往前走?,走?到?道路的尽头,只见前方?豁然开朗,再?无一路的险峻陡峭之?色,康熙负手而站,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着向他走?来的云珠。 走?了一日的云珠难免狼狈,却让康熙心中陡然柔软,他笑了出来,在无数宫人的注目下,伸出手递向云珠。 云珠止住步子,望着康熙伸过来的手,宽厚修长,筋骨分明,手心还有?着练武留下的厚厚茧子。 云珠站在原地?,在漫天星光里,她定定地?望着康熙,山顶的风呼啸而过,披风猎猎作响,云珠发?间的金簪怦然掉落,浓黑的秀发?被风卷起,云珠轻轻摇头,让飞舞的发?回到?原位,更将复杂的心绪锁在心间。 噙着笑意,云珠一步一步地?走?向康熙,那?些?不甘、那?些?愤懑、那?些?甜蜜、那?些?心动,那?些?动容,全部消失不见,最后出现在康熙面前的,是后宫中最让康熙省心的德妃,是那?个永远温柔和善的云珠。 将手递入康熙的掌中,云珠淡然一笑,与康熙并肩,站在泰山之?巅,星辰好似触手可及,流光从天幕中洒下,凝结成霜。 宫人们早已将帐篷搭好,在山风的呜咽中,云珠心情平静地?沉入梦乡。 在见过泰山瑞气?千条的日出之?后,一行人踏上回程,帝王车架浩浩荡荡,一路向南,出泰安,过新泰、蒙阴、沂州等地?,到?达郯城,郯城是鲁苏交界之?处,过了郯城,便?到?宿迁。 宿迁北望齐鲁、南接江淮,京杭大运河从中穿过,黄河流经此处,再?从盐城入海,虽说是江南之?地?,每年却也饱受黄河水患的侵袭。 康熙苦黄河水患久矣,自他登基以来,黄河几乎年年泛滥,黄河旁边住着的百姓,难得赶上风调雨顺的年,自康熙亲政以来,三藩、河务、漕运三事便?是他的心腹大患,少时的康熙甚至将此三事写在纸上,悬挂于宫中的柱子上,起居进出,时刻谨记。 此时三藩已平,康熙最关注的事情,便?是这河道治理,康熙十六年,靳辅被任命为?为?河道总督,揭开了康熙朝治理黄河的序幕,自康熙十六年到?康熙二十三年,这几年间,靳辅写下《治河八疏》,又在“束水攻沙”的大前提下,建设“遥堤”,开挖“中河”,几年的治理下来,黄河水患大大减轻。 到?了宿迁,这黄河的下游之?地?,前往河道视察,是为?必然之?事。或者可以说,视察黄河,是康熙这次南巡的重中之?重。 此番安排,还未出京便?已定下,当车架在行宫停下,云珠接到?康熙在宿迁多停留几日的旨意,毫不意外。 黄河下游,泥沙沉积,河道旁无数征调来的民?夫忙忙碌碌,船只在新挖出的河道里川流不息。 康熙将胤礽叫在身旁,将黄河种种掰开揉碎了向他讲解,身后,是随着皇阿玛出行的胤褆、胤祉和胤禛。 靳辅早已接到?圣驾将至的旨意,他匆匆从河道旁简陋的屋棚里走?出,恭敬地?向康熙等人行礼。 见着靳辅瘦骨嶙峋,黝黑发?亮的模样,康熙为?之?动容,梁九功忙用托盘递上宣纸,跪着稳稳扶住托盘,康熙文不加点?,挥毫成诗:“防河纡旰食,六御出深宫。缓辔求民?隐,临流叹俗穷。何年乐稼穑,此日是疏通。已著勤劳意,安澜早奏功。” 此番情景,云珠没能亲见,从胤禛的转述中,也能窥见一番康熙的姿态。 与何不食肉糜的帝王不同,此时的康熙对于他的子民?,有?着一份天然的悲悯,他日日勤政,只为?有?个海晏河清的治下。 胤禛犹自感叹着白日里见到?的靳辅的模样。 “额娘,靳大人真的好黑,好瘦。”胤禛和云珠对坐,在他滔滔不绝地?描述了黄河见闻后,再?次对着云珠强调到?。 此时当官,对于仪容也有?要求,能到?御前行走?之?人,更是相貌堂堂,胤禛见过的大臣们,无论年龄,无关胖瘦,人人都是一副端正模样,更别提尚书房的那?些?老师们,不仅五官端正,更有?着书香之?气?。 如靳辅这般,既黑且瘦,和田间老汉一般模样的大臣,胤禛从未见过,难免有?着几分新奇。 云珠知这事无法责怪胤禛,他记事以来便?长于深宫之?中,能见到?的就那?么一亩三分地?,又如何不会为?未曾见识过的事情而惊异呢。 云珠耐心地?倾听着,等到?胤禛将这话?说完,才笑着说道:“靳大人在先帝朝曾担任内阁中书职位,为?天子近臣,曾经仪容也很是不俗。” “那?,靳大人为?何变成现在般模样?”云珠的话?,让胤禛睁大了眼睛,疑惑不已。 “是啊,靳大人为?何变成现在模样呢?”云珠状似苦恼地?反问:“额娘也没见到?靳大人,不知他经历了什么,胤禛不是见到?了靳大人吗,你想象是怎么回事?” 见着额娘也有?着同样的困惑,胤禛的责任感突然便?膨胀起来,立誓一定要找到?原因,为?额娘解惑。 胤禛拧着眉,回忆着皇阿玛和靳大人的对话?,一个字也不放过,好半晌,他一拍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云珠:“额娘,我知道了。” 云珠笑着侧过头,认真地?看着胤禛。 胤禛微不可见地?挺起胸脯,他试图将心中所想表达清晰:“靳大人一直住在河道上,那?儿风吹日晒,又吃得不好,所以才变成这般模样。” “靳大人是河道总督,这可是正二品官,别的不说,大官邸少不了靳大人,他干嘛要想不开住在河道上。”云珠依然作出不解之?状。 “不是的,”胤禛挥着手,为?靳辅解释:“靳大人在河道上与民?工同食同寝,是为?了更好地?将黄河治好,还两岸子民?以安宁,不是想不开。” 胤禛越说,声?音越小,羞愧浮现在脸上:“额娘,我错了,我不该因为?靳大人的模样便?如此惊诧。” 云珠却依然是柔和地?笑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被云珠无言教育过的胤禛,在随后几天伴驾巡视河工之?时,态度端正许多,遇着没见过的事情,总能冷静地?思考一番,尽管由于见识原因,许多事情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此番种种,皆被康熙看在眼里,他望着胤禛的眼神,愈发?看重起来。 这也让胤礽被康熙重视而安抚下的情绪重新出现,随驾的四?个阿哥中,胤禛年岁最小,额娘又最为?得宠,娇气?幼子,在康熙心中的分量不容小觑。胤礽不担心他的太子位置被胤禛抢走?,变换储君滋事体大,胤礽肯定皇阿玛没有?动过这个念头,但从小被康熙捧在手心中长大的胤礽,对于这些?分走?他父亲宠爱的兄弟,属实没有?好感。 在上次由于嫉妒出了昏招之?后,胤礽被康熙隐隐提点?了几句,这让他迅速地?改变了对几个弟弟的态度,尽管心中的危机感已经重地?要将他淹没,但表面上,胤礽对着胤禛几人,还是亲切不已的储君风度。 这让一直关注着儿子的康熙满意起来:“胤礽可算懂事了。” 唯一伺候在身旁的梁九功,闭目塞听,不发?一言。 第139章 私访 宿迁水道密布,河流众多,在巡视过河工之后,南巡队伍便弃了马车,登上舟船。 漕运之船川流不息地河道被清空,碧波之上只见帝王车队,侍卫乘着征调而来的船只,牢牢护卫在康熙的御舟之旁,这御舟长?宽均为十数米,舟上以落地罩、飞罩、书格等隔断成三个相对?独立的船舱,透明的玻璃嵌在舟上,整个舟楫熠熠生辉,从岸上远眺,只见雕梁画栋,恍若天上宫阙。 在康熙的御舟之后,几位阿哥、随驾嫔妃、随行大臣们的舟船跟随在后,皇太子的舟船仅逊色于御舟一筹,其余人等再逊色几分。 无数的舟船汇在一处,将河道占地严严实实。 舟船沿着河道顺流而下,沿途惊起不少停歇着的候鸟。 从天妃闸经过后,在河上没走两日?,过清河县、淮安府,从淮安府离开没多长?时间,云珠便接到康熙的宣召,令她去御舟伴驾。 云珠踏上小舟,船娘灵巧地划水,小舟灵活地在河中穿梭,很?快便追上了御舟。 京中的奏折快马加鞭地递到了康熙手中,此时他尚在处理政务,云珠问明白?后,也不打扰康熙,她站在御舟的甲板上,打量着这江南风情。南边果然和北边截然不同,在京中,此时叶子已经将要落尽,然而河道两岸的树木,依然郁郁葱葱。 风迎面吹来,带来湿润的水汽,较之京城,南方的风都是如此温柔,全不见冬日?的寒凉。 云珠站在甲板上,用手挡着眼睛,遮住河水反射着的粼粼波光,鱼儿在河中一跃而起,挥动的鱼尾将水花溅起,细碎的水珠在日?头下折射出?七彩之色。 云珠若有?所思地看着。 “可是喜欢这鱼?”批阅完奏折的康熙走到云珠的身后,笑着说道:“朕让他们?给你捞上来。” 云珠失笑,她回头望着康熙:“万岁爷,臣妾听?人说过,这鱼最是鲜嫩,太皇太后、皇太后此次未能南巡,臣妾想着,将这鱼快马加鞭送上一份给京中,也算我们?小辈尽了孝心了。” 康熙动容地望着云珠:“还是你想得周到,这事朕便交给你。” 云珠笑着应了这份差使。 南巡队伍中人人都有?绝活,云珠的命令刚下,宫人们?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试图在德妃娘娘面前露个脸,为自己挣上一份前程。更有?那般南边的本地侍从,更是铆足了劲要将北边的宫人压上一头,没多久,便从河中捞出?了一桶桶的鲜鱼。 宫人们?将鱼放在木桶里,又用河水将养着,放在舟里,云珠亲自瞧过,确实条条肥美,在桶中还极力往上蹦着,看着便很?是不错。 这些鱼满满当当的,将一个船舱堆满,这鱼就是吃个新?鲜,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受用不了这么许多,云珠挑出?其中最为肥美的那些,送去慈宁宫和永寿宫,其余的鱼,便是送给留在宫中的各宫妃嫔以及格格阿哥们?,也让那些人隔着万水千山,远远地感受一番江南风味。 云珠满意地点?头,将这些宫人、侍从们?全部赏赐一番,然后才回到御舟之上,遥遥地望着盛满江河之鱼的船,扬帆向着京城而去。 雅利其年龄尚小,且无法享用上这鱼,但不知胤祚和乌希那是否喜爱这江南风味,船越行越远,在天际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云珠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往船舱而去。 没走几步,云珠便停下挪动的脚步。 挑选鱼之时,和鱼同处一室,度过一段不短的时间,云珠身上已全然是腥味,之前尚且浑然不觉,然而到了御舟之上,这身上的味道再也无法遮掩。 这或许便是久入芝兰之室不闻其香,久在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云珠皱着眉闻着身上不算好闻的味道,想了想,她挥手召来小太监,让他向康熙传话,她先回自己舟船梳洗一番。 “何需如此麻烦。”听?到小太监传话的康熙,没多久便出?现?在云珠身前,对?于这刺鼻的鱼腥味恍若未闻:“这御舟上的浴桶也不小,何必去你那边折腾。”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00节 “万岁爷,”云珠侧头听?着康熙的话,点?头同意,她笑着说道:“既如此,便让小欢子去臣妾舟上取来衣服。” 这还是云珠第?一次登上御舟,她的一应物品,御舟上全无准备。 康熙却神秘地笑了:“不用,朕自有?安排。” 这几年来,康熙已经彻底褪去身上那丝青年帝王的青涩,完全是权柄在握的帝王模样,成?熟稳重?,威严赫赫,这等神秘模样的康熙,云珠也久未见到,她顺着小太监的指引,往浴室而去。 热水早已被大力的太监们?抬着,倒入浴桶,白?雾升腾在不大的浴室之中,云珠惬意地泡在其中,在秋菊和冬梅的服侍下,用胰子细细地将每一根头发都搓洗干净。 热水便得微凉,云珠的指甲缝里都没有?了鱼腥之味后,云珠懒洋洋地从浴桶里走出?,正好瞧见捧着刚熏好衣服过来的宫女。 “这是?”云珠惊讶地翻着托盘上的衣服,愣了愣,笑了出?来。 康熙在前头的船舱里等着,突然听?到后头传来环佩奏鸣之声,循声望去的康熙,眼神突然定住,全是惊艳之色。 只见从掀起的帘子后走来的女子,上着大袖圆领花冠裙袄,下着素白?绣花月华裙,清风徐来,裙间褶皱如月华流淌,云珠手执团扇遮面,正可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真真是个江南绝代佳人。 唯有?从月华裙下,若隐若现?探出?的绣鞋,才能窥见不同。 “万岁爷。”云珠移开团扇,对?着康熙粲然一笑,康熙从怔忪中回过神来,笑着对?云珠伸出?手:“不知德妃娘娘,可愿陪朕同游。” 云珠眼神骤然亮了,眼前的康熙,同样换下威严势重?的龙袍,身着石青色锦袍,看着便是普通富人模样,唯有?周身难掩的气?势,像其他人昭示着此人非同寻常。 这般打扮,这般言语,莫不是康熙要微服私访! 果然,康熙随后便说道:“这一路行来,朕只见花团锦簇之语,所见所闻皆是繁荣,然而我大清治下,年年有?灾,年年有?患,现?如今所瞧见场景,均为他们?想让朕所见,朕欲私去民间走访一番,爱妃可愿同我前往?” 真真正正的深入民间,比在船上有?意思多了,云珠闻言,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握住康熙伸出?的手,往外走去。 第140章 私访(二) 一行人轻车简从,从御舟上乘着小舟,悄悄上岸。 此时已到高邮境内。 对于高?邮,云珠业已模糊的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是高邮的咸鸭蛋。 然?而此时的高?邮,却和云珠想象中的江南锦绣地,人间富贵乡全然?不同?。 从只见沿着河道不远处,道路上,房屋外,全是淤泥的痕迹,在龙舟上隔得远,看得并不清楚,但当他们走近了细瞧之时,却只见到处都?覆盖着淤泥,这几日日头不错,但这淤泥却全然?没有晒干的模样,康熙以及随行护卫,穿着靴子倒也没有不便,然?而云珠穿着的精致绣鞋,一脚下去?,便踏入淤泥之中,怎么都?拔不出来。 云珠试探着挪动,却觉得脚下被紧紧束缚住,半点也不能挪动。 宽大?的月华裙将绣鞋遮盖的严严实?实?,外人无法觑见云珠的模样。 见云珠停下,康熙也止住脚步,疑惑地看了过来。 云珠抬起头,由于用力?,她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见着康熙的眼神,云珠为?难地望着,略带尴尬的说到:“爷,我的鞋被陷入了泥中,”康熙走进,扶着云珠的胳膊,温和说道:“别?着急,我扶着你,你试试能不能拔出来。” 云珠将身子重心?倚靠在康熙身上,稳住身形后,脚下发力?,却只见被白绫布袜包着的脚露了出来,绣鞋却陷在泥里一动不动。 云珠和康熙面面相?觑,还是云珠最先镇定下来,她冷静道:“小欢子,去?最近的铺子,买双鞋过来。” 小欢子连忙应了。 “夫人,这儿可没有铺子哩。”小欢子还未离开,一个?苍老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随行的侍从们赶紧围上来,将主子护住。 然?而这次外出,本就是微服私访,为?了避免兴师动众,康熙和云珠是悄悄地从御舟上离开,没有带上几个?服侍的人,尽管他们一拥而上,也没能将康熙和云珠两人遮得严实?。 这让来者一眼便看到了云珠狼狈的样子。 “夫人,这儿村野之地,家家都?是自己纳鞋。”云珠循声望去?,只见来者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身形不高?,脊背佝偻,瘦小的身子杵着树枝做成的拐杖,颤巍巍地站着。 见着云珠的视线,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如若夫人不嫌弃,便去?老妇家歇歇脚,老妇人给您去?其他人家问问,淘换上一双新鞋。” 云珠心?下一动,向着康熙望去?,只见康熙亦是目光灼灼,目光相?触间,彼此瞬间明了对方心?思。 康熙此行,本就是为?了体察民生,能借此了解此地百姓实?际生活,揭开一路以来接驾官员营造的花团锦簇,倒也不错。 想到此,康熙颔首:“既如此,便劳烦老夫人了。” “当不得,当不得。”老妇人连连挥手,阻止了康熙的称呼。 老妇人又向云珠看去?,目光直直盯着云珠脚下,云珠被盯着,白绫布袜子包裹的脚趾不自在的微微蜷缩着,却只见老妇人扶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过来,弯下腰,略施巧劲,便将云珠一行都?束手无策的绣鞋从淤泥里拔了出来。 老妇人手中的绣鞋,精致的绣花早已被脏污浸染,全部不见,就连鞋内也灌满污泥,全然?伸不进去?脚。 云珠深吸口气,想着淤泥那黏答答湿乎乎的感觉,视死?如归地将脚伸了过去?。 “行了。”在云珠袜子碰到绣鞋的前一秒,康熙轻笑着止住了云珠的动作。 “这鞋还能穿吗?”康熙嫌弃地望着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绣鞋。 云珠咬咬嘴唇,若不是别?无他法,她也不愿再穿着鞋,但事已至此,在这河道旁,不穿又能怎么办呢,难道真在这地儿耽搁康熙的正?经事情? “上来。”见着云珠为?难的模样,康熙不再多言,转过身,在云珠身前蹲下,示意云珠上来。 “爷!”云珠惊呼出声,她从没想过,康熙居然?能够做出这等?事情。 莫说云珠,就连康熙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冲动之下做出如此之事。该如何说呢,作为?马背上打天下的旗人,康熙这些年从没有扔下过骑射,背着一个?女子走段路,绝非难事,然?而,作为?帝王,他又何曾如此纡尊降贵过,就连年少时,和舍赫里氏感情正?浓的时候,都?没做过如此行为?。 也不知怎么,见着乌雅氏皱着眉头的模样,他头脑一热,便做出了如此举动。 云珠犹豫着:“爷,这不合适,要不让小欢子背着我?” 随行宫人再少,找出一个?太监背人再简单不过,为?何之前却没有想到,康熙黑着脸,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作为?帝王,他都?已经将话说了出去?,又如何能够返悔,康熙黑着脸催促:“别?折腾了,赶紧上来,再不走时辰便晚了。” 云珠眼中含着笑意,轻巧地扑到康熙背上。 在随行宫人堪称惊恐的目光中,康熙背着云中,向着老妇人指着的方向而去?。 能随康熙出来私访的宫人,都?是乾清宫里最机灵的那些人,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人人心?中都?有一杆尺,云珠毫不担心?这些人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心?安理得地趴在了康熙的背上。 不得不说,康熙这么些年坚持习武还是卓有成效,不短的一段路走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就连呼吸,也只粗重几分。 云珠悄然?贴上康熙宽厚的背脊,闭上眼,遮住眼中复杂的神色。 老妇人笑呵呵地在前头领着路,心?里想着,这家主子和夫人的感情真好。 没走多久,云珠便感觉康熙停住脚步。 “到了到了。”老妇人笑着说道。 云珠也睁开闭了一路的眼睛,打量前方,只见正?对着她的是一个?不小的农家院落,正?面是五间由黄土堆砌的正?房,东边是略小上几间的厢房,西边则是厨房、库房,库房旁边搭着一个?防风挡雨的牛棚,里面一只苍老的牛正?头也不抬地吃着草。 篱笆将这几间屋子围住,形成一个?不小的院落,院落的左边,挖了几垄菜地,此时菜已收完,菜地里只见光秃秃一片。 几只鸡鸭在院子里自有地走着,时不时低头啄上几口地上的东西。 小黄狗懒洋洋地趴在门槛上,见着来人,汪汪地叫出声来。 在村子里,这已经是大?户人家了。 “这是怎么了?快进来。”屋主被狗叫声吸引出来,是一个?同?样雪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子的老翁,他见着形容狼狈的一行人,赶忙热心?地招呼进门。 “这夫人刚刚踩了淤泥,没法走呢。”老妇人对着老翁交代:“厨下有烧好的水,你给夫人打水梳洗一番,罗婶前些日子刚纳好双鞋,我找她去?淘换一番。” 说完,老妇人又颤巍巍地扶着拐杖,往外走去?。 云珠使个?眼神,小欢子立时反应过来,亲热地凑上去?,扶着老妇人往外走去?。 老翁行动亦是颤巍巍的,但他还记着老妇人出门前的叮嘱,拄着拐杖便要往厨下走去?,康熙眉头一皱,无需多言,梁九功立时便将老翁扶着坐下,亲热地笑着:“老人家,您坐在,有什么事情,您吩咐好,我保管给您办得妥妥的。” “这可使不得哩,远来是客,怎么能让贵人你们动手。”老翁连连拒绝。 梁九功依然?笑呵呵的:“我家主人第一次来贵宝地,想和您聊聊,您老便安心?坐着,有什么事情吩咐我便好。” 老翁这才安心?坐下,絮絮叨叨的对着梁九功交代一番,梁九功很快便将茶水泡好,又端来水轻云珠梳洗。 云珠悬着脚坐在椅子上,受了梁九功的这番服侍,此时的云珠,也不是前些年在宫中战战兢兢的小贵人,梁九功的这份服侍,她已经能够坦然?受着了。 “老人家,今年多大?岁数了?”康熙和老翁说话时,全然?没有对着臣下的威严模样,就连用词,也特意挑了最平实?的语言。 “老小儿今年九十七啦。”老翁呵呵笑着,露出干瘪的牙床。 九十七,不仅康熙,就连云珠都?惊了一下,都?说人活七十古来稀,这老翁都?活到九十七岁,简直是人瑞了。 “九十七,那你出生那年,还是前朝神宗皇帝在位啊。”康熙感叹不已。 清朝入关也不过堪堪四十年,这老翁出生在万历年间,经历了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个?前朝皇帝,堪称经历了六代的老人。 若是再加上大?顺的闯王,说是历经三?朝七代也不为?过。 “什么神宗不神宗的,老小儿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些年日子乱着呢。”老翁挥着手,陷入了回忆:“那些年,不是这儿打,就是那儿打,又是大?雨又是干旱,赋税还一年比一年重,真是逼得人要过不下日子了。” 康熙的腰慢慢坐直,他看着老翁,慢慢问道:“那这些年,日子好过了吗?” 这问话,实?在诛心?,从这老翁家中摆设便能看出,这是汉人,对着他问这问题,让老翁如何回话? 云珠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为?老翁捏一把汗,虽说康熙胸怀还算大?度,不会轻易动怒,但前朝和今朝本就是个?敏感事情,若这老翁一个?不好,说些怀念前朝的事情,康熙会如何行事,就连云珠都?不能保证。 就连侍奉在侧的宫人,也都?低下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 这份暗潮汹涌老翁浑然?不知,他喝上一口水,将嘴中咬着的茶叶梗吐到地上,这才在众人的提心?吊胆中回话。 第141章 牛痘 “好,也不好。”康熙的这个问话,老翁却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手交叉着,紧紧握住,满是老年斑的手背上青筋更加明显,他顿了许久,慢慢说道:“承蒙祖上?庇佑,老小儿家中有着薄田几亩,日子倒也算过得下去?。” “可是,这贼老天。”老翁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这贼老天,是真不给人活路啊,一下雨,黄河便年年泛滥,刚种?下的稻子,转眼就全被淹过去?,那一片的田里,全是黄河水,厉害的时候,村子也被淹得不成?样子,贵人踩着的淤泥,就是被黄河水带上来的泥巴。” 浑浊的眼泪从老翁脸上的沟壑间流下,老翁早已不甚清明的眼中,满满都是痛苦。 “我瞧你们家有鸡有牛,日子想是过得不错?”康熙神色不动,闲话家常般继续问着。 老翁老泪纵横的脸上?总算露出?笑意,他咧着已经没有牙的嘴,笑着说道“于?大人是个好官,但凡我们这儿出?点什么?事情,必然会开仓赈灾,又派人给我们稻种?,总能应付过去?,甚至这个牛,也是官府发的哩。” “官府发的?”康熙眉毛扬起,这却是他之前未曾听?说的事情。 “是哩,我们这些人,在地里讨食了一辈子,耕牛说是命,根子也不为过,黄河水一淹,家家户户拖家带口的往外逃去?,家里的家畜什么?也顾不上?了,东西被水淹了,洗洗晒晒还能用?,这牛没了,可真是要了命了。” 老翁说着,眼眶通红,想起了年年如一日被水淹没的痛,土地家园,是每个人心里最深的执着,若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让房子田地都被河水淹没呢。 擦了擦脸,老翁勉强笑着:“人老了,话也啰嗦了。”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01节 “就说这牛,听?闻我们这儿的耕牛都被水冲走,再种?地困难,于?大人特?特?下令,为我们这些受灾的地方送来耕牛,每个村子都有一头,靠着这些牛,我们才能及时的将稻子补种?下去?,今年收得糊口的粮食。” “村人觉着我们老夫妻年岁高,是个有福气?的,便将牛养在了我们家。” 说到这,老翁与有荣焉。 “去?看看这牛。”康熙饶有兴致地起身,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屋子。 云珠踩着老妇人临时找出?的草鞋,也跟了出?去?。 康熙绕着牛棚走了一圈,仔细打量着,只见?这老牛懒洋洋地抬眼,打量了一眼乌泱泱围过来的人,又摇了摇尾巴,将小飞虫挥开,复又低下头,接着吃起了草料。 老翁轻柔地为这老牛梳着皮毛,满满都是心疼:“前些日子地里活重,这牛真是累坏了。” “一村只有一牛,且还是老牛,这便够了?”康熙拧着眉,沉声问道。 老翁却很是满足:“老爷您是不知道,又头牛省了农人多?少事,这牛老是老了点,但好好伺候着,能干的活一点也不少呢。” 说着说着,老翁叹了口气?,语调变得低沉:”我们这儿的人,都恨不能将于?大人贡了起来,可惜,这么?好的老大人,怎么?就这么?没了呢。” 康熙和老翁说个没完的时候,云珠也在绕着牛仔细大量。 确实如老翁说言,他们对这牛照料的很是仔细,牛棚里干干净净,无一丝异味,前后地上?更?是不见?任何脏污的痕迹,凑近了也只能闻见?青草的香味。云珠拿起一束草料,放在食槽里,牛湿漉漉地眼睛看一眼云珠,又温驯地低下头去?。 这一抬头和低头间,却让云珠看见?了牛乳上?的水疱和脓疱,红且肿。 这症状,无一不指向一个熟悉的病症,天花。 云珠幼时是出?过花的,不久前胤禛也才接过人痘,忧心之下的云珠,在胤禛出?花时,恨不得抱着医书不撒手,见?到牛身上?的症状,忍不住退了两步。 “主?子,怎么?了?”时刻关注着云珠动向的秋菊,很快便低声询问。 云珠抬眼,见?康熙已经和老翁重进了院子,一时心乱如麻。 若不声张,以天花的传染性,真传播出?去?,遭罪的人不知凡几,若声张出?去?,这些人必然要被集中关在一处,按着此时对天花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态度,,无论是那对老夫妻还是随时的宫人们,都不会有个好下场。 想到慈祥带着她来这屋子的老妇人,又想着那被生活压弯了腰却依旧热心的老人,更?想到忠心耿耿伺候了她这么?些年的宫人,云珠一时心乱如麻。 “贵人,鞋我买回来了。”正当云珠心乱之时,老妇人拄着拐杖,拖着小脚慢慢地蹒跚地走了回来,另一只手上?还牢牢地拿着一双鞋:“罗婶子手艺最好,这些虽说粗糙了些,但勉强也能穿了。” 这场景瞬间让云珠几已下定的决心动摇,她看着老妇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哩。”老妇人慢慢地走近了,近到云珠的面色再也遮挡不住,之前这贵人两只脚踩在淤泥里,拔不出?来脸色都没如此难看,短短一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 老妇人眼睛眯成?一道缝,使劲地看清着附近,终于?顺着云珠的眼神,见?到了牛身上?的水痘。 “没事没事,”老妇人以为云珠被牛痘可怕的模样吓到,毕竟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夫人,又何从见?过如何腌臜之物,赶忙安慰到:“别看这长得吓人,没几天就好,贵人别怕,进屋子歇歇。” “没几天就好?”云珠迟疑着问道。 “这是自然。”老妇人笑呵呵地:“老妇人这一辈子不知见?过多?少头牛,隔三岔五地,总有牛闹这个毛病,看着吓人,实际上?没什么?事情,过几天就自然褪了,贵人尽可以放心。” “褪了?”云珠喃喃问着,这对话让她模糊中想起了什么?:"照料牛的人没事吗?"“没事,”老妇人依然呵呵笑着:“能有什么?事。” “真的吗?"云珠眼中闪着火光,直直地望着老妇人。 老妇人被云珠的样子惊到,仔细回忆着,突然一拍脑门:“哎哟,真是人老了不中用?了,这靠了近了有些人会长上?几日水痘,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这等都不算事,老妇人疏忽了。” “贵人您还是快去?屋子里待着,可万不能沾染上?。” 是了,是了。 老妇人的话,让云珠从业已模糊的记忆中,又想起了一个词,牛痘! 和胤禛种?过的人痘比起来,牛痘病毒更?加温和,风险更?小,安全性更?高,死亡率极低,后世彻底消灭天花病毒,这牛痘,功不可没! 云珠心情澎湃着,她既懊悔着怎么?在胤禛种?痘时没有想起来,又庆幸着在胤祚种?痘前,发现了更?安全的办法。 忍住内心的激动,云珠在秋菊的伺候下,换上?青布鞋,便往屋里走去?。 “这几年,你们日子过得好些了吗?”云珠走进屋子的时候,正好听?见?康熙问着老翁这个问题。 云珠笑眯眯地,只等着老翁说完,便和康熙说着她这大发现。 自己悄悄研究,等出?了结论再惊艳康熙这个选项,云珠从来没有想过。康熙作为帝王,能够调动的资源,是云珠的不知多?少倍,就算为了牛痘尽快推广普及,云珠也毫不犹豫地选择将这发现贡献出?来。 “好不好的,也就能填饱肚子。”老翁手中的烟斗在桌子上?磕了磕,磕出?灰败的烟灰,又深深吸了口,在烟雾缭绕中,眯着眼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于?大人再好,做得再多?,这日子过得也不如以前。” 不如以前。 这几个字让康熙脸色铁青。 在他治下,官员廉洁有为的治下,百姓居然会怀念前朝,这莫过于?是一个巨大的巴掌,扇到康熙脸上?。 他的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红,宫人们深深埋着头,生怕被康熙想起迁怒了去?,云珠更?是瞬间噤声,说话也得讲究时机,在这等康熙怒火冲天的时候跑出?去?,真是不怕吃挂落。 康熙深深吸了几口气?,忍住滔天怒意,强自镇定说道:“前朝也是天灾频发,满是贪官污吏,饭都吃不下去?,赋税还一点不减,李自成?才揭竿起义,你怎么?会觉得前朝比现在好?” 老翁浑然不觉凝重的气?氛,整个人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他摇着手:“老小儿说得自然不是那个时候。” 老翁眼睛望着屋顶,声音恍惚,如梦似幻:“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的事了,听?我阿父说,当时的老爷们下了旨,允许我们这些沿海的人出?海谋个生路,那时候,真真是数不尽的金子银子,哗哗地流到我们这儿,家家粮仓里米满地都要溢出?来,再穷苦的人家,也舍得给家里的小娘子买上?几条红头绳,置办上?一个银镯子,卖儿鬻女这种?事,许多?年不见?踪影。” 说着,老翁又恶狠狠地抽了几口烟,泣血般说道:“可这样的好年景,也没过多?少年,之后又不许出?海,日子一年难似一年,老小儿家中原本薄有家底,这些年下来,也散得七七八八,好在,现在世道可算安稳了。” 开海禁,这得是前朝隆庆年间的事情了,康熙的脸色随着老翁的讲述,逐渐好转。 隆庆年间距今百余年,当时的大明王朝,确实国力强盛,有着中兴气?象,老翁说得以前更?好,这个以前是百余年前,饶是康熙,也生不出?怒意。 见?着云珠穿着新鞋进来,康熙不容拒绝地塞了银子给两位老人,这才客客气?气?地和两个老人告辞,若有所思地离开。 “朕有个想法。” “万岁爷,臣妾有件事想和您说。” 刚出?了屋子,云珠和康熙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 第142章 海禁 康熙此次鱼龙白服,确实卓有成效,甚至得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一行人从?农家院子出来,天色将暗,侍卫早已将马匹牵来,翻身上马,一行人向着御舟夜间停泊的码头而去。 将将登上御舟,不等歇息,云珠便抓着康熙的袖子,将她的发现仔细道?来。 “所言当真?”云珠此话一出,一直盘旋在康熙心中的那个念头瞬间变压下,很是认真的询问着云珠。 天花实在过于可?怕,尽管胤禛作为皇子,接种了人痘,给了大清子民以信心?,人痘接种之术已经在宫内宫外?推广开来,但人痘接种,也并非万无一失,只能?说?比起毫无准备的患病,要好上许多,但人痘中没熬过去的人也不在少数。 在胤禛接种了人痘时,云珠隐约感觉到,这人痘,不似她印象中的疫苗可?靠,后?来的日子里,云珠也常常能?听见某某王爷家的幼子,接种人痘没有熬过去的消息,每每听到该种报丧,云珠都会再忆起胤禛冒了多大的风险,让她后?怕不已,冷汗浸湿背心?。 更别?说?她还有一子两?女,再大点也得接种人痘,这三?个孩子较之胤禛,身子更弱,更是让人放不下心?来。 尽管云珠已经让信重的太医研究医术,是否有更可?靠的方法,但这些时日下来,毫无进展。 毕竟,作为夺去先帝性命的罪魁祸首,太医们已经将医术翻来覆去,研究个遍,天下间顶级的医者,在医术资源最丰富的地方,研究数年,也没有找到解决方法,刘太医再找,又能?找到什么呢。 这让云珠心?焦不已,闲暇里也找出了医术,对着翻阅起来,虽说?只起到聊有胜无的作用,但多少,也对天花有着更多的了解。 这也是为什么,云珠在农家院里一见到牛身上的水痘,便?格外?注意的原因。 听见康熙的询问,云珠端正神色,将手从?康熙的衣袖上挪开,深吸口气,走到康熙身前,郑重行礼:“万岁爷,臣妾确认,所见绝对为天花之症,然那家主人说?,患此症之耕牛,从?未影响性命。” “至于接触之人,会在身上长同?样的水痘,数日即好,亦不曾丢了性命,更重要的是,这些得过水痘之人,从?未得过天花。” 云珠越说?,眼色瞳色越亮,她已然想起,后?世彻底消灭天花,便?靠的是牛痘!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要如何?劝服康熙接受她的想法,在回来的一路上,云珠打了无数个腹稿,毕竟,这话任谁听,都有些荒唐,如何?在牛身上看见水痘,便?觉着能?制住天花。 思?索片刻,云珠接着说?道?:“那老妪已经将近百岁,这百年里见过此类事情无数,每每皆如此。” 说?完,云珠忐忑地看着康熙,不知?康熙会不会觉着这事情儿戏,云珠甚至都已经打算好了,如若康熙真的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那干脆便?蛮不讲理,仗着康熙的宠爱任性一次,逼着康熙妥协。 然而,云珠低估了满人对于天花的畏惧程度。 云珠话音刚落,康熙便?骤然站起,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来回踱步,人痘接种法已经推行不短时间,其中弊端连云珠都已了解,康熙又如何?不明,只不过是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次突然有个新的可?能?,且不说?是否可?行,康熙都愿意尝试。 这几乎是不需要仔细考虑的事情,康熙扬声吩咐:“梁九功,召太医。” “万岁爷,”在梁九功领命欲行之时,云珠再次说?道?:“太医院里有个姓刘的太医,研究天花很有些心?得,可?将他一并传来。” “可?。”康熙颔首应允,天花已经是康熙的心?病,莫说?一个太医,让太医院的人都去研究,也不为过。 很快,太医院的资深太医们便?都上了御舟,船舱里乍然多了这十数人,看着也拥挤起来。 康熙三?五句便?将在村中的事说?完,在太医们或质疑或探究或兴奋地眼神中,将牛痘一事交代下去,甚至点了一队御前侍卫随他们吩咐,务必将此研究明白。 “遵命。”太医们行礼领命,在向康熙告退后?,依次退出,商量着排班轮值之事,其余人上岸去沿途村落了解情况。 这些人中刘太医资历最浅,若不是云珠特意吩咐,这等面圣的机会且轮不到他。 当刘太医随着众人退下之后?,小欢子追了上来,在无人处递给他一袋银子,并云珠的几句嘱咐。 牛痘一事已然吩咐下去,云珠长长舒了口气。 “便?这么紧张?”这些年来,康熙见过的,号称能?治天花的方子不少,对于这不知?功效到底如何?的新发现,康熙还算能?稳得住。 “万岁爷,您就别?嘲笑臣妾了。”云珠无意识地在青砖上走了两?步,“胤祚眼见着也要到种痘的年龄,太医都说?他胎里弱,从?出身开始身子便?没见着康健过,臣妾一直担忧着他熬不过种痘,能?有个新的法子,也算是个希望。” 康熙默然,在他三?十年的生命里,见过、听过由于天花逝去的人已经数不胜数,他握住云珠的手,叹息一般的说?到:“放心?,会好的。” 云珠垂眸,眨眨眼掩去眼中的忧色,重重点头:“会好的。” 两?人的手紧紧握住,一宽厚有力,一柔弱无骨,白色与蜜色相互纠缠,久久不分。 沉默片刻,云珠想起一事,一件她由于满心?满眼都是牛痘而忽略的事,她抬眸,直视着康熙,询问道?:“万岁爷,您之前说?有个想法,所为何?事?” 在农家小院前,康熙思?绪复杂,不由脱口而出。但在离开农家小院,回到御舟后?,帝王冷静的一面重新回到了康熙身上,冷静后?的康熙反应过来,当时那些思?绪,事关前朝朝政,并不适合与后?妃分享。 见着云珠想起此事,康熙不急不缓地将手掌沿着云珠的手腕摩挲,眼中满是明晃晃的笑意,他调笑着说?道?:“那不重要,让朕看看,是哪家的小娘子,如此丽质天成。” 云珠脸颊飞红,以帕遮面:“不正经。” “小娘子何?出此言?”康熙却是戏瘾大发,握着云珠欲要抽离的手,笑着说?到:“老爷在京中薄有家财,不知?小娘子可?愿意随我上京。” 这时云珠才发现,此时他们还穿着微服时的衣裳,康熙正是做着富家翁打扮,而云珠,却是江南佳丽之色。 顿了顿,云珠伸手解着康熙颈间的盘扣:“爷,您别?闹了,臣妾服侍您更衣。” 随着云珠的接近,这份姝色更加明艳,康熙眸色深沉:“此时不急。” 一个使力,便?让云珠踉跄到了他的身上。 河水昼夜不息,河上停泊着的御舟,也随着河水摇晃一夜。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02节 树叶不堪重负,晨间的露珠滴落。 寒意料峭的早间,云珠尚且还在安眠之中,康熙便?已经将明珠等随驾大臣全召唤觐见。 “朕欲开海禁。”当明珠等人从?各自的船上赶来,向康熙行过礼后?,便?听见如惊雷一般的消息。 “万岁爷,不可?!”便?有那等守旧的大臣,当时便?跪了下来:“自我朝入关以来,便?一直实施海禁,海边村民也能?靠着种地谋生,若开海禁,必然会出大乱。” “万岁爷,千万不可?!” 一时间,康熙御案前的空地上,呼啦啦跪了一地人。 “明珠,你说?呢?”康熙深沉地望着这一堆人,点名说?道?。 明珠暗自叫苦不迭,在四月的时候,万岁爷便?已招人询问过海禁之事,此次再将海禁提起,足见万岁爷开海禁的决心?。 但明珠的内心?,也是不赞同?的,他斟酌着言辞,唯恐触怒康熙:“万岁爷,海禁之事,已持续上百年,当年前朝开海,倭寇横行,更别?说?开海之地,人人言商,再无人耕种,本末倒置了!” “本末倒置?” “呵,”康熙冷笑着,他将手抬起,压住深深皱起的眉头:你们这些肉食者,真的去沿海看过吗?” “你们一句轻飘飘的靠种地谋生,又知?沿海之人日子有多辛苦?” 康熙骤然起身,站在御案之后?,俯视着跪了一地的大臣,声音冷硬如铁:“朕告诉你们,朕见到了!” “入海口的河道?全部淤积,一到汛期,整个村子全部淹没,地里好好的粮食全部没了,当地要有个好官,还能?勉强填饱肚子,若赶上个贪官污吏,卖儿鬻女都没个活路。” “黄河年年过,年年泛滥,屋子田地也年年淹没。” “我大清入关都这么多年了,这儿的人心?心?念念的,居然是百年前隆庆开关之时。” “这便?是你们说?的,能?以地谋生?” 说?着,康熙一直压抑着的愤怒爆发而出,将御案一掌掀翻。 “万岁爷恕罪。” 大臣们瞬间不敢再多言语,只能?按照康熙的吩咐拟旨,重开海禁,大力疏通入海口,允许沿海船只出海。 云珠在内里,隐隐听到前头的吵嚷,等一切声音平息,她才踱步而出:“万岁爷,怒气伤身。” 云珠语调轻柔,如一汪清泉,将康熙的心?火浇灭,他冷哼着:“一群目光短浅的人,若不是因为东南匪患,朕早便?要开海禁,现如今郑氏父子不在,台湾都成了福建县城,重开海禁之事,朕势在必行。” 开海禁,这真是好事,此时西方已经进入了大航海时代,文?艺复兴,科技启蒙,资产阶级崛起,从?时不时到来的传教士带来的东西里,云珠已经窥见几分西方的发展。 若是能?不再闭关锁国,跟上世界发展的步伐,是否,未来也能?改写。 看着野心?勃勃的康熙,云珠心?潮澎湃。 第143章 回宫 自从发现了牛痘的可能后,之后一路行?去,人人尽说江南好的江南,也让云珠兴致寥寥,无论是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的苏州,还是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的南京,云珠都是匆匆看过?。 康熙南巡,有三大目的,一是为了稳定江南人心,二是为了海禁之事,三则是为了河道治理,船行?至南京,河道之事已然明了,南边海禁已被解除,而御驾一路行?来,很是煊赫,向江南百姓展示了皇家气派。 待到康熙在南京祭过明太祖陵,又去曲阜祭孔之后,江南文人之心,已经收拢大半,在这文风最盛的地方,昭示了大清的正统。 到了此时,可以说,康熙南巡的目的,全部达到。 已至十一月,新年将至,浩浩荡荡的南巡车队,起?驾回?銮。 许是离家?日久,车队之人均思家?心切,回?京路程明显要赶上几分?,离京时刚变黄的树叶,此时已经全部掉下枝头,官道两旁的田地里,麦子已经收割,泥土也冻得硬邦邦的,只看见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晃着。 江南到底还是暖和,在苏州等地,胤禛一路上都骑着马在云珠的马车旁随行?,等过?了山东,天寒料峭,云珠便再?不许胤禛在外骑马,将他拘在马车里,唯恐他喝了风去。 “胤禛,这次南巡可好?”云珠将固定在小桌子上的壶拿起?,倒了被热烫的茶水。 胤禛将茶接过?,在杯沿吹了几口?,没多久,杯上的白气便已散去,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胤禛略显苦恼地回?道:“南巡很好,但我想弟弟妹妹了。” 云珠将胤禛搂在怀里,喃喃自语:“额娘也想他们了。” 在母子俩归心似箭的盼望着,车队过?了河间,沿着来时的路,从?雄县到永清,终于回?了北京。 在南苑短暂的修整一日后,十一月二十九日,南巡车架从?正阳门入京,直抵午门。 自九月二十八日出京以来,持续两个月的南巡,在御驾进了午门之后,宣告结束。 跟随着康熙的御辇,车队浩浩荡荡,直奔慈宁宫而去。 太皇太后、皇太后早已收到康熙的来信,在慈宁宫等着,以温僖贵妃为首,留在宫中的嫔妃们亦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等着康熙的回?宫,就连身怀六甲的宜妃和乌喇呐喇氏,也挺着肚子在慈宁宫等候着了。 等到康熙一行?人终于进了慈宁宫,一番厮见自是少不得,雅利其这些日子愈发?活泼,皇太后见着心喜,将胤祺和雅利奇都抱到了慈宁宫,两个孩子正对坐着玩着布老虎。 见着雅利奇,云珠的眼珠子就再?也无法移开?,康熙和太皇太后、皇太后说了些什么,好似一个个文字,悬浮在耳畔,却入不了她?的心。 等到请安结束,告退离开?,云珠只觉没有看够。 皇太后在这种时候从?不多言语,心里却是个通透的,见着云珠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她?笑眯眯的,示意宫人将雅利奇送去永和宫,让她?们母子亲香一番。 因此,当?云珠刚领着胤禛回?到永和宫,见到被乌雅老夫人照顾很好的胤祚和乌希那后,还不待他们更多的说上几句贴心话,咬着拳头,懵懵懂懂的雅利奇也到了永和宫。 云珠心下念着皇太后的好,将从?江南带回?的民间玩意儿收拾一份,令秋菊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送去,也算给她?们寂寥的后宫生活,添加一份乐趣。 在秋菊领命出去后,云珠便将那些人情世故全抛在脑后,只欢笑着让小厨房整治上一桌酒菜。 云珠坐在主座,身旁是乌雅老夫人、胤禛、胤祚、乌希那、雅利奇几人,生她?者,她?生者,这世界上与她?血脉相连之人人,全部都围坐一处,天气虽冷,却没能冷了桌旁人的心肠。 胤禛小大人一样的照顾着弟弟妹妹,胤祚和乌希那笑着,闹着,雅利奇年岁尚小,被乌雅老夫人抱在怀里。 云珠环视过?去,心口?暖洋洋地,全是热意。 云珠怜爱地看着子女,恨不能将一腔爱意倾泻,乌雅老夫人亦同,望着云珠的眼神,柔和的能滴出水来。 然而,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再?不舍,团聚也有尽头,其乐融融的一餐用完,先是雅利奇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想要睡觉,云珠连忙让乳母将她?抱回?宁寿宫,在云珠怅然若失望着重新关?上的永和宫大门时,乌雅老夫人狠下心来,顶着云珠失望的目光,提出出宫请求。 云珠再?三挽留,乌雅老夫人却只以娘娘既已回?宫,她?再?留在宫中不和规矩为由,极力告辞。 云珠无法,只能让乌雅老夫人再?等等,使着冬梅去开?了库房,去挑上些乌雅家?用得上的赏赐带回?去。 “娘娘。”在等着冬梅将东西取来的时候,乌雅老夫人犹豫了再?三,还是开?口?唤道。 “额娘,您有何事直言即可,和我无需如此讲究。”见着乌雅老夫人犹豫的模样,云珠的心也提了起?来,思索着是什么为难的事情,让乌雅老夫人这般为难,却还是要和她?说。 难道是为家?中兄弟求官?除了这事,云珠想不到何事还能让额娘如此为难,但,这件事情,云珠也无能为力。 “算着日子,选秀又要开?始了,今年你小妹妹也到了年纪,娘娘您能够出面,帮舒舒找个好人家?。”乌雅老夫人吞吐着说道,求着撂牌子和求着找个好人家?,难度截然不同,要知道,就算是内务府小选,能劳烦到宫中指婚,男方的家?世必然不同常人。 原来为了这事,云珠放松下来,她?笑吟吟地对着乌雅老夫人说到:“额娘便安心等着,舒舒的事儿,我也一直放在心上,您若是要让她?嫁入皇亲国戚,高门大户,那我实是做不到,但一般的家?境殷实人家?,让舒舒嫁过?去当?个正头娘子,女儿现在便能打保票,您便放心吧。” “这样便好,这样便好。”乌雅老夫人终于露出笑容,脸上的道道皱纹都舒展开?来。 乌雅老夫人对自家?到底如何,还是有着分?寸,虽说家?中出了一个德妃,但比之底蕴深厚的高门大户,差距大得不是一星半点?,乌雅老夫人从?来没有奢望过?,家?中小女儿能嫁去满族大姓人家?,只要云珠能帮着掌眼,挑出个中等人家?,也是不错了。 心满意足的乌雅老夫人,带着满满一车的赏赐,在云珠和胤禛不舍的目光中,趁着还未下钥,赶忙出了宫。 留在宫中的云珠,和胤祚、乌希那分?离久了,满心满眼都是子女,搂着便不撒手,胤祚,乌希那也想许久未见的额娘,更是缠得云珠无暇分?身。 转身间,云珠突然发?现,胤禛已经沉默地坐在桌旁,望着母子几人笑闹,许久没有言语。 这让云珠心头警醒,对于如何对待这么多的子女,云珠也在一路摸索着,她?摸摸胤祚和乌希那的头,笑着说道:“等你们日后大了,便也能去江南,你们都不知道,这次你们四?哥可厉害了,亲手猎到了许多兔子,你们戴着的这个帽子,便是用四?哥猎杀的兔子皮毛做的。” “哇!” “四?哥好厉害!” 胤祚和乌希那捧场地惊呼出声,一人一边地猴在胤禛身上,缠着他说围猎之事。 胤禛露出淡淡的笑容,极力维持着镇定,但扬起?脸上的得意却如何都遮掩不住,他对着年幼的弟妹,开?始讲述起?围猎的惊险,越说越是激动,直让胤祚和乌希那惊呼连连。 至于之前的安静、沉默,胤禛早已抛之脑后。 说道最后,胤祚和乌希那已经困得直打哈欠,却仍然舍不得放胤禛离去,胤祚和乌希那对视一眼,跑到云珠身旁撒娇,让胤禛留在永和宫歇息。 云珠询问?地看向胤禛,得到胤禛肯定的点?头后,温和的笑了,吩咐夏荷好好照顾几个小主子,便撒手不管,径直洗漱歇息。 毕竟,胤祚即将种痘,这等无伤大雅的事情,云珠也愿意纵着他,让他更高兴些。 是的,胤祚确实要种痘了,留在江南的太医们,去了无数个村落,亲眼目睹了一头头状似天花病症的耕牛,又询问?了无数农人后,初步判断了牛痘治天花的可行?性。 康熙还在回?京的路上,便已经接到了太医的奏折,大喜过?望的康熙,毫不犹豫下旨,将等待秋决的犯人提出牢狱,在他们身上试验了牛痘,待出痘之后,又让他们与天花病人共处,种过?牛痘之人,无一人有性命之危。 牛痘的发?现,云珠功不可没,在确认了牛痘着实有效的第一时间,康熙便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云珠。 云珠得知亦很是欣喜,心中将胤祚接种之事提上了日程。 若非回?宫时已近腊月,很快便要过?年,此时种痘不吉,云珠恨不得一觉睡醒便抓着胤祚去种痘,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新年便在云珠的神色不思中度过?,刚瞧见云珠恍惚的神情时,不少人都在心中猜测,是不是云珠在南巡中触怒了康熙,不然为何在喜庆的新年里这般神不守舍的模样。 然而,之后的日子里,康熙频频去往永和宫,却又破了这个流言。 康熙二十三年,在新年喜庆的鞭炮声中结束,待出了正月,随着乌喇呐喇氏顺利生下一女,云珠筹划良久的种痘,终于提上了日程。 在玉泉山的行?宫里,胤祚泪眼婆娑,拉着云珠的衣角便不愿松手。 云珠也心慌意乱,陪着胤禛种人痘那次的担忧又涌上心头,尽管无数次的试验,已经证明了牛痘较之人痘,风险更低,更加稳妥,云珠还是不能放下心来,但再?不舍,种痘之事,也势在必行?。 胤祚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单独收拾出来的院子,望着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轰然关?闭,云珠无力地靠到康熙怀中。 第144章 胤祚 一回生,二回熟,已经经历过胤禛的种痘,这次胤祚接种?,云珠心中有了预期,尽管担心,却没有心急如焚的时?刻。 更?何况,胤祚接种的是更为安全的牛痘,即使胤祚从小体弱,但也算顺利的熬了过来,较之胤禛,少遭了许多的罪。 待到太医诊断了,胤祚彻底出完痘后,云珠带着胤祚回到了宫中,熬了这些时?日,胤祚瘦了不少,但精神尚佳,走入熟悉的永和宫,还是活泼的模样。 这让云珠既欣慰又自责,若是能更?早的想起牛痘,胤禛是不是也可以不用那么难受。 但时?光不能回溯,任凭云珠如何懊恼,已经过去的事情,再也不能重来一次,深觉对不起胤禛的云珠,陷入郁郁之中。 还是胤禛看出了云珠的心结,在请安时?劝解道:“额娘,胤祚的身子本来便弱,儿子得知牛痘此物,心中只有庆幸,弟弟和妹妹们以后可以不如我那般难受。” 胤禛的开解,很?是稚嫩,却满满都是他的真?心,云珠将胤禛搂在怀里,暗自发誓,日后一定要对胤禛好一点,再好一点。 胤祚种?痘的顺利,好似给宫中按下了开关?。 一直觉着种?痘不太妥当,拘这五阿哥胤祺不许种?痘的皇太后,终于松了口。许是由?于胤祺也到了要进学的年龄,不能一味的拘在后宫,沾染上天花的风险陡然?变高,这让皇太后开始转变想法,再见到在宫中被云珠好生养了些时?日,重又白嫩的胤祚,皇太后终于答应,让胤祺也去种?痘。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03节 此时?宜妃身怀六甲,对于胤祺有心无?力?,纵然?皇太后再是宠溺,总有些细枝末节之处顾不上。 望着耐心地陪着雅利奇玩耍的胤祺,云珠轻轻叹了口气,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看在小女儿的份上,她也难免要对胤祺关?照几分。 于是,玉泉山行宫里,同样的院落,云珠将胤祚种?痘之时?所做的准备又重新布置一遍,保证胤祺远离宫中,也能过得舒适。 这份安排,云珠没想着大张旗鼓,但也并没有遮遮掩掩,该知道的人都已知道。 宜妃如何想,是恼怒云珠的手伸得太长,还是感激云珠在她力?有不逮时?帮忙照顾,云珠不知,亦不在意。 云珠只求着,看在她对胤祺尽心尽力?的份上,皇太后能对雅利奇更?加上心几分。 胤祺从小便被皇太后如蒙古人般养大,壮实地如同小牛犊子一般,较之胤祚,他的种?痘更?加顺利,待他顺利回宫之时?,甚至人都没有清减几分。 搂着壮实的胤祺,皇太后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带着对云珠印象也更?好起来,流水般的赏赐从宁寿宫送到永和宫,时?不时?的还会?召着云珠,到宁寿宫待上一段时?间,陪着日益长大的雅利奇玩耍,以弥补胤祺搬去乾西五所的寂寞。 是的,五阿哥胤祺,在出了痘后,便正式搬去了乾西五所,拜师学习。 胤祺从后宫搬出后,胤祚瞧着眼热,也缠着云珠,要去尚书房学习。 “进学之后,便要从额娘这儿搬走,去乾西五所居住,胤祚可会?习惯?”乍听见胤祚想要读书的想法,云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胤祚只比胤祺小两个?月,确实也到了要进学的年纪。 带着几分不舍,云珠惆怅地问道。 然?而,云珠的不舍,胤祚半点也没有感受到,尽管胤祺一直养在皇太后宫中,但在胤禛搬去乾西五所后,在后宫中胤祚和胤祺感情极好,许多时?候都能说一句同进同出,得知五哥也要搬去前头?进学,胤祚想也没想,便也要跟着去。 至于云珠提出的搬出永和宫,在胤祚幼小的心中,完全不是事。 胤祚没有理解云珠复杂的思绪,他大大咧咧说道:“额娘,就?算我搬出去了,每日散了学也会?来您这儿请安,只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 云珠被胤祚的没心没肺逗笑,她卸下指套的指尖戳着胤祚的额头?:“你就?心大吧,晚上去了不熟悉的地方,睡不着,我看你怎么办。” 胤祚却摸着云珠戳着的地方,笑得狡黠:“还有四哥在呢。” “可不能扰了你四哥的清净。”云珠被胤祚这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从南巡回来后,胤禛的课业日益加重,可不能让胤祚随意打扰。 “嘿嘿,额娘你就?放心吧。”胤祚傻笑着看向坐在一旁吃着糕点的胤禛:“我都和四哥说好了,待我搬去乾西五所,先去四哥的院子住上一段时?间。” 云珠狐疑地望过去,却只见胤禛眼中满是笑意的点头?:“额娘,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六弟。” 越是这么说,云珠越放心不下,即使胤禛是她的长子,很?多时?候不自觉的让他多承担了些事情,但胤禛也只比胤祚大上两岁,照顾胤祚的责任,不该由?他承担。 “胤禛,你别这么依着他,别让他闹你。”云珠走到胤禛身旁,认真?都是说道。 云珠本以为这能让胤禛轻松一些,没想到胤禛和胤祚眼中同时?出现委屈的神色,胤祚感情更?加外放,他委屈巴巴地:“额娘,我不会?闹四哥。” 胤禛却没有如此情绪外露,他只轻轻问道:“额娘,您不放心我吗?” 话?已至此,再反对便伤了两个?儿子的心,云珠只能允了他们的请求,禀过康熙后,便让乳母收拾着胤祚的东西,并将一直在身旁伺候的冬梅给胤祚拨了过去。 就?这样,春寒料峭之时?,踩着未化的雪,胤禛和胤祚手牵着手离开了永和宫。 望着两人的背影,云珠深知,孩子长大了,离家便是常事,只不过胤禛和胤祚的年岁略小罢了。 靠着永和宫朱红色的大门,云珠遥遥目送着两人的离去,先是从永和宫离开,然?后慢慢地走向更?广阔的天地,不再被这紫禁城束缚。 胤祚搬去乾西五所的兴奋暂且不提,只知道素来情景的胤禛的院子里,突然?便鸡飞狗跳起来,让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头?疼不已。胤祺和胤祚如连体婴儿一般,在胤禛的小院里跑进跑出,胤禛骤然?变得如蒙学师傅一般,日日被吵得头?昏脑涨。 这等情形,直到胤祚和胤祚正式进入尚书房学习才结束。 拜云珠所赐,刚入学的胤祺和胤祚,面?对的境况较之胤禛好上许多,康熙在两人入学的第一日,便指了学问上佳的学士作为师傅,为他们授课。 授课的第一日,按例便是向天地君亲师行礼,康熙对儿子的教育格外重视,在结束了大朝会?后,特意抽出时?间赶到尚书房,见证儿子的启蒙时?刻。 很?快,拜师礼行毕,康熙精心挑选的师傅开始了第一课的讲解。 和年岁较大的几个?阿哥课程不同,胤祺和胤祚不过就?是认字启蒙罢了,康熙坐在上首,打算象征性地听上几句,便去抽查太子的功课。 然?而,就?是这几句,却让康熙震怒不已。 为何,原来,被皇太后亲手抚养长大的五阿哥胤祺,一个?汉文也不会?说。 宁寿宫中,日常使用满语和蒙语,没有人特意教五阿哥话?,五阿哥和康熙见面?次数又少,每次请安亦使用满语,康熙从来不知,五阿哥的汉学,居然?一窍不通。 直到入了尚书房,师傅正经用汉文开始授课,胤祚很?快便跟上了师傅的进度,但胤祺却毫无?反应,这才将这个?事情展现出来。 康熙极力?忍耐着怒气,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奈何大清以孝治天下,康熙绝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示他的不满,不然?便是对皇太后心生怨怼,康熙深深吸气,面?色如常的令汉文师傅退下,换成满文师傅,这才憋着气离开,至于之前想着的,考较太子功课一事,早被抛到一旁。 怒气冲冲的康熙,从尚书房出来,便直奔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里,云珠正坐在屋檐下,望着乌希那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胤禛和胤祚先后搬出去,雅利奇又长年养在太后宫中,永和宫里此时?只剩下一个?乌希那一个?孩子,较之以前,难免孤单。 云珠特意让内务府送来一批年岁尚小的女孩子,也不图她们做什么活计,只要能陪着乌希那玩耍便好。 康熙挟雷霆之怒走入永和宫之时?,见到的便是笑得如银铃般的乌希那。 见着康熙,乌希那瞬间将手中的毽子扔开,几步跑上去,抱住皇阿玛的腿,黑乎乎的手掌在龙袍上留在一个?明显的掌印。 康熙却不以为意,甚至被乌希那的笑声减轻了些怒意,他笑着摸着乌希那的头?发,耐心地陪着乌希那说上几句话?,这才让乳母将乌希那抱走,走入宫中。 康熙如此模样,云珠也从躺椅上站起,神色凝重地跟了进去,挥退了跟上来伺候的宫人,云珠将炭炉上热着的水取下,挽起袖子,亲自为康熙冲泡茶水。 康熙对云珠最满意的一点便在于她的知情识趣,还不等他吩咐,永和宫中便已清场。 自得知胤祺丝毫不懂汉话?,怒意便隐秘而持续地膨胀,若不是顾虑着皇太后,当场便能发作出来。理智将康熙即将爆发的怒意深深压下,但堵不如疏,这份怒意,总得找个?地方宣泄出去。 入了永和宫,见着宫人全都不在,只有他和云珠二人,不再担心对皇太后的不满,被传出去的康熙,瞬间便忍不住了,在永和宫的正殿里来回走着,和云珠宣泄着他心里的不满。 云珠静静地聆听着,她深知此时?的康熙,只需要倾听,不需要附和。 更?何况,许多话?,就?连康熙说都需要关?上门悄悄说,作为后宫中的妃子,云珠更?是不能接话?,无?论如何受宠,云珠心中仍是如明镜般清明。 云珠站在一旁侍候,等到康熙说到口干舌燥时?,贴心地将正适入口的茶递过去。 康熙接过茶,一饮而尽。 内心的不满已经宣泄完毕,问题却还在那里,需要解决。 康熙若有所思地看着云珠:"朕瞧着胤祚的底子不错,以后后宫的皇子启蒙,倒可以让你来做。"即使康熙已经被怒意冲昏了头?脑,但他也注意到了胤祚的表现,就?像是胤祺的对照组一般,胤祚对于师傅教授的内容接受良好,很?快便能学会?,甚至可以举一反三。 云珠大惊,教化皇子,是皇后的职责,让她做这事,属实过于扎眼,莫说实际掌着宫权的钮祜禄贵妃,就?算现在已经佛了的佟佳皇贵妃,都忍不了这么直接的打脸。 细细密密地汗瞬间冒了出来,云珠斟酌着说道:“万岁爷您真?是高估臣妾了,胤祚出生身子便弱,我哪敢再教他什么,他现在会?的那点子东西,全都是跟着胤禛学的。” 康熙哼笑两声,意味不明地望着云珠:“你倒是心大。” 云珠极力?冷静,慈爱地笑着:"万岁爷,臣妾对胤祚唯一的心愿,便是唯愿吾儿余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没出息。”康熙半真?半假的呵斥着。 云珠听出康熙语气中的松动,顺势说道:“若不是怕您觉着慈母多败儿,臣妾都想求您让胤祚晚些时?辰上课了,这一天天的,天还黑着就?要上课,时?间长了,胤祚身子这么弱,又如何经受的住。” 尚书房的课程安排,已经被云珠腹诽过无?数次,凌晨三四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年幼的阿哥们,却都已经起身,在尚书房等着师傅上课了,长此以往,铁打的人都熬不住。 借此机会?,云珠将抱怨说出来。 康熙冷哼一声,终于将早先的念头?散去。 夜间歇息的时?候,康熙盯着头?顶床帐,不断思索着,一会?儿是云珠的言语,一会?儿又是胤祺的表现,一会?儿又变成了胤祚体弱的模样,许久,终于做好决定,然?后才闭目睡去。 翌日,待康熙上朝之后,没多久,云珠便听见前朝传来的消息,康熙召汉学大家入宫教学,甚至为了体恤大臣,皇子们的上课时?候,均往后推了一个?时?辰。 第145章 选秀 五阿哥和六阿哥的进学,在宫中?没有造成任何波澜,最多不过是在请安时?候,宜妃面子上有几分抹不开罢了,在后宫中?,皇子进学的关注度,甚至没有二月份,乌喇呐喇氏生女来的高。 此时?的后宫,已经和康熙初年截然不同,宫中的长成的阿哥和格格为数不少,乌喇呐喇氏生女,在宫中?亦不算稀罕事,只不过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例行赏赐,各宫再按例送些?礼物罢了。 就连这份关注,都被乾清宫里传出的消息给夺了过去。 康熙二十?四年,正是三年一次的科举年,春闱过后,三月,康熙赐予陆肯堂等一百二十一人进士及第?出身。 琼林宴上,望着坐下意气?风发的新科进士们,康熙心中?尽是天下英雄尽收吾彀的豪情。 在把酒同欢之后,康熙借着酒劲,对着梁九功说道:“内务府小选,也差不多该开始了。” 内务府之人,最是擅长揣摩上意,在听见梁九功的传话?之后,立时?将之当成大?事,将选秀章程列了出来,由于此事为康熙亲自提出,内务府总管,唯恐在康熙心中?落下失职的印象,卯足了劲的将这事操办起来,不惜人力地?将这次选秀往大?了办。 作为四妃之一,云珠在永寿宫请安之时?,也见到了内务府送上来的折子。 永寿宫里,例行请安之后,钮祜禄贵妃将其余人挥退,只留下四妃叙话?。 四妃入宫年份都不短,甚至多多少少也是执掌过宫权的,对视一眼,对于钮祜禄贵妃为何要将她们留下,已然心中?有数。 果然,没多寒暄,钮祜禄贵妃便?直截了当说道:“内务府已经上了小选的折子。” 荣妃笑着说道:“这是好事呢,这几年宫中?没怎么进新人,每日对着这些?老帮菜,我都要看烦了,再来点活泼的小丫头们,我瞧着也高兴。” 惠妃亦跟着点头,她们两人儿子都长到十?好几了,康熙更是久未宠幸她们,对于康熙的宠爱,早已看淡。 钮祜禄贵妃却叹息着:“选秀自然是好事,可是...”顿了顿,钮祜禄贵妃却继续说下去,她拧着细细的眉,示意宫人将折子给四妃传阅:“诸位妹妹也看看,内务府交上来的这份章程。” 记着乌雅老夫人的提醒,这一年的选秀,乌雅家云珠这辈最小的姑娘也要参选,拿到折子的云珠,一改以前的漫不经心,一字一句地?看着,唯恐错漏什么章程。 越看,云珠越是心惊,难怪钮祜禄贵妃露出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平常时?候的内务府小选,基本?范围都是京城内务府上三期人家的女儿,然而这一次,内务府体察上意,提出除上三旗包衣外,其余旗人,包括关外的,亦同样参选。 上一次如?此规模庞大?的选秀,还是宜妃入宫那一年。 想到这,云珠的目光扫过宜妃,却见她脸上却是激动之色。 云珠一愣,仔细想想,宜妃在京中?多年,后宫中?少有关外之人,这次选秀规模如?此之大?,宜妃的族中?姐妹,未必没有适龄的,对宜妃而言,也能聊以慰藉乡愁。 不等?云珠再细想,见着几人传阅过这份折子,钮祜禄贵妃开口说道:“诸位都是如?何想的,都说说。” 云珠几人对视一眼,惠妃捏着帕子,笑着说道:“我是个没有成算的,一切都听娘娘的吩咐。” 荣妃立时?跟上:“内务府办事办老了的,我瞧着这折子样样完善,倒没什么能置喙的地?方。” 宜妃更是难兴奋:“娘娘,这选秀何时?开始,臣妾生产前能见到这份热闹吗?” 明显,惠荣宜三人说的话?都没到钮祜禄贵妃心上,她将期盼的目光看向云珠。 云珠心中?嗤笑,也不接钮祜禄贵妃的话?茬,略带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娘娘不提,我也要为了这事求到娘娘头上,我娘家妹妹,今年也在选秀名单里,还望娘娘您多多上心,为她找个好人家。” 见着坐下几人一个个装傻充愣的模样,钮祜禄贵妃终于忍不住,挑明到:“内务府这章程,未免过于劳民伤财。” “如?何会劳民伤财。”这么些?年下来,有子有宠,宜妃早年间的骄纵又回到身上,她笑着,声如?银铃:“娘娘您不知道,关外苦寒,能有这份热闹,不知多高兴。” 钮祜禄贵妃被宜妃的话?一噎,看着她已然显怀的肚子,又说不得?什么重话?,唯恐刺激得?她动了胎气?。 视线扫过其他人,却见一个个的,都躲过她的眼神。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04节 见此情景,钮祜禄贵妃知道无法将几个妃子拉拢到同一阵线,只能让云珠几人回宫。 然而,高坐在永寿宫的钮祜禄贵妃,却仍未放弃心中?的想法,除了冠冕堂皇的劳民伤财外,钮祜禄贵妃还有不能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和已然不期待康熙宠幸的惠妃和荣妃比起来,钮祜禄贵妃进宫不过四五年光景,膝下又有一子,康熙每个月总会来她的永寿宫中?待上几日,虽说比不上宠爱一骑绝尘的德妃,也比不上颇得?盛宠的宜妃,但钮祜禄贵妃,也颇得?康熙宠爱。 最重要的是,德妃和宜妃年岁也不算小了,再过几年,迟早要步上惠妃和荣妃的后尘,到那时?,这俩人也只能如?惠妃和荣妃一般,在宫中?安稳度日,别想着再和她别苗头,也别想着再得?康熙的宠爱。 然而,这次声势浩大?的选秀,简直要将适龄秀女全看一遍,倘若再出一个盛宠妃子,年轻漂亮,又有宠爱,那她这日子更加难熬。 云珠在从永寿宫离开之时?,瞧着钮祜禄贵妃的神情,便?知她不会甘心,果然,云珠的前脚刚进永和宫,小欢子便?立时?来传话?,钮祜禄贵妃去往乾清宫求见。 云珠悄悄叹息一声,钮祜禄贵妃进宫也好几年了,对于康熙的心思,却完全没有摸清楚。 此时?的康熙,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将将而立之年,却做出不少的成绩,除鳌拜,定三藩,收台湾,治黄河,理漕运,开海禁,桩桩件件,都是远超父祖的成就。 康熙的文治武功,在清朝之前的几位帝王中?,也算是拍得?上号。 内务府这折子,且不说是不是康熙的授意,就凭着能递到后宫,必然是康熙默许同意的,钮祜禄贵妃为了这事谏言,言下之意难道不是指责康熙作为帝王,沉迷美色,这无异于是将一同冰水浇在康熙的兴致之上。 能讨得?到好,才叫奇怪呢。 果然,没过多久,当胤禛和胤祚散了学在永和宫请安的时?候,小欢子又传来前头的消息:"钮祜禄贵妃受了万岁爷的斥责,脸色铁青回了永寿宫。"听到意料之中?的消息,云珠眉目不懂,她稳稳地?持着筷子,为孩子们夹起爱吃的点心,只淡淡说了一句:“知道了。” 随即便?仔细地?照顾着胤禛、胤祚以及乌希那,不再关心永寿宫的事宜。 不论如?何,就凭借钮祜禄贵妃的姓氏,她便?不会有什么不好。 此时?的云珠,万万没有想到,这事情,最后弯弯绕绕的,还是落到了自己身上。 胤禛和胤祚已经用完了晚饭,一道回了乾西五所,还未入夏,天黑的早,没多久便?到了掌灯的时?候,宫灯一盏盏点亮,将永和宫中?照的灯火通明。 已经是要下钥的时?辰。 敬事房的传旨太监一直没来,康熙这一日未翻永和宫的牌子,至于这一晚康熙是在乾清宫独眠,或者?翻了哪个妃子的牌子,云珠并不在意。 难得?糊涂,后世郑板桥说得?话?果然有道理。 既然无需等?待康熙,云珠便?在将乌希那哄着入眠后,自去洗漱歇息。 月光透过窗柩洒入,为厚重的床幔镀上一层银光,随着天气?慢慢暖和,一些?虫鸟也从地?里出来,在夜间发出嘶鸣,不似冬日的万籁俱静。 夜风簌簌,树叶摩挲,却是人间安宁。 在这份安宁中?,云珠酣然入睡,不知今夕何夕。 而这份安宁,却在深夜被打破。 夜半三更,正是都陷入沉眠之时?,永和宫的宫门,却突然被大?力敲开。 沉重的牛皮靴子踩在地?上,踏碎满地?清辉,被动静吵醒的云珠,掀开床幔,只见康熙披星戴月而来,在小灯的照射下,云珠恍惚瞧见康熙铁青的脸色。 云珠心下一惊,忙披衣而去,一叠声的让宫女进来掌灯。 走上几步,感受到康熙身上铺面而来的寒意,云珠不由瑟缩一下,伸出手?触摸,只觉康熙手?脸全是寒凉。 云珠又赶紧让人将小厨房里温着的热水取来,亲手?打湿帕子,拧干后捂上康熙的脸上,驱散夜风的寒凉。 望着围着自己忙前忙后的云珠,康熙不虞的心情总算好上许多。 瞧着康熙神情逐渐松动,云珠半是嗔半是试探地?说道:“万岁爷深夜来我这里,可是想我了?” 若是平常时?候,在康熙明显动了真怒的情况下,云珠采取的多为怀柔手?段,但这次情况并不一般,能让康熙夜开宫禁,又如?此神情,必然发生了不得?的事情,云珠必须要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何事,以思索应对之法。 但这事在深夜发生,小欢子再能结交,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打听出来的,云珠只能选择向康熙询问?。 面对着云珠的试探,康熙却没有直接回答。 他眸光深沉地?望着云珠,好半天,康熙才重重叹了口气?,神色凝重的说到:“德妃,这次选秀,便?由你操持。” 第146章 指婚 春日的天气最是善变,乌压压的云朵从天边飘来,将星月遮挡,伴随着康熙的尾音,一道闪电直直劈下,一闪而过的亮光将康熙阴郁的神色照的格外分?明?,在春雷的闷闷作响中,云珠疑惑不已?,委婉探问:“万岁爷,日间臣妾去永寿宫的时候,瞧着贵妃娘娘颇有兴致。” 失去了闪电的亮光,康熙的面目沉在寝宫宫灯的阴影之下。 在半明?半暗间,云珠瞧见康熙浓眉紧锁:“钮祜禄氏有孕。” “恭喜万岁爷!”康熙话音刚落,云珠立时便向康熙道贺,虽说瞧着康熙的神态,此事尚有波折,但无论如何,贵妃有孕,绝对是后宫中的大喜事。 云珠隐隐猜测着,估摸着贵妃这?胎不太?稳妥,才让康熙星夜入永和宫,将选秀一事交代于她。 果?然正如云珠所想?,康熙听了云珠的道贺,却毫不见喜色,他低哑着声音说道:“夜间永寿宫来人传信,钮祜禄氏突发不适,急召太?医入宫之后,才发现她已?经有了月余身孕,然而钮祜禄氏白日里受了惊,动?了胎气,这?胎眼见着不太?好?,需要躺着养胎,决不能操心?。” 这?受了惊,大概便是康熙白日里对钮祜禄贵妃的呵斥吧,云珠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思索着。 康熙的话却并未说完,他伸出修长的手,轻轻在云珠手背上拍了拍:“让你操持选秀,是朕和钮祜禄氏商量出来的,你便放心?吧。” 这?却是告诉云珠,不要担心?主持了选秀之后,会得罪钮祜禄一族,让云珠安心?,尽力施为。 “万岁爷。”云珠却并如康熙想?象中一般,欣然答应,只见她垂着头,柔软的手反握住康熙的手背,犹豫着说道:“承蒙万岁爷厚爱,许了臣妾操持选秀,然而言不正则名不顺,钮祜禄贵妃身子不爽利,不说佟佳皇贵妃,就算是惠妃姐姐和荣妃姐姐,也更有资格操持呢。” 康熙沉默一瞬,脸色更加难看,在几无停歇的电闪雷鸣中,康熙颓唐地说道:“佟佳表妹亦病重。” 想?着在景仁宫里瞧见里,佟佳皇贵妃形销骨立的模样,康熙到底还是不忍,到底是母族的表妹,佟佳皇贵妃做过再多错事,她本人再不讨康熙喜欢,在她伶仃病骨面前?,之前?种种不好?都被抹去。 至于惠妃和荣妃,康熙并未考虑过这?两人,此次选秀,堪称是太?平过后的第一次选秀,康熙卯足了劲要大办,向天下昭显大清的国力,更是想?给旗人施恩,惠妃和荣妃,在日常事情上倒不算很差劲,但操持这?等大事,很容易便会露怯,康熙并不希望这?次选秀,再出些?什么?差错。 云珠默然,她犹豫片刻,轻声将将她的另一层考量说了出来:“更何况,臣妾娘家的妹妹,也是今年参选,臣妾还想?着给她留意?一个好?人家,再主持选秀,臣妾担心?被人说以权谋私。” 隆隆的雷声再次响起,在这?春雷之下,雨水突然从天边倾泻而下,洒在地上激发出泥土的腥气,北地干涸的黄土贪婪地吸收着这?些?雨水,土地很快便变得湿润润的。 在这?潺潺春雨中,康熙对于云珠所言的理由不以为意?:“这?算什么?事,乌雅家的家教?,朕信得过,你放心?,朕必给你妹妹找一个好?人家。” 话至此,已?没?有云珠推距的空间,她沉默地笑了笑,深吸口气,对着康熙躬身行礼:“谨遵上命。” “嗯。”康熙满意?点头,从钮祜禄氏直谏起边存在心?中的憋闷,终于散了出来。 康熙搂着云珠:“不早了,歇着吧。” 康熙换上贴身的寝衣,和云珠并肩躺在拔步床上,春夜的雨来得急,散得也快,就在谈话间,聚拢的乌云被风吹散,天中的星月又露出脸来,云珠隔着窗子望着雨后格外皎洁的天空,昏昏欲睡中,突然听见康熙亦睡意?深重的吩咐:“胤礽、胤褆也差不多到年纪,趁着这?次选秀,给他们找几个贴心?的屋里人。” “什么??”云珠的瞌睡被康熙的这?句话赶走,她赶忙撑起身子,看向康熙,却只见康熙在说完这?句话后,便陷入熟睡之中,徒留云珠子辗转反侧。 年岁最大的胤褆,出生于康熙十一年,此时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罢了,出生于康熙十三年的皇太?子胤礽,年纪就更小,在云珠眼中,这?一个个的都还是孩子,但却已?经到了娶妻纳妾的年纪了吗? 难道再过几年,胤禛的娶妻生子也要提上日程吗? 时光就这?么?以不容人质疑的速度,飞快流去,进宫的日子好?似就在昨天,一转眼,却已?度过十数年的岁月,人生的十年就在这?深深宫殿中度过,日落月升,花开花落,不变的红墙黄瓦,见证着少女褪去稚嫩,逐渐变得成熟。 云珠轻轻叹了口气,辗转反侧好?半天,才终于睡了过去。 次日,春日的暖阳从窗户中射入,将永和宫寝殿内镀上一层金光,云珠被从厚重床幔的缝隙中透入的光线晃醒时,身旁位置早已?冰凉。 “万岁爷呢?”云珠含糊着问道。 听见动?静的宫女忙进来伺候,秋菊将衣服递给云珠,笑着说道:“娘娘,万岁爷上朝去了,临出门前?嘱咐奴婢们,您昨晚上没?睡好?,让奴婢们别吵醒您。” 云珠颔首应了,这?些?年的宠妃生涯,倒也给了云珠底气,此时的云珠,已?经不再是刚入宫时,遇见康熙体贴对待而诚惶诚恐的小贵人。 永和宫的小厨房里,早膳一直在热着,用过迟到的早膳后,云珠思忖片刻,给延禧宫送去帖子,请惠妃叙话。 惠妃一早也听说前?一日晚上夜开宫禁之事,一直在暗自猜测到底发生何事。 接到云珠的帖子,惠妃毫不犹豫便坐着肩舆往永和宫赶去,她知道,康熙最后是在永和宫歇息,德妃一定知道些?内情。 “德妃娘娘,居然能接到你这?儿的帖子,真是稀奇。”入了永和宫,惠妃说话还是那个刺人模样。 云珠不以为忤,她温柔地笑着,看着惠妃轻轻说道:“惠妃娘娘您宫务繁忙,没?有大事我?又如何敢随意?打扰。” 惠妃心?念一动?,等着云珠的下文。 云珠并没?有卖什么?关子,她微微一笑:“钮祜禄贵妃有孕,承蒙万岁爷错爱,将今年的选秀交给了我?操持。” 贵妃有孕,原来如此,云珠这?话解了惠妃的疑问,至于贵妃再次有孕这?个消息,对惠妃而言,已?经掀不起波澜,宫中阿哥和格格数量已?经足够多,再添个贵妃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影响。 满足了好?奇心?的惠妃,便想?回宫,她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云珠接下来的话:“知道万岁爷看重你,这?事还值当你向我?显摆?” “若没?其他事情,我?可?就回去了。” 惠妃的阴阳怪气没?有掀起云珠情绪的波动?,她依然温柔笑着:“惠妃何必如此心?急,等您听完我?说的话,再决定要不要走。” “你说。”惠妃狐疑地望着云珠。 云珠胸有成竹地说道:“万岁爷吩咐,今年要给大阿哥选屋中人。” “此言当真?”惠妃骤然抬头,原本兴致缺缺的神色再不见踪影,她眼不错地盯着云珠的眼睛,却没?有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玩笑意?味。 “这?等大事,我?又如何敢和您说笑。”云珠眉目不动?,云淡风轻地笑着:“我?想?着您是大阿哥的生母,更能明?白他的心?意?,给大阿哥挑人这?事,还请惠妃娘娘费心?。” “好?,好?,好?!”惠妃擦着泪,忙不迭地应了。 惠妃也是夭折过孩子的,大阿哥是她膝下唯一的孩子,作为宫中第一个立住长大的阿哥,惠妃为了胤褆操过不知多少心?,现如今大阿哥也到了成亲生子的年纪,骄傲、满足、期盼、担忧,千般心?绪,万种闲愁涌上心?间。 到最后,混合成吾儿长成的得意?。 得知了此次选秀要给胤褆选伺候人后,惠妃比云珠更加上心?,很快,在惠妃的不断催促下,云珠和内务府终于定下了章程,康熙二十五年的选秀开始了。 全国上下,符合条件的满人小姑娘全部都涌进宫中。 这?一年的选秀,较之云珠那年要暖和一些?,在储秀宫里等着阅看的秀女们,穿得也不如冬日笨重,在春光下,一个个的穿着轻柔的春衫,如嫩柳般柔软的腰肢款摆,看着便娇嫩可?人。 随着选秀一关关的进行,秀女中的出挑之人早已?被记录在册,云珠挑选几个品貌上佳者,列出名单,让康熙给皇太?子亲选侍妾,当然,最出挑的那几人,云珠没?列在单子里,等着康熙亲选。 惠妃也没?闲着,到康熙亲阅的前?一日,她将精心?挑选的名单送到永和宫。 云珠将名单打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能在宫中生活的,果?然没?有笨人,惠妃精心?挑选了这?么?多日,最后定下的侍妾,却是两个只能算清秀,最大好?处是老实稳重的秀女。 既然惠妃已?经选定人选,云珠也不多言,让人将惠妃的名单和她给皇太?子挑出的候选名单拿着,去乾清宫求见康熙。 “爱妃来得正好?,快看朕给你妹妹挑选的夫婿。”康熙一见云珠,便邀功似的,将桌案上的宣纸递过去。 “劳万岁爷费心?。”云珠笑眯眯地,将折着的纸打开。 笑容凝固在云珠脸上,她惊慌地看着康熙:“万岁爷,这?如何可?以。” 这?纸上的名字,不是不好?,而是太?好?。 洒金茧纸上,康熙的笔迹力透纸背,写下的是阿灵阿三个字。 饶是云珠再不知前?朝事,对于阿灵阿这?名字,也很是熟悉。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05节 这?阿灵阿是何许人也? 阿灵阿,全名为钮祜禄阿灵阿,辅政大臣遏必隆之子,先孝昭皇后、钮祜禄贵妃之弟,目前?是一等侍卫兼佐领。 毫无疑问,阿灵阿是除了爱新觉罗家外,家世?最为显赫的子弟之一。 这?不是乌雅家这?种包衣人家能高攀上的人家。 “朕说可?以,便可?以!”康熙语调强硬云珠欲言又止,齐大非偶,总非好?事,家中小妹骤然入了这?样的门庭,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康熙轻叹一声,揉着云珠的脸庞:“你总是心?思重。” 顿了顿,康熙慢慢解释:“乌雅家底子还是太?薄,你在宫中还是掣肘良多,你妹妹嫁入钮祜禄家后,你们家,你的日子,都能好?过许多,对你妹妹而言,阿灵阿也是良配。” 云珠愕然,又为了康熙为她的考虑而感动?,然而她再感动?,也知此事全为乌雅家占了便宜,钮祜禄家未必愿意?,云珠亦不愿让妹妹的婚事成为她在宫中生存的筹码。 眼含热泪的云珠,感动?地望向康熙:“万岁爷的这?份心?,臣妾尽领了,但我?家妹妹蒲柳之姿,配不上阿灵阿大人。” “一等公。”康熙背着手,吐出着几个字。 “什么??”云珠呆呆地看着康熙,清朝宗室以外的爵位,分?为公、侯、伯、子、男、轻车都尉、骑都尉、云骑尉、恩骑尉九等,再细分?下来,公分?三等,一等功已?经是非宗室可?以得到的最高爵位。 被云珠这?难得的呆怔模样逗笑,康熙摸着云珠的脸,笃定不已?:“遏必隆没?了,他的几个儿子为了他留下的一等公爵位,闹成一团,只要阿灵阿娶了你妹妹,朕便让他承袭一等公爵位,他不敢对你妹妹不好?。” 云珠眼泪簌簌而下。 “朕总要为你考虑的。”康熙感受着手下细腻的触感,叹息着说道。 第147章 章佳 春风和煦,柳枝摇曳,在这春光融融的午后,康熙定下了指婚人选,让包衣出身的乌雅家,与世代?勋贵的钮祜禄家成为姻亲。 从这?个赐婚开始,康熙二?十四年的选秀,好似便按下了加速键。 皇帝亲选当天,康熙对着云珠和惠妃递上来的名单,略作挑选,定下给太子和大阿哥的侍妾,又在余下之人里挑了几个赐了香囊,留在宫中。 耗日良久的选秀,终于得以结束。 云珠终于得以歇上口气。 至于之后秀女该入住何间宫殿,自有钮祜禄贵妃和万岁爷操心。 云珠轻吁着,搂着乌那希躺在檐下的躺椅上,望着远来的燕子,殷殷地衔着树枝和黄泥,在永和宫雕梁画栋的屋檐下筑窝。 “娘娘,奴才这?便?将这?燕子赶走。”小欢子随着云珠的眼?神望去,见着这?初见雏形的燕窝惊出一声?冷汗,从江南回来后,小欢子变成了永和宫的太监主?管,地位的上升让小欢子也飘飘然起来,在徒子徒孙一声?声?的奉承中晕了心,迷了眼?,连这?大胆的燕子在永和宫的角落里筑窝都没发现。 “无妨。”云珠却轻笑着,止住了小欢子的动作,饶有兴致地瞧着:“这?燕子的窝,筑得很是不错呢。” 这?一日起,云珠每日午后,都会趁着日头?最好?的时候,搂着乌希那在檐下瞧着燕子筑巢的进度,很快便?在春光泄泄间,感觉着昏昏欲睡。 江南绣娘耗尽心血绣成的丝帕,轻柔地盖在云珠的脸上,遮挡住日头?的光晕,乌希那埋首在云珠的怀中,母女俩睡得香甜,粉白秾丽的桃花花瓣被风吹散,随风飘荡到云珠身上,在她身上沾染上一份桃子的清甜。 这?样舒适、惬意的场景,被康熙撞见好?几次,就连权倾天下的帝王,都忍不住羡慕这?份悠闲。 春燕振翅而飞,每日忙个不停,精心营造着家园,在燕巢筑成的那一日,永寿宫里终于传出话来,为即将入宫的几个秀女分配好?了宫室。 此次留在宫中的几个秀女着实出挑,桃红柳绿的,各有千秋,永寿宫、延禧宫、长春宫、翊坤宫早早便?看中了秀女,各使手段的将这?些秀女笼到宫去,凭借着新的秀女,让康熙多驻足几番。 不知永寿宫出于何等考虑,是钮祜禄贵妃第一次分配宫室,不愿被人说厚此薄彼,还是记恨着云珠操持了这?份选秀,抢了她的风头?,这?次永和宫里,也分配来一个秀女。 对于清净了好?些年的云珠而言,这?事确实不太方便?。 “娘娘。”秋菊担忧地望着云珠,她从入宫开始,便?没见永和宫住过第二?个主?子,永和宫人隐隐为着这?份偏爱有些自得。 “无妨。”云珠轻柔笑着,揭开茶盏盖子,只见茶汤金黄,沁人心脾。 永寿宫这?份安排能?递到永和宫,必然是万岁爷已经点头?同意了的,为了这?等事情去求康熙,真真不值当。 不为了无法改变之事费神,是云珠这?些年来在宫中学到的法则,饶是永和宫里关上门过着的日子再好?,但也必须要进新人了。 春燕拖家带口的在永和宫里住了下来,在燕巢里第一次出现蛋时,这?次入选的秀女,抱着青布包袱,入了宫中。 为皇太子和大阿哥选中的侍妾收拾着包袱去了毓庆宫和乾西五所,其余人全往后宫而来,在宫侍的带领下,往各宫而去。 出身于镶黄旗的包衣章佳氏,入了永和宫。 入宫当天,章佳氏刚放下包袱,便?战战兢兢地站在永和宫前等待请安。 “是个懂规矩的。”听见秋菊的回禀,清清淡淡点评一句,不见丝毫火气。 章佳氏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明眸皓齿,拘谨的动作下,遮挡不住的青春气息迎面扑来。 章佳氏望着传说中宠冠后宫的德妃,规规矩矩地行礼。 出乎意料的是,坐在上首的德妃娘娘,丝毫没有上位者的高傲,只温温柔柔的笑着,询问着自己住得是否习惯。 这?让刚刚入宫,心情忐忑的章佳氏放松下来,望着云珠的眼?神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依赖。 云珠亲切地安抚几句,又将手上镯子褪下,亲手戴在章佳氏的手上,这?才让她回去。 摸着手上通透的玉镯子,章佳氏回了住着的偏殿,内务府分过来的小丫头?,赶紧迎了上来。 却只见这?新入宫的格格,傻笑着喃喃说道:“德妃娘娘人真好?。” 就这?样,章佳氏顺利地在永和宫里住了下来。 宫中主?位没有敌意,随附嫔妃日子便?很好?过了,更别说云珠还尽心提点着,这?让章佳氏很快便?熟悉了宫中的生?活,胆子大了起来。 草长莺飞,春风拂面,眼?见着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正是踏青好?时节。 胤禛和胤祚搬去了乾西五所后,偌大的永和宫突然便?空寂了下来,乌希那突然少了一直陪着她玩闹的哥哥,在宫中也常常闷闷不乐。 云珠特?特?命内务府送来年岁不大的小宫女,陪着乌希那踢毽子,翻花绳,这?才让乌希那高兴起来。 春光明媚的午后,天色正好?,微风拂面,云珠躺在院子里的杏树下,春日的暖阳透过婆娑树影,给云珠镀上一层金边,看着很是温柔和善。 院子里乌希那正换着花样踢着毽子,对于女儿?要文静娴淑那套说辞,云珠向来嗤之以鼻。皇帝的女儿?,堪称大清地位最尊贵的女性之一,无论在宫里,还是出嫁后,云珠都不愿意她受半点委屈,云珠纵容着乌希那的活泼和天真。 “额娘。”踢毽子出了一身热汗的乌希那,如同炮弹一般冲进了云珠的怀抱,云珠搂住暖烘烘又软乎乎的身子,将手伸进了乌希那的衣裳里面,果然感受到一手的湿热。 将垫在背后吸汗的帕子抽出来,云珠从乌希那的乳母手中接过干燥、清爽的新帕子,亲手为乌希那放好?。 乌希那小脸红扑扑的,依恋地靠在云珠怀里。 云珠轻柔地拍着乌希那的背,又用小金勺将蜜水慢慢地喂给女儿?。 “额娘,燕子!”靠在云珠怀里,眼?睛还不老实的四处望着的乌希那,突然看到天边出现的黑点,永和宫里的燕子已经安家落户,就连小燕子都生?了一窝,乌希那已经认识燕子的模样。 只是天上那个燕子,看起来很大,比永和宫里的大上许多。 顺着乌希那指着的方向看去,哑然失笑,只见一只燕子形状的纸鸢在湛蓝如许的天空下,翩然起舞。 “这?是纸鸢呢。”云珠搂着乌希那,轻柔地解释着。 乌希那疑惑地看向云珠,正在此时,一阵阵清脆的笑声?随着风传来。 顺着云珠打量的眼?神,秋菊躬身请罪:“主?子恕罪,奴婢管事不力,扰了您的清静。” “无妨。”云珠平静地让秋菊起身,瞧着乌希那好?奇的眼?神,牵着手,往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笑声?从永和宫的后殿传来,不算大的院落中,章佳氏拿着细绳,放着纸鸢。 “额娘,这?便?是纸鸢吗?”乌希那歪着头?,好?奇问道。 突然响起的话语让章佳氏手一抖,见着站在门外?的云珠和小格格,章佳氏手忙脚乱的将纸鸢收回。 一不小心,手上缠绕着的细细的线,突然脱手而出,纸鸢在风力下遥遥而去,直上青云。 “娘娘恕罪。”章佳氏吓白了脸,自入了永和宫后,德妃对她多有关照,住了些时日后,忐忑不安已经消失,闺中活泼的性子难以压抑。 正好?这?一日风轻日暖,正是适合踏青的时候,章佳氏不敢打扰了前院的德妃母女,带着宫女在后院赏花。 春光烂漫中,章佳氏想起宫外?的春日,心血来潮之下,章佳氏让宫女找来了纸鸢,在后院玩闹起来。 一开始几人还注意着音量,唯恐惊扰到云珠,然后后院地方不大,折腾许久,这?纸鸢也没有放到天上,当纸鸢终于成功放飞时,章佳氏再也忍不住喜悦,欢呼出声?。 将前院的云珠和乌希那吸引而来。 “这?是哪来的纸鸢?”云珠好?奇的问道。 “娘娘,臣妾在库房里找到的。”章佳氏嗓音颤抖,细细地声?音里满是惶恐,不知内务府出于什么?考虑,将纸鸢放进库房,但章佳氏确实是见到了这?个纸鸢之后,胆子才大了起来。 “这?纸鸢放得真好?。”云珠轻柔地笑着,安抚住了章佳氏的情绪:“乌希那很喜欢,能?让乌希那也玩玩吗?” “可以可以!”章佳氏眼?睛亮了,灿若星辰,她小跑着,接住云珠派人送人的纸鸢,小心的握着乌希那的手,欢快地奔跑起来。 永和宫里一片欢声?笑语,仰头?望着天上纸鸢大笑着的章佳氏,看着便?活泼可人,很是讨喜。 云珠看了,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难怪康熙对她很是宠爱。 是的,章佳氏进宫没多长时间后,便?一跃而起,成了最近最得宠的妃子,除了云珠能?和她平分秋色外?,其他人全都退到一射之外?。 永和宫一时间炽手可热,康熙一个月里起码二?十天,都宿在永和宫。 这?风头?,将五月里宜妃生?子的热闹都盖了下去,后宫之人无人不艳羡云珠的好?命,年轻时宠冠六宫便?罢了,年岁大了,宫中又出了一个颇得康熙欢心的妃子,无论如何,康熙都不会忘了她去。 没有人知道,当第一次康熙的御辇到永和宫,却直奔偏殿而去时,云珠睁着眼?,望着头?顶的床幔,辗转难眠了一整夜。 第148章 乐事 章佳氏,便以难以阻挡之势,如同春日的纸鸢一般,一飞冲天,煊煊赫赫。 在八月的中秋宴上,章佳氏感到不适,被太?医诊断出有孕后,已?然?成?了宫中再也不能轻视的妃子。 这些年里被云珠受宠压得没有喘息之气的妃子们,无?不翘首以盼,等着云珠的反应。 然?而,云珠却不悲不怒,对于初初怀孕的章佳氏,甚至和善不已?,不仅特特召太?医每日?给章佳氏问诊,更是免了章佳氏每日的请安,让她?好好将养身子。 对于云珠的反应,赞叹有之,不信亦有,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德妃还有大招未出。 果然?,在章佳氏诊出有孕的几天后,永和宫再次传出喜讯,德妃有孕。 “不愧是德妃,还是她?稳得住。”云珠有孕的消息传出,宫中之人无?不侧目,得知云珠再次有孕后,康熙的喜悦真心实意?,给云珠赏赐了更?多的珠宝,这孩子的到来,以事实向后宫诸人展示了,康熙对永和宫德妃的宠爱不减。 更?多的人对于云珠这釜底抽薪的争宠手?段,倒吸一口?冷气。 若让遵着太?医吩咐,躺在贵妃榻上静养的云珠,知道?后宫的传言,也?会震惊不已?,在失眠的深夜里,云珠最后的一丝动心都被她?遏制,这次有孕,云珠属实没有和章佳氏打擂台的意?思,对于章佳氏的各种照顾,全都出于云珠的本心。 毕竟,一个活泼可爱,青春靓丽的格格,给日?渐寂寥的宫中添了多少乐趣。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06节 怀孕生子事,云珠已?经?颇有心得,不仅将自己照顾很好,还能抽出精力指点初次怀孕而慌张的章佳氏,这让章佳氏对着云珠,更?加亲热、尊敬起来。 这让不少等着看永和宫闹腾起来的人,失了乐趣。 无?论其他妃嫔们是何想法,对云珠而言,日?子依然?这么慢吞吞,按部就班的流淌,云珠腹中胎儿月份也?慢慢增大。 随着年龄增长,云珠明显察觉出生育对她?身体造成?的负担在加大,年轻时怀孕时还能主持宫务,怀这胎的时候却很容易感受到疲惫,在察觉出精神不济的第?一时间,云珠便已?经?将手?中宫权全部交还给了康熙,至于之后这部分宫务该如何打理,自有人负责。 就连九月时太?皇太?后重病,连康熙都从边塞回銮,云珠也?没有前去侍疾。 好在,太?皇太?后这次的病,是由于年纪大了,造成?的身体不虞,在太?医院的精心救治下,太?皇太?后逐渐痊愈起来,同时太?医也?回禀了康熙,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说不准哪天便不好。 这让康熙对着一手?将他拉扯上的皇玛嬷,孺慕之情高涨,日?日?都要去慈宁宫陪伴太?皇太?后。 在慈宁宫里度过?的时间增多,康熙有意?无?意?地冷落了后宫。 此时后宫之中,佟佳皇贵妃抱病不出,钮祜禄贵妃即将临盆,惠妃、荣妃闭门度日?,德妃、章佳氏有孕在身,康熙曾经?宠过?的那些妃子,唯有宜妃坐完了月子,能够伴驾。 然?而就在宜妃生了孩子没有多久,盛京传来消息,宜妃的母亲久病难医,撒手?人寰,这个消息,对宫中的郭络罗姐妹俩而言,是巨大的冲击。 宜妃和姐姐郭络罗贵人沉浸在无?尽的伤痛之中,难以打起精神,康熙翻过?几次牌子后,兴致寥寥。 以上种种原因,造成?了康熙后宫之中突然?出现一种诡异的平静,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康熙没有什么偏爱的宫妃,反而是那些位份较低的常在、答应们,多了许多得到康熙宠爱的机会。 但这也?没有让后宫之中再出现新的宠妃。 不过?,此时的云珠,对于后宫中那些妃子们的纷纷扰扰,已?经?没有心思琢磨。 好似新年还在眼前,一转眼却已?经?秋去冬来,又到了快要过?年的时候。 云珠刚入宫的第?一年,对于宫中的年节礼仪,尚且很感兴趣,一个年过?下来,身体上疲惫的不成?模样,但依然?好奇满满。 然?而紫禁城中的新年一年又一年的重复,除了祭拜时云珠的位置逐渐往前排列,其余诸事一成?不变,经?年累月之下,云珠再也?没有了对于新年的期盼。 在这不断重复昨日?的宫中,只有飘落又长出的树叶,飞走又飞回的燕子见证了一年四季的变幻,除此之外,大概也?只有逐渐长大的阿哥、格格们,能给云珠带来年华在流逝之感。 出生于康熙十六年的胤禛,已?经?不再是从永和宫搬出去时幼儿的模样。 放在后世,不到十周岁的人还在小学,但在这大清朝,却已?经?算是半大小子了。 胤禛早已?不和顾八代学那些启蒙之课,转而学起高深的学问,康熙对儿子们寄予厚望。许是吸引了前朝皇子的前车之鉴,康熙不仅对身为继承人的皇太?子严格要求,对于其他阿哥们的学业亦从不放松。 除了年幼皇子胤祚、胤禛,以及被过?季出去,但被特许同进尚书房学习的胤祐之外,其他几个年长的阿哥,学习安排满满当当,对于一段文字,先是读一百二十遍,再背一百二十遍,待彻底熟悉,倒背如流后,才被允许下一段的学习,这让胤禛等人的基础格外扎实。 到如今,尚书房的师傅已?经?会尝试着与胤禛等人布置策论。 又一日?,胤禛和胤祚从尚书房散了学,回永和宫向云珠请安。胤祚依然?是没心没肺的快乐模样,而胤禛,却皱着眉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珠若有所思地望着胤禛,胤禛亦知她?这胎怀得辛苦,每次进入永和宫之前,无?论心情如何,他都会保持笑意?,也?不知发生了何事,让胤禛心情如何沮丧,连强作振奋都没有做到。 “胤禛,发生了何事?”云珠扫过?笑呵呵吃着糕点的胤祚,知道?从他身上问不出什么,犹豫片刻,还是向胤禛询问道?。 作为云珠的长子,胤禛的思虑较胤祚等人要深许多,他用他超越年龄的成?熟,将胤祚等人护在羽翼之下,云珠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如此七情上脸的胤禛。 “额娘。”胤禛打起精神:“儿臣无?事。” 唉,云珠轻叹一声?,胤禛再怎么成?熟,到底还是孩子,遮掩情绪的功力没有到家,在胤禛的极力否认中,云珠更?加肯定,胤禛心中必定有事,这更?要想法子让胤禛说出来,胤禛这个年岁,遇见事情独自琢磨,时间长了容易移了性。 直视着胤禛的眼睛,云珠认真的说道?:“胤禛有什么不开心的,告诉额娘,不然?额娘会很担心的。” 胤禛脚尖在地上敲了几下,瞧着云珠担心满满的眼神,闷声?说道?:“今日?师傅布置了策论,让我们写对于治河的想法。” “治河?”云珠疑惑反问,康熙对儿子教育要求再如何高,让他们写治水方略,也?属实荒唐。 胤禛却点点头,解释着前因后果:“皇阿玛命于成?龙大人疏浚高邮等地入海口?,将河水导入大海,免得农田被淹。” 云珠点头,高邮等地农田被淹,还是云珠陪着康熙微服私访时,亲眼看见的景象,康熙下令疏浚入海口?,这道?圣旨亦是云珠看着拟出来的。当时的云珠还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在看见康熙往圣旨上写,由于成?龙负责总领此事时,惊诧地向康熙询问:“于成?龙大人不是已?经?仙逝了吗?” 云珠记得,就在南巡前没多久,被康熙盛赞为“清官第?一”的两江总督于成?龙在任上逝世,康熙心情还很是沮丧了一阵,不仅给于成?龙追封了太?子少保,还亲赐“清端”的谥号。 云珠的惊讶过?于明显,将康熙逗得忍俊不禁,闷声?笑了半天,康熙这才难掩笑意?的解释:“此于成?龙非彼于成?龙,这是江宁知府于成?龙。” 想起南巡的愉快时光,云珠的眼中星星点点全是笑意?。 “然?而靳辅大人认为,海水较陆地还要高上五尺,若疏浚河道?,容易引起海水倒灌,危害比淹没农田更?大,靳大人认为应当筑堤束水,将之入海。” “皇阿玛命于大人和靳大人和朝中大臣们辩论,共辩论了三日?师傅们让我们对此事写篇策论。” 云珠轻柔地拍着胤禛的头,胤禛自认为长大后,已?经?许久没有和云珠那么亲昵,这让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那,胤禛是如何想的?”云珠未下结论,引导者胤禛。 “我听闻朝中不少人弹劾靳大人靡费颇多,治河成?效并不大,认为靳大人不对,应该采用于大人的方法。”胤禛拧着眉,攥着拳头说着:“但我是亲自见过?南边的河道?的,在靳大人的治理下,确实两岸百姓生活好了许多。” “而且,”胤禛思忖着,接着说道?:“儿臣亲眼目睹靳大人在堤上与修堤之人同吃同住,身先士卒的解决各种问题,我相信这样的靳大人,一定对治河有着见解。” 云珠笑眯眯地听着,胤禛的语气从犹豫变得坚定。 到最后,只见胤禛兴奋地一挥拳头:“额娘,我明白了,谢谢您。” 冬日?里天色暗得早,还没到宫禁的时辰,灯便已?经?掌起来了,烛火摇曳中,云珠的笑容在烛光的衬托下,格外柔和,望着胤禛的眼神,是遮挡不住的骄傲和自豪。 在一旁吃着糕点听着额娘和四哥对话的胤祚,感受到气氛变得松弛,三两口?将糕点塞入口?中,搂着云珠的胳膊和她?撒娇,说着尚书房里的新鲜事。 乌希那也?在旁边挥着小手?,极力要和哥哥们玩耍。 永和宫中,和乐融融,人间至乐,不过?如此。 第149章 抬旗 在治河方略大讨论?之后,康熙二十四年走到了尾声。 日子平静无波的度过,腊八粥,剪窗花,贴对联,清宫中?迎接新年的方式,和民间也大差不差。 云珠身子日重,每日里都觉着精神头不足,只想在宫中?躺着?,懒洋洋不愿动弹。 还是小欢子和秋菊,劝了又?劝,云珠才?能保证每日里的运动时长。被大毛斗篷遮盖得严严实实的云珠,在院中?走动之时,还撞到了章佳氏好几次,望着章佳氏被寒风吹得泛红的小脸,云珠暗叹口?气?。 章佳氏进宫日子短,又?没赶上大封后宫的好时候,再得康熙宠爱,也还是最低份位的格格,内务府送来的分例到底不能逾制,送来的冬衣全是棉服,对于室外的寒冷,到底没有大毛斗篷好使。 回了宫中?的云珠,转头便?吩咐秋菊,开箱子找出她前一年的大毛斗篷,给章佳氏送去。 作为四妃之一,物质上的享受可谓顶级,各地进贡的好东西,奉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再给佟佳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分上一份后,便?到了云珠几人?手中?,库房里?的好东西,堆得都要溢出来。 这?种隔年的斗篷,基本?没有再穿的时候,索性便?送给章佳氏,也让她少受一些风霜。 接过秋菊送来斗篷的章佳氏,对于云珠更是心?生感激,云珠早已免了她的晨昏定省,章佳氏便?给云珠和乌那希亲手做了几个香囊,以示感激。 宫中?的日子,便?在云珠养胎中?,慢悠悠地度过。 按照云珠生产的旧例,每次怀孕生子,康熙都会宣召乌雅老夫人?入宫照料云珠,此次也不例外。 天高风冷,寒鸦哀鸣,冬日朔风再厉,也没能吹散永和宫室内的温暖。 “这?胎怀得倒稳当。”已经?不能承宠,但康熙时不时的还会来永和宫坐上一坐,关心?云珠的身子。 “这?孩子是个听话的。”云珠抚摸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流露出母性的慈爱。 康熙喉结滚动,压住突起的心?火,对着?云珠轻声说道:“这?样,便?等着?过了年,出了正月再召乌雅老夫人?入宫。” “臣妾正好想和您说这?件事?。”云珠温言软语:“虽然说乌雅家现在事?情都已经?交给了大嫂,但小妹今年刚出嫁,嫁入的还是钮祜禄公爷,走礼的规矩恐怕大嫂不懂,要个老成人?指点,臣妾额娘就?算现在入了宫,也放心?不下家里?,索性再等等。” 康熙颔首应允。 这?件事?情便?这?么定了。 然而,计划的再好,也赶不上突如其来的意外。 离过年还有几日,满宫的人?紧绷了一整年的精神稍稍放松下来,再严苛的主子,管事?嬷嬷,在年节里?也宽宥起来,对着?小宫女、小太监们犯下的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宫里?难得有了活泛气?。 云珠眼含笑意,看着?胤禛和胤祚摇头晃脑的背书,永和宫中?全是书声琅琅。 正在这?时,小欢子犹犹豫豫地走了进来。 胤禛和胤祚背书的声音一顿,不待云珠吩咐,继续背了下去。 “什么事??”云珠话音之中?还是浓浓的笑意。 “娘娘。”小欢子哆嗦着?跪了下去,使劲磕了两个头。 小欢子的这?般作态让云珠笑意慢慢收敛,对于宫中?下人?,云珠素来宽宏,更别说跟了她这?么多年的小欢子,云珠几乎没有对他们冷脸的时候。 不仅云珠,就?连胤禛和胤祚也停下来背书的声音,和云珠一道,盯着?小欢子。 “娘娘,”小欢子又?磕了个头,咽了咽口?水:“宫外传来消息,乌雅老大人?,突发疾病去世。” 去世...小欢子依然止住了声音,云珠却感觉这?两个字在脑海中?不断的重复。 握着?的书本?骤然从?失力的手中?掉落,云珠喃喃重复着?:“去世了啊。” 声音平静,大滴大滴的泪水却从?眼眶中?掉了下来.“额娘。”胤禛和胤祚忙拥上前来,安慰着?云珠,乌那希早已转过身子,肉乎乎的小手抱着?云珠的腰,含糊说着?:“不哭,不哭。” 云珠茫然地将手放在脸上,触之湿滑,云珠才?反应过来,她已经?止不住的哭了许久。 为什么会如此的难过,云珠摸着?胸口?,她对于威武的印象,其实不深,毕竟没相处多少日子,她便?进了宫中?,唯有翻动承接的记忆,才?能想起幼年时的相处时光。 然而,云珠却只觉得胸中?空空荡荡的,如同在狂野中?,被朔风吹过,透彻心?扉。 在几个孩子担忧的目光中?,云珠努力止住眼泪,让胤禛和胤祚尽早回乾西五所,又?让乳母将乌希那哄睡。 万籁俱静的深夜,独躺在雕花床的云珠,泪水抑制不住地从?眼角流出来。 乌雅威武的去世,好似打开了什么开关,前期过得很顺的云珠,突然便?难受起来。 永和宫小厨房的御厨,精心?烹饪出的佳肴,莫说吃,云珠连闻到味都忍受不住,胃肠里?翻江倒海起来。 按说已经?过了反胃的阶段,然而云珠就?在这?孕中?期,食不下咽起来,太医一趟趟的往永和宫跑,却说不出个理由。 永和宫的宫禁足够严明,内里?的消息流传不出,但就?这?御医恨不得长住永和宫的架势,里?面一定有人?情况不好,就?不知道是德妃还是章佳氏。 后宫中?诸人?议论?纷纷,没个停的时候,有那等眼热云珠受宠的,甚至还私下里?求神拜佛,祈求云珠怀胎不顺。 后宫人?心?浮动,连万琉哈氏产下皇子胤祹,也没掀起什么水花,毕竟万琉哈氏和乌雅氏同一年入宫,乌雅氏已经?是四妃之一,生了两子两女,肚子里?还揣了一个,万琉哈氏却还只是生第一个孩子,这?份宠爱,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众人?的目光,还是落在云珠身上。 这?些事?情,很快便?通过梁九功,传到了康熙耳中?。 听到消息的康熙,将手中?抓着?的御笔往地上一摔,径直往永和宫而去,梁九功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匆匆跟上。 永和宫里?,小厨房正将熬了一整天的粥端了上来,云珠刚拿到勺子,闻着?鸡汤的味道,心?中?只觉腻得不成样子,将粥推开,恹恹地说道:“先拿下去,等等再吃。”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07节 前几次秋菊都顺着?云珠的意思,但云珠已经?许久没有进食,她恭敬地站着?,说着?的话却与行动截然相反:“娘娘,您都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再不吃,您身子也要撑不住。” 云珠也知不进食对身子的损伤,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威武的去世,为何对她影响如此之大,尽管云珠已经?入宫多年,从?地位上来说,比乌雅家高了许多,但在有着?以前记忆的云珠心?中?,威武在,心?里?上便?有着?一份依靠。 威武骤然去世,让云珠的不安骤升。 还不等云珠说些什么,康熙大步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云珠忙扶着?腰起身行礼,康熙三两步便?将云珠扶住,直到真的摸上云珠的肩膀,康熙才?对于梁九功说的,云珠不思饮食有了概念。 原本?丰润的肩膀已经?变得硌手,触之瘦骨嶙峋,这?让康熙很是心?疼。 “这?么难受怎么不和朕说?”康熙将云珠扶着?坐下,担心?地问。 “万岁爷,您前面的事?情就?已经?够忙了,臣妾这?只是一时胃口?不好,没多大的事?情。”就?算后宫再不得干政,从?胤禛每日请安的只言片语中?,云珠也知康熙正为了鄂罗斯心?烦,清朝大军和鄂罗斯为了雅克萨城,一直打个没完,好容易赶走了,没多久又?卷土重来。 漠北草原上的准噶尔也不老实,一直对周边的部落四处骚扰,对于漠南跃跃欲试,野心?昭然若揭。 云珠知道,康熙的心?很大,装下了清朝的万里?江山,康熙的心?又?很小,装不下后宫的任何一个女子。 康熙不赞同地看着?云珠,怜惜地说道:“这?还不严重,你看看,都瘦成什么模样了。” “要不,朕下旨,让你额娘进宫陪你。” “万岁爷,不可。”云珠急急拦住康熙正要下旨的手:“臣妾家中?有白?事?,额娘进宫难免犯了忌讳。” “更何况,额娘和阿玛伴了一辈子,阿玛骤然离去,额娘心?中?一时也难以接受,便?让她在家中?好好静静吧。” 听着?云珠不容置疑的语气?,康熙只能将这?念头打消,他叹了口?气?,将已经?变温的粥拿起,亲手舀起一勺粥,送到云珠唇前:“再如何,东西还是要吃的。” 帝王亲手盛粥,这?份恩宠不是谁都能享有的,云珠忍着?不适,将这?口?粥咽下。 还不等康熙高兴,再舀第二口?,云珠便?扶着?茶几,扭头吐了出来。 “万岁爷恕罪。”云珠苍白?的脸孔,被秋菊用湿帕子擦着?:“这?些东西,我?总觉得油腻腻的,吃着?实在难受。” 康熙望着?手中?由鸡汤熬出的粥,皱着?眉头吩咐道:“梁九功,你去乾清宫的小厨房,让他们清清静静的熬碗粥,那些子花头都别弄。” 梁九功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康熙又?令秋菊送来云珠的脉案,听见太医说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愉悦后,康熙思索片刻,对云珠说道:“威武是个好的,当差也尽心?尽力,朕给你们这?支抬旗,你看如何?” 抬旗! 康熙说出的这?两个字,让云珠忍不住的眨巴着?眼。 抬旗不知是多少包衣旗人?的期盼,诚然,包衣旗人?也是旗人?,甚至在地方要员,封疆大吏中?不乏出身包衣的旗人?,然而,只要是包衣旗人?,就?要被这?支的主子管着?,再大的官,在旗主面前,也只有跪下磕头的份。 抬旗之后,虽说地位尊卑还摆在那,但乌雅家的门庭,也算高了,最起码,内务府小选宫女,她们家的人?便?不用参选了。 “谢万岁爷恩典。”云珠苍白?而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不知是康熙承诺了抬旗,让云珠心?中?突然踏实起来,还是御膳房御厨的手艺却实出众,当梁九功送来新熬出的清粥后,在康熙一勺一勺的喂食中?,云珠将这?碗粥喝了个干净。 这?碗粥,彻底打开了云珠的胃口?,在康熙下旨,日后云珠的饮食一应从?乾清宫小厨房出后,云珠的食欲终于得到恢复,一直为云珠忧心?地胤禛和胤祚也放下心?来,参加新年的种种祭拜。 康熙特旨让云珠在宫中?歇着?,无需参加过年这?些仪式,更是给外命妇们下了旨,让正月请安时绕过永和宫,别扰了云珠的清净。 在康熙的体贴周到下,云珠难得过了个清净年,章佳氏搭着?这?光,也在永和宫中?舒舒服服的待着?。 刚出正月,章佳氏便?发动,生下了小阿哥,排行十三,被康熙赐名为胤祥。 这?让更多的人?盯着?云珠的肚子,不知是生出阿哥还是格格,虽然他们也知道,对于永和宫德妃,生子或者生女,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就?在后宫瞩目中?,云珠于四月发动,顺利产下一女。 随着?女儿塔娜的出生,乌雅家这?一支,也从?正黄旗包衣,抬入了正黄旗满洲。 第150章 选秀 和前?些年的?风声鹤唳相比,康熙二十?五年,是格外?平静的?一年,被康熙视为心腹大患的三藩、台湾都已解决,而河道和漕运也未出大事,漠北噶尔丹的?挑衅,北边鄂罗人的?反复,纵使让人心?烦,但?到底目前还没有严重到关系国运的?地步,更别?提鄂罗斯好不容易重?新占领了雅克萨,在萨布素的?围攻之下,沙俄不得不遣派使者求和。 在平定三藩,□□之后,在武功方面?,已经有了为人称道的成就,即使计入青史,也无愧于祖宗。 到了此时,康熙终于腾出精力投入到文治和教化之上。 康熙二十?五年,修了数年的?《太祖实录》完成,与康熙十一年修完的《世祖实录》、康熙二十一年修完的《太宗实录》一道,将先祖实录修缮完成,大?清入关前?以及入关后早期的?历史,有文可考。 同年,被李自成一把火烧毁的?文华殿,从康熙二十?二年开始重?修,历经三年,终于修建完成,成为经筵之所,康熙终于无需再乾清宫书房里召见学士讲经,云珠也无需担心?不小心?撞见前?朝大?臣。 志得意满的?康熙,又想?起了十?一年的?时候,保和殿大?学士卫周祚曾经上疏奏请,各省修通志,然而随着三藩之乱起,朝中大?臣们的?精力全部被三藩之乱牵扯,无奈之下,不得不将修通志一事暂停。 业已承平,海晏河清,康熙的?野心?已经不仅限于修各省通志,在召见了明珠等人后,康熙颁布御旨,举全国之力,修《大?清一统志》,涵括天下山川、形势、户口?、丁徭、地亩、钱粮、风俗、人物、疆域、险要?之事。 此时的?康熙,正是年富力强,意气奋发之时,索额图被晋升为领侍卫内大?臣,君臣相得之下,朝政处理更加顺畅,这让康熙每日都很是舒畅。 作为后宫女子的?天,康熙的?心?情愉悦,后宫之中亦少?了愁云惨淡,这一年的?小选,宫中并未进新的?嫔妃,后宫之人得见天颜次数多?了不少?,宫怨都少?了许多?。 当然,此时最为受宠的?,还是云珠和章佳氏。 宫中日子慢慢悠悠,一成不变,在这日复一日的?日子中,云珠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只有从胤禛稳重?的?神色,胤祚长高的?个头,乌希那?磕磕绊绊读书,塔娜开口?喊出“额娘”之中,云珠才会?有着岁月变迁的?实感。 康熙二十?六年,便这么悄然而至。 在已经过去?的?这一年里,大?体上算风调雨顺,鄂罗斯遣使求和,朝鲜、安南、荷兰、吐鲁番入朝上贡,这让整个春节格外?喜庆,无论前?朝后宫,民间朝堂,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这份喜悦,等到出了正月,到了更高点。 康熙下旨,大?阿哥胤褆已到成亲年龄,下旨大?选,为大?阿哥择妻。 此次大?选,与前?几年的?内务府小选不同,选秀范围仅针对满洲八旗十?三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适龄女子。 此旨意一出,蠢蠢欲动者有之,避之不及者有之。 大?阿哥成亲之后,意味着他已然成人,可以正经入朝当差,而非在尚书房学习。 三藩之乱时,康熙为了稳人心?,更为了展示大?清的?江山永固,将襁褓中的?胤礽封了太子,按照汉人的?那?些规矩,中宫皇后所出嫡子,成为太子毫无疑问,这些年来,皇太子胤礽在康熙的?亲自抚育下,聪明通透,学识明彻,作为储君,无可指摘。 若是放在前?朝,胤礽的?地位,绝无人能动摇,就算皇帝动了废太子心?思,也有无数前?朝大?臣拼死上谏,前?朝国祚二百七十?六年,未有废立太子之事,然而,在大?清朝,此事却未必。 尽管进关日久,康熙又格外?尊崇汉学,但?满人马背上民族的?传统也不是那?么好改变的?,蒙族素来便有幼子守灶的?习俗,至于大?清,前?面?几任汗位的?传承,更多?的?是谁强谁上,和汉人那?套礼义完全不同,在这等文化下,胤礽的?太子之位,未必那?么稳当。 要?不然,怎么明珠敢几乎摆明车马展示他对皇太子一系的?不满。 无论皇太子如何优秀,大?阿哥到底比他年长,可以早一步入朝理事,殊不知皇太子是否会?一步慢步步慢,被大?阿哥拉下马去?。 更何况,尽管万岁爷这些年一直在尽量收拢权利,但?议政王大?臣会?议仍然存在,要?知道,入关之前?,还是金国的?时候,大?汗都是由王公贵族集体推选,宗亲贝勒、王公大?臣们在决定帝位传承时,不是完全说不上话。 到底最后鹿死谁手,不到最后关头,尚且未知。 有些大?臣,便想?着拼那?个万一,使上千般手段,就为了将女儿送入大?阿哥院内,毕竟,从龙之功,实在过于诱人,足以迷了许多?人的?眼;另一些大?臣,则对大?阿哥后院避之唯恐不及,长子和嫡子,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不愿意卷入这滩浑水的?,更是费劲了心?思,如何才能不得罪皇家的?前?提下,避开大?阿哥。 沉浸在儿子即将长大?成人喜悦中的?康熙,全然没有意识到大?臣们复杂的?心?里活动,此时的?康熙,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如同盛年的?老虎,精力充沛,身强力壮,全然没有意识到儿子长大?成人的?威胁。 反而云珠比康熙更早意识到这些。 自从塔娜出生之后,永和宫中又多?了一个女儿,乌希那?和塔娜两?人打打闹闹的?,为永和宫增添了许多?欢声笑语,同样的?也牵扯了云珠许多?精力。永寿宫钮祜禄贵妃已经从小格格夭折的?悲痛中缓了过来,调养好身子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宫权收了回去?。 云珠倒也趁机躲了清闲。 虽说不掌宫权,在许多?事情上,或许没那?么方便,但?云珠的?份位、宠爱、子女都摆在这儿,谁也不敢真的?怠慢了她去?,钮祜禄贵妃将宫权收回后,云珠反而可以清清静静的?好好带孩子。 永和宫便这么沉寂了下来,外?命妇入宫已经很长时间不给永和宫递折子,给云珠请安了。 然而在康熙发了大?选的?圣旨后,永和宫理再次热闹起来,人流如织。 此次秀女限制在满八旗,这些满人们随着世宗入关,族里总有些人能在宫中说上话,那?些实在破落的?破落户,倒无需担心?,反而那?些在朝堂上为官的?大?人们,为了自己的?盘算,频频让家中女眷往后宫走动,不止云珠处,钮祜禄贵妃、大?阿哥的?生母惠妃处,走动之人更多?。 云珠第一次遇见某位大?人的?夫人,拐弯抹角的?求云珠让她家女儿落选,再大?的?富贵也不要?的?时候,还愣了愣,才咂摸出背后的?门道。 “夫人您这就高估我了,大?阿哥的?婚事,自有万岁爷做主,我人微言轻的?,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回过神的?云珠,语调温柔,说出的?话却丝毫没有和缓余地。 能将这偌大?江山握在手中,康熙何其敏锐,他此时是没有往此处想?,但?要?不了多?久,进宫的?人一多?,康熙怎么可能意识不到,这种犯帝王忌讳的?事情,赶紧躲开还来不及,云珠又怎么可能插手。 这夫人放在桌子上的?信封确实不薄,里面?许是不菲的?好处,然而这银子,有命拿,也得有命花才是。 云珠客气却坚决地将这夫人送了出去?,待这夫人前?脚刚出永和宫门,立即便嚷嚷着头疼,让秋菊赶紧去?太医院宣召刘太医。 刘太医恭敬地给云珠诊脉,只觉手下脉象很是康健,但?他到底已经负责永和宫的?脉案多?年,稍稍瞥见云珠意味深长的?眼神,便已知她的?目的?,脸上神情一顿,露出忧心?忡忡之色:“娘娘,您思虑过甚,需静养为妙。” 云珠满意地笑了。 得了刘太医这句话,永和宫顺理成章的?闭门谢客,中药味顺着紧闭的?院墙,远远飘出。 这让进宫问安的?内外?命妇们,都知道永和宫德妃身子抱恙之事,再也不往永和宫递牌子求见,一股脑地往永寿宫使劲。 当然,还有那?么些押了大?阿哥宝的?家族,对于延禧宫,也使力不停。 后宫里一时热闹非凡。 “娘娘,这么好的?露脸时候,您怎么就告病呢,您看贵妃娘娘和惠妃娘娘,多?么得意。”秋菊也服侍了云珠好几年,对云珠的?性子有几分了解,知道她是个宽容的?主子,无伤大?雅的?话,说上几句也不会?计较,一心?想?显显永和宫威风的?秋菊,不由抱怨道。 “你且看看。”果?然如秋菊所想?,云珠并没有动怒,她只意味深长的?笑着。 果?然,不出云珠所料,繁盛过后便是遍地灰堆。 一开始见着内外?命妇各种递牌子进宫请安,惠妃笑得格外?舒畅,就算有些人家没往延禧宫递牌子,只去?钮祜禄氏那?儿使力,惠妃心?中也满是喜悦,她的?保清,从刚出生时那?么小的?一个人,也长到娶妻生子的?年龄,万岁爷一传出给保清选妃的?消息,不知多?少?人踩破宫门,这让惠妃格外?扬眉吐气,在宫中走着,都格外?能抬起头来。 云珠初初入宫时见过的?,那?个还未被后宫生活磨平骄纵的?惠妃,隐隐又重?新出现。 然而这好景不长,惠妃还没得意几天,看不惯她那?嚣张样的?荣妃,便冷笑着揭穿了这个假象:“你还以为大?阿哥是个多?么好的?香饽饽呢,那?些去?永寿宫的?人,不少?是求那?主子将家里女儿名字划去?的?。” 惠妃听了这话,脸红了又白,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第151章 心惊 被荣妃奚落过的惠妃,铁青着脸回了延禧宫,也不?知她是如?何打听,都探听到什么消息,云珠只知道,惠妃通红着双眼,去了乾清宫求见。 到底是年少时陪自己一路走来的人,康熙对惠妃也是有过宠爱的时候,见?着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康熙心中难免不?忍,放下正在看着的奏折,康熙唤来乾清宫伺候的宫女,服侍惠妃梳洗。 温热的帕子轻轻擦在惠妃的脸上,却止不?住她的抽噎。 泪水顺着眼角的褶皱滑落,惠妃已经顾不上在康熙面前维持仪态。 “儿子都要成亲了,还这么哭哭啼啼的,被被人看见?了会笑话的。”康熙见?宫女止不?住惠妃的眼泪,从袖子里掏出手帕递给?惠妃,温和地劝慰。 “万岁爷,她们欺人太甚!”不?提儿子成亲还好,康熙一提起此事,惠妃勉力压制住的怒火又涌了上来,她胡乱擦着眼泪,龙涎香的香味好似给?了她底气,她愤愤说到:“咱们保清哪里不?好了,一个个的都不?愿意将闺女嫁过来,还递牌子求贵妃娘娘将自家闺女筛下去,保清难道是什么火坑不?成,凭什么。”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08节 说道最?后,惠妃已经声声泣血。 康熙帝王的神经被触动,他敏感的察觉到臣子的心态,冷芒闪过,康熙声音里已现杀意:“朕的阿哥,谁给?他们挑拣的资格?” 帝王一怒,流血漂橹。 惠妃颤抖着,止住了哭泣,肿着双眼被康熙从乾清宫挥退,她瞧着康熙骇人的神色,却不?敢再说什么。 “梁九功,给?朕查!”康熙从齿缝里挤出这么几个字。 康熙脸上全是风雨欲来风满楼之色,梁九功瞧着康熙肃杀的神色,敛目肃容,迅速查探起来。 这事并不?难查,梁九功很快便将结果回禀:“万岁爷,正如?惠妃娘娘所言,这段时日,有不?少家跑去求贵妃娘娘让家中女儿落选。” 康熙脸色铁青着,欲择人而噬。 梁九功觑着他的面色,小心地继续说着:“不?过,也有好几家,求着将女儿嫁个大阿哥。” 然?而,康熙听见?这话,却并未表现出多少开心,他牙关咬得咯吱咯吱作响,顺手便抽出御书?房里摆着的剑,一剑往桌案上劈去:“竖子尔敢!” 御书?房里一片狼藉。 康熙红着眼,笑容狰狞。 好半晌,康熙才?平复了情绪,传出旨意,钮祜禄贵妃身体?不?适,选秀事宜,皆由永和宫德妃决断。 云珠接到这个圣旨的时候,叫苦不?迭,她都闭门?谢客多长时间?了,这事情却还是和她沾染上了关系,云珠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是宫中唯一一个和这事牵扯不?深的妃子,毕竟宫中妃子各种?关系牵牵绊绊,总有推不?开的人情。 更何况,大选之时,总有那等怜惜女儿的,托人求到宫中,将她们家女儿撂牌子,自行婚嫁。 为何钮祜禄贵妃毫不?在意的便应了几个大族的请求,不?过是这事司空见?惯罢了,接到禁足圣旨的钮祜禄贵妃,瞬间?变愣住了,她在心里将惠妃骂了个狗血淋头,家中父母心疼女儿,想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有错吗? 云珠若是知道钮祜禄贵妃这想法?,也只能叹息。 到现在钮祜禄贵妃还如?此想,那只能说康熙对她的禁足不?冤,康熙动如?此雷霆大怒,是为了大臣对大阿哥的挑拣而生气吗?或许有,但不?多。更多是,大臣们的这个行为,对于大阿哥的后院,无论是躲开,还是凑上去,都暗示了大臣们在下一代中开始站队。 这是对权柄赫赫帝王的挑衅。 在这一刻,康熙尖锐而深刻地意识到,他的儿子们已经开始长大,小奶虎的爪子开始伸出来,而随着阿哥们的长成,他无可避免的要衰老,甚至最?后还会不?可避免的走向死亡。 而朝臣们,在他正在壮年?的时候,就已经在他两个儿子之间?下注。 这才?是最?让康熙不?能容忍的地方。 云珠敏感地察觉到了康熙不?为人道的隐秘心思,对于这份选秀的旨意,第一反应便是推辞。 然?而,还不?能云珠去乾清宫,康熙便已经气势汹汹地到了永和宫。 “万岁爷。”云珠压制住纷乱的思绪,越是如?此时候,越需要镇定?,她温柔地望着康熙,服侍他换上家常的衣裳,又倒上一杯热热的奶茶:“臣妾宫中新来了一个有蒙古血统的厨师,这奶茶,您试试可还正宗?” 康熙啜饮一口,温热的奶茶顺着喉咙滑下,香浓厚重,喝下去热流涌入四肢百骸,康熙的怒火慢慢平息下来。 他看着云珠长叹了口气:“朕的圣旨,传给?你了?” 云珠笑着点头,示意康熙看着香案前贡着的明黄旨意,康熙失笑:“倒也不?用如?此正式。” “礼不?可废。”云珠正色到。 不?得不?说,云珠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让康熙阴郁的心情,好了许多。 “朕已经吩咐了内务府,凡事均听你吩咐,有何要求直接传信给?内务府总管大臣即可。”云珠在宫中经历的事情不?少,旁的不?说,上一年?的内务府小选,便是云珠操持的,方方面面没有出任何差错,选入宫中的人也颇得他的欢心,对于云珠,康熙是一万个放心,甚至可以说,云珠若是满族大姓出身,继后之位,康熙都不?是不?能考虑给?她。 终究还是可惜了,望着眼前弱柳纤纤却心思缜密,行事细腻的德妃,康熙遗憾地叹了口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由不?得云珠再推距,她笑着应下:“万岁爷,承蒙您恩典,将如?此重要事情交托于臣妾,臣妾一定?竭尽所能。” 康熙满意地颔首,云珠的睫毛忽闪,此事不?能推辞,但也不?能如?此行事。 心念电转间?,云珠笑着对康熙说道:“万岁爷,臣妾私心里有个想法?,还请您参详参详。” 康熙点头应允。 小火炉上煮着的奶茶再次翻滚开来,室内散发着一股诱人的焦糖味道,云珠握着奶壶,缓慢地将煮沸的奶茶倒入杯中,奶茶从壶嘴中流淌而出,细细连成一丝线,在不?大的被子里发出清泉碎裂之声。 夜晚正是寒凉的时候,云珠捧着奶茶在手心里转动,她斟酌着,慢慢说道:“臣妾刚入宫的时候,大阿哥才?那么一点点高。”说着,云珠单手在大腿处比划了一下:“这一眨眼,大阿哥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云珠的话勾起了康熙的回忆,保清之前,他夭折了多少儿子,等到终于养住一个,他当时是何等的欣喜若狂。 若非云珠提起,他几乎都要忘了当时的心情,想到当年?那肉团般的孩子,慈父心肠涌上心头,暂时将康熙的心魔压制。 望着康熙眼中流露出的笑意,云珠多了几分?把握,她柔声说道:“每每听着大阿哥的婚事,臣妾都会想到胤禛,虽说胤禛还没到成婚的年?龄,但臣妾已经在想着,日后胤禛会娶哪家的女儿,想到这,臣妾的心里,总是幸福又满足。” 云珠侧着头,眼中全是憧憬和期待的光芒,这让康熙看得心动不?已,他摸着云珠的头发,承诺到:“朕日后一定?为胤禛选个好的福晋。” 在康熙手中蹭了蹭,云珠笑着谢恩:“臣妾先谢万岁爷恩典。” 康熙的手指绕着云珠的头发,乌黑顺滑的秀发从手指中滑落,云珠忍着耳旁的痒意,继续说道:“将心比心,惠妃娘娘对大阿哥的心,一如?臣妾对胤禛的心,惠妃娘娘一定?想为大阿哥的事,多尽份力,臣妾求万岁爷,允许惠妃娘娘同理选秀之事。” “可。”康熙心不?在焉地听着,对着云珠的请求,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翌日,得了康熙应允的云珠,立时便遣人将惠妃请来。 惠妃刚到永和宫的时候,还很是忿忿:“德妃娘娘架子够大的,一句话便让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跑个不?停。” 云珠声音清浅:“我等着惠妃娘娘给?我道谢呢。” 惠妃丝毫不?信,将头抬得高高的,好似这样才?能将被踩了一地的面子捡起来。 随着云珠话语的继续,惠妃高抬的头慢慢低下,她看着云珠,眼中放光:“你说得是真?的?万岁爷真?许了我和你共同操持?” 云珠笑而不?语。 果然?,惠妃对云珠忙不?迭地道谢。尽管惠妃也知道,最?后大阿哥福晋是谁,还是得康熙拍板,但在这之前,趁着选秀,她也能先观察观察秀女人品,不?至于对于未来的儿媳妇两眼一抹黑,说不?准她还能挑选几个侧福晋呢。 云珠笑着接了惠妃的道谢,为了给?亲儿子选福晋和侧福晋,惠妃卯足了力气,事必躬亲,云珠也无意与她争这个先,只在旁看着描补,出大力气的还是惠妃,这样两相便宜,彼此都很满意。 就这样,在惠妃睁大了眼睛的挑选下,康熙从亲阅的秀女里,圈出了户部尚书?之女,正蓝旗伊尔根觉罗氏为大阿哥福晋,并下旨命钦天?监测算成婚时日。 而这一年?的秀女中,康熙未留人在宫中。 选秀事了,钦天?监算出吉日在十月,惠妃挽起袖子干了起来,跑前跑后不?亦乐乎。 而云珠,继章佳氏查出身孕后,没多久,她也查出了身孕,名正言顺地将些事情交了出去。 先是大阿哥的婚事忙忙碌碌,后又是两个宫妃同时有孕,康熙二十六年?的热闹一波接着一波,将宫妃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年?幼的八阿哥也到了年?纪,搬去乾西五所,并入尚书?房读书?一事,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第152章 薨逝 康熙二十六年的宫中,热闹纷呈,为了大阿哥的亲事,到?处都?披红挂绿,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作为大阿哥成婚地点的乾西五所,更是喜庆到?了极点,年纪大的几个还能保持稳重,但对于?成亲,心中总是有些期盼,时不时地隐晦打量,而年纪小的几个,胤祚胤祐胤禩,一做完功课,便在大阿哥的院子?里跑进跑去,看着宫人们为大阿哥的婚事布置。 到?底是多年后宫中的第一个婚礼,大阿哥的婚事隆重而喜庆。 初现英姿大阿哥和伊尔根觉罗氏在拜过天地和?康熙后,终于?成家立业,夜间康熙难得翻了惠妃的牌子?,和?她回忆了一整晚儿时的胤褆。 翌日,慈宁宫中,意气?风发的大阿哥领着伊尔根觉罗氏,大步走?了进来。 云珠坐在下首打量着,只见伊尔根觉罗氏亦步亦趋地跟着大阿哥,脸上挂着羞涩的笑容,看着便是灵秀可人的模样。与英姿勃发的大阿哥并肩而立,确实可称为佳儿?佳妇。 康熙对于?他?的儿?子?,并没有半点亏待,在一众人中找了家世、人品最出众的那个。 难怪上首的太皇太后早已乐得合不拢嘴。 胤褆是重孙子?辈第一个成亲的,老太太亲眼见着了爱新觉罗家族的传承,很是心满意足。 太皇太后笑呵呵地让胤褆和?伊尔根觉罗氏起身,又示意苏麻喇姑将?她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赐给伊尔根觉罗氏,对于?这重孙媳妇的满意,溢于?言表。 “胤褆也成婚了,真好,这样我就算去见福临,也能安心了。”太皇太后看着看着,突然滴下泪来。 乐景作哀语,此?话未免不吉,康熙当时便心惊不已,脸上带出惊惧之色,坐在康熙下首的胤礽,连忙凑上去撒娇:“您老人家可不能偏心,保成也等?着偏些您的好东西呢。” “你别眼热,等?到?你大婚的时候,我这儿?好东西多着呢。”太皇太后指着快猴在她身上的胤礽,撑不住笑了,慈宁宫中重又笑了起来。 谁也没有想到?,太皇太后竟然一语成谶,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是太皇太后见过的唯一重孙媳妇。 康熙二十年十一月,还在京畿巡查的康熙,突然接到?宫中急报,太皇太后重病。 心急如焚的康熙连夜骑马往紫禁城奔去,直隶总督于?成龙前些日子?弹劾明珠买官卖官的奏折,都?被他?放在一旁,满心都?是太皇太后的病情。 汗血宝马日夜疾驰,康熙被御前侍卫围在中间,向着紫禁城风驰电掣而去。 守着宫门的侍卫早已看见那显眼的龙旗,飞快地将?宫门打开,飞驰的骏马没有停歇,直直踏到?金砖之上,顺着宫道往后宫疾驰而去。 入宫下马,这是多少年的规矩,再猖狂大胆的大臣,也没人敢在宫中纵马,宫人们听着这达达的马蹄声,还以为自己听错,等?再一抬头,便只见明黄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慈宁宫中,愁云惨雾。 太皇太后笃信佛教?,慈宁宫的偏殿里喇.嘛们团团坐了两排,为太皇太后诵经,萨满们也不甘落后,在另一个殿中举行着仪式。 康熙一路疾驰,风尘仆仆地掀开门帘,走?入慈宁宫主殿。 太皇太后病重,宫中嫔妃纷纷聚在慈宁宫中侍疾。 抱病已久的佟佳皇贵妃,到?身怀六甲的云珠,甚至即将?临盆的章佳氏,齐齐候在慈宁宫中。 宫妃挤挤攘攘,在这数不清的人中,康熙却一眼就见到?了云珠。 对着康熙的视线,云珠轻轻点头,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康熙一路上的提心吊胆,忧心不已,瞬间平息下来,心中突然有了中安定之感。 定了定神?,康熙颤抖着手,掀开了内室的门帘。 慈宁宫内殿,门窗紧闭,名贵的香料也无?法遮挡住衰败的气?息,太皇太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原先丰润的脸颊已经凹陷进去,唯一能让康熙稍微放松的,便是太皇太后那虽然微弱,却依旧平稳的呼吸。 苏麻喇姑忧心忡忡地守在一旁,听见动静回头,向康熙示意太皇太后已经睡着。 康熙用?手势免了众人的行礼,唯恐扰了太皇太后的安眠。 但人老觉轻,更何况太皇太后身子?不适,一直便很不安稳,饶是康熙和?苏麻喇姑动作再轻,也将?太皇太后从沉睡中惊醒。 “福临,你来了?”神?智昏沉的太皇太后,见着明黄的龙袍,费力地伸出手,挣扎着喊道。 一个母亲,生命临了,最牵挂的还是她的儿?子?,即使这个儿?子?不是那么听话,即使这个儿?子?已经逝去多年,但她的心中,还是永远也放不下。 “皇玛嬷。”康熙心头大恸,他?神?色仓皇地望着床上瘦小的老人,无?需看太医院的脉案,便已知道太皇太后时日无?多。 “哦,是玄烨啊。”康熙的称呼将?太皇太后的神?智唤回,她定了定神?,意识到?她在昏沉中将?人认错,太皇太后长叹口气?,疲惫地闭上眼睛,将?眼中的失落遮住。 见着太皇太后又陷入昏沉之中,康熙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太医院以院正为首,已经全部?候在慈宁宫了,太皇太后的身体如何,无?人比他?们更清楚,若非真的药石无?医,没人敢大着胆子?给巡查京畿的康熙送信。 太皇太后的身子?问题,说简单也简单,不过就是人年岁大了,身子?变差,说复杂却也复杂,满屋子?的太医,谁也不能开出方子?让太皇太后恢复健康。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09节 不过就是用?参汤吊着命而已。 康熙沉痛地闭上眼睛:“宫内宫外,库房药物悉数对你们开放,若有不足,尽可从地方调来,朕命你们,不惜钱物,尽力救治太皇太后。” 太医们神?色凝重地领了旨意,对视一眼,其余人躬着身子?守着太皇太后,唯留下院正,委婉地让康熙做好心理准备,告知他?太皇太后随时可能薨逝。 院正的话,声音不大,但慈宁宫里实在是过于?安静,候在外间的云珠听得明明白白。 不止云珠,其他?人亦听得一清二楚。 佟佳皇贵妃和?太皇太后素有心结,在她看来,若非太皇太后的极力反对,当年皇后位置她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听见太皇太后不好的消息,她事不关己地敛下眼皮,遮住眼中压抑着的快意。 钮祜禄贵妃却是一副天将?要?塌的惶恐。 至于?惠荣宜等?妃嫔,勉强还能保持住镇定。 刚嫁入皇室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更是苍白了脸庞,惶恐地看着惠妃。 惠妃安慰地拍了拍大福晋的手,示意她定住心神?。 望着众生百态,云珠轻轻眨眼,眨去眼中的悲悯之色。 “啊!”死寂的气?氛突然被惊呼声打破,将?妃嫔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康熙亦不悦地看了过来。 却是章佳氏站了太久,靠着墙便滑了下去,软软地摊到?地上。 “让她回去。”康熙不耐烦地挥手,让宫人尽快将?章佳氏送回去,别再这里扰了太皇太后的清净。 对康熙而言,他?幼年失怙,太皇太后便是一手将?她抚养长大的人,是他?最亲的亲人。章佳氏不过是有几分颜色,得了他?几分宠爱的贵人,他?对章佳氏那几分情分,在太皇太后的安危面前,便如同柳絮,轻飘飘地,风一吹就散。 眼见着太皇太后躺在屋子?里,一步步走?到?生命的尽头,章佳氏身子?有什么不好,康熙已经顾不上关心。 云珠皱着眉,看着章佳氏起身后,地上若隐若现的血色印记,扶着肚子?走?了几步:“万岁爷,章佳贵人已经足月,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发动,臣妾求您派个擅长妇人生子?的太医,为章佳贵人诊断一番。” 这等?事情,康熙已经没有心力在乎,他?点点头,示意云珠自行安排。 云珠艰难地屈膝,便要?去安排太医,这动作却让康熙皱了眉,他?动作一顿,语气?和?缓下来:“你身子?也不方便,也回永和?宫歇着,别让朕再担心你。” “万岁爷您放心。”云珠干脆地应下:“臣妾会照顾好自己以及章佳贵人。” “去吧。”康熙疲惫地挥手,示意云珠离开。 见着康熙这般模样,云珠便知他?累得狠了,无?休无?止的从京畿拍马回京,干裂的嘴角暗示了康熙一直没进水米。 盯着妃嫔们嫉妒的目光,从慈宁宫出来后,云珠立时吩咐人去御膳房用?吊着的高汤煮个小面,又叫来梁九功,让他?务必劝着康熙吃些东西,万不能让康熙先倒下。 捧着康熙换洗衣服的梁九功连连点头,见着梁九功应了,云珠才放心的往永和?宫走?去。 此?时夜已深,由于?太皇太后的疾病,宫道未落锁,小欢子?手持灯笼在前开道,秋菊将?云珠扶地稳稳当当,一行人终于?回了永和?宫。 刘太医已经为提前一步回来的章佳氏做出了诊断,章佳氏动了胎气?,需要?躺着静养。 “让她安心养着吧。”云珠揉着抽疼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刘太医又为云珠诊过脉,确认了云珠身体无?恙,才告退离开,回慈宁宫接着守着。 宫中灯火,彻夜通明。 翌日,去慈宁宫问安的时候,云珠才知道,康熙一夜未回,在太皇太后的脚踏旁打了地铺侍疾,其她妃嫔们都?在偏殿熬着等?了一夜。 大清以孝治天下,更何况康熙与太皇太后感情深厚,这种?时候,谁也不敢不在慈宁宫尽孝,连康熙都?在太皇太后脚踏旁打地铺,一打便是好些天,谁还能越得过康熙去? 除了实在不能走?动的章佳氏,宫中妃嫔都?长住在慈宁宫中。 这让递牌子?进宫探望太皇太后的王妃命妇们,纷纷感叹太皇太后命好,有那么多人在病床前尽孝。 然而,再多的孝顺也留不住太皇太后生命的流逝,十一月二十七日,康熙下旨,为太皇太后祈福,大赦天下,二十九日,康熙亲自撰写?祭文,并于?次日去天坛祭天,种?种?举动,都?没能留住注定要?逝去的生命,十一月二十日,在康熙大赦天下的同一天,章佳氏挣扎着生出了一个小格格,这是太皇太后见到?了最后一个重孙辈。 十二月二十五日,挣扎着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太皇太后,望着康熙,艰难地交代道:“玄烨,太宗皇帝已经去了这么多年,我不愿意打扰他?的安寝,我舍不得你皇阿玛,等?我去了后,你将?我葬在福临旁边,我要?陪着他?。” 大滴大滴地眼泪从康熙眼中滑下,他?握着太皇太后遍布老人斑的手,承诺道:“孙儿?谨凭您吩咐。” 听了康熙的承诺,太皇太后如释重负,笑着将?手伸向虚空,喃喃喊着“福临”,眼角滑下最后一滴眼泪,这个历经三朝,为大清江山耗尽心血的女子?,溘然长逝。 丧钟起,举宫皆哀。 第153章 悲伤(二合一) 丧钟响起,白幡飘扬。 雪花从天上纷纷扬扬而?下,将?紫禁城的红墙黄瓦染成雪白,和着宫中飘荡着的白幡,愁云惨淡得让人心慌。 云珠在听?见丧钟响起的那一瞬间,立时?便穿上早已准备好的麻衣,本?就素净的永和宫内,仅剩的一点装饰都被云珠盯着收起,空荡荡的如雪洞一般。 “主子。”秋菊担心地上前搀扶,云珠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别管我?,太皇太后初丧,皇太后必然要去慈宁宫守着,宁寿宫里?乱糟糟的一团,还不知如何,你赶紧去宁寿宫守着雅利奇。” 不怪云珠这么担心,皇太后这老太太,平日里?看着是?个慈和仁善的大佛,每日只陪着太皇太后吃斋念佛,从不出头?。对于宫人,更?是?从不花心思去管理,反正用不顺手,换了便是?。 这么着下来,宁寿宫里?心大的宫女太监,不是?一个两个,反正只要让皇太后满意便是?,至于私下里?的小手段,皇太后从来不管。 皇太后在宁寿宫的时?候,还能?将?这些宫人压住,但此时?情势特殊,没有人管着的宁寿宫里?,雅利奇年岁又小,云珠唯恐她被宫人们欺负了去。 秋菊也想起了这一出,坚毅地点头?:“主子您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小格格。” 云珠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脚步匆匆往外走去。 尚未出月子的章佳氏,在听?见丧钟响起的那一刻,也匆匆穿上孝服,从产房里?走了出来,正好在永和宫门?前撞上扶着腰的云珠.见着形容憔悴的章佳氏,云珠心中默算了一下,小格格是?十一月二十七日出生,也快满月了,太皇太后葬礼,章佳氏不去,日后被康熙想起来,多多少少是?个心结。 凝神想了想,云珠侧头?吩咐道?:“我?记得今年针线房新送来了一件狐狸皮斗篷,我?还没上过身?,拿过来给章佳贵人披上,万不能?受了冻。” 冬梅闻声而?去,云珠又吩咐着小季子,再换来一个驾肩舆,特许章佳氏坐上去慈宁宫。 随即才被小欢子搀扶着,坐在早已等在宫门?口的肩舆,顾不上再安抚连连谢恩的章佳氏。 孝服套上素白的棉服,冰天雪地里?,云珠紧紧握住手炉,碳火在炉内明明灭灭,偶尔闪起的火光,映照出云珠手背上迸起的青筋。 抬着肩辇的小太监深深地低着头?,仔细看着脚下的路,用最快的速度将?云珠送去慈宁宫。 慈宁宫里?,在太皇太后丧钟敲响的那一刻,瞧着太皇太后情况不妙,特特留在宫中的王妃们一个激灵,由位份最高的王妃领头?,齐齐走入慈宁宫内殿。 委婉地将?康熙劝出后,王妃们对视一眼,拿起内务府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为太皇太后装殓起来。 外间的宫女和太监更?是?忙碌不停,有条不紊地将?慈宁宫重新布置。 等到云珠赶到的时?候,慈宁宫中已经搭好了灵堂,从康熙往下,所有人都换上了孝服。 皇太子领着一溜弟弟,神色哀凄,大阿哥和福晋作为成婚的皇子,站在另外一侧。 带着满身?风雪走进的云珠,用眼角余光瞥向胤禛和胤祚,只见胤禛还能?维持沉稳,胤祚眼底却已经浮现惊惧,对于胤祚这个年岁的孩子,乍见白事难免仓皇,这让云珠的心提了起来,等到看见胤禛一直牢牢握着胤祚的手,云珠才稍稍放下心来。 时?间仓促,云珠不能?停下安慰胤禛和胤祚,只能?给了他们俩一个安抚的眼神,便匆忙走到康熙身?前行礼。 康熙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和云珠上一次见他相比,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佝偻着肩,颓唐着脸,精气神全然垮塌。 见着云珠费力地扶着肚子行礼,康熙一直木然的眼珠子这才转动,麻木地将?云珠扶起:“进去吧。” 轻轻的几?个字,好似已经费尽了康熙的所有心力,微不可闻的说?完,又愣愣地望着苍茫的远方,至于紧随云珠身?后进来的章佳氏,康熙却正眼没瞧。 云珠走入灵堂前,只见以皇太后为首,后宫妃嫔按着份位而?跪。宜妃住在西?六宫,最早赶到,此时?眼睛已经哭得红肿,惠妃和荣妃身?子轻便,听?见报丧之声赶紧过来,而?云珠离得远,身?子又笨重,耽误了些时?间,但比起那些没有肩舆,必须步行过来的宫妃,云珠到的并不算晚。 扶着腰,云珠缓慢地在太皇太后灵前跪下磕头?,既然在清宫里?生活,该遵守的规矩,云珠没有打算违背。 小欢子很有眼力见地在在身?后虚虚护住云珠,唯恐她不小心摔倒去。 待云珠磕过头?,才将?她扶起。 此时?,报丧之声已经从紫禁城中传到京城的四面八方,福晋诰命夫人们纷纷穿上命妇服饰,递牌子进宫,紫禁城里?的各个角落的妃嫔们,无论地位高低,也都赶到了慈宁宫。 萨满和喇.嘛在呢喃着念经,一卷卷的佛经被被烧成青烟,直直升上天空,好似人间的祈求已经直达天听?。 越来越多的人往慈宁宫聚集,那些在外面也是?高高在上的福晋夫人们,在慈宁宫里?甚至连个屋子的角落也挤不上,只能?顶着寒风,在院子里?跪着哭着,纷扬的雪花没有停下,很快便将?院子里?的人覆盖上一层白雪。饶是?这样,偌大的慈宁宫殿里?也已经挤得满满当当。 佛经燃烧散发的烟火味,萨满仪式时?的香料味,灵堂前摆着的长明灯的灯油味,堂上燃烧着的香烛的烟熏味,和着那些密不透风的人身?上的各种味道?,慈宁宫里?各种气味交杂,云珠孕中本?就敏感,闻着这些味道?,细长的眉头?轻轻蹙起,感觉胸口被压得喘不上气来。 正当云珠趁人不注意,轻轻顺着气时?,殿中的一个角落里?,骤然传来惊呼声。 和一般王妃福晋略显苍老的声音比起来,惊呼声音很是?年轻,能?在殿内分到位置,却又这般不稳重,明显是?随着家中母亲入宫的郡主格格。 钮祜禄贵妃眉头?一皱,冷厉的眼光扫视过去,被她威势所摄,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年轻女子,颤抖着声音说?道?:“娘娘,大福晋突然倒下去了。” 身?后人群应声让开,露出靠着墙软在地上的大福晋。 “传太医!”还不等钮祜禄贵妃做出反应,和女眷仅隔着一个屏风的大阿哥,听?见这番话?后,心急如焚地冲了进来,大声喊道?。 年轻的妃嫔们忙不迭地遮住脸,找地方躲着,一时?间只听?见惊呼声,脚步声。 “胤褆!”康熙铁青着脸,从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他决不能?允许有人扰了太皇太后的清净:“你给朕滚出去跪着。” 听?见康熙暴怒声音的胤褆,心知不好,君父积威甚重,胤褆不敢违抗,但他与伊尔根觉罗氏少年夫妻,确实有着割舍不下的情分,他的担忧亦出自本?心,他忧心不已,缓慢地退着出去。 还是?同样担忧的惠妃看不过去,给了胤褆一个放心的眼神,胤褆这才大步走去院中,一甩袖子,在台阶下跪了下去。 全太医院的太医,此时?都在慈宁宫,大阿哥虽然受了康熙的罚,但也不能?将?大福晋就这么晾在那里?,跟着熬了一个多月,几?乎瘦脱相的院正顾不上休息,连忙诊脉。 好半晌,院正才神色复杂地看着大福晋,也不知这脉象是?好还是?不好。 “到底怎么了?快说?!”惠妃到底是?大阿哥的亲生额娘,见着院正这幅模样,忙几?步走过来,用湿帕子擦着大福晋的脸,着急不已。 “娘娘,大福晋有孕。”一声恭喜在院正舌尖盘旋半天,终究没能?说?出来。 喜色用上惠妃脸庞,随即又想起目前场合,又极力装出哀色,惠妃一张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很是?奇异。 院正的话?,不仅惠妃听?见,隔着屏风的康熙,也听?了个分明,他跪在蒲团前,膝行几?步,泣不成声:“皇玛嬷,保清也有孩子了,您却见不到了。” 一时?间皇子阿哥,王公大臣,随着康熙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唯有皇太子胤礽,膝行至康熙身?旁,哽咽劝道?:“皇阿玛,还请您保重身?体。” 这才将?康熙勉强劝住。 听?到外间的动静,里?间的妃嫔命妇们也不敢站着,忙跟着跪了下来。 这让躺在地上的伊尔根觉罗氏和扶着腰慢慢下跪的云珠格外显眼。 皇太后眼神一闪,万事不干己的老太太,用着磕磕绊绊的满语,说?了句:“这俩孩子可怜见的,都回宫好好歇着,尽孝不在这一时?,你们平安产下孩子,才是?老祖宗高兴看见的。” 皇太后一语出,众人惊。 进宫时?日最长的妃子们,都没有见过皇太后在正经事儿上拿什么主意,从来都是?默不作声地跟在太皇太后身?后,乐呵呵地过着自己日子。 就连康熙,都止住哭嚎,他自诩孝子,对于嫡母的吩咐,自是?上心,只见康熙满脸愧疚:“是?儿子不孝,累皇额娘操心。” 随即吩咐梁九功,将?云珠和伊尔根觉罗氏送回宫中养胎。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10节 皇太后一脸欣慰地点头?。 披上大毛斗篷,云珠从内殿走出,正好撞上胤禛松了口气的模样,视线交错间,彼此的惦记和牵挂一览无遗。 坐在肩舆上回永和宫的一路,云珠都在思索,皇太后为何为她做这个主,这可是?后宫中存在感最弱的主位。 这个疑惑,直到云珠走入永和宫,才得以解开。 刚推开永和宫的门?,秋菊立时?迎了上来。 “秋菊?你怎么在这!”云珠的声音从疑惑到凌厉:“难道?是?宁寿宫出了什么事?” “主子放心。”秋菊见云珠青白的脸色,忙忙解释:“宁寿宫中没事。” “那你为何回来?”云珠稍稍放下心来,对秋菊冷了脸,一般情况下,云珠对宫人是?宽容的,毕竟谁都不容易,然而?,在这些严肃的大事上,云珠很忌讳宫人自作主张,违背她的命令。 秋菊来永和宫的时?日不短,对云珠的脾气很是?了解,一见云珠的神色,忙不迭解释:“主子,这是?皇太后老人家的命令。” “嗯?”云珠眉头?高高扬起。 “奴婢刚到宁寿宫,便被宫女领去雅利奇格格屋里?,乳母说?皇太后临去慈宁宫前留下话?来,这些日子里?宫中乱,让人将?小格格送回永和宫,没想到乳母东西?还没收拾完,奴婢便已经去了宁寿宫。”所以,包袱都没来得及放下的秋菊,又帮着给小格格收拾好东西?,将?她们一行人带回了永和宫。 原来皇太后难得的多管闲事,是?为了雅利奇。 云珠心中一时?苦一时?喜。 苦在她这时?的一点优待,是?沾了女儿的光,喜在于皇太后对雅利奇有着几?分真心,雅利奇在宁寿宫,不会受到什么磋磨。 掀开厚重的门?帘,乌希那、雅利奇围着暖被在同一个炕上躺着,眼睛大大的睁着,两人的乳母劝了又劝,也没能?入睡。 这一日宫中慌乱的情绪,到底还是?影响到了两个年幼的格格。 小孩子本?来就对情绪敏感,这一日事情太多,又一直没有见到熟悉的人,除了尚不知事的塔娜在呼呼大睡,乌希那和雅利奇多少有着惊慌。 等到云珠回来,见到额娘,在云珠的拍抚下,两人才逐渐放松下来,逐渐睡去。 就这样,云珠得了皇太后和康熙的特旨,在永和宫中安心养胎,她也不多推辞,每日早晚去慈宁宫里?磕个头?,上三柱香,其余时?间都在永和宫中,专心照看着孩子。 慢慢的,不止乌希那和雅利奇,章佳氏的小阿哥和小格格也被送入了永和宫,云珠更?是?仔细地照看着。 当然,胤禛和胤祚云珠也没有忽略,这天寒地冻的日子,不仅寒风削面,冷风刺骨,就连御厨房里?做好的膳食,送去慈宁宫,也会冻得结块,硬邦邦的上面全是?白花花一团团的油脂,看着便腻得发慌。 云珠撞见过一次胤禛和胤祚的饭盒后,立时?便吩咐小欢子想办法?给阿哥们改善条件,更?多的做不到,但在慈宁宫旁边的小屋子里?支起一个炉子,昼夜不停地熬着姜汤,并在饭店的时?候将?御膳房送来的菜加热,到底是?可以做到的。 这个小的茶水房弄好后,姜汤不仅提供给胤禛和胤祚,其余阿哥们亦能?分上几?口,除了佟佳皇贵妃,几?个主位都是?有儿子的,几?人都从中受益,对于云珠的行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好在,在云珠的精心照顾下,胤禛和胤祚到底没有在这大冷天里?被冻病。 如是?这般,时?间在云珠绞尽脑汁照顾着几?个孩子中过去,除夕悄无声息的滑过,除了康熙仓皇的向祖先祭祀之外,整个年节,没有半分新年的气氛。 都说?新年新气象,康熙二十七年的正月,却是?一片惨白。 正月初一日,太皇太后的头?七未过,宫中民间谁也不敢张灯结彩,更?不敢热闹上一场。 乾清宫里?每年例行的赐宴,更?是?没了声息。 莫说?宴会,康熙此时?已无心饮食,太皇太后刚薨逝那几?日,康熙便在灵前昏倒了好几?次,还是?大学士明珠领着大臣们,苦口婆心地劝了又劝,这才让康熙以江山社稷为重,用了些食物。 然而?,明珠他们劝导的话?语,在阖家团圆的新年前,却起不到应当的作用。 往年的新年越热闹,衬得这年的越孤寂,康熙每每看着太皇太后的灵位,总是?悲从中来。更?何况,钦天监算好的发引吉日是?正月十一,过了这日,太皇太后的灵柩便要从宫中离开,移向停灵之地。 这让康熙强抑的伤心,再次翻涌上来,一发不可收拾。 随着发引日子越近,康熙情绪越濒临崩溃,这一日晚上,康熙又将?守灵人全部赶走,独自守在慈宁宫。 见着康熙这茶饭不思的模样,急得嘴角上火的梁九功,连夜到永和宫求见。 “谙达您的意思是?,让我?劝劝万岁爷?”云珠不可思议地看着梁九功。自小相依为命的祖母去世,康熙心中的悲痛可想而?知,更?可怕的是?,此时?陷入悲痛的,是?一个生杀予夺的帝王,是?真的可以一言不合便要人性命的帝王。 云珠从不觉得她在康熙心中能?有如此地位,能?安抚住这一位悲恸的帝王。 梁九功砰地一声扎扎实实地跪在地上,一下接一下地磕头?,云珠拦都拦不住:“娘娘,求求您了,您在万岁爷心中,到底是?不同的。” “我?只能?去试试。”云珠苦笑着应了。 云珠并非是?被梁九功所说?,她在康熙心中不同这句话?打动,而?是?梁九功都将?身?子低到这个地步了,多多少少也得顾及一些,作为康熙最信任的贴身?太监,梁九功万一对这事添油加醋向康熙上个眼药,让康熙觉得云珠对他不上心,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月色下,宫禁悄无声息开启,小太监们将?云珠稳稳当当地抬着,往慈宁宫走去。 不甚圆满的月亮悬挂在天边,黑黢黢的乌雅从紫禁城屋顶飞过,凉凉月色笼罩在慈宁宫上方,将?被白雪覆盖的屋顶照的惨白。 念经声依然未停,喇.嘛的声音苍凉而?浑厚,白日里?被挤得无处落脚的慈宁宫中,已经空空荡荡。 云珠打了个寒颤,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进了慈宁宫。 “朕说?了,都退下,让朕静静。”灵堂里?,闪烁的烛火将?康熙的背影拉长。 云珠挥手,示意宫人停下,在小欢子担心地目光下,柔声行礼:“万岁爷,臣妾可以进来吗?” 听?着熟悉的声音,康熙慢慢转过身?子,果然见空荡荡的门?口,只有云珠挺着大大的肚子,独自站着。 康熙瞪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梁九功,让云珠进来:“更?深夜重,这么过来也不怕出事。” 云珠微微蹙着眉头?,柔和地看着康熙,轻声说?道?:“万岁爷,臣妾担心您。” 同样的话?,康熙已经听?无数人说?过,但唯有云珠这句话?,让他心软如水:“朕没事。” 康熙口气强硬,云珠水润的目光还是?那么温和,那么包容,好似一个母亲,在接纳着她的孩子一般。 在这目光下,康熙强自压抑了好几?日的悲伤,突然爆发出来,他几?步走到云珠身?前,避开她的肚子,大力搂住。 云珠单薄的肩背上已经察觉到被勒紧的难受,她却咬着唇,一言不发,只轻柔地拍打着康熙的背。 “云珠,从此我?最后一个长辈也没有了。”嘶哑如同被砂纸磨过的声音在云珠耳旁响起,声声泣血,句句哀鸣。 云珠依然沉默着,如同抚摸着胤禛一般,怜爱地抚摸着康熙长出的扎手的发茬。 康熙沉默地任云珠抚摸着,他将?脸深深埋在云珠的脖颈间,没多久,云珠便感觉热流顺着她的脖子,蜿蜒而?下。 两人拥抱着,良久良久。 云珠这一行,效果明显,不仅是?康熙在这之后,终于能?用一点豆腐白菜汤,云珠回了永和宫后,没多久便发作,在挣扎了几?个时?辰后,终于生下了排行十四的阿哥。 第154章 斗争 在举国皆哀大半个月后,正月十一日,太皇太后发引,云珠才生了孩子,尚且没有动弹的力气?,康熙特意下旨,免了云珠参与,太皇太后的葬礼种种,云珠只能从胤禛的转述中得知。 从慈宁宫到朝阳门,在?殡宫停了几?日后,太皇太后被皇帝、阿哥、亲王、贵族们一路相?送至清东陵附近,太皇太后生前居住的慈宁宫东王殿五间大殿,便全部拆了下来,原样在?清东陵复原,太皇太后再次进入她熟悉的起居环境,直到陵寝修好,再移入其中。 望着胤禛和胤祚瘦了一整圈的脸,云珠心揪得?难受,胤禛和胤祚本就不爱长肉,都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让两人?胖上一圈,太皇太后这事一出,又做了无用功。 云珠有心给两人补补,然而赶着太皇太后孝期,荤的油的全不能用,每日里都是清汤寡水的白菜豆腐,莫说?胤禛和胤祚,就连云珠,都吃得?满脸菜色,刚出生的胤禵就更加艰难,乳母吃得?寡淡,奶水也稀得?不成样子,永和宫中只听见胤禵的哇哇大哭。 这让云珠更是犹如在?火上煎熬。 永和宫风头盛了这么多年,早已被数不清的眼?睛盯住,就连云珠想私下里偷偷给几?个孩子补补,也不敢出手。 甭说?云珠掌管后宫时日不短,但后宫到底不是她的一言堂,更何况,云珠冷静到冷酷的明白着,她们娘七个,在?宫中立足的根本是康熙的宠爱,太皇太后刚薨,和太皇太后有关?事情无疑是康熙逆鳞,一旦康熙知道此时,对孩子们心生不满,未免得?不偿失。 云珠只能忍着心疼,心里骂着这苛刻的守孝规定,嘴里却还是温柔地说?着:“再忍忍,再忍些日子。” 毕竟,康熙到底是一朝天子,他此时已经是形销骨立的模样,为了大清的基业,前朝的大臣们也不会见着康熙如此折腾自己。 果然,没过几?日,正月十六日,以大学?士明珠为首的大臣,会同?王公贝勒们,求见幕居于乾清宫门外的康熙,齐齐向康熙上奏本,请求康熙为臣民?计,为太皇太后守孝以日代?月。 康熙犹自沉浸在?失去太皇太后的痛苦之中,坚持要遵循旧制,守满二十七个月的孝期。 但作为大清的帝王,康熙守孝二十七个月,民?间难道还能在?皇帝守孝之时热闹喜庆?整整二十七个月,大清朝上上下下停止婚丧嫁娶,对民?间的惊扰太过,在?明珠的铮铮力谏下,康熙终于打?消了原来的注意,同?意以日代?月,二十七日后,一应嫁娶均能正常进行。 听着乾清宫传过来的消息,云珠对明珠满满的都是感激,不论其他,在?他的力谏下,几?个孩子终于能吃上口?好的,将损耗的精气?神补回来。 此时的云珠还不知道,这次力谏,是明珠在?朝堂上发挥的最后余光,她由衷感谢着的明珠大人?,很快将迎来命运的急转直下。 先是二月里,御史郭绣旧事重提,弹劾河道总督靳辅治河无功,劳民?伤财。 康熙召集大学?士、九卿等大臣,就治河一事发表意见,时任直隶总督的明珠,痛臣靳辅治河之积弊,消耗无数人?力物力,然而黄河下游的高邮等地,仍是一片菏泽。 其余大臣纷纷应和。 唯有大学?士明珠,仍然和康熙二十一年一般,极力支持靳辅的束水攻沙之法,认为若此法真?成,下游河道无需疏浚,亦不会拥堵,即使此时高邮之地仍存水患,却已经是相?对而言代?价最轻的办法。 但和康熙二十一年不同?的是,康熙的心思,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 对于明珠支持的态度,康熙不置可否,看着靳辅的眼?神,也不是那么的和善,甚至在?明珠慷慨陈词之时,康熙眼?中闪过寒芒。 这般做法,让朝中的人?隐隐看出康熙的态度。 御史郭绣接着靳辅之事发挥开来,痛臣明珠及其党羽余国柱卖官鬻爵,天下官员皆出于明珠之手。 乾清宫内,当大臣全部退出,只留下康熙静坐在?御书房内时,他捏着奏折的手越来越近,脑海中全是康熙二十六年,于成龙给他的密折里写的内容,与郭绣的弹劾对照,正好能相?互印证。 “高士奇。”康熙阴沉着脸,唤着隐于身后的起居注官。 高士奇生于顺治二年,为绍兴府余姚县樟人?士,康熙八年得?以进入太学?学?习,凭借出列拔萃的文章,博得?了康熙的欢心,赐予了高士奇会试资格,被康熙亲自破例的高士奇,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半个月内两次考试接连第?一,记名?为翰林院供奉,开始了他的宦海沉浮。 高士奇的仕途,走的是帝王近臣之路,从翰林院供奉内廷,到到詹事府录事,进而成为中书舍人?入职内廷,随后又进南书房票拟御旨,一年又一年,高士奇作为康熙的近臣,深受信任,到了康熙十九年,高士奇成为起居注官,随时侍奉在?康熙左右,记载帝王的一言一行。 此职务,非帝王心腹不可为。 “万岁爷。”作为起居注官,高士奇从来都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日日跟着康熙记载他的一言一行,几?乎要将自己当成隐形人?。 但当康熙召唤的时候,高士奇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当做自己不存在?,无声无息地走到康熙侧面,躬身行礼。 康熙将手中的奏折拍在?桌子上,青筋迸发:“郭绣言天下官员,皆出于明珠,此言可实?” 无数念头在?高士奇心中转过,心念电转间,高士奇迅速做出决断,他态度更加恭谨:“万岁爷,据臣所知,郭大人?所言极是。"“明珠都这么猖狂,为何无人?上报于朕?”康熙察觉到皇权被染指的愤怒:“天长日久,世人?焉知谁为帝谁为臣?” 面对勃然大怒的帝王,高士奇依然气?定神闲:“万岁爷,何人?不畏死?” 上好的碳火将御书房里烘烤得?温暖如春,西洋钟里的鸟儿从木窗里蹦出,欢快地唱起歌谣,香炉上方,青烟袅袅,让人?闻着心旷神怡。 然而在?这等轻松、愉悦的氛围里,康熙执笔的手,却写下一行行带着杀意的字。 康熙到底是杀伐决断的帝王,下定决心的他,很快便将旨意传下,将大学?士明珠及余国柱免职,闭门谢罪。 至此,朝堂上最后为靳辅据理力争的人?,失了声音。三月初八的廷议中,即使靳辅再三陈述,他那些诸如“靡费帑金”、“攘夺民?田”、“违抗圣意”的罪名?,不过是将治河之后河道空出的田地分给百姓耕作,此做法触动了官员的利益,也无济于事,最终靳辅一败涂地,被朝廷革职。 对靳辅而言,朝廷的这番做法,彻底冷了他一心治河的心。 当靳辅佝偻着身子,戴罪走出宫中,天色阴霾,厚重的黄沙遮天蔽日,在?这漫天风沙里,靳辅被侍卫们押解着,踉踉跄跄而去,花白的头发散乱在?风中,徒留下仓皇与失落。 此情此景,深深映入尚书房的胤禛眼?中。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11节 “四哥?”和胤禛说?了许久话,却没有得?到回应的胤祚,不高兴地扯了扯胤禛的袖子。 胤禛将几?年前那个,南巡时见到的,虽然黑瘦却精神矍铄的身影从脑海中甩开,淡然地看向胤祚,毫无被他抓到开小差的心虚。 胤祚是个心大的,见着胤禛看过来,之前的不悦都忘了,兴高采烈说?道:“四哥,胤禵可以抬头了,我让夏荷做了布老虎,晚上请安时送去给胤禵吧!” 永和宫总孩子不少,但胤祚之后,云珠所生均为格格,胤祚对着这些妹妹们,也很喜欢,但他更想要有个弟弟,当得?知云珠终于生了小弟弟之时,胤祚激动的几?天没睡好,开了小库房,将他小时候的玩具全放小箱子里,抱给胤禵,还是云珠哭笑?不得?地阻止,告诉他胤禵现在?年岁还小,用不上这些玩具,胤祚才作罢。 此时的胤禵还是两个月的奶娃娃,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自诩已经长大的胤禛,不明白胤祚为何对这动都动不了的孩子有如此大兴趣,就连睡梦中吐奶泡泡都能津津有味的看上半天。 但到底是一手宠大的弟弟,既然胤祚想看,胤禛也不会拒绝。 颔首应了胤祚晚上多陪一会儿胤禵的请求。 夜幕低垂,黄昏时分的阳光使劲从遮天蔽日的风沙中穿透,在?紫禁城中洒下惨淡的日光,胤禛和胤祚顶着漫天风沙,跑入永和宫中。 云珠乍见两个小泥人?,唬了一跳,等定睛一看,掌不住地笑?了出来:“今儿外面风沙这么大,还不戴上兜帽,成了两个小泥猴了吧?” 永和宫中的宫人?也善意地笑?了出来。 胤禛和胤祚虽然已经搬去了乾西五所,但日常衣物在?永和宫还是留着的,秋菊笑?过之后,指挥着小宫女们找出换洗衣裳,又接来温热的热水,让两个小主子换上干净的衣裳,洗去满脸的沙尘。 夏荷从秋菊手中接过换下的衣服,抿唇笑?着拿去里面,将沙子抖弄下来,胤祚早就忍不住,撒着欢的跑去了胤禵的悠车旁,看着睡得?香甜的胤禵,呵呵傻笑?。 乌希那也凑了上来,戳着胤禵脸上的软肉,被胤祚认真?地阻止。 胤禛自持大了几?岁,不屑于如同?胤祚一般,傻乎乎地逗弄着胤禵,他依靠着门框,温和地看着撒欢的弟弟妹妹们,眼?中亦满是温情。 塔娜早已忍不住,在?旁边的炕上呼呼大睡,除了又送回宁寿宫的雅利奇,云珠的几?个孩子,都围在?这小小的暖阁里,打?打?闹闹,云珠眼?中细碎的笑?意汨汨而出,在?明灭的烛光中,格外温柔。 胤禛自持大了几?岁,不屑于如同?胤祚一般,傻乎乎地逗弄着胤禵,他依靠着门框,温和地看着撒欢的弟弟妹妹们,眼?中亦满是温情。 但即使如此温情时刻,胤禛微微蹙起的眉心也没有解开。 胤禵还小,云珠最近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胤禵身上,但这不意味着对于其他孩子的情绪,她便不敏感了,更何况,此时现出愁色的,是远超同?龄人?成熟的胤禛,若非真?被什么事情困住,万不会表现地如此明显。 “胤禛,如果有心事,可以和额娘说?说?。”云珠倒上一杯安神茶,柔声细语地问着,孩子到底大了,已经不是小时候那样,什么事情都愿意和额娘分享的年纪,若胤禛不愿提,云珠也打?算尊重他的想法。 云珠知道,胤禛不是逞强的孩子,他如若选择不说?,必然是心中有数。 虽然,这样云珠难免会担心。 好在?,胤禛未让云珠多操心,他皱着眉,将白日里从尚书房窗口?见到的情景和云珠转述,困惑地比划着:“额娘,我记得?之前见过靳大人?治理的黄河,水中船只川流不息,河道两岸码头上全是等着卸货的壮士,精气?神都比其他地方好许多,为何皇阿玛要将靳大人?革职呢?” 同?样的困惑,在?康熙二十一年的时候胤禛也有过,但那次争议之后,整体治河思路还是按照靳辅规划而行,甚至没过多久靳辅还官复原职,然而到了此时,还是同?样的事情,为何皇阿玛的处置结果,却截然不同?? “胤禛,你皇阿玛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许多事情,你不能只看表面,还要综合考虑各种形势。”前朝大臣任免之事,云珠无意多说?,毕竟后宫不得?干政,是清宫中一直秉行的规矩,云珠也无意插手权利的运行,她只能轻声提点。 至于云珠为何会如此提点,只能说?,云珠不懂政治,但她懂康熙。 大阿哥大婚之后,入朝议政,让朝中大臣意识到,除了皇太子,康熙还有别的儿子,且这儿子文才武略,皆不俗。然而皇太子此时犹在?尚书房中读书,此消彼长之下,皇太子的声势便弱了下来。 明珠对于皇太子,简直是明晃晃的不喜,他对作为皇太子讲师的汤斌,都不见几?分尊重,康熙对皇太子到底还是有几?分父子感情,康熙早便想压压大皇子一脉的气?势,气?势煊赫的明珠,正好撞到了这个枪口?上。 而靳辅,不过是两派人?斗争的牺牲品罢了。 至于康熙为何拿明珠开刀,而不是让皇太子入朝议政呢?云珠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冷笑?,这自然是康熙对皇太子的爱,比不过他对皇权的爱。 “额娘,我明白了!”云珠说?得?含含糊糊,胤禛却完全听懂了,他眨眨眼?,若有所思:“有些事确实闹得?不成样子。” 云珠骇然,这便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吗?才这么大点的人?,骨子里就无师自通了各种权势纠葛。 然而,胤禛骨子里,到底还是有着血性的,他倔强地说?道:“皇阿玛如此行事,置靳大人?于何地,又置黄河两岸百姓于何地?” 云珠带着香气?的手,忙捂上胤禛的嘴,嗔道:“噤声。” 见着胤禛犹自愤愤,云珠戳着他的额头:“也不听额娘说?完,既然靳大人?如此狼狈,在?京中日子必然不好过,额娘传信给你舅舅,让他们对靳大人?多关?照几?分,至于治河一事,你皇阿玛心意已定,黄河千百年来也未能治理成功,靳大人?这些年费了数不尽的人?力物力,下游入海口?亦没能疏浚,说?不准于新换上的河道总督,能彻底解决黄河水患呢,事情既未出结果,不能莽撞做结论。” 胤禛连连点头,以示受教?。 第155章 又是南巡 治河的人才,不是?那么好找,于成龙在吏治上确实清明,官声颇佳,他所主张疏浚下游入海口,也确有其道理,甚至将康熙都说服,然,黄河到底是?黄河,若能被这最寻常的手段驯服,黄河水患也不会成为?千百年来各个王朝的心腹大患。 靳辅被革职后,新上任的河道总督王新命按着疏浚下游入海口的思路,战战兢兢治理了一段时间,却毫不见?成效。 更讽刺的是?,在康熙免了靳辅职位后没多久,江南方?面?传来奏报,由靳辅主持修建的中河,已然开通,下游水患,亦可缓解。 单说这消息,除了康熙,朝中对此置若罔闻,江南随即传来的奏报,便让朝堂之上的大人们也上心起来,何也?原来是?从江南到京城的漕运河道,被淤泥堵塞,沿河官员希望靳辅能够去主持漕河疏浚工作。 何谓漕运,漕运,说是?京城的生命线也不为?过,江南鱼米之?乡,每年的稻米赋税,白盐丝绸,全部要通过运河,从杭州,从苏州,从江宁,沿河而上,过天津卫,至通州,源源不断的东西被从江南运至京城,使京中物资颇丰,可以说,京城人过着?这样的日子?,离不开漕运。 得知漕河堵塞,朝堂上的官员们急了眼?,无论公心私心,一致认为?必须尽快疏浚河道。 雪花似的折子?飞到康熙的御书房中,有请求将靳辅放出治河的,也有举荐其他有才之?事的,甚至还有浑水摸鱼,趁机举报政敌的,嘴仗笔仗便没停过。 康熙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只想看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前朝纷乱,让康熙也兴致缺缺,后宫中妃嫔已经有许多日子?没有见?到康熙的身影了,唯有宫中还有孩子?的妃嫔,康熙会去坐坐,看看孩子?。 永和宫里,除了搬到乾西五所的胤禛和胤祚,在皇太后宁寿宫养着?的雅利奇之?外?,还有整整五个?孩子?,从胤祥开始,四?个?孩子?年岁相差不大?,又正是?最最闹腾的时候,多少宫人都盯不住,一不小心便是?这儿磕了那儿绊了的。 云珠这儿倒还好,毕竟她是?四?妃之?一,伺候她的宫人只有多没有少的,真?使唤人不够了,去内务府传句话,甭管规矩不规矩,内务府的人,总是?可着?云珠挑的,一个?人盯不住孩子?,便让十个?人盯,好歹没磕碰太多。然而章佳氏那儿的人,却只有那么几个?,一个?错眼?没见?着?,胤祥便在地上摔了个?狠的,直将章佳氏心疼的直掉眼?泪,却毫无办法。 见?着?脸上青青紫紫的胤祥,云珠到底于心不忍,干脆和章佳氏说了,让她将胤祥和小格格送过来,白日里将几个?孩子?放在一处看着?,到底能省她的点事。 对于云珠的这个?决定,章佳氏感激涕零,对着?云珠说不尽的感谢,被孩子?闹得眼?圈都青了的章佳氏,总算能趁着?白日养养精神。 因此,康熙再次走进永和宫主殿的时候,在暖阁里见?到的孩子?,又多了五个?。 只见?胤禵吐着?泡泡,胤祥蹒跚着?拖着?布老虎过去,塞进胤禵手里,笑眯眯地看着?他玩,塔娜很有大?姐的模样,拿着?手帕擦着?小格格的嘴角,将沾上的奶.汁子?擦掉。 “这几个?孩子?倒是?处得好。”康熙倒也没有进去,只隔着?暖阁的门扇,含笑望着?几个?孩子?闹腾,良久,才略带叹息地感叹出声。 “日日都在一块儿,感情?可不就深吗?”云珠嘴角是?为?人母的笑意,柔声细语间,满满的爱怜都要溢出来。 “都这么省心便好了。”对于云珠说的话,康熙不置可否,只听他冷哼一声,云珠敏锐地察觉出康熙此言,必话出有因,八成是?想起大?阿哥和皇太子?了。 她垂下眼?睫,柔和地望着?几个?孩子?,不言不语,对于大?阿哥和皇太子?事,云珠向来秉承不闻不问的中立态度,任两人争得如何风云变幻,云珠听闻之?后,从不多言。 正如云珠所想,康熙看着?这几个?亲密无间的孩子?,想到的确实大?阿哥一党和太子?党在前朝愈发激烈的争夺,拧着?眉,脸上神色越来越黑,在见?到胤禵霸道的将胤祥手上的玩具抢走时,嚯地抬脚,便要进去断这个?官司。 然而被抢走玩具的胤祥,却不哭不闹,只笑呵呵地凑上去,胤禵疑惑地歪头看着?胤祥空了的手,啜着?手指头吸了一会儿,又将手边其他的玩具塞进胤祥手里,两人乐呵呵的玩乐起来。 这让康熙满腔主持正义的心熄了下来。 这时,云珠才笑着?说道:“他们每日打打闹闹的,感情?可好着?呢,若您插手进去,两人都会和您生气?。” 康熙忍俊不禁笑了,好半晌,又悠悠叹了口气?:“若是?他们一直都这么大?,就好了!” 玩笑似的话语,却正是?康熙的心声,小时候的胤褆和胤礽,承载了他多少期望,两人年岁相仿,一同进学,也是?有过兄友弟恭的好时候的。 然而现在,却斗成那副模样,真?是?人心易变。 “这怎么成。”云珠却不理康熙心中的感慨,她骇笑着?嗔道:“那可不得成精怪了。” 康熙沉默了许久,才苦笑着?说道:“是?朕妄想了。” 晚膳已经准备好,摆满了圆桌,小欢子?探头探脑好几次,想要请主子?用饭,又怕扰了他们的兴致,还是?云珠眼?角的余光扫到,心中一盘算,倒是?到了用膳的时辰,尽管此时天已转暖,膳食没那么容易凉,但放置时间长了,入口总缺了几分味道。 云珠笑着?请康熙去了起居室,又吩咐乳母将阿哥、格格们抱去喂奶,至于胤祥和小格格,则抱回给章佳氏,云珠只是?见?着?章佳氏带孩子?憔悴的模样心生怜惜,却没有将她的孩子?抢过来的意思。 当?云珠吩咐完毕,走到起居室的时候,康熙已经挽起了袖子?,在宫女的侍候下净手,云珠褪下玳瑁甲,素白的手上甲片莹润,丹蔻将指甲染上艳丽,接过干爽的帕子?,云珠接过宫女的活,轻柔的为?康熙擦干净手上的水迹。 洁白和古铜交叠,纤细和粗狂交织,柔软和粗糙相碰,对视间,空气?都变得粘稠。 还是?云珠率先回过神来:“万岁爷,先用膳吧,凉了伤身子?。” 康熙从怔忡中回过神来,咳嗽两声掩饰住他的失神,威严地说道:“快用吧。” 然而刚一坐下,望着?满桌子?的菜色,康熙两道浓眉,紧紧锁在一起:“这些日子?,他们便这么糊弄你?” 乍听康熙所言,云珠尚不知何意,等顺着?康熙的目光望去,只见?桌上全是?羊肉、猪肉等大?荤食材,偶有时令蔬菜还是?北地里最常见?的那些,南边的时鲜玩意儿,一点也没上云珠的膳桌。 “万岁爷,这些味道也不错,倒也不是?糊弄。”云珠柔和着?声音,为?宫人说项。 “不是?糊弄,南边刚送了些新鲜玩意,朕记得你素来爱南边的吃食,怎地一点也没给你做上来?”康熙冷哼着?。 这却是?云珠没有注意,往年里南边新送上的好东西没有缺过云珠的,在吃食上她最多也就是?分量比康熙少点,然而今年,漕运堵塞,南边的船只进京,难度骤然大?了许多,往年里都有的新鲜玩意儿,送到京城挑挑拣拣后,也就只有那么一小撮,康熙和皇太后分分后,就不剩下什么了,云珠这段日子?,所食之?物和冬日里相差不大?。 对于餐桌上没有南边的时鲜,云珠倒也没有多想,只觉得大?概是?南边晚送了几日,等到康熙见?着?这桌菜发怒,云珠才知,南边早送了东西过来。 “传膳房掌事太监过来。”康熙见?着?云珠不以为?意的模样,只觉得要为?她讨这个?公道,令梁九功将膳房掌事太监带来。 云珠一应饮食,均由永和宫小厨房出,小厨房的掌事太监,面?对着?帝王的怒意,哆哆嗦嗦地磕着?头,抖着?声音解释缘由:“万岁爷,内务府送来的菜只有这些,实在不是?奴才怠慢。” 康熙眉皱得更紧,就算只进京一条船,凭着?云珠的地位,也不至于一点都分不着?,疑惑心起的康熙,索性又将内务府总管召了过来,这才在内务府总管嘴里得知,送进京的那些时鲜,路上耽搁太久,能入口的不足二三,便没给后宫娘娘们送。 挥手将太监们退下,康熙心不在焉地夹着?羊肉嚼着?,味同嚼蜡。他知道漕运一事,兹事体大?,但他没想到,就连受尽天下供养的皇宫中,都成这般模样。 心事重重地一顿饭吃完,康熙早没有了饭前的旖旎心思,抬步往乾清宫走去,召王公重臣商议。 也不知他们如何商量的,过了几日,康熙再来永和宫的时候,云珠便听见?他说:“朕欲再次南巡,你现在便可让人收拾东西,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云珠一时不知是?该为?康熙又要南巡诧异,还是?要为?康熙南巡居然还带她伴驾惊讶,愣了愣,云珠直觉反问:“南巡?” 康熙肯定地点头,随后才解释般的说了句:“朕总要看看,现在河道,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第156章 又是南巡 南巡,到底不是康熙说走便走,物?资筹备、后勤保障,沿途行程,乃至朝中大事?,无不?需要安排妥当?,才能启程。 在明珠一党倾覆之后,康熙二十七的?前朝并?无大事?,尽管准噶尔虎视眈眈、鄂罗斯战事未平,但总体上而言,都是小打小闹罢了,大仗再所难免,仗前的平静就更加为人所珍惜。 更何况,还有件让康熙一直牵挂着的事情,尚待定论。 这一年里,让朝堂上的?大臣们最费心力的?事?情,居然是给仙逝的太皇太后定谥号一事?。 谥号,是对太皇太后生平的?总结,康熙自幼失怙,对太皇太后的?感情何其?深厚,谥里象征意味最好的?字,康熙尤觉不?够,礼部拟好报上的?谥号,一次次的?上奏,又一次次的?被打回?。 在拉扯了将近一整年后,十月份太皇太后的?谥号终于定下,为?孝庄仁宣诚宪恭懿翊天启圣文皇后,那个从科尔沁草原上嫁给金国大汗,子孙成为?大清帝王的?女人,这一生的?功过,自此盖棺定论。 待太皇太后谥号定下,康熙又去孝陵大哭了一场,终于腾出心思,准备第二次南巡。 金秋十月的?北京,正是最美的?时候,天高澄澈,云淡风轻,景山的?叶子逐渐沾染上颜色,红的?黄的?,将山林染上层层叠叠色彩,漫山遍野全?是好风景。 云珠带着永和宫中的?几?个孩子,又特特将雅利奇从宁寿宫接出,趁着天色正好,前往景山游玩。 景山不?高,坡平路缓,很适合几?个孩子游玩,年纪大点的?乌希那,早已撒着欢的?到处跑,雅利奇在宁寿宫中生活,只有胤祺请安时能和这哥哥见一面,和其?他兄弟姐妹们相处不?多,骤然见到这么多的?同龄人,咧开嘴笑得开心,迈着短腿跟在乌希那后面。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12节 至于年幼的?那些阿哥、格格们,被乳母抱着,望着这满眼?的?颜色,伸着手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 “可惜,胤禛和胤祚尚书房里请不?得假。”没花多少时间,一行人便登顶景山,俯瞰着紫禁城的?全?貌,红墙金瓦的?宫殿庄严肃穆,几?个海子连成一片,为?严肃的?紫禁城平添柔情,秋日凉爽的?风吹拂着云珠的?秀发,每日睁眼?只见四四方方天地的?憋闷感一扫而光。 若说遗憾,大概只有胤禛和胤祚没有一同出游罢了。 从永和宫出来的?时候,云珠便吩咐秋菊将吃食带上,这时坐在山亭之中,小火炉上煮着花酿,杏仁酪、驴打滚、玫瑰酥、龙须糕,在亭子里摆的?满满当?当?。 “额娘!”乌希那和雅利奇大汗淋漓地跑了过来,手上还抓着几?朵绽放的?菊花。 价值千金的?菊花在两个格格手里,汁液横流,和路边的?野花没有两样,云珠对于她们的?辣手摧花,眼?也?没抬,只笑着拿过帕子,将她们脸上脖间的?汗珠擦干净。 又温柔的?将花放在一旁,轻柔地将手擦拭干净,这才拿着软和好入口?的?糕点,递给两人:“跑了这么多时候,吃点东西垫垫。” 乌希那和雅利奇揉着肚子,不?好意思笑了,小口?小口?吃起糕点。 云珠微微阖着眼?,在这山风吹拂下,在这美景相伴下,温柔地看着几?个孩子,好不?惬意。 康熙循声到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母慈子孝之景。 “你们倒是会?享受。”康熙好似抱怨,然从他眼?中露出的?笑意,表露出他内心并?无不?悦。 “如此秋色,若无人赏,岂不?辜负了这等良辰美景。”云珠捂着嘴,轻笑着打趣:“万岁爷您日理万机,自是不?如我等闲人,能有这么些功夫,闲适度日。” “也?是多亏了万岁爷您的?励精图治,才能让我们娘几?个见到此番盛世之景。” “你若这般说法,那来年的?南巡,朕还一定要将你带上了。”被云珠奉承地龙心大悦,康熙将前朝刚定下的?消息,向云珠透露出来。 “时间已经定了?”云珠眼?前一亮,殷勤地给康熙倒上新酿出来的?葡萄酒,琥珀杯光滑透亮,在阳光的?照射下恍若透明,将其?中的?美酒衬地格外艳丽。 “定了,明年正月启程南巡,三月回?京。”康熙颔首,将行程和云珠仔细交代:“正月尚未到农忙时候,朕去南巡总得兴师动?众的?,千万莫误了农时才好。” 无论在朝堂上如何权衡,对两个儿子如何提防,在对于百姓方面,康熙是一个好皇帝,他是真心想创造出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对于这样的?康熙,云珠总是有着欣赏在的?。 “万岁爷,上次南巡带了胤禛,这次能否将胤祚也?加上,胤祚年纪也?大了,对于胤禛他们口?中的?江南,一直念念不?忘。”既然康熙会?和她耍华腔,那云珠必然在随驾的?人员之内,此时的?云珠,只想为?几?个孩子多谋些福利。 随着几?个年长皇子的?长大,康熙对于年幼儿子愈发喜爱起来,云珠有把握,康熙会?同意她的?请求。 “不?,这次不?带胤祚。”没想到,康熙却毫不?犹豫地说出拒绝之语。面对着云珠惊愕的?模样,康熙仔细解释:“不?仅胤祚,其?他阿哥朕都不?准备带出去。” “尚书房里的?阿哥越发多了,转年小九小十都要进学?,再让他们跟着南巡,未免野了心去,更何况,保清家刚生了女儿,保清初为?人父,正是新鲜的?时候,朕无意让他们父女分离。” 是了,大福晋在十月初六的?时候,挣扎了一天一夜后,终于生下了小格格。这是康熙的?第一个孙辈,虽然不?是他暗暗期盼的?小皇孙,但到底还是喜欢的?,第一次做皇玛法的?康熙,甚至亲自去了乾西五所,给小格格赐下赏赐,这份殊荣,在宫中都是数一数二的?,这些年宫中也?不?是没有阿哥、格格诞生,但那些不?得康熙心意的?妃嫔产子之后,甚至都不?能得到康熙的?亲临。 与康熙的?欣喜不?同,当?小格格满月宴上,大福晋将小格格抱出来,向云珠等人行礼之时,望着软软嫩嫩的?小格格,云珠第一次感受到了时光的?无情。 转眼?,她入宫也?十数年了,甚至都见到了孙辈的?出生。 这个认知,比夜里在铜镜里瞧见眼?角多了的?皱纹,还要让她心惊。 任云珠如何心惊于时间变迁,太阳依旧升起又落下,和上一年惨淡的?新年比起来,这一年的?新年,整个后宫都沉浸在南巡的?兴奋之中。 此次南巡,康熙依旧是轻车简从,随驾嫔妃数量不?多,佟佳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坐镇宫中,四妃随驾而行,若说和上次南巡的?差别,除四妃之外,康熙还带上了几?个新入宫的?年轻贵人伺候起居。 看着内务府呈上的?名单,云珠叹息一声,点头表示知道了。 花谢花开,岁月变迁,一代新人换旧人,作为?权势滔天的?帝王,康熙身旁永远不?愁没有年轻的?人伺候,曾经的?荣妃和惠妃冲冠六宫,被年轻的?云珠和宜妃取代了,此时的?云珠和宜妃,也?总有被新人替代的?一日。 这一日或早或晚,迟早会?来,不?过凭着多年的?相处,凭着生儿育女的?功劳着对后宫之事?的?操持,康熙和云珠之间,到底还是有着深厚的?情分在,在康熙心中,云珠已不?仅仅是宠妃,而是深情厚谊的?伴侣,而对云珠而言,康熙更像是她相伴多年的?亲人。 此时的?云珠,眉眼?不?动?的?将名单放下,转头安排起南巡时留在宫中的?几?个孩子。乌雅老夫人在威武去世后精神头减弱,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照顾孩子,好在,章佳氏这次留在宫中,云珠能将几?个孩子托她照看,当?然,永和宫的?宫人,一大部分都被调拨了过去,保证时时刻刻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再怎么轻车简行,帝王出巡所带的?队伍依然不?少,正月初八,南巡车架浩浩荡荡从午门逶迤而出,过正阳门,出了紫禁城。 康熙朝的?第二次南巡,正式启程。 这次南巡,最重要的?目的?依旧是巡视河工,路线和上次南巡相同,不?同的?是,随行的?大臣里,再不?见了明珠、余国柱等人身影,而在京中闭门谢罪的?靳辅,却又特特被康熙召唤出来,陪同南巡。 又苍老了许多的?靳辅,在见到云珠的?车架之时,遥遥的?向她行了个礼,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明显被万岁爷厌恶,再无起复之日时,旧日的?亲友故交对他避之不?及,唯恐被他牵连了去,反而是四阿哥,却托了外家关照于他,不?仅为?久病的?他请医问药,更是派人多番劝道,解他心中郁结。对四阿哥而言,此行为?没有半点好处,反而还要冒着触怒万岁爷的?风险,这份情,他靳辅记在心中。但他戴罪之声,贸然向四阿哥表示谢意,唯恐连累了他去,对着德妃娘娘的?车架行礼,尽了这份臣子的?心意。 得知靳辅被康熙召入南巡队伍,云珠略微有点惊讶,但这份惊讶,却不?及云珠见到另一个后出现好奇的?万分之一。 第157章 曹寅 马车颠颠簸簸,一路前行,河间、献县、德州、济南、泰山历次经过而过,南巡车队,蜿蜿蜒蜒,沿途数里,百姓跪迎,山呼万岁,人心所向,众望所归,莫过于此。 所经之地,与云珠上次伴驾之行相差无几,但沿途走来,安排调度却好上许多,前次南巡的之时,刚开始时乱糟糟的,最后还是云珠出面,将琐事管理好,后面才理顺了章程,而此行, 云珠却无需费心,只要随着车队而行,一路的衣食住行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这个?差异,云珠很快便察觉到,夜里,康熙再来的时候,就着红烛,帝妃夜话?间,云珠先是将这个发现说了,随后才笑着说道:“也不知这一行管事的是哪位大人,臣妾都想替那大人向您讨赏了。” 康熙亦是笑着:“曹寅做事还是很可以的。” 曹寅!云珠的眼睛诧异睁大,若说云珠对清朝的哪个?大臣最好奇,不?是明珠,不?是索额图,正?是这曹寅。 曹寅,何许人也?他出身于正?白旗包衣,从小便得名?士教导,后又入宫成康熙的伴读,深受康熙的信任,在苏州、江宁等?地盘亘廿余年?,从苏州织造直至通政使,堪称康熙的心腹宠臣。 但云珠对曹寅好奇,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得康熙的信任,而是他有个?在后世鼎鼎有名?的孙子,曹雪芹,写?下“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的千古名?篇《红楼梦》,那个?三恨红楼未完的红楼梦。 此时曹雪芹尚未出生,能见到他的祖父,也足以满足云珠的好奇心了,当然,此时的曹寅,尚未担任织造一职,只是听着康熙吩咐干活的伴读。 “是那个?一直骑着马,忙前忙后的大人吗?”云珠回忆着路上见到的人:“看着很是年?轻呢。” 只不?过,那时候云珠不?知道,这便是鼎鼎大名?的曹寅罢了。 曹寅出生于顺治十五年?,今年?不?过刚到而立,看着很是年?轻有为。 “曹寅这几年?办事愈发稳重了。”康熙以为云珠是惊讶于曹寅的年?轻,细细解释:“他父亲曹玺二十三年?病逝在江宁织造的任上,那时候曹寅年?纪轻,做事还得磨磨,朕便让他和李煦一道去畅春园修园子,这几年?他干活兢兢业业,当差很是用心,朕去畅春园瞧过了,这园子修得很是不?错。” “正?好畅春园也修完了,这次南巡正?好便将他带上了,他们家在江宁多少年?了,就算曹玺不?在了,曹家还是有根基在的,等?到了南边,行事更便宜了。” 康熙赞赏的神色让云珠知道,曹寅的前途,一片光明。 在曹寅尽心尽力的安排下,南巡路途很是顺畅,出直隶到山东,抵达郯城,郯城,是黄河中下游途径的重要之地,正?月二十三、二十四日?,康熙召靳辅巡视黄河大堤,滔滔黄河,从天上而来,飞流之下,挟带着上游席卷而来的泥沙,愤怒地咆哮着,张牙舞爪间,便欲要从河道中挣脱出来,向着沿河两岸肆虐而下。 当晚,车队开往清河,当一切收拾妥当,云珠在驿站里,见到的却是心事重重的康熙。 “万岁爷?”云珠将太医调制好的药膏在手间融化,轻柔地抹在康熙的太阳穴上,为他舒缓精神。 在外到底不?如宫中,驿站尽管已?经精心准备了,条件却依然简陋,呼啸的北风将窗户上糊着的油纸拍得啪啪作响。 “唉!”康熙沉重地叹息出声:“这一路行来,靳辅治河之策大概是对的。” 听着,好像靳大人终于能摆脱冤屈,起复治河了。 云珠包容的笑着,等?着康熙下文,康熙不?是那等?爱和后妃说前朝事情的帝王,若是康熙打算让靳辅官复原职,他完全不?会?出现此等?为难神色,更不?会?在后宫提及此事。 在康熙心里,必然有着更大的顾虑,这个?顾虑,甚至大于他心心念念的治河。 “可恨,朕现在却不?能再起复靳辅,党争误国!”说着这话?的康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靳辅在朝中最大的支持者?是明珠,一旦靳辅官复原职,给朝中大臣的信号过于微妙,明珠一党未免死灰复燃,在这情形下,康熙再惜才,也只能认同?舍弃靳辅。 滚烫的奶茶从小壶中倒出,云珠素手将之呈给康熙,柔声劝慰着:“万岁爷,前面的事情,我也不?懂,这更深露重的,您先用点奶茶,暖暖身子。” 康熙随手将奶茶接过,啜饮一口,沉郁的脸色都亮了些,又喝了满口。奶茶是蒙古的吃食,在京中倒还能喝到地道的奶茶,到了南边,没有特?意带蒙古厨子出来,想喝口地道的奶茶,难于登天,但云珠给他拿过来的这杯奶茶,味道和蒙古厨子做的,差异虽有,但相差不?远。 “你这儿的奶茶倒是正?宗。”康熙连连喝了几口奶茶,热乎乎的奶茶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熨帖了五脏六腑,康熙果然心情明朗起来,总有办法?能解决,何必如此忧愁。 “是呢。”正?当康熙又将心思放在河道上时,却听见云珠笑盈盈地应了下来:“前几日?臣妾突然特?别想和草原上的奶茶,南边的厨子没人去过草原,谁也不?会?做,臣妾想着,这儿的厨子只不?过是少了些见识,弄不?出奶茶方子,但他们手艺很是不?错,便令人将奶茶方子送了过去,果然一点就透,照猫画虎着来弄,味道总也能做到□□成,这不?,这几日?臣妾这儿每日?少不?了奶茶。” “你这法?子倒轻省,宫中的蒙古厨子可得哭了。”对于云珠的行为,康熙并不?生气,他笑着点点云珠的鼻尖,便要将这一饥节揭过。 然而,此时,云珠的话?不?断在康熙的脑中盘旋,南边的师傅不?会?做奶茶,将方子送去很容易便能复刻出来,那靳辅不?能用,但的学识不?能放置不?管,记得靳辅早几年?写?过《治河方略》,新的河道总督能好好将这份治河方略用好,黄河水患未必不?能平。 想到这,康熙捧起云珠的脸,匆匆亲了口,扔下一句朕又要事要去前头,便匆匆离去,召集大学士议事。 前头事情议得如何云珠不?知,康熙在那晚的匆匆离开后,一头扎进了奏折里,到了清河,更是弃车登船过黄河,云珠的妃船不?远不?近地更在康熙的御船之后,一人一船之下,两人见面次数骤降,这次云珠便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康熙的身影。 直到几日?后,御驾一行已?经离开了南通、高邮,康熙才下旨,令新上任的河道总督沿用靳辅治河之策,务必要将肆虐千年?的黄河治理好。 解决了黄河的事情,康熙最重要的心事放了下来,这让他和云珠见面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即使晚上翻了随时小贵人的牌子,中午也要陪云珠吃顿饭。 南巡之旅仍在继续,这一日?,康熙一行人来到镇江,在金山寺旁边停下。 康熙特?特?率大臣徒步登上金山寺,和寺中的方丈探讨佛经,很是愉快。 在金山寺里,康熙入乡随俗,摇了个?签,问之大清国运,老方丈一瞧这签文,忙不?迭行礼,恭喜康熙抽中了上上签。 这让康熙更是心胸舒畅,好像卡这点一般,正?在这个?时候,直隶巡抚于成龙派人送来祥瑞,一株禾穗特?别多,穗粒饱满的禾苗,饶是云珠五谷不?分,但每年?的亲蚕礼上,康熙亲自执犁耕作,云珠跟在队伍中旁观,对于普通的禾苗多大,也心中有数。 见到于成龙派人送来的禾苗,云珠不?禁暗叹了一句,好大一穗,凑过去细细观察起来。 康熙更是心喜,什么叫祥瑞,祥瑞是上天为了奖赏帝王,特?别赐下的吉兆,更何况是农桑之事为民?生根本,于成龙送来的嘉禾,简直送到了康熙的心坎上,他心中对于成龙弹劾靳辅的不?喜,淡了许多。 在接到康熙让梁九功亲自送去的赏赐后,于成龙在得知康熙让河道总督萧规曹随而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祥瑞小插曲过后,一路南行,过常州,无锡,直到苏州。 苏州,那个?夜市卖菱藕,春船载绮罗的富贵温柔地,枕河人家,水巷小桥,乌篷船撑着从桥下悠悠而过,天上人间莫过于此。 此番行程再紧,到了苏州,也得停留几日?。 在高邮的时候,康熙便宣召沿途大臣,一路行来接驾,靡费过多,后续一途,万不?可如此奢靡。对于康熙的旨意,苏州的官员也不?敢违抗,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才能让康熙满意。 好在,随行的人里有曹寅,作为和康熙一同?长?大的伴读,他对于康熙的心思,可谓知之甚详,曹家又在南边住了不?少年?,对于苏州的风景名?声,可谓是信手拈来。 在曹寅的安排下,康熙率后宫妃子们去欣赏了虎丘的雅致,太湖的波澜。 从太湖回来,康熙兴致正?浓,见几个?妃子也有未尽之意,对着曹寅说道:“你额娘上的折子,朕看到了,今日?朕便和娘娘们便去你们在苏州的园子里逛逛,正?好朕也去看看孙乳母。” 曹寅的脸,不?易察觉的苦了,他一路走来,耗尽了曹家在江南的所有人脉,重头戏便在晚上的宴会?,凭着万岁爷对额娘的信重,去他们家的园子坐上一做,并非难事,没想到,万岁爷人是去了,但不?是一个?人,也不?知对他的计划,会?不?会?有影响。 深吸口气,曹寅将复杂思绪掩下,恭敬应了。 第158章 王氏 苏州,古为吴国,商朝末年已为勾吴之国,春秋五霸亦有吴王的一席之地,秦皇置为会稽郡,汉武归之给扬州,唐皇划定江南道,明?祖改名为苏州,千百年来,在苏州城里驰骋纵横的风流人物,早已被雨打?风吹去,而?苏州城,在太湖水的?温柔抚育下,依然是那?么的?繁荣富贵,成为人们心心念念的梦里天堂。 正如诗人所言,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这等风流的?气象,孕育出了独一无二的苏州,物阜民丰,人杰地灵,造就江南一省的?昌盛文风,此种风雅之下,无数雅致的园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苏州各地,移步换景,园中有画。 曹家在苏州自然也是有园子的,不若江宁官署的?气派,苏州的?宅子巧夺天工,无比精致。 云珠从软轿上向外?看去,只见鹅卵石的?小道重?重?叠叠,太湖石堆砌出假山,金灿灿的?鲤鱼在水中甩着尾巴,将?湖水溅起,洒落在湖旁的?连廊之上。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园子中景色最美之处。 此时已经夜幕低垂,月牙儿悬在天空,冷清的?月光映在清凌凌的?湖水里,摇曳间荡起碧波,树上墨绿的?叶子舒展着,是在紫禁城里绝看不见的?冬日之景。 这真是良辰美景好时光。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13节 虽说?南边暖和,但夜间仍是寒凉,轻风将?湖中的?水汽卷到岸上,透过厚厚的?大氅,直冻到骨子里,云珠轻轻打?了个?寒颤。 对此,曹寅自是早有准备。 湖边的?观景亭里,轻薄的?纱幔将?亭子的?四周牢牢围住,将?柔风挡在亭外?,亭子里沿着纱幔,摆满了暖盆,上好的?碳无声无息地燃烧着,红光闪烁间将?整个?亭子暖如春昼。 亭子里,头发?雪白却保养得当的?老夫人,抿着嘴唇,领着家中女眷,严肃地恭迎着,这边是曹玺之妻,曹寅之母,康熙的?乳母孙氏了。 “嬷嬷向来可好?”康熙见着这老人,忙上前几?步,亲昵地示意梁九功将?人扶起来。 “承蒙圣上恩典,许了奴婢在南边养老,现在奴婢头不晕眼不花的?,身子好着呢。”孙嬷嬷望着她亲自喂大的?皇帝,不由也心生畏惧,在这畏惧下,隐隐又藏着她亲热的?笑影儿。 多年不见的?乳母和康熙叙话完毕后,曹家的?小辈们又一一列队,给康熙及云珠等人行礼,康熙颔首,应了这个?礼,才?大马金刀地坐在首位。 云珠等妃子分在康熙左右入座,至于曹家老太太,只能敬陪末座。 曹寅见众人坐定,忙向旁边使个?眼色,瞬间,姿容出众的?侍女们捧着色色佳肴,奉上案前。 在流光溢彩宫灯的?照耀下,侍女们往来不止,很快,面前的?桌案便被摆满。 和宫中赐宴,菜都提前准备好,等到开宴再上火一蒸便送到席上不同,曹家这宴,确实?是颇费了番心思,鱼脍晶莹剔透,碧螺虾仁清新爽口、香油膳糊香飘十里,腌笃鲜更是鲜得人舌头都能掉下。 “万岁月,这是奴才?特意寻来的?地道苏州菜。”曹寅恭敬地向康熙回禀,并语调从容的?讲解着每道菜的?做法以及背后的?故事。 云珠饶有兴致地听着,在康熙听过曹寅介绍后,将?一道道赏过来时,笑眯眯地谢恩。 桌案上摆着一壶新酿的?梨花白,口味绵软,抿一口甜滋滋的?,云珠一口酒,一口菜,很快便吃到微醺,脸上染上红晕。 清风明?月,鱼跃鸟飞,水波粼粼之下,酒酣耳热之时,好似再也无烦恼,快活似神仙。 月亮满满爬上了天中,无遮无挡下,并非满月也为大地铺上一层清辉,康熙抚掌称赞:“不愧是梦里江南,曹寅,你这儿不错。” 眼见着康熙已经尽兴,欲要离开,曹寅到底舍不得这费尽心力?才?创造出的?两机,狠心咬牙,决定狠心赌一把,将?他的?杀手锏奉上。 “谢万岁爷夸奖。”曹寅笑着谢过恩后,又低低地弯着腰:“奴才?额娘,素日里没别?的?爱好,就爱听些歌儿舞儿的?,特特排了歌舞。” “让她们上来吧。”康熙余兴犹存,听曹寅如此说?着,毫不犹豫地便点头应了,就连云珠都从酒菜中抬起头来,迷离地望着前方。 曹寅拍拍手。 只见十几?二十个?容色艳丽,妆容华丽的?女孩们鱼贯而?入,分列而?立,有抱着乐器弹奏的?,有站在一旁吟唱的?,更多的?,是在园中翩翩起舞。 不愧是江南曹家,家中这般女孩们,技艺真真不错,丝竹琴弦声起,清亮的?唱腔穿透天际,跳舞的?女孩们更是身姿柔软,窈窕可人,云珠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惬意地眯着眼,手上还一应一和的?打?着拍子,好不惬意。 这番歌舞,水平和宫中也差不到哪儿去了,云珠暗自感叹。 然而?,云珠还是小瞧了曹家,曹家盘踞江南多年,献给康熙的?礼物,如何会如此平庸。 琵琶声声响起,琴声愈发?激昂,在一阵快似一阵的?弹奏下,舞女的?脚下都要踩出花来,裙裾飞扬,热烈蹁跹。 管弦声止,舞女喘息着抬起头,飞快地退到一旁,半晌,竹笛之声又起,湖边一船踏月而?来。 只见船上站着一女子,茕茕孑立,清丽非常,在清雅的?竹笛之声下,女子舞袖而?动,恍若月宫美人,神仙妃子。 康熙漫不经心地眼神,在女子身上凝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正常,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之上。 伺候在一旁察言观色的?曹寅,在见到康熙那?一瞬间眼神波动之时,提着的?心放了下去,此事稳了。 他凑到康熙耳旁,轻声说?道:“万岁爷,此女是知县王国正之女,德才?兼备,素有美称。” 曹寅的?言下之意,康熙心知肚明?,他笑着踹了曹寅一脚:“就你小子心思。” “为万岁爷分忧,是奴才?的?荣幸。”曹寅一副与有荣光的?模样,小声请示着:“奴才?便将?王小姐送去您的?行宫?” 听到曹寅的?话,康熙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看向云珠,却只见云珠正沉浸地欣赏着湖心的?美人,眼目迷离。 不知什么滋味涌上心头,康熙不悦地皱起眉,将?曹寅唬了一跳,王氏本就是汉女,若这等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康熙都不愿收她,以后更不可能入宫,这颗棋,等于费了,可惜了这角色容貌,可惜了这么多年的?仔细培养。 好在,康熙在皱过眉后,还是点了点头。 成功了!曹寅压抑着内心的?狂喜,为王娘娘伴驾做准备。 如曹家这等近臣,凭着的?便是康熙的?恩宠,他前几?年在京中修园子,还能时不时在康熙面前刷个?存在感,然而?大好男儿,不能一辈子在这些琐碎事情上消磨,万岁爷已经透了口风,很快便会将?他外?放,若所料不错,外?放职务将?是江宁或者苏州的?织造之位,成为万岁爷插在江南的?眼睛,这种情况下,他和万岁爷的?关系更加不能疏远,有什么关系,能比后宫中有个?娘娘吹耳旁风更近呢。 曹寅肯定,凭着王娘娘的?姿色与性情,在宫中必然不会泯然众人矣。 这番动静,瞒得过其他人,瞒不过四妃的?眼睛,毕竟他们位置最靠近康熙,见着湖心美人款款退下的?背影,惠妃、荣妃若有所思、宜妃嗤笑出声,而?云珠,确是欣赏着这步步生莲。 曹家夜宴结束,康熙回行宫的?车队后,又增添了一个?小油布车。 进了行宫,游玩了许久的?云珠早就累了,梳洗过后,她唤来秋菊为她按揉着,惬意的?趴在贵妃榻上,昏昏欲睡。 康熙到来之时,见到的?便是这般舒服模样的?云珠。 “万岁爷,您如何来了?”云珠诧异地坐起,惊讶问道,新得的?美人,难道便这么独守空房? 云珠这一询问,却让康熙脸色更黑,他感觉自己在云珠心中无足轻重?,不被重?视的?感觉浮现。他挥退了服侍的?宫人,一字一句道:“乌雅氏,对于王氏,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云珠哑然,不知康熙何意,难道是想让她劝谏,汉女不得入宫吗?云珠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天塌下来还有佟佳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顶着,她又不是皇后,操这些心干什么。 “恭贺万岁爷又得佳人。”云珠盈盈笑着,丝毫不见勉强,这却让康熙心中更加不好受,他脸色更加难看地盯着云珠。 直让云珠笑容都不自然起来,思索着康熙为何不悦,妾室和睦,还不能让康熙满意吗?还要让她说?什么? 想到这,云珠怒从心头起,仗着这么多年的?资历,索性不哄了,真心实?意地为回宫后争福利:“万岁爷后宫添谁不添谁的?,臣妾可没那?么大能耐做主,只不过臣妾的?永和宫庙下,可容不下这尊大佛,还请回宫后,万岁爷给那?位王娘娘找个?好地方待着,别?来我永和宫挤着。” 说?也奇怪,云珠这番毫不客气的?话说?完,康熙的?脸色却迅速便好,他愣了愣,随即朗声大笑:“爱妃这醋了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放心,朕必不让王氏碍你的?眼。” 说?完,康熙心情愉悦地歇下。 就这样,康熙果然信守了他的?诺言,南巡一路,康熙也没让王氏与云珠碰面,当然,这不意味着康熙就对王氏冷落了下来,毕竟是难得的?美人,在随驾的?袁氏查出怀孕后,王氏一跃而?上,成为新鲜出炉的?宠妃,南巡一路颇得宠爱,甚至返程时还被康熙带回京中,这份宠爱,让远在京城的?佟佳和钮祜禄,都收到了信。 还不等佟佳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出手,观察了一路的?荣妃,果断出手,将?王氏要去了她的?钟粹宫。 第159章 夜话 逶迤车架驶入午门,康熙朝的第二次南巡,在春暖花开之时结束。 离开时还光秃秃的紫禁城,此时花儿?草儿?全长?了出来,绿叶在梢头随风摇荡,清脆的鸟鸣啾啾,永和宫屋檐下的燕子,也重又飞了回来,云珠回宫之?时,除了满宫的宫人,还?有燕窝里的那几只嗷嗷待哺小鸟。 洗去一身尘土,云珠迫不及待地将孩子们召唤过来,胤禛和胤祚随着太子与兄弟们一道在午门迎接康熙的圣驾,此时正被康熙拎着考较学?问,被章佳氏送过来的,只有三个女儿并尚未到进学年龄的胤祯。 云珠亲热的将几个孩子搂住,乌希那到底大了几岁,对着云珠满是孺慕和想念,而一直被养在太后宫中的雅利奇、年纪尚小的塔娜和胤祯,对着两个多月未见到的额娘,眼中浮现出陌生?的神色。 这份陌生?的眼神,让云珠心中冰凉一片,等到夜间,胤禛和胤祚被康熙考较过后,来到永和宫请安时,云珠都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这让胤禛想起白日在前头听见的传言,皇阿玛从江南带回来一个汉女,颇为宠爱。 胤禛见着神色怔忡的云珠,担心不已,奈何父母之?间事?情,没有子女插嘴的余地,胤禛只能一改冷面作风,与胤祚一应一和的逗着云珠开心。 雅利奇和塔娜见到素来稳重的四哥这逗乐的模样,拍着掌笑了出来,云珠这才?跟着舒展了眉眼。 见着云珠放松的模样,胤禛终于稍稍放下心来,等到天色渐晚,他才?踌躇着领着胤祚离开永和宫。 “额娘,”左脚已经迈出门槛的胤禛,终究还?是没忍住,对着送他出门的云珠进去说了一句:“皇阿玛是一时新鲜,您别忧心。” 说完,胤禛扭过头飞快地走?了,脚步匆匆的好?像有恶人在追。 云珠愕然,想着胤禛憋红的脸,失笑出声。 康熙对王氏到底是不是一时新鲜,云珠从没放在心上,自江南回来后,云珠一心教养着几个子女,和她们修复感情,永和宫外的事?情,和她毫不相关,只隐隐听说,钮祜禄贵妃为了王氏入宫一事?,很是将康熙劝谏了一番,在那之?后,康熙对王氏的热情,确实熄了下来,虽然还?是喜欢,但?也只是喜欢罢了。 柳絮纷纷扬扬从空中洒落,桃花杏花海棠花在枝头盛开又坠落,蝉鸣声起,盛夏已至。 紫禁城的夏天,总是难熬的,四四方方的天里,密不透风,冬日里存着的冰从地下翻出,放在冰鉴里散发着沁人的凉意,这才?将暑热缓解一些,然而乌希那几人到底年幼,屋子也不敢放太多的冰,到底还?是热的。窗边的榻上恹恹地躺着几个孩子,年幼的塔娜猴在云珠身上,苦着脸问道,:“额娘,太热了,不能再多放几个冰鉴吗?” “不可以,你们太小了,冰鉴再多就要得病,那可得吃苦汤汁子。”云珠笑意嫣然,却拒绝了塔娜的请求,乌希那眼睛中希望的光芒,也黯淡下来,她想起宫中这些天的传言:“额娘,我听说皇阿玛在郊外修了园子避暑,我们能住过去吗?” 云珠摇着扇子的手一顿,她悠悠地望着天空,弯弯的月儿?旁,星光黯淡,燥热的夜风呜咽而至,很是苍凉。 “皇贵妃娘娘病了,再等等。”云珠叹息一声,淡淡和乌希那说道。 乌希那失望不已,皇贵妃娘娘已经缠绵病榻许多年了,要等她病好?才?能去园子,还?不知要等多久。 然而这次,乌希那却理解错了云珠的意思,她说的再等等,未必是等皇贵妃病好?。 六月里,景仁宫便传出消息,皇贵妃病重。 自从生?下小格格后,皇贵妃气?色便一直不太好?,等到景仁宫格格夭折后,更是将皇贵妃精气?神都带走?了,早些年在后宫里飞扬跋扈的佟佳皇贵妃彻底沉寂下来,闭门不出,时不时便要病上一场。 这次景仁宫又传出皇贵妃病重的消息,云珠本以为是例行?公事?,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皇贵妃病丝毫不见气?色,太医院隐隐透出口风,请景仁宫准备后事?。 那天康熙走?进永和宫时的场景,云珠至今还?记得。 那时一个温柔的夏夜,微风吹拂着,远远地将荷花的清香送来,云珠正拿着针线,为塔娜和胤祯做个小肚兜,免得入了暑天,穿多了捂出痱子。 正是这个时候,康熙挥退宫人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很是奇怪,介于难过、遗憾、不可置信又无?可奈何之?间。 “万岁爷。”云珠将针线放下,温婉笑着迎了上去,随着年岁增长?,康熙这么不打招呼便直接来永和宫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云珠也不像早年一般,在躺上床铺之?前,都要保持妆容的完整,以免康熙的突袭,梳洗过后,总会换上最舒服的家常衣裳,将束缚了一天的头发披散下来,见着康熙,她也不见惊惶,就这样家常模样,笑着请康熙坐下,再无?早年间的拘谨。 对着这幅模样的云珠,康熙沉甸甸的心,也放松了下来,他接过云珠亲手泡好?的茶,喝上一口,深深叹息出声。 “万岁爷,何事?让您如此忧愁?”云珠与康熙正对而坐,她望着康熙紧缩的眉头,亦跟着提起了心。 “这茶不够味,朕记得你这儿?酒不错,拿酒来。”康熙将被子重重放下,长?吁出声。 云珠眼角一跳,忙吩咐着小欢子去小厨房将梨花白取来,又吩咐着秋菊将小碳炉点上,将小酒壶放上去慢慢加热。 “这么麻烦干什么,直接喝便是了。”康熙不耐烦等,便要伸手拎过酒壶倒酒。 瓷白的手轻轻搭上古铜色的手腕,云珠没有用力,却将康熙的动作制住,她看着康熙,温和却坚定:“冷酒伤身,伤心人更不能喝冷酒。” 康熙定定地盯着云珠,好?半晌,颓然地将手挪开:“你是如何看出我伤心的。” 云珠轻柔笑着,似水的眼眸注视着康熙。 康熙也不要云珠的回答,他望着碳火跳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伸手拎起壶,这次云珠并未阻拦,温热的酒倒入酒壶,溅出的酒溢到桌子上,酒香四溢,就着这酒香,康熙将这温酒一饮而尽。 随即又伸手急急倒酒,云珠不再劝阻,只自己也斟上一杯,慢慢地啜饮着。 云珠一杯尚未喝完,康熙又是几杯酒入腹,很快,一壶酒便一饮而尽。 “再拿酒来。”康熙对着外面吩咐,小欢子忙掩住诧异,又送了壶酒上来。 碳火明明灭灭,康熙望着跃动火光,神色难辨,在等着酒热的时候,康熙带着醉意,微熏地说道:“朕欲再立后。” 啪地一声,云珠拿在手中的鎏金小酒杯脱手而出,在炕桌上发出清脆地声音,弹跳而起,又滚入金砖地板,哒哒哒哒滚到墙角,才?停住滚动。 云珠早没有心思关心这掉在地上的酒杯,她诧异地看向?康熙,不知为何突发此言,云珠是知道康熙没有立后之?心,为何突然又改变了主意?难道是...心头重重一跳,云珠不可置信地看着康熙。 见云珠已经猜到,康熙沉郁地叹了口气?:“佟佳氏,就这么几天了。” “怎么会?”云珠惊诧地甚至想不出什么更好?听的话来,她睫毛颤动,她自入宫以来,便被佟佳皇贵妃坑过不少次,在她手里也不是没有吃过亏的,这些年来,永和宫和景仁宫都不是那么融洽,即使这样,云珠也从没想过,佟佳皇贵妃会如此早的宣告退出。 饶是对佟佳皇贵妃毫无?好?感的云珠,都生?出一股世事?难料的怅然,更别提康熙,康熙和佟佳皇贵妃之?间,到底是有着情意的,在死生?面前,过去的种种,都过去了,留在康熙心中的,只有那个年少时笑盈盈叫他表哥的少女。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14节 酒已温,康熙又是一杯接着一杯的闷酒喝下,很快,一壶酒又喝到尽头。 “云珠,你要好?好?的,别离开我!”醉醺醺的康熙,重重搂着云珠,埋在云珠肩膀上,喃喃说着。 云珠愣了好?久,才?犹豫着环绕住康熙的背,在他耳边轻声承诺着“万岁爷,我在呢。” “额娘?”乌希那询问声将云珠从回忆中惊醒,她挥挥扇子,将这事?情揭过。 就在云珠和乌希那说过没几天,乾清宫下诏书,册立佟佳皇贵妃为皇后,一日后行?册封大礼。 如此匆忙的皇后册封,清朝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发生?过,灵巧的人已经足够从中间体会出不详的气?息。 果?然,佟佳皇贵妃强撑着身子,接过皇后宝印后,在景仁宫溘然长?逝。 第160章 相处 佟佳皇贵妃,不,现在该称为孝懿仁皇后的薨逝,并没有?给后宫带来?多大的影响,最多不过就是皇后的葬礼规格较之?皇贵妃高上许多,云珠多行了?些礼,至于康熙,在短暂的伤心之?后,他的精力很快放在了前朝。 年轻的妃子们对于心事重重的康熙,吸引力骤然变得?少了?很多。 较之?和新进宫的年轻妃子们嬉闹,康熙更愿意找云珠好好说说话,消磨消磨心中的焦躁。 康熙不同寻常的模样,云珠看在眼里,记在心头,却并未出言询问,只轻声细语地和康熙说着家常,聊着愈发大了的几个孩子的变化。 康熙皱得?死紧的眉头,在云珠的轻柔舒缓的声音中逐渐松开,他听着云珠絮絮叨叨的念着,胤禛和胤祚越发有?主见了?,乌希那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心事,塔娜和胤祯又长高了?,康熙在这些家长里短中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虽然真正让他心烦的事情并未解决,但永和宫里这份闲话家常的随意,让他将前朝的烦心事情抛开。 就这样,康熙时不时便来?永和宫歇着,这份频率引得?六宫侧目,心下嘀咕起来?,难道永和宫德妃又要复宠? “复宠?德妃娘娘什么?时候失过宠?”新入宫的小格格,疑惑地向说出这话的娘娘问到。 在她们眼里,永和宫德妃,一个?月能见到万岁爷七八次,这份恩宠已?经不轻,对她们这种几个?月也盼不来?康熙召幸的人而言,已?经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说出这话的妃嫔,失笑摇头:“你?们是没有?见过德妃当年?宠冠后宫的模样,那真是,六宫佳丽无人敢直撄其锋。” 小格格听了?这话,咋舌不已?,不由幻想着,若自己也能如德妃娘娘一般,得?到万岁爷的独宠,那该是多美妙的事情,想着想着,小格格的脸红成一片,坐在上位的妃嫔看着小格格脸上的红霞,一眼便看出了?小格格的想法,毕竟,她如小格格那般年?纪的时候,也做过同样的梦,可惜...她笑着摇摇头,挥着扇子眼神悠悠地投向天边。 后宫妃嫔们议论的言语,细细碎碎的传入云珠耳中,云珠付之?一笑,任后宫传得?沸沸扬扬,她只在思考,康熙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毕竟日日揣摩着康熙的心思,哄着他高兴,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饶是云珠,也不敢肯定的说,绝对不会在什么?地方惹怒了?康熙。 好在,没让云珠忧愁太长时间。 这一日再走到永和宫的康熙,心情明显愉快很多。 云珠盛出一碗冰酪:“万岁爷,伏天实在难熬,臣妾让小厨房做了?冰酪,好歹能凉快凉快。” 康熙接过冰酪,三两口便吃完,在被伺候着擦过头脸,换上家常轻薄的衣服后,叹息出声:“果然还你?这儿舒服”。 云珠抿唇笑了?,两个?小小的梨涡浮现在嘴角,给她增添了?几分可爱之?感?。 “宫中确实太热了?,畅春园修好后你?们都?没去过吧,过两日一块儿去畅春园住着避避暑气。”冰鉴丝丝冒着冷气,宫女?将凉意扇到整个?房间,半躺着的康熙,瞧着云珠额头上隐隐冒出的汗珠,怜爱之?心骤起。 畅春园,这个?地方云珠是知道的,康熙二十三年?便已?经开始修建,前两年?刚修建完成,南巡途中见到的曹寅,便一直负责修建这个?园子,直到园子修完,才终于抽出身来?,被康熙点去当苏州织造,应该很快便能走马上任了?。 住在宫中的云珠也听说过,畅春园里景色巧夺天工,雕梁画栋间尽是江南秀色。 骤然听见康熙之?言,云珠惊喜不已?,忙忙向康熙谢恩。 康熙朗声笑着,握住云珠的手:“爱妃何必多礼。” 这等轻佻模样的康熙,云珠已?经好些日子没有?瞧见,她若有?所?思地看看向康熙,康熙亦笑着回问:“爱妃何意如何看朕?” 云珠轻快地笑着:“臣妾猜万岁爷必定遇见喜事。” 康熙一愣:“朕表现如此明显?”不待云珠回话,又大笑着说道:“今日收到八百里加急,索额图已?经和沙俄那边签订了?《尼布楚条约》,朕能抽出身去对付心腹大患。” “你?说,朕如何能不高兴?” 前朝事情,在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下,云珠所?知不多,但对于索额图大人前往尼布楚,和鄂罗斯人谈判一事,云珠再不知事,也有?所?耳闻,虽然不知道这个?条约里到底约定了?什么?,但瞧康熙这般模样,必定没有?吃亏。 “恭喜万岁爷。”云珠笑着说着祝贺之?语。 心情大好的帝王,面对着云珠赞叹的眼神时,突然想好好和她念叨念叨。 “朕派索额图带队和鄂罗斯在尼布楚就边界问题进行商定。”康熙沉吟片刻,和云珠从头说起,云珠一听康熙愿意和她念叨朝堂上的事,手上动作一僵,使眼色让宫人们全部退出,见到宫门被彻底关上,室内只有?他们两人,才放下心来?。 云珠这份小心谨慎的模样,直让康熙笑出声来?,但康熙愿意和云珠说上几句心里话,看中的正是云珠足够的谨慎,他在永和宫里足够的放心,从不用担心失口而出的话会被传到外?面。 “雅克萨那边打了?这么?多年?,沙俄走了?又来?,无休无止的骚扰着,我大清兵力被牵制了?许多,然而漠西蒙古的准噶尔,之?前就已?经强占了?河套和硕特部、天山南北之?后,这些年?噶尔丹居然野心不减,又将目光瞄准了?东边的喀尔喀部落。去年?准噶尔向喀尔喀土谢图汗部出兵,这是为了?打喀尔喀吗?不,这是在向朕宣战,意在大清。” 准噶尔历年?来?各种动作不断,但出兵喀尔喀,让康熙作为帝王的心警惕起来?,他不愿再在北边漫长的边境线上和鄂罗斯作战,持续消耗兵力,较之?鄂罗斯,准噶尔更是他的心腹大患,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索额图这人,私心重了?,但在办事能力上,还是可以的,和鄂罗斯条约一签,朕便能全力备战,朕和准噶尔的一战,在所?难免。” 云珠心头一跳,这等兵家大事,听到并非好事。 见着康熙越说越兴奋,甚至在筹划着开战时的排兵布阵,云珠一狠心,鲜红的丹蔻沿着康熙的胳膊游走,嗔道:“万岁爷,您说的这些臣妾都?听不明白,如此良辰美景,您为何辜负?” 云珠的暗示康熙瞬间接收,沉浸在雄图大业中的男人,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轻而易举便被云珠转移了?注意,格外?激动。 等到云珠带着几个?孩子搬去畅春园的时候,在颠簸的马车上犹自觉着腰还隐隐作痛。 康熙在澹宁居住下,澹宁居旁边,是皇太后居住的春晖堂,自春晖堂往后,在湖水之?间,各色亭台楼阁便是妃子们的居所?。离皇太后最近的,中路上的云崖馆,成为钮祜禄贵妃的住所?,而景色最雅致,地方最敞亮的瑞景轩,被云珠带着几个?孩子住了?进去。 其他的妃子所?住宫殿,自也不俗,但较之?云珠,离澹宁居的距离,还是稍微远了?些。 阿哥们也都?随驾到了?畅春园,当然,他们的学业不能放下,按着康熙的要求,在最北边的清溪书院读书,胤禛和胤祚自然也就住在了?清溪书院附近,不过园子里规矩比宫中小,他们在完成当日功课后,能去南边给云珠请安,并在玩芳斋里多待上些时间。 山水之?中无岁月,和紫禁城逼仄的地方比起来?,畅春园舒服许多,康熙本来?想着来?畅春园避暑,然而等暑气散去,康熙也全然没有?提过离开的事情,可谓是乐不思蜀。 开始,还是宫中每日将折子快马送到畅春园,由康熙批复后再送回京中,随着在园子里住的日子越久,九经三事殿被收拾出来?,成了?康熙接见大臣的大殿,京中重臣也纷纷在畅春园附近置地建园子,方便随时被康熙召见。 就连过年?,也只是回宫中祭祀,待过了?正月初七,康熙又携带着后宫妃子们来?到畅春园,连上元佳节,都?在畅春园度过。 云珠亦是心情舒畅的在园子里待着,带着几个?孩子,将这儿的山水都?逛遍。 就连被康熙养了?许多年?的,恭亲王常宁的女?儿,也在这里被康熙封为和硕纯禧公主,赐婚给科尔沁台吉班第,开始了?康熙朝皇女?的婚嫁之?路。 畅春园里喜色比春色还要璀璨。 这份喜色,终结在五月,前朝传来?消息,噶尔丹借兵鄂罗斯,欲要追击喀尔喀。 第161章 亲征 喀尔喀已经归顺了大清,准噶尔对?喀尔喀的宣战,多?少有?着杀鸡儆猴的目的,漠北蒙古大乱,边关烽火再起,驿站里最好的骏马早早的便喂好马料,传信官从已经乏力的马上翻身而下,奔跑几步换上新的骏马,昼夜不停向京城奔驰而去。 夜色深沉,天幕浩渺,传信官在漫天星辉下,赶到了京城,此时城门早已关闭,传信官嘶哑着嗓子叫开城门,在?守门士兵们的注视下,往紫禁城疾驰而去。 接到梁九功送来消息的时候,康熙已经换上家常的衣裳,和?云珠闲聊着,正说得兴起之?时,只见梁九功凑上来,双手高举,递上被封得严严实实的密折。 康熙一瞥,便?知这?是八百里加急,非军情紧急不会用到这个折子,康熙接过折子,歘地撕开密封口,一目十行匆匆看完,脸上阴沉地能滴出水来。 “送信的人何在??”康熙沉声问道。 “禀万岁爷,在?宫门口等着。”梁九功飞快回复着,此时已经入夜,不仅后宫的宫禁已开,紫禁城的大门更是全?被关得严严实实,非康熙口谕,无法?开门。 “让他去乾清宫等着。”康熙匆匆下了榻,踩着鞋子便?往外走去,只来得及和?云珠交代一句,前朝有?事,他要回乾清宫。 说完,康熙的身影便?从永和?宫殿里消失,云珠最后只听见康熙所说,召唤福全?、常宁、明珠等人进宫的消息。 兹事体大,这?八百里加急折子里的内容云珠没有?见着,但仅凭已经被赋闲在?家的明珠,都被康熙急召入宫,此事必定非同小可。 “起风了。”云珠靠着宫门,悠远地目光望着长长的宫道,喃喃自语。 “吱呀。”沉重宫门在?深夜突然?开启,骑着马的宫人从宫中?飞奔而出,去王公重臣家中?传达康熙的急召,大朵大朵的云从天边飘来,将星月全?部遮盖,火把的亮光照耀在?京城上方,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京城夜晚的静谧。 这?一晚的紧急召见,说了什么,云珠不得而知,她所知道的是,第二日?康熙便?下旨,出兵乌兰布通,并且,康熙本?人,要御驾亲征。 小欢子将这?消息传来的时候,云珠正在?侍弄着栽种的花草,手中?拿着剪子修建着多?余的枝丫,骤然?听见这?一消息,咔嚓一声,云珠正比划着的手直接一用力,将眼前的盆栽主?干剪断。 云珠顾不上心疼她照料多?时的盆栽,收起素日?温柔的笑容,眼神堪称犀利地盯着小欢子:“亲征?” “是的,主?子。”小欢子肯定地说道:“准噶尔追击喀尔喀,万岁爷都下了圣旨了,说不日?就要出行。”小欢子消息灵通,但对?于宫外的事情,懂得到底不多?。 云珠是伴驾去过许多?次蒙古的,对?于漠西、漠北、漠南蒙古的形式,不说了如指掌,但还是有?着模糊的概念。 听着准噶尔的动向,云珠知道,这?一战,再所难免。 饶是云珠对?于康熙的亲征,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但云珠知道,康熙是难得的长寿帝王,亲征一事不会让他丢了性命,这?到底让她保持了几分镇定。 于是,当康熙向皇太后请安之?时,在?一屋子仿佛天都要塌下来的女人之?间,云珠的表现让他侧目。 当天晚上,忙着调兵遣将而几日?未进后宫的康熙,终于入了后宫,让无数人银牙咬碎的是,康熙进了后宫,便?直奔永和?宫而去。 宫中?这?些日?子气氛凝重,乌希那几人也知察言观色,早早地被乳母哄着睡觉,等康熙忙完前面的事情,走入永和?宫的时候,只见一灯如豆,云珠独自坐在?床边的贵妃榻上,就着跃动的烛火,在?缝着什么。 “这?是什么?”康熙眼尖的见到了石青色的料子,这?料子颜色沉稳,不是云珠这?些后妃们喜爱的颜色,胤禛用这?色又过早了些,康熙摸着长出胡茬的下巴,琢磨着云珠这?难得一动的针线,是给自己做的,不由地问道。 云珠勉强笑着:“万岁爷,臣妾想着,也不知前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实在?放心不下,找太医要了方子,配了药,给您做个香囊装着。” 康熙扯着嘴角,审视地看着云珠:“只做个香囊便?能放心?” 望着康熙眼中?的阴翳,云珠垂眸苦笑:“万岁爷您让我如何说,放心自是不放心的,但臣妾却也知道,您与噶尔丹,迟早有?一战,早几年您便?筹谋做准备,这?战,避无可避。” “这?话倒比劳什子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有?意思。”康熙想着这?些天不断收到的来自前朝后宫的劝谏,哼笑出声。 云珠听出了康熙话中?的意有?所指,却只垂着眸,轻巧地奉上热茶,不动声色地将康熙的注意力转开。 康熙出征前特意来到永和?宫,并不是为了抱怨,尚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淡淡说了一句后,也不再继续,就着云珠铺着的梯子踩了下去。 “德妃,朕不在?的这?些天,后宫便?交给你。”邻近出征,时间紧迫,康熙和?云珠聊了几句后,便?直奔正题。 “万岁爷,不可。”窗外的蝉大声鸣叫了一个晚上,云珠感觉是蝉鸣声大到影响了她的听觉,不然?怎么在?这?个关头,康熙对?她说这?种话,但不管听没听错,这?差事,她都不能应:“万岁爷,贵妃娘娘行事公允,为人信服,臣妾何德何能,代贵妃娘娘掌后宫事?” “贵妃,”康熙长长的叹了口气:“贵妃不行。” 至于为何不行,康熙没有?明说,但云珠奇异的,在?康熙紧锁的眉间,看明白了。 康熙率兵亲征,后方必须要稳定。 这?个稳定,不是如现在?一般,将宫中?日?常事物?打理好?便?可以。作为帝王,康熙必然?在?重重保护之?下,但战场到底刀剑无眼,也不是没有?出意外的可能,此时康熙考虑的,是最坏的情况下,谁能稳定住局势。 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太后就是个吉祥物?,是指望不上的,而钮祜禄贵妃,主?意太正,更何况,钮祜禄贵妃出身于满族大家,膝下又有?皇子,若康熙真在?前线遭遇了不测,在?钮祜禄贵妃掌握宫权的情况下,太子能顺利继位吗? 这?不好?说,康熙不敢赌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在?此时的康熙心中?,被他亲手抚养长大,聪颖好?学,文武双全?的太子,是偌大大清帝国最好?的继承人,他不允许出任何意外。 思来想去之?下,有?魄力稳住宫中?的,云珠是最好?的人选。 从康熙的眼神中?见到了不容拒绝之?意,重逾千斤的担子突然?掉在?云珠的肩膀上,云珠深吸口气:“臣妾必定不负您的期盼,帮您守住家。”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15节 翌日?,圣旨便?下,云珠雷厉风行地将宫务接手过来,康熙甚者还私下里给了云珠手令,可以调动紫禁城侍卫,可以说,康熙是真的将后背彻彻底底地交付给了云珠。 六月,清朝大军终于开拨,往蒙古而去。 此次出征,兵分两?路,左路从古北口而出,康熙的二哥福全?亲自领兵,大阿哥也被康熙扔了进去,而右路,则从喜峰口走,由康熙的五弟常宁带队。 康熙率兵在?后督战。 旌旗猎猎,养精蓄锐地大清精兵们,斗志昂扬地奔赴战场。然?而,和?出征前的自信满满不同,这?次和?准噶尔的战斗,并非那么的顺利。 先是理藩院尚书阿喇尼等“违命轻战”,导致前期清军连连失利,准噶尔渡过西拉木伦河,兵临乌兰布通,剑指京城。 但这?些前线之?事,后妃们无处得知,除了云珠从康熙每日?送来的信里得知战事的胶着外,后宫妃子们只能频繁地求神拜佛,寄希望于漫天神佛。 大阿哥这?次随着康熙出征,惠妃更是忧心不已,前头寄信不易,惠妃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大阿哥的只言片语,只能厚着脸皮每日?在?永和?宫待着,守着等着最新消息,期盼着从中?能听到大阿哥的消息,又害怕着听到大阿哥受伤的消息。 然?而,惠妃在?永和?宫的等待,注定是白费了功夫,康熙给云珠的信中?,并非没有?提到大阿哥,但大阿哥私下给康熙告伯父福全?的黑状这?种事情,多?少不是那么光彩,云珠绝不会对?一个心心念念期盼着儿子有?出息的额娘,说这?些事情。 毕竟,这?并非死生大事。 即使云珠从不言语,惠妃却并未放弃希望,每日?在?永和?宫待着,不愿意离开,这?也让惠妃第一时间得知了堪称噩梦的消息:康熙病,召太子、三阿哥侍疾。 第162章 制衡 薄薄的纸张上,只简简单单写了几?行字,这?消息却犹如晴天霹雳般砸下,让云珠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康熙对于后宫中这些妃子们而言,堪称是头顶上的天也不为过,前线战事正酣,康熙却要将太子和三阿哥召去侍疾,这?由不得人往坏处想?去,就算云珠坚信,康熙在这?一役绝无性命之危,心头也是突突直跳。 平心而论,这?些年里,康熙对于云珠是很好的,她在宫中日?子过得惬意,离不开康熙的偏爱,听到相伴多年的枕边人重病消息,饶是云珠对于康熙已经没有多?少男女之情,但同床共枕多年的情谊还是在的,或者换句更现实的说法,一旦康熙有什么不测,云珠她们娘几?个的日?子,过得绝不会如现今这么滋润,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是阿玛还是哥哥,相差大了。 就算太子爷口碑上佳,被所有人交口称赞,云珠也不愿意让她这几个孩子如此小的年纪便在太子手下讨生活。 心中一团乱麻的云珠,越看信中的几?个字,越是心惊肉跳。“啪嗒”一声,大滴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在信纸上留下斑斑泪痕。 “小欢子,快去把太医叫来,再拿着我的令牌将库房打开,让太医随意挑,将药材带去万岁爷那儿。”没有时间感伤,云珠抽出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肃着脸吩咐下去。 “将万岁爷病了的消息给贵妃娘娘和惠妃、荣妃、宜妃都?说一声。”尽管康熙将后宫托付给了云珠,但此等?大事,到?底还是要让几?个高位妃嫔知晓的。 “小季子,你去内务府,要些粗使婆子和大力太监,加紧在紫禁城里巡逻,万不能让这?宫中乱了丝毫。”之前说过让康熙放心,云珠绝不允许,紫禁城在她手上出岔子。 一道道的命令从?云珠绯红的唇内吐出,她脸含冰霜,冷冷的视线扫过永和宫人:“都?给我稳住,谁也不许在这?个关头生事。” “是。”被高位妃嫔的威压吓住,宫女太监们齐齐应是。 永和宫里的人,素来知道分寸,见着都?将话放在心里了,云珠的神色才舒缓几?分,揉着额头便要挥退,手已经抬起,云珠又想?起了一事,她重又厉声说道:“皇太后那儿,务必瞒住,万不能让她老人家操心,如果谁让我知道,嚼舌头嚼去了宁寿宫,自己去内务府领罚。”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宫人们噤若寒蝉,云珠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这?才满意的让宫人们离开办差。 康熙生病一事,果然如云珠所料,几?个有资格得知此事的高位娘娘们都?慌了神,各种药材用品流水一般的送到?永和宫来,要加入云珠往前线送去的东西里。 康熙消息送得急,太子和三阿哥走得也急,在接到?康熙的旨意后,连衣裳都?来不及收拾一件,扯过一旁马匹的绳子,翻身上马便往前线跑去,就连行礼,都?是由房里人收拾好后,托着云珠往前送去。 然而,这?份行礼到?底没有派上太大用场,还没过几?天,云珠又收到?行宫送来的信,字迹依然断续无力,暗示着写字之人的虚弱,内容却让云珠大吃一惊,原来康熙在信中告诉云珠,宫中送去的药材他已收到?,他身子已无大碍,已经命令太子和三阿哥提前回京。 望着康熙在信的末尾写下的:“放心”二字,云珠的心半点也放不下,恨不得从?喉咙口蹦出来。 火急火燎地?将皇太子和三阿哥召去侍疾,又着急忙慌的让两人连夜回京,那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疑惑,直到?康熙回京后,云珠才得到?解答。 大清军队与准噶尔在乌兰布通和对峙多?日?,终于在八月初一正式交战,清军凭借着强力的火铳火炮,对准噶尔发起进宫,渡过高凉河后,骑兵将准噶尔队列冲散,准噶尔大败,噶尔丹带着部众往山上撤去,向清军佯作求和,仓皇逃回科布多?。 尽管这?次没能将噶尔丹斩于马下,但到?底破了他们的嚣张气?焰,扬大清国威的目的彻底达到?。 康熙撑着尚未痊愈的病体?回到?了紫禁城,指挥了这?场大胜后,精神大震,甚至都?让人看不出这?个盛年的帝王正受着疾病的折磨。 在召见了京中大臣,商议过后续事情后,康熙揉了揉酸痛的额头,径直往永和宫而去,他一走便是这?么多?天,也不知宫中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永和宫里,云珠早便猜到?康熙必然要走这?一遭,对于康熙那样掌控欲强的帝王,他必然要在第一时间将事情掌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云珠赶紧让秋菊将点心呈上。 果然,炕桌上刚刚摆满点心,明?黄色的身影便走入了永和宫中。 “万岁爷!”云珠欻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顾不上行礼请安,急步走到?康熙身前:“快让臣妾看看,您身子可?大好了。” 这?番不顾尊卑的动?作,让跟着康熙过来的乾清宫宫女们倒吸了口凉气?,万岁爷在乾清宫里一直沉着脸,听跟着去前线伺候的太监们说,万岁爷这?一路上都?心情不佳,不知罚了多?少做错事的宫人,德妃娘娘这?么不讲究,还不知道万岁爷会不会不给她留脸。 有那等?刚入宫没多?久的宫女,已经深深埋下了头,唯恐见到?德妃狼狈的模样被她记恨了去。 没想?到?的是,云珠这?莽撞的举动?,却让康熙笑了出来,一扫一路上的阴霾,康熙脸颊消瘦,眼神却很是明?亮:“规矩体?统都?不讲了。”轻斥声里却掩盖不住笑意。 这?让已经低下头的宫女,悄悄抬起眼打量。 却只见德妃仍然在查看着万岁爷的脸色神情,细细地?不放过一点异样。 好半晌,才听见德妃轻声念叨:“您瘦了。” 康熙笑着劝慰:“已经大好了,放心罢。” 云珠却扭过头去,遮挡住眼角的泪意:“又是放心,除了这?两个字,您就不能和我说些什么吗?”伏天里本就热得厉害,夜晚还似蒸笼一般,惹得人心浮气?躁,云珠将这?些日?子里心中的焦虑全部向康熙倾泻而出:“您都?不知道,臣妾收到?信,上面说您病了,都?担心成什么样了,又不敢问,唯恐误了您的事,日?日?夜夜在宫中提心吊胆着,好容易又收到?信,您却什么也不说,只写放心,这?让臣妾如何能够放心得下。” 说着,说着,云珠语气?里的鼻音已经掩盖不住,原本流畅的话也哽咽起来:“臣妾都?恨不得扔下这?一摊子事,直接去北边找您了。” 顺着云珠的眼神,康熙见着炕桌上摆满的信函,都?是他在前线时写给云珠的信,每封都?不长,寥寥几?笔交代?宫务罢了,从?折痕来看,云珠将着寥寥数语翻来覆去看过不止一次,更别提写了他生病消息的那封信,上面更是皱皱巴巴的一个又一个圆点,看着便是被泪水染透。 “哼。”被云珠的关心所压抑住的不虞重又浮现,康熙望着那些信纸,冷笑一声:“写那么多?有什么用,有些人,朕巴巴地?将他唤过去,他却毫无悲色,巴不得朕便这?么病死过去。” 说着这?话的康熙,眼中满是冰冷与阴翳。 “万岁爷!”云珠大惊,与满宫的人一同跪倒,惶恐不已。 “又没有说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满屋子人的动?静,让康熙抬起眼皮,他略一抬手,将宫人全部挥退,只留下心中惊涛骇浪的云珠。 对帝王而言,寿数绝对是大忌,结合着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康熙所指是谁,昭然若揭,但这?绝非云珠能置喙之事。 云珠索性就着跪倒的动?作,倾颓在地?,抽抽噎噎地?说道:“万岁爷,您真是吓到?臣妾了。” 好在,康熙也不欲深谈这?个话题,他叹息一声,伸出手将云珠从?地?上扶起,拿着帕子笨拙地?擦着云珠的脸:“都?多?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让胤祯看见了都?要笑话你了。” 云珠顺着康熙的力道站起,紧紧抱住康熙的腰,犹自颤抖不已。 康熙感受着怀中温热的身子,暴怒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轻轻拍着云珠的背安抚着。 云珠的颤抖,并未假装,但并不全是担心康熙的身体?,更多?的是为了康熙眼中那一闪而逝又很快压下的杀意而心惊。 康熙居然对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太子生出了杀意!纵使这?杀意在康熙眼中逗留时间极短,但在他面前的是格外熟悉他的云珠,云珠早已察觉到?,康熙对于太子已经心生忌惮,但她从?没想?过,康熙对太子的忌惮,居然这?么深。 他再也不是那个会为了太子优异表现而发自内心愉快,说出吾家麒麟儿的那个阿玛了,无上的权势,康熙不许任何人染指。 云珠在康熙怀里打着哆嗦,泪流不止,任康熙如何安抚,也停止不住,换来康熙无奈地?摇头,重病中他寄予厚望的太子,对他病情毫不担忧所造成的寒冰,在云珠的眼泪中,被融化了一些。 “佟国纲舅舅战死沙场,棺椁下个月进京,便让胤禛让朕去京城门口迎接。”康熙拍着云珠的背,待她终于稍稍平复,将突然冒出的念头和云珠交代?。 佟国舅没了?胤禛去接? 不知是哪个消息更让云珠震惊,她直觉的便要拒绝:“万岁爷,胤禛才多?大,怎能担起这?个重任?” “都?快成亲的年纪了,可?以做些事了。”康熙却心意已决,云珠无奈,只能不断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胤禛别那么显眼,康熙这?次将胤禛提出来,摆明?了是要让胤禛膈应太子。 好在,很快前朝便传来大阿哥的事情。 康熙在信中提过一嘴的,大阿哥对他状告伯父福全的事情,到?底还是露了出来,裕亲王福全心头忿忿,也想?着参大阿哥一笔,然而康熙却一力护住了大阿哥,将大阿哥在军中做出的荒唐事全部揭过。 这?轻描淡写的态度,让裕亲王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硬生生吃了这?个亏。 大阿哥一时风头无两,莫说前朝大臣对他的恭维,门客们对他的投奔,就说后宫之中,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来请安的时候,低位妃嫔们在路上遇见,都?更客气?几?分。 惠妃更是得意洋洋,神采飞扬间又有了点早些年那招摇的模样。 云珠无比感谢大阿哥这?次跳了出来,遮住了胤禛迎接佟国纲的事情,然而,这?也只是暂时的,康熙护住大阿哥,拎出四阿哥,纵然有几?分作为阿玛对孩子的爱护,更多?的是,想?要提起几?个儿子,和皇太子形成制衡之势。 大阿哥居长,皇太子居嫡,胤禛母妃得宠还有亲生兄弟作为帮手,三个人,正好形成三角之势,犄角而立。 云珠夜里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寒凉的月光,心中冰凉一片。 第163章 忌惮(二合一) 帝王的?权威不容染指,随着太子的?日益长大,在父慈子孝之外,康熙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威胁感日益加重。 见?着芝兰玉树般,得到大臣们交口称赞的太子,康熙望着太子的?眼神,愈发的?冷,然而,理智上,康熙清楚的?知道,这偌大的?帝国,确实需要如太子般出众的继承人,才能掌好?大清的?舵,面?对着英姿勃勃的?皇太子,感受着少年?人蓬勃的?生命力,康熙又是忌惮又是骄傲还有几分安心。 在康熙如此矛盾的思绪中,时间慢慢过?去,一年?又一年?,宫中花谢花开,人来人去。有人生,有人走,有人得宠,有人失势。 击退噶尔丹后,蒙古喀尔喀部落归附大清,康熙北巡,于蒙古进?行多伦会盟,设置蒙古旗籍管理制度,大清和蒙古的?关系,愈发亲近起来,为?了维持这份关系,康熙先后将荣妃的?长女?,和硕荣宪公?主,嫁入蒙古巴林布札萨克;兆佳氏的?女?儿,和硕端静公?主,嫁入喀喇沁部落。 和康熙二十九年?,常宁的?女?儿和硕纯禧公?主出嫁不同,这次的?出嫁的?两个公?主,都是康熙的?亲生女?儿,还是在康熙子嗣不丰之时出生,健康长大的?女?儿。康熙对她?们多少是不同的?,亲自在京城内设立公?主府,将女?儿置于庇护之下?,尽管女?儿嫁人之后,还是住在京城之中,但康熙望着穿着婚服,一步一步走出宫外的?公?主,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岁月的?流逝。 在为?女?儿成亲而高兴的?同时,康熙心中更多的?是巨大的?惶恐。 时间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阿哥和公?主们成家立业,意味着作为?人父的?康熙,人生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老。 太宗皇帝享年?五十有一,世祖皇帝享年?二十有四?,在这个平均岁数不算高的?古代,已近不惑之年?的?康熙,愈发对寿数忧虑起来,这份忧虑,在钮祜禄贵妃病重不治后,达到了顶峰。 此时已经是康熙三十三年?,在康熙回宫之后,云珠又将宫权还给了钮祜禄贵妃,然而康熙的?出征前的?那番举动,属实是打了钮祜禄贵妃的?脸,冷了她?的?心。在收回宫权后,钮祜禄贵妃咬着牙,憋着股气,要做出一番模样,向康熙证明她?的?能力。 殚精竭虑之下?,钮祜禄贵妃的?身?子慢慢垮了,在病榻上缠绵了一些时期,终于还是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钮祜禄贵妃的?离开,让宫中局势又是一变。尽管佟佳一族在佟佳皇后薨逝后,没两年?又送了一个女?儿进?来,但新入宫的?佟佳氏,分位不过?是贵人而已,就算康熙看在母族的?情分上,给了她?妃级的?待遇,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此时宫中高位妃嫔,只有云珠等四?妃,在没了份位高于诸人的?贵妃和皇贵妃后,宫务终究还是落在了四?妃手?中,其中,云珠掌管宫务日久,深得康熙的?信任,顺理成章的?握住了大半宫权。 自此以后,云珠名正言顺的?成了后宫的?掌权者,再不是替谁收拾烂摊子的?存在。 谥号为?温僖的?钮祜禄贵妃在十一月去世,没多久就是新年?。对于清宫而言,新年?是最重要不过?的?日子,辞旧迎新,开始新的?一岁。 温僖贵妃的?离去,给宫中添了一层阴霾,但毕竟康熙没有追封她?为?皇后,皇后和贵妃,在丧事仪制上相?差颇多,若是皇后在十一月里薨逝,这个年?谁也别想过?好?,都要披麻戴孝的?在皇后的?灵前守着,但换成贵妃,却仍然能正常庆祝新年?,不过?是场面?不要过?于铺张罢了。 云珠正式接过?宫务后,面?临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年?节准备。 在宫中这么多年?,云珠对宫中的?新年?自不陌生,更别提云珠还亲自操持过?新年?事宜,面?对着这近在咫尺的?日子,云珠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从腊八开始,事情桩桩件件,却也没有出丝毫差错。 除夕夜里,乾清宫家宴。 偌大的?乾清宫被爱新觉罗家的?人坐满,康熙白日里已经宴请过?了宗亲和重臣,此时乾清宫中,坐着的?是康熙的?妃嫔和子孙。 康熙奉皇太后坐在最上首的?位置。 紧挨着的?,是云珠她?们四?妃,大福晋坐在惠妃身?后伺候,再远点,后宫妃嫔们按着份位依次落座,先是有子女?的?嫔妃,再是有宠但无子女?的?嫔妃,至于那些无宠无子的?,坐着的?便是边角的?位置,只能遥遥看见?前方的?璀璨。 在乾清宫的?另一侧,坐着的?则是康熙的?子女?们。 皇太子胤礽坐在第一列,他的?身?后,是由乳母抱着的?大皇孙,在皇太子之后,胤禵等阿哥们按年?龄次序而坐。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16节 烟花绽放在夜空,在这火树银花之中,康熙抬起酒,一饮而尽。 酒在案上放着的?时间已经过?久,温热的?酒变得冰凉,冷酒入了肺腑,泛起的?苦涩反入喉间,康熙环视四?周,看着身?旁空荡荡的?椅子,和他从年?少时走过?来的?人,仁孝、孝昭、孝懿,温僖,都已经先一步离他远去,而仍陪伴着他的?四?妃,眼角眉梢,也已经见?到了岁月的?痕迹,就连岁数最小的?宜妃,保养得宜的?脸上也不复是当年?少女?的?模样。 再看向另一边,太子家的?长子已经出生,这是帝王之家的?第一个孙辈,长孙的?分量,在任何?人家都不可小觑,康熙在为?爱新觉罗家后继有人欣喜之时,被他苦苦抑制的?内心深处,猛兽在咆哮着,孙辈的?出生不断的?提醒着他,已不再是少年?。 望着年?轻气盛、意气昂扬的?儿子们,康熙内心的?阴暗几乎要压抑不住,最后眼尾的?余光,瞧见?被乳母抱着,坐在最后的?小儿子胤禑,康熙才重回自信,柔和的?目光看向从江南带回来的?王氏。 王氏刚出月子,作为?南边带回来的?人,她?家世不显,位份不高,纵使有着康熙的?宠爱,又刚生下?孩子,位置也不如何?显眼,康熙寻觅的?目光被无数妃子们看到,那等年?轻的?,对王氏嫉妒的?咬牙切齿。 反倒是那些年?岁大些的?,位份高些的?妃子,没什么反应。 宫女?给云珠新上了壶温热的?酒,云珠挥退宫女?,亲自挽起袖子,斟入杯中,就着漫天的?烟花,自在地品上一杯,至于康熙的?目光被谁吸引,此等良辰美景,何?需想这等扫兴之事? 别说云珠,就连年?轻时最爱拈酸吃醋的?宜妃,都只淡然一笑,吩咐着宫女?照看好?小阿哥,都要做玛嬷的?人了,犯不着为?了这些事动气。 就这样,在宫中份位最高的?四?妃不以为?意,份位低的?人在意也无用?的?情况下?,江南来的?王氏,一跃而上,成为?康熙的?新宠,在康熙三十四?年?,皇太子娶太子妃后不久,王氏又传出有孕的?消息,这消息如同为?康熙注入了新的?活力,将他对年?龄的?惶恐驱散,若非王氏出身?有瑕疵,康熙早便将她?封上嫔位,而非像如今一般,虽然赏赐不少,但到底没有正经份位。 但,康熙对王氏如何?宠爱,如何?赏赐,这些事情半点也激不起云珠她?们的?不忿。 康熙三十四?年?冬,康熙下?令,筹备军粮,欲要再次亲征噶尔丹。和康熙二十九年?的?亲征不同,康熙此次亲征,大手?一挥,将他认为?已经长大的?儿子,除了皇太子留在京中监国,其余几人,从大阿哥到八阿哥,全部提溜上了战场。 康熙在后宫的?位份上,堪称理智到了冷酷的?地步,此时后宫中有名有姓,能有个正经位份的?妃子们,基本上都有着生育之功,这次被康熙拎去前线的?几个阿哥,几人的?额娘便将四?妃全部囊括,更别说云珠,膝下?还有两个儿子上了战场。 在儿子要上前线这等大事面?前,康熙多宠幸了谁几天,已经无人在意。 大阿哥上过?一次战场,甭提他在战场上表现如何?,毕竟有了经验,惠妃尚且没有那么慌张,对于前线事情大阿哥心中有数,无需她?操心,至于行礼收拾,更是有着大福晋操心,在四?妃当中,惠妃堪称是最轻松的?一人。 她?所遇见?的?,无非是被觉禅氏求到眼前,让大阿哥对八阿哥多关照几分。 和惠妃的?一身?轻松不同,荣妃和宜妃都恨不得将宫中翻过?去,唯恐收拾少了东西,让三阿哥和五阿哥路上不舒服,特别是宜妃,五阿哥从小就在皇太后宫中长大,路途行礼皇太后全为?她?准备了一份,宜妃更是卯着劲的?查漏补缺,唯恐冷了五阿哥的?心,就连九阿哥和十一阿哥,都放在了一旁。 但她?们再忙乱,也比不上永和宫。 不算上受了戴佳氏所托,需要关照几分的?七阿哥,云珠也有两个亲生儿子,四?阿哥胤禛和六阿哥胤祚要上战场。 胤禛生于康熙十七年?,此时只有十八岁,而胤祚生于康熙十九年?,此时才十六岁,放在以后,还是孩子的?年?龄,在此时,却已经要上战场杀敌。 这由不得云珠不担心。 和所有担忧孩子出远门的?家长一样,云珠事无巨细地吩咐着。甚至由于云珠的?不赞同,胤禛和胤祚身?旁都没有房中人服侍,衣物这些本该是枕边人操持的?事情,也都需要云珠费心整理。 处理宫务游刃有余的?德妃,面?对着要上战场的?儿子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手?足无措,心慌意乱。 康熙来到永和宫时,见?到的?便是不复镇定,担忧不已的?云珠,这和以前截然不同,眉眼都被愁色笼罩,忧愁而脆弱。 “万岁爷。”瞧见?康熙的?身?影,云珠眨眨眼,尽力露出笑容,然而这份笑容却依然带着哀愁,看着便恨不得将这抹笑容的?主人捧在手?心呵护,用?力抹去她?的?忧郁。 康熙负着手?,和云珠闲聊着,然而和往常到永和宫感觉到放松、惬意不同,云珠的?眉间的?郁色一直未消,尽管行事说话还是妥帖周到,但在不经意间,总会叹息出声,这让康熙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这么舍不得胤禛和胤祚去战场?”康熙皱着眉,到底还是不舍得云珠这般忧愁,思索片刻,他沉声说道:“要不,这次便不让胤祚去了,也省了你一份担心?” 康熙说出此话,倒也不是全然的?色令智昏,到底其他妃子都只有一个儿子上战场,虽说对于皇子阿哥们,将士们都会保护地严严实实,但刀剑无眼,到底还是有意外的?可能,倘若云珠真的?两个儿子都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情,这份打击,绝不是云珠能够承受得了的?。 “万岁爷何?出此言?”没想到云珠却正色拒绝了:“臣妾虽然是深宫妇人,却也只孩子终究是雄鹰,总有一日要飞向天空的?道理,我又如何?能因为?自己的?担心,而将胤祚束缚在宫内?” “你不担心吗?”康熙自来到永和宫后,心里数了数,这短短一段时间,云珠失手?打翻了几次杯子,又被针扎了三四?次手?,更别说放在手?边的?东西满屋子寻找,全然是心神不宁的?模样。 康熙本以为?,他提出让胤祚留在宫中,能让云珠欢喜的?。 “担心,如何?不担心。”云珠苦涩地笑着,紧紧掐着手?心,笑着说道“胤祚从小便崇拜您,想向您一般,文武双全,既能提笔写诗,又能搭弓射虎,他一直渴望着做个大将军,臣妾如何?忍心拦着他。” 更何?况,排行前八的?皇子,除了皇太子监国以外,只让胤祚留在宫中,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日后胤祚在他们兄弟之间都要抬不起头?来,无论如何?,云珠都不会答应康熙这在她?看来,堪称昏了头?的?做法。 定定地望着云珠破碎的?笑容和倔强的?神色,康熙顿了顿,心愈发的?软:“你放心,朕会将胤祚带在身?边。” 不得不说,康熙的?承诺,确实安了云珠的?心。 对云珠而言,她?只知道四?阿哥是未来的?胜利者,还有一个和他不对付的?弟弟,但六阿哥从没有被提到过?,作为?下?一任帝王的?同母弟,不为?人所知大概率是夭折,胤祚从出生起身?子便弱,云珠操了多少的?心,才让胤祚健健康康地长到这个岁数,突然听见?说胤祚要上战场,云珠那颗心,恨不得蹦出胸口,唯恐胤祚折在与准噶尔一役里。 但康熙承诺了,会将胤祚带在身?旁,帝王身?边的?护卫何?等严密,如若胤祚在御帐中还能遇险,那他在其他地方,遇见?的?风险必然更大。 心中稍稍踏实下?来的?云珠,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起胤禛和胤祚的?行礼,云珠面?上一直是镇定的?模样,然而眼底的?担忧,却是无论他们如何?安抚也无法消除的?,现在瞧着云珠终于定下?神来,恢复正常,这让来永和宫请安的?两人也松了口气,就这样,康熙三十四?年?的?新年?,在即将动兵的?紧张中草草过?去。 康熙三十五年?正月,康熙正式下?诏,亲征噶尔丹,二月,康熙再次下?旨,亲征期间由皇太子监国,期间朝中一应事物,全部由皇太子处置。 在准噶尔的?不断骚扰下?,清朝厉兵秣马这么些年?,终于,再次对准噶尔宣战。 在正式接到启行的?旨意后,胤禛和胤祚来到永和宫,向云珠辞行。 “额娘。”胤禛和胤祚身?披战甲,对着云珠重重磕头?:“额娘。” 云珠望着英姿勃发的?儿子,忍住内心的?不舍,只笑着说道:“你们在外面?都要好?好?的?,额娘在京中等你们回来。” “额娘,您放心,儿子会照顾好?六弟。”胤禛眼中跃动着火焰,无比认真地允诺,胤禛知道,六弟身?子弱,额娘最为?担心,胤禛愿意为?云珠分忧。 云珠愕然,还不等她?说什么,胤祚便蹦得老高:“四?哥您可别小瞧人,我才不用?你照顾呢,说不准还要我照顾你。” 说着,胤祚又冲云珠拍着胸脯:“额娘,您便等着吧,儿子一定能立功。” 见?着胤祚的?跳脱,云珠失笑,她?戳着胤祚的?额头?:“你就不能学几分你四?哥的?稳重吗?还什么立功,你能平平安安的?,我都要叫声阿弥陀佛了。”被胤祚的?嬉皮笑脸一闹,云珠满心的?忧愁到底害死减了几分。 转向沉默着看着胤祚闹腾的?胤禛,云珠正色道:“胤禛,你在额娘心中,也一样的?重要,出门在外,最重要的?,便是要好?好?地顾好?自己。” 云珠关心的?话如同春风,吹拂进?了胤禛的?心中,他心中一直隐隐存在的?一个心结,在云珠的?轻言细语中,被全部化解,就连疙瘩都不存在。 “更何?况。”云珠又想起什么,露出打趣笑容:“乌拉那拉家的?小姑娘,还等着你回来成亲呢,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随着皇太子大婚,康熙将几个儿子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太子妃石氏父亲石文炳,为?和硕额驸石华善长子,出自于正白旗瓜尔佳氏,康熙二十八年?任福州将军,为?康熙的?心腹重臣,尽管康熙三十三年?,石文炳去世于赴任途中,但太子妃的?地位,也绝对不容小觑。 也不知康熙是出于心疼儿子,还是要与太子妃制衡,在康熙三十四?年?的?选秀里,康熙将都统彭春之女?董鄂氏指婚给三阿哥胤祉。 而到了胤禛,康熙却没有如胤祉一般的?独断,将四?福晋人选交给了云珠,云珠在询问了胤禛的?喜好?后,在各家贵女?中仔细挑选,选出性子最为?稳重的?,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喇那拉氏作为?未来的?四?福晋。 到底是少年?人,被打趣到未来的?福晋,胤禛再如何?稳重,到底还是被胤祚在一旁发出怪声,打趣地面?红耳赤,他拱着手?,连连讨饶:“额娘,儿子会小心的?。” 永和宫中沉闷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下?来。 云珠强忍着担心,轻松的?笑着,目送两个儿子往战场而去,正如云珠所言,太空才是雄鹰的?世界。 清朝十万大军,分三路向准噶尔出击,康熙亲率中路大军,从独石口走;东路将领是黑龙江将军萨布素,从兴安岭往西而去;西路由抚远大将军费扬古、振武将军孙思克分别由归化、宁夏而行。 值得一提的?是,此抚远大将军费扬古,是孝敬献皇后的?弟弟,董鄂费扬古,并非四?福晋的?父亲,乌喇那拉费扬古。 五月,康熙率领的?中路军率先抵达了克鲁伦河,逼近准噶尔丹,许是吃了大阿哥之前的?教训,知道一般的?臣子镇不住这些龙子凤孙们,康熙索性将皇子们全部拘在中路,随着御驾而行,至于胤祚,康熙更是牢牢记得对云珠的?承诺,将他留在御帐中,随同处理军机大事。 已经随着康熙亲征过?一次的?大阿哥,再次被寄予厚望,和内大臣索额图一道,领御营前锋营,参赞军机。 待东路和西路也到达指定地点后,清军和准噶尔的?战役打响,经三路厮杀,噶尔丹之妻阿努可敦被击毙,噶尔丹只带了几十名骑兵脱逃,清兵大胜而归。 对于随同出征的?阿哥们,康熙龙龙心大悦,论功行赏,很是大方,人人喜笑颜开,唯有一人,如坠冰窖。 第164章 心思 康熙亲征,离京数月,前?线战况瞬息万变,离京城距离更是遥远,若京中?事宜再如南巡一般,快马加鞭将折子送去前?线,待康熙处理?,很容易误了?正经事。 皇太子胤礽已经大婚,在世人的眼中便已经是长大成人,作为大清朝的帝王,理?智上康熙知道?,必须好好培养皇太子,故在?出发?之前?,康熙特意晓谕众臣,亲征期间,朝中?由皇太子监国,一应事宜,全权由皇太子处理。 在和噶尔丹交战的时候,康熙遥遥地,对京中?局势很是担心,皇太子到底年轻,能不能处置好朝中?大事,还是未知,也不知胤礽在京中是否焦头烂额。 带着这样的担心,康熙在?击败噶尔丹回京后,第一时间便将将太子监国期间处理?的奏折找出,仔细翻阅,又将朝中重臣召集到乾清宫,询问太子的监国表现。 查询询问后,康熙当晚便到了?永和宫。 此时云珠正抓着胤禛和胤祚不放,在?细细询问着他们在?战场上的情?况,唯恐谁病了?或者受伤了?掩瞒不报。永和宫里其他孩子们也围成一圈,担忧地看着四哥和六个。就连雅利奇,云珠也使人将她?从皇太后宫中?接回来,和刚从生死线上回来的兄弟们联络感情?。 “额娘,儿子和四哥真的没事,一直在?皇阿玛的中?军帐中?,将军们对我们也很关照。”胤禛素来沉默寡言,在?回过云珠的问话后,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笑着看胤祚被?一群人围攻。 “别给?我打马虎眼,到底什么情?况,仔仔细细和我说一遍。”云珠知问胤禛也问不出什么细节,只戳着胤祚的额头,让他老实交代。 胤祚苦着脸看了?眼胤禛,见到他微不可察地点头后,手舞足蹈地向额娘和弟妹们讲述起和噶尔丹一战的经历。 听得人惊叫连连,胤祥和胤祯靠在?一起,眼中?满是崇拜的光芒,缠着胤祚再多?说一些。 “六个,还有呢?”胤祯到底是胤祚一母同胞的兄弟,不敢缠着冷面四哥,但对着活泼的六哥,他缠上就不愿意撒手:“您多?说点,明日去?尚书房,我要告诉九哥十哥十二哥!” 胤祥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胤祚。 云珠失笑,原来胤祯问得:“你五哥也去?了?前?线,现在?九阿哥估计也和你一样,缠着五阿哥在?说这些事呢,你可没法向他们炫耀。” “才不是炫耀。”胤祯手握成拳头,脸涨得通红:“额娘,长大后我也要上战场。” 纵使有一丝炫耀的心,但更?多?的,还是胤祯将胤祚讲述中?的将军想象成自?己,于千军万马之中?纵横。 这些孩子,一个个都?是翱翔于天空的雄鹰,不是云珠担心就能止住志向的,她?笑眯眯地看着胤祯:“额娘等着胤祯长大的那一天。” “额娘,您且等着,我日后一定是大将军!”胤祯雄心壮志,立下远大目标。 “好!不愧是我爱新觉罗家的阿哥!”正好听见胤祯尾音的康熙,抚掌大笑,将从乾清宫中?带出的复杂情?绪压抑下来。 “皇阿玛!”围成一圈的小十个阿哥格格们,忙在?胤禛的带领下,给?康熙行礼,除了?胤禛和胤祚,其他人都?几个月未见到康熙,都?孺慕地望着。 看着这一个个亲近又尊崇的眼神,康熙阴郁的心情?好转许多?,他笑着和阿哥、格格们聊上几句,才让乳母将意犹未尽的孩子们带下去?,和云珠说起正事。 康熙回宫之后,只去?宁寿宫请了?安,随后便从乾清宫直奔永和宫,甚者都?没有歇息一天。 舟车劳顿之下,云珠猜测,康熙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交代她?去?完成,才会如此行事。 果然,待阿哥、格格们退下后,康熙问了?几句云珠宫中?事宜,便向云珠吩咐道?:“太子妃是个好的,你明日在?库房里挑些东西,赐给?毓庆宫。” 听了?康熙的吩咐,云珠心念电转,迅速思索起来。 康熙之所以如此吩咐,自?是有他的道?理?,他之前?在?乾清宫里翻阅奏折,召见大臣,询问皇太子监国之时的表现吗,无论从奏折里,还是从众臣口中?,康熙看到的都?是一个表现完美的皇太子,作为帝国的继承人,胤礽举重若轻地将朝中?事情?处理?地井井有条,完全没有康熙在?蒙古时担心的,太子被?众臣牵制,或者稀里糊涂在?政事上出错的情?景。 康熙本?以为他会很欣慰于太子的独当一面,但事实上,他内心深处,是皇权被?染指的不悦,是他垂垂老矣,而太子如日中?天的威胁。但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康熙用理?智死死地将之压入心底,面上表现出的,依然是对皇太子的宠爱有加,不但给?皇太子本?人赐去?金银,还特意到了?永和宫吩咐云珠,为太子妃送去?赏赐。 这番考量,康熙没有对云珠细说,他只轻描淡写说道?:“太子监国辛苦了?,太子妃做得也很不错。” “万岁爷。”云珠面露难色:“臣妾为太子妃送赏,未免僭越了?。”毕竟,太子是储君,云珠只是妃子,在?太子面前?充当长辈,身份上多?少有点不够。 “有什么僭越?”康熙撩起眼皮,冷淡地说道?:“你是太子和太子妃的母妃,任他们是何人,也得对你尊敬。” 这神情?,却全然不像是康熙说的,心疼太子监国辛苦,而给?毓庆宫赏赐的模样。 康熙内心的矛盾,云珠隐隐也能猜到几分,但这种隐秘的心思,云珠就算猜到了?也绝不会表露出来,她?只笑着应了?,吩咐秋菊开库房取东西。 夜已深,康熙懒得再回乾清宫,当晚便歇在?了?永和宫。 月色如许,银练如霜,在?流光之下,康熙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事重重。 云珠安静地闭着眼睛,恍若未觉。 康熙内心矛盾重重,这让他的行为也格外矛盾,一方面大肆给?太子和太子妃赏赐珍宝,以示恩宠,奇珍异宝如流水一般送去?毓庆宫,就连太子的两个儿子也没有漏下,天南海北的稀罕玩意儿全进了?毓庆宫,就连乾清宫里都?没有这么多?的珍宝;另一方面,在?朝政上,康熙又将太子全部架空,不仅将他的权利全部收回,就连议事上,也不给?太子发?言的几乎,每日里太子上朝,便如同背景板一般,和监国时候的意气风发?,截然相反。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17节 这让太子惶惶然不知所以。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让皇阿玛如此不喜,为了?改变这个局面,他频频召见索额图,和他复盘监国的政令,再三确认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这让太子更?加不解,一心想着在?康熙面前?更?好地表现,然而他表现地越好,康熙越冷淡。 这份冷板凳,太子一坐就坐到了?康熙三十六年。 正月,哈密回部擒获噶尔丹之子塞卜腾巴尔珠,献给?大清,康熙大悦,下诏二月亲征,仍如康熙三十五年那次一般,皇太子监国,大阿哥至八阿哥全部随康熙亲征。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云珠不是第一次送胤禛和胤祚上战场,该担心的还是担心,但总体?来看,还是熟练许多?。 更?何况,这次康熙在?前?头亲征的时候,宫中?热闹也不少,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均到了?成亲的年纪,康熙离开前?吩咐着,在?宫中?再开选秀,各个阿哥额娘们先选着,等他从准噶尔回来再最后拍板。 此外,这几个阿哥成亲之后,宫中?乾西五所地方就不够住了?,康熙早便吩咐着内务府和工部,给?除太子外的成亲的阿哥们修建府邸,但这些阿哥们都?被?康熙提溜去?了?前?线,府邸修建情?况,到底也得由他们额娘们操心着。 手头有事情?要做的时候,时间好似过得格外快。 在?宫务,选秀以及府邸的几重事情?之下,云珠感觉好像还没多?久,她?便收到了?大将军费扬古大败准噶尔,噶尔丹饮药自?尽,康熙回京的消息,此时,已是六月。 离开时的漫天冰雪早已融化,夏日的太阳炙烤着回京的队伍,然而太阳再热,也热不过他们心中?的火热。 此一役,彻底将野心勃勃的噶尔丹击败,升官发?财在?前?方等着出征将士们,就连胤禛,在?见到夹道?欢迎的百姓时,平日里冷静的脸上,也露出笑意。 更?别说胤祚了?,他早已知道?,这次回京之后,便要成亲。 少年人慕少艾,在?胤禛成亲的时候他就很好奇,很期盼自?己的亲事,洞房花烛夜,升官进爵时,是何等美事。 没等多?久,康熙回京之后,在?赏赐了?征战将士之后,便立时进行了?选秀的亲阅。 和内务府小选不同,这次选秀主要是为了?给?阿哥们选正福晋,能走到最后一步的,无一不是满族大姓的格格们,家世教养无一不是上乘,康熙阅过之后,给?胤祺定下他塔喇氏,胤祚定下富察家的格格,已经重新认回康熙一支的胤祐,定下那喇家的格格。 就连康熙自?己,也收了?一个瓜尔佳氏的格格入了?后宫。 这结果一出,前?朝后宫,都?喜气洋洋。就不说康熙后宫隔了?多?少年后,终于进了?一个满族大姓的格格,三个阿哥同年娶妻,声势也不会小了?去?,新晋和皇家成了?姻亲的人,更?是得意的走路带风。 云珠更?是忙得焦头烂额,又要准备瓜尔佳氏的入宫,又要盯着胤禛和胤祚的府邸进展,最重要的还要操持胤祚的婚事,真真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个人使,这真是痛并快乐着。 好在?,胤禛默不作声地接过了?修葺两人府邸的工作,这让云珠很是松了?口气。 整个宫中?,唯一没被?喜意感染的,唯有毓庆宫。 第165章 父子 回到宫中的康熙,又听了满耳朵的太子贤明之语,和康熙三十五年那?次不同,噶尔丹已?经饮药自尽,三藩、台湾、准噶尔,康熙的这三个心腹大患已?经解决,再发生严重到需要他亲征的事情基本没有,康熙无需再顾虑着朝堂的稳定,太子的心情,听了满朝重臣对太子的交口称赞后?,又没有了外部掣肘,康熙心中的猛兽,终于脱笼而出。 对太子的忌惮达到顶底的康熙,对于太子再也不事事关心,时时询问,反而对他格外的冷淡,随着康熙出征的阿哥们,从?前线回京后?,康熙大手一挥,令已?经成婚的阿哥全部上朝听政,并给了每个人差事,就?连腿脚不便,刚认回来的胤祐,都不例外,唯有皇太子,监国的权利被?康熙收回后?,在朝堂上简直就成了背景板,被?康熙冷遇。 这份冷待,较之康熙三十五年更加明显,胤礽在面见康熙时,抬眼间偶尔能从?康熙的眼间见到一闪而逝的冷芒,这让胤礽惶恐不已?。 皇太子极力压制住心中的惊惶,招来太傅询问,然?而太子的太傅们,都是当世大儒,和他说的全是君臣父子一套,甚至对于太子竟然对康熙有着疑虑一事大惊失色,忙不迭地?劝谏。 “退下吧。”胤礽挥退了太傅们,也知道这段对话?必然?会传到康熙耳朵中,他倾颓在宽大的椅子上?,挣扎许久,终于命人出宫,去赫舍里家将索额图召进宫中。 毓庆宫离乾清宫很近,太子几乎是住在康熙眼皮子底下,每日的一言一行都有专人报给康熙,太子召见索额图一事,自然?也传到了康熙耳中。 “万岁爷?”梁九功为太子捏了一把冷汗,提心吊胆的问着。 “哼,就?让索额图进宫,看看朕的好儿子,好臣子要说些什么。”康熙意?味不明的冷哼着。 有了康熙的点头,索额图畅通无阻的入了毓庆宫。 “舅父,你终于来了。”皇太子好似见到了救命稻草,几步迎了上?去,眼珠子亮的吓人。 “太子殿下折煞老臣了。”索额图躬身,先给皇太子行过礼,随后?才望着胡子拉碴的胤礽,担心不已?:“太子殿下,可是发生何事?若太子不弃,老臣愿意?为您参详。” 作为赫舍里家的人,索额图和太子天然?便是利益共同体,虽然?因为康熙的不喜,索额图在朝堂上?已?经逐渐边缘,但?对于胤礽,他是全心全意?地?想着他好,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只要太子能够顺利继位,赫舍里家很快就?能翻身。 “舅父,我找你正是为了此?事。”胤礽在信任的舅父面前,将在外人面前勉力维持的体面镇定都撕掉,和他仔仔细细地?描述起这些时日,康熙对他的冷待。 索额图已?经被?边缘许久,天家父子间隐秘的冲突他无从?窥视,听着胤礽将桩桩件件的事情道出,索额图的心也越来越凉。 和胤礽对着康熙还有对父亲的仰慕不同,作为旁观者,索额图清晰地?看到了康熙深深的忌惮,不由长叹出声,到底还是少了额娘在宫中斡旋,虽然?皇权面前,赫舍里皇后?能做的事情有限,但?最少能有个人时不时的说上?几句太子的好话?,让太子不至于如此?孤立无援。 但?事已?至此?,只能尽力寻找破局之法。 听了索额图的叹气,太子更加慌乱:“舅父,皇阿玛到底是为什么?” 索额图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见宫人全部被?挥退,偌大的殿中仅他和太子两人,作为一根绳上?的蚂蚱,索额图自不能欺瞒于太子,他凑近太子的耳朵,微不可闻的说了:“子强父弱,心中忌惮”几字。 太子倒退几步,跌入宽大的椅子之中,神色颓然?。 索额图的话?,将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揭开,对他而言,康熙还是那?个在他生病时彻夜不眠守着的皇阿玛,还是那?个将最好的东西给他,唯恐他吃了亏的皇阿玛,还是那?个会带着他出游,手把手教他治国理政的皇阿玛。 胤礽一直努力的做好每一件事,学习满文汉话?,文治武功,在朝堂上?对大臣礼贤下士,在后?宫中对皇太后?孝顺有加,他尽力将每一件事情都做的尽善尽美,没想到就?因为这样,居然?招致康熙的猜忌,父子之间,何至于此?。 然?而胤礽知道,索额图说的话?,无论他如何不愿承认,也是正确的。 胤礽从?来没有想到,原来,不出差错,就?是最大的差错。 “舅父,我该如何是好?”胤礽到底是皇太子,情感受到如此?大的冲击后?,很快将心情收拾,他紧紧抓着索额图苍老的手,仔仔细细不愿意?漏过一个字。 索额图叹息一声:“太子爷,现如今唯有两计。” “快说!”胤礽听了尚有办法,忍不住催促。 索尔图摸着他的胡子,轻声说道:“第一计,便是效仿华阳夫人之事。” 华阳夫人,胤礽熟读经史,华阳夫人这人他自不陌生。华阳夫人是秦孝文王嬴柱的王后?,由于一直无子,吕不韦送重金游说,收子楚为嗣子,最后?果然?子楚得到秦王之位。 “你是说让后?宫的哪位母妃帮我?”胤礽摸着胡茬,陷入思索,很快便将这可能否决:“赫舍里家的姨母们,在宫中并不得宠,连皇阿玛面都见不上?几面,更不用说为我说话?了。” “至于那?几位母妃。”胤礽冷笑?:“惠荣宜德,谁没有亲儿子,我那?些兄弟们恨不得从?我身上?撕下一片肉来,还能指望她们帮我?” “新入宫的佟佳氏,倒是既有身份,又有情分?,还无子,可是作为皇阿玛的母族,佟佳氏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她又有什么必要掺和进这摊子事来。” “更何况,皇阿玛这些年,对汉女?格外喜爱,宫中最得他欢心的,是那?个从?苏州带回来的王氏,要让我讨好王氏,她配吗!” 纵使处境再糟糕,胤礽身为皇太子的骄傲还在。 宫中之事,外人素来知之甚少,索额图也没想到现如今后?宫中是如此?模样,他皱眉凝神,在胤礽不断的催促下,从?牙关里吐出几个字:“太子也不妨想想汉相?萧何。” 萧何,何许人也,汉初重臣,陪着刘邦打天下的开国功臣,为了打消刘邦的疑心,不惜做出贱价购买百姓田地?的事情以自污吗,从?而保全自身。 索额图不敢之言的言下之意?,胤礽听得明白。 胤礽如遭雷击,浑浑噩噩:“舅父,我知道了!” 索额图不忍的看着皇太子,但?在帝王已?经心生忌惮的情况下,太子不能再天真了。 索额图回宫之后?,太子一个人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看着窗户外四四方方的天,一寸一寸暗了下来,最终被?黑沉的夜色吞噬。 太子那?天到底想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只不过,没多久毓庆宫便传出消息,太子对膳房人花喇、额楚、哈哈珠子德住、查房人雅头等人极尽宠爱。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康熙正在永和宫里,和云珠聊着恪靖的婚事。 大破准噶尔之后?,康熙意?气风发,上?一次如此?得意?还是收回台湾之时,对于帝王而言,拓土开疆是对他们最高的赞赏,回到京城的康熙,还想着狼居胥山上?那?苍凉的风。 在将郭络罗氏的女?儿和硕恪靖公主赐婚给喀尔喀后?,这个被?准噶尔追击的无还手之力的部落,终于被?安抚下来,大清的帝王愿意?将珍贵的公主嫁入土谢图汗部落,这意?味着他们部落不会随意?被?大清舍弃,至于被?赐婚的多罗郡王敦多布多尔济,更是对恪靖公主尊崇不已?。 恪靖公主的车架随着敦多布多尔济走向了遥远的漠北,从?此?一去万里,远离亲人。 在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中,云珠不可谓不着急,恪靖已?经嫁人,下一个要嫁人的便是她的乌希那?,尽管多年前康熙曾经答应过她,会将乌希那?留在京中,但?赐婚的旨意?一日未下,云珠心就?一日不能放下。 正当云珠斟酌着,想和康熙提一提乌希那?择婿一事时,梁九功将密折送给康熙。 兹事体大,太子突然?对宦官宠爱有加,实?在是有悖人伦,被?康熙派去伺候太子的宫人,半点也不敢请示,连忙写了急件报给康熙。 康熙对太子还是有着感情,一见事关太子,之前商议的事情全被?他抛诸脑后?,直接撕开信封,打开折子,迅速浏览起来。 折子不厚,云珠透过纸背,隐隐看见就?那?么几行字的内容,然?而短短几行字,康熙却看了又看,好半晌,才喘着粗气将这折子重重拍在桌上?。 “真是我的好儿子!真是我的好臣子!”不管康熙对胤礽如何忌惮,胤礽都是他亲手教导的儿子,是寄托了他最多希望的儿子。 对于被?众臣交口称赞的皇太子,康熙心中不虞,但?太子真做出了糊涂事,康熙顿时觉得明珠有瑕,更是暴怒,虽然?索额图到底和胤礽说了什么,由于声音太小,康熙不得而知,但?光凭见过索额图后?,太子就?荒唐起来,康熙自然?而然?的将这个事,算在索额图身上?。 好好的太子,就?是被?这些人带坏了。 “梁九功!”康熙暴怒的声音穿透了永和宫的屋顶。 梁九功连滚带爬地?走了进来:“万岁爷。” “你去,带人将那?些带坏了太子的小太监全抓了,都给朕处死!”震怒不已?的康熙,将帝王的生杀予夺表露殆尽。 “是!”宫人本就?命如草芥,在愤怒的帝王面前,谁也不敢为宫人求情,事关皇太子,康熙还用上?带坏两个字,其中内情,无人敢多言。 梁九功伺候康熙日久,知道他是动?了真怒,叠声应了便要往毓庆宫而去。 “等等。”梁九功的前脚已?经走出了永和宫的正殿,却听见康熙冷着声音叫停:“先别去。” 梁九功瞬间停住脚步,犹豫地?望着康熙,只见康熙原地?踱步几圈,不知想了什么,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说出的话?犹如浸在冰渣之中:“胤祺、胤祚、胤祐都要成亲,宫中不宜杀伐,先缓缓,再处置那?些人。” 梁九功依旧恭敬地?应了,又退了下去。 听了康熙的话?,云珠心中却冰凉一片。不是云珠妄自菲薄,但?在康熙心中,其他的所有儿子绑一块儿,都没有太子的分?量中,若康熙真的觉得那?几个人对太子而言不好,需要处置了去,康熙绝对不会由于其他儿子成亲而束手束脚。 康熙之前的暴怒并非作假,最后?止住处罚,也是真的,唯一的解释,便是太子的这个被?带坏的行为,在深层次里,符合了康熙的需求。 对于如珠似宝的太子,康熙都能如此?狠心,云珠看着他,只觉得格外陌生。 第166章 建府一二事 时光永远不会优待任何人,无论?权势如何彪炳,所有人一视同仁的逐渐老去,随着年龄的增加,大权在握的帝王身上的病痛慢慢增多,年轻时能够连续多日在猎场射虎,到现在从前线回来歇了很久才缓过劲来。 这让康熙不仅对皇太子格外忌惮,见着一个个长大成人的孩子,他在慈父之心外,更添了岁月匆匆的感慨。 对于胤祺、胤祚、胤祐的成亲事宜,干脆便当了甩手掌柜,直接交个几个阿哥的额娘操持。 先不提胤祺在皇太?后的宁寿宫长大,他的婚事皇太?后老人家必然会上心盯着的事,就只?说胤祺和胤祚两人的额娘,宜妃和德妃此时已经是后宫中份位最高之人,且都不是?会吃亏的主?,让她们?俩操持阿哥的婚事,康熙很是?放心。 而一直不怎么讨康熙欢心,额娘份位也不高的七阿哥胤祐,他的婚事被惠妃主?动跳出来接管了,至于惠妃愿意?为了胤祐张罗所图为何,是?盯上了空缺的贵妃宝座,还是?为了朝堂中锋芒毕露的大阿哥收敛人心,这事就见仁见智。 云珠也顾不上琢磨惠妃的目的。 和胤禛大婚的时候不同,胤禛大婚之前,还有准噶尔部落苟延残喘,所有人都知道,趁热打铁的另一场战役一触即发,莫说康熙,就连胤禛他本人大半的注意?力?都在准噶尔身上,再怎么准备,婚事也有着仓促的感觉。 而胤祚成亲时候,准噶尔已平,喀尔喀部落归顺,漠西蒙古再无威胁,在这天大的喜事下,康熙对于几个儿子,自是?大方,色色珍宝如流水般赏赐了出去,凡是?都求一个尽善尽美。 云珠为此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睁眼闭眼都在琢磨胤祚的成亲事宜,虽说云珠也带着乌希那和塔娜学?着,但那两人也是?半懂不懂的,帮不上多少?忙,还有云珠费心教她们?一遭。好?在胤禛的福晋乌喇呐喇氏是?个能干的,看?着温温柔柔的,但办事是?一把好?手,她在请安时注意?到了云珠眉间的愁色后,主?动提出帮她打打下手,在得了云珠的允许后,恨不得住在永和宫,时时侍奉着婆母。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18节 不得不说,乌喇呐喇氏的加入,确实帮云珠处理了许多事情。想到乌喇呐喇氏婚事匆匆,身怀六甲即将?临盆之时,胤禛随着康熙又上了战场,直到孩子都几个月大了胤禛才回到京中,这让云珠对这笑?得端庄的四福晋,心头有着丝丝愧疚。 望着恭谨有加的四福晋,云珠若有所思。 月儿从云间露出了脸,树叶在风声中婆娑作响,夏日的天黑的晚,天边的晚霞给紫禁城的黄瓦镀上温柔的光晕。 胤禛领着胤祚、胤祯从前头走来,此时已经是?康熙三十六年,云珠最小的儿子胤祯都入了尚书房学?习,尽管胤禛已经去前朝当差,但还是?有功夫盯着永和宫的几个弟弟。 “额娘。”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响起,云珠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眼带笑?意?的望着大门,乌希那和塔娜看?了一天各种?单子,早就累了,见着兄弟们?走了进来,激动地小跑着迎了上去。 乌喇呐喇氏瞧着打头的胤禛,微微红了脸颊。 云珠望着这些小儿女们?闹腾,眼中柔柔的全是?笑?意?,在让几人免礼后,云珠又让秋菊按着几人的口味上了点心。 胤禛还能持重,胤祚却是?瘫在了椅子上,单手捏着糕点,往嘴里塞去。 “都要娶媳妇的人了,还这幅惫懒模样。”云珠笑?着嗔了句。 “无论?儿子多大,在您面前都是?孩子!”胤祚理直气?壮说着,这让云珠眼中笑?意?更浓。胤祚出生时身子便弱,云珠一颗心都只?求着这儿子能够顺利长大,对他难免纵容了些。 莫说云珠,就连胤禛,对着这个隔三岔五便病上一遭,但又格外贴心的六弟,也是?护得不行。 见着云珠又要对胤祚说教,胤禛轻咳几声,转开话题:“额娘,今日里工部的大人给儿子送了府邸的图样。” 乾西五所房子日窄,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正拖家带口住在宫中,年幼的阿哥一个个的也到了进学?的年龄,不得不几个人一个院子,再没有之前宽敞模样。 此时乾西五所里,五六七三个即将?成亲的阿哥,也分了开来,一人分到了一个院子,至于年岁更小的,胤禩、胤禟、胤?一院,十一阿哥在康熙三十五年夭折,空下的院子给胤祹、胤祥、胤祯住。 成家的阿哥们?出宫开府一事,已经迫在眉睫。 本来这事早就应该提上日程,但这两年里康熙的心思全在准噶尔之上,阿哥们?也一直随着康熙在外征战,尽管康熙已经下了旨,令内务府和工部先给阿哥们?准备着,但到底前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前头选址就拖拖拉拉的,好?半天才定下来。 还是?等到阿哥们?回了宫,挨挨挤挤的住了段日子,深感不便,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联手去求了求康熙,工部才加快进度,终于将?图样做了出来。 “哦?”云珠果然被胤禛的话语转移了注意?力?,她伸出手,接过胤禛递过来的大张宣纸,摊开在书桌上,仔仔细细地打量。 孩子们?绕着云珠围成了一圈,将?图纸遮挡地严严实实,胤禛是?他们?这些人中第一个出宫建府的,阿哥格格们?都好?奇不已,低着头凑得近近的打量,嘴中时不时发出赞叹的声音。 此时的胤禛尚无爵位,他的府邸并不能逾制,整个宅子和普通官员家没有什么区别,却也惹来了其他人的大呼小叫,毕竟,在这个年代,离开父母建府,意?味着是?彻底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这让几个年岁小的,看?得眼热不已。 至于乌喇呐喇氏,在见到阿哥和格格们?一拥而上之时,便自觉地停住了脚步,落在最后。 云珠环视一圈,在人群的末尾见到了乌喇呐喇氏的身影,她伸手敲了敲最跳脱的胤祚:“这么着急干什么,又不是?不给你看?。” 随即,云珠冲乌喇呐喇氏笑?着招手:“老四家的,快过来看?看?,你们?以后的屋子。” 乌喇呐喇氏不可置信地望着云珠,在云珠鼓励的眼神下,才犹豫的走上前来,其他孩子们?在云珠话刚出口之时,便给这嫂子让出了道路。 “额娘。”乌喇呐喇氏站在桌子前,不知所措地看?着云珠。 “这是?你要住的房子,主?人离那么远如何可以呢。”云珠温柔笑?着,握着乌喇呐喇氏手的力?度却不减,不容挣脱。 乌喇呐喇氏顺着云珠的力?道定在图册前,茫然的眼神望着那一条条的线条,慢慢变得热切起来,笑?意?从眼中流露,全是?对于未来生活的期盼。 “胤禛,你福晋是?个好?的,对我也孝顺,你无论?如何都要尊重她。”云珠退后一步,将?桌案前的空间让给乌喇呐喇氏,随后才对着随侍身侧的胤禛正色吩咐。 “是?,额娘,儿子心中明白。”胤禛恭顺地应了。 眼睛盯着图册,耳朵却一直竖着,等着云珠吩咐的乌喇呐喇氏,耳朵悄悄的红了。 对胤禛而言,乌喇呐喇氏是?皇阿玛和额娘亲自为他挑选的妻子,出身满族大姓,又是?个懂规矩的,还颇得额娘欢心,能在后宫替他尽孝,他没有理由不尊重这个发妻。 云珠点点头,眨眨眼,掩去眼中的复杂之色,云珠也不知道,胤禛和乌喇呐喇氏到底有没有爱情,毕竟感情这东西最不可琢磨。云珠能做的,不过是?在宫中一年又一年选秀的时候,不主?动给胤禛挑选侍妾或者侧福晋,给他们?两人时间和空间培养感情。 这也让四阿哥后宅之中,孩子数量最少?,迄今也只?一个弘晖而已。五阿哥胤祺和七阿哥胤祐,此时甚至还没有成亲,膝下已经有了子女,也不知五福晋和七福晋,嫁进来后作何感想。 想到这,云珠瞪着胤祚:“胤祚你也是?,没多久就要成亲了,你未来的福晋也是?个温婉贤淑、落落大方的人,你对她也好?一些。” 本来站在一旁看?着额娘对四哥训话的胤祚,没想到眨眼间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他忙忙讨饶:“额娘,我懂的,我懂的,我一定将?我福晋照顾地妥妥当当,绝对让她舒舒服服。” 见云珠还像说些什么,胤祚忙举起手,遥遥指着桌案上的图册:“四哥,日后我的府邸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 胤禛点头:“这是?工部按照阿哥的规格做出的设计图,如果六弟你出宫的时候还没有爵位,那府邸也是?这个模样。” 胤祚眼珠子一转:“四哥,我瞧着你这房子旁边还有好?大一块空地,我能住这儿吗?” 对胤祚而言,胤禛虽然比他没大多少?,但从小胤禛就护着他,以致于他对四哥的依赖格外的深。 见着胤祚这兴致勃勃地模样,云珠又瞪了一眼:“你说能就能了?你都多大人了,还要给你四哥添麻烦。” 对于胤祚,云珠是?心疼的,但她同样也心疼胤禛。尽管由于胤祚身体的原因,云珠在他身上多费了几番心思。但胤禛也是?她的儿子,更是?她的第一个儿子,云珠对胤禛的感情亦是?深厚。云珠从不认为胤禛年长几岁,便要一直关照着弟妹,胤禛也要过自己的生活,云珠无意?给大儿子添上负担。 “额娘,没事的,胤祚对我而言,不是?麻烦。”胤祚还未发声,胤禛先将?事情揽了下来:“胤祚要离我远了,我还不放心,能住在隔壁,正好?。” 胤祚得意?地哼哼:“额娘,您听见了吗?我才不会给四哥添麻烦,我明天就求皇阿玛将?我府邸造在那里。” 对于胤祚的跳脱,云珠总是?放不下心来,若是?胤禛不愿,云珠不会勉强,但胤禛愿意?看?着,云珠还是?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胤祚的背:“多大人了,还说风就是?雨的,也不怕弟弟妹妹笑?话。” 一直在旁边听着哥哥和额娘斗嘴的乌希那和塔娜,捂着嘴笑?了。 胤祯则对着胤祚扮了个鬼脸,在胤祚挽着袖子冲过来之时,躲在了塔娜身后,换来胤祚的哇哇大叫:“胤祯你出来。” 胤祯从塔娜背后探出个头,冲着胤祚吐了吐舌头,等到胤祚要抓,又缩回塔娜背后,瞧着最小妹妹那乖巧懂事的笑?容,胤祚到底将?胤祯放过。 望着闹成一团的儿子女儿,唯有胤禛还有个稳重的模样,云珠头疼的直扶额,这还是?孩子心性,怎么就要成亲了呢。 但,大概也只?有云珠会觉得胤祚还小,在外人面前,胤祚一直是?前途大好?的翩翩少?年郎模样。 毕竟,额娘总是?最后一个发现孩子长大的人。 第167章 贝勒 宫门大开,阖宫欢庆,喜悦的笑意弥漫在紫禁城的各个角落,在云珠的尽心筹备中,胤祚成亲的日子终于到来?。 长幼有?序,胤祺前一个月刚刚娶完福晋,次日请安,连万事不管的皇太?后,都破天荒的和五福晋说了几句,趁着?未尽的喜意,胤祚的成亲将康熙三十六年的喜事推向另一个?高峰。 此时宫中尚未有皇后,云珠已是份位最高之人,在胤祚的成亲礼上,尽管她未能和康熙并肩,但也斜侧着?坐着?主位,受了那一对新人的礼。 钦天监测算的吉日果然吉祥,这一日天朗气清,风也温柔,胤祚收敛起了跳脱模样,端正地跪拜天地,叩谢父母,随后才斯文地牵着新娶福晋的手,在仆从的簇拥下,往早已布置好?的新房走去,云珠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略带惆怅,更多的是为儿子长大成人而欣慰。 胤禛作为兄长,随着?往乾西五所而去,虽然?他私下里已经交代了乌喇呐喇氏,对新进门的弟妹关照上几分,但到底还是对胤祚不放心,去帮着?他招呼其?他兄弟。 而胤祯则是捂嘴笑着?,扯着?胤祥往新房钻去,趁着?年纪小去闹洞房。 云珠瞥见了胤祯的小动作,大喜日子不好?闹出什么事来?,唯恐人来?疯的胤祯失了分寸,侧过头吩咐着?乌希那:“额娘去乾西五所不太?方便,你领着?塔娜去那儿瞧瞧,看看老六媳妇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 乌希那屈膝行?礼,领命而去。 望着?落落大方的乌希那,云珠眼中全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那个?出身时只有?丁点大的女儿,出落成了大清朝的明珠,也到了要嫁人的年龄了。 想到这,云珠的眉头微不可?察的蹙起,她记得当年乌希那出生时康熙给过的承诺,会将她留在京城,但康熙是否愿意遵守承诺,尚未可?知。喀尔喀蒙古归附之后,康熙满心都是向他们施恩,郭络罗氏的女儿已经被嫁了过去,当得知女儿被康熙许到遥远的漠北蒙古时,郭络罗贵人瞬间就大病一场,就连外?甥胤祺成亲都不见露面?。 也不知这样嫁过去一个?格格,大清和喀尔喀的关系能否持续,若是康熙犹觉不够,还要再?将格格嫁过去,下一个?便是她的乌希那了。 云珠咬着?唇,想到这个?可?能就浑身发冷。 这些年里,她并没有?将乌希那培养成大家闺秀的模样,相?反,云珠一直鼓励乌希那立起来?,处置宫务的时候,也并不瞒着?乌希那,甚至会将表象之后错综复杂的关系条理分明的给乌希那捋清楚。 更?别提骑射,为了给乌希那调养,从小云珠就很注重让她运动,等到大点,更?是求了康熙,找来?女骑射师傅,教乌希那马背上功夫。 云珠有?自信,即使乌希那被康熙嫁去了蒙古,她也能过得很好?,最起码不会想不开郁郁寡欢,或者适应不了蒙古的生活而落下疾病。 但,作为额娘,在女儿的事情?上是没有?理智的,即使乌希那在蒙古也能闯出一片天来?,为人母的还是只希望她能好?好?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待着?,有?什么不开心的,能随时往宫中跑。 必须要找个?机会提醒万岁爷,为乌希那在京中择婿了。 云珠暗自下了决心,蹙起的眉头也慢慢舒展。 “别担心,儿子大了,总要离开的。”见云珠盯着?空荡荡的宫道一动不动,康熙拍拍云珠的手,淡淡安慰:“等他们一个?个?都出宫,最后也就只剩我们。”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对康熙而言,云珠也是陪他从青年时期一路走过来?的妃子,尽管宫中多了许多年轻妃子,但云珠在他心中,地位到底是不一样的,在爱欲之外?,还有?着?亲人般的依恋。 云珠知康熙误解了她的意思,也不反驳,只柔和地笑着?:“臣妾懂得。” 胤祚的婚事顺利办完,胤禛的府邸也初步有?了雏形,至于胤祯,在尚书房里和胤禟、胤礻我闹成一团,恨不能掀了尚书房的屋顶,一个?个?师傅看着?他们都吹胡子瞪眼,手指颤抖。 为了这,胤祯也不知挨了康熙多少教训,但屡教不改,许是因?为随着?康熙年岁增大,他内心也更?喜欢调皮有?活力的孩子,从没对胤祯等人下过狠手。 总之,胤禛、胤祚、胤祯三人的日子,暂时不需要云珠操心。 云珠的一颗心,现如今全落在几个?女儿身上。 雅利奇一直养在皇太?后的宁寿宫,她的婚事相?对而言是最不需要云珠操心的。就老太?太?溺爱孩子的那个?劲,第一个?就不会答应雅利奇离开京城,皇太?后离家数年,只能在梦中回到曾经的故乡,对于远嫁的心酸,没有?人比她更?明白。 只要皇太?后开了口,作为康熙在世?的唯一长辈,康熙绝不会驳了她的面?子。 塔娜年岁尚小,也未到嫁人的年龄,最需要操心的,就是乌希那了。 瞧着?亭亭玉立的女儿,云珠思索着?找个?恰当的时机,和康熙提提乌希那的婚事。 这个?时机,来?得猝不及防,也让云珠心碎神伤。 七阿哥胤祐成婚之后,康熙三十六年走向了尾声,这一年里喜事格外?多,宫里宫外?都是喜气洋洋,且不提新年的热闹,三月份的时候,乾清宫里新出的旨意,将喜意推向最高潮。 明黄色的圣旨被礼部大人展开,自胤褆以下,到八阿哥胤禩,除了皇太?子,全穿着?皇子朝服,恭敬跪在天地面?前?,聆听着?圣意。 告祭过天地之后,礼部尚书不紧不慢地念着?,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封多罗郡王,余下几个?阿哥封为多罗贝勒。 胤褆和胤祉听到这旨意,自是喜不自胜,胤禛短暂的愣了一瞬,很快收敛起脸上不自然?的神色,神情?淡然?。胤祚隔着?胤祺打量着?胤禛,唯恐四哥心中不快。毕竟大阿哥和三阿哥都封了郡王,到四哥,却只得一个?贝勒,胤祚知道胤禛是个?不愿意落人后的,年岁想近的几人,唯有?胤禛落了一筹,也不知他心中如何难过,胤祚在心里筹划着?,待会儿要给胤禛送些什么玩意儿,讨胤禛欢心。 见着?胤祚担心的眼神,胤禛冷厉的眼风扫过,示意胤祚不许走神,至于大阿哥和三阿哥封了郡王,他只得贝勒一事,胤禛咬着?牙,将不忿咽下。 “谢皇阿玛恩典。”在大阿哥的带领下,众阿哥们山呼万岁,叩谢皇恩。 礼部尚书站在上方,一眼便将几人的神色看遍,到底年纪还是不大,都少了些城府,大阿哥喜色中露着?对三阿哥的不满,三阿哥一副被天上掉馅饼砸到的欣喜若狂,四阿哥试图遮掩但没有?遮住的不甘,六阿哥眼底全然?的担心,八阿哥滴水不漏的笑容,都尽收眼底。 除了五阿哥和七阿哥,是纯然?的谢恩,其?他阿哥,心中都不是那么的纯粹。 更?别提,还有?站在一旁,阴着?脸望着?封王兄弟的皇太?子,礼部尚书都感觉背上凉飕飕的。 儿子太?多了,也不好?啊。见透世?情?的尚书大人,捋着?胡子叹了口气,随即又赶忙摇头,不敢揣测天家父子,毕竟,命只有?一条。 一个?册封,诸位阿哥心思各异,但总体来?看,还是愉快居多。 “前?些日子内务府说外?面?的府邸已经修好?了,可?以搬去住了,我说怎么向皇阿玛请旨要搬出去,他老人家让我等等,原来?是为了这个?。”大阿哥胤褆粗犷地笑着?:“还是皇阿玛为我们想得仔细,要真搬了,内务府再?去家里动来?动去,真是折腾。” 胤褆、胤祉和胤禛的府邸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但之前?只是按着?光头阿哥的身份修建,很多地方不能逾制,这时有?了爵位,内务府还得再?修整一番,才能让几个?阿哥搬进去。 这也是胤褆说出这番话的原因?。 几个?年少的弟弟,听了胤褆的话,纷纷对他道贺,就连皇太?子,都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几句恭贺的话语。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19节 “好?说,好?说!”胤褆志得意满的笑着?:“等我的郡王府修好?了,还请诸位赏光,去大哥那儿喝口水酒。” 胤禛悄悄地握住手,笑着?应了,胤禛的这番作态,更?让胤祚担心。 受了旨意,众人散去,胤禛和胤祚往永和宫走去。 “四哥,皇阿玛怎么可?以这样。”胤祚气鼓鼓的,在胤禛面?前?,还是那个?恣意跳脱,想什么说什么的少年人样子。 “噤声!”胤禛瞪了胤祚一眼:“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谁教你的,居然?敢说这等不敬之罪。” “我说的是事实”胤祚梗着?脖子不服,在胤禛的瞪视下,原本的理直气壮逐渐心虚,他高昂的头慢慢低下来?,嘟囔着?:“再?说了,这不是就在四哥你面?前?说说吗?” “谨言慎行?!”胤禛深吸一口气:“我的事我心里有?数,无需你操心,你过好?自己?的日子,让额娘和我少操点心就行?了。” “我哪里又让你们操心了。”胤祚不服气地嚷嚷着?,跟着?胤禛的脚步,往永和宫而去。 日头高高地挂在天边,在日光下,两道影子逐渐拉长,愈来?愈近。 永和宫里,云珠接到太?监的传信后,先是一愣,随即露出欣喜的笑容,再?吩咐着?小欢子跑一趟,给康熙送去新煲的汤后,又将四福晋和六福晋召了过来?,商议着?办个?家宴庆祝一番。 至于胤禛未能封上郡王一事,云珠一字未提。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对于胤禛的性子,云珠也是有?几分了解的,这儿子从小就不愿意落在他人之后,只比胤祉小一岁,封爵却低了一等,还不知他心中如何失落。 在这等情?况下,云珠只能恍若未察,欢欢喜喜的为胤禛办着?庆祝家宴,若过于在意这事,反而让胤禛心里更?过不去。 因?此,当胤禛拎着?胤祚走进永和宫的时候,见到的是喜气洋洋的宫人,每个?人见到他的第一句话都是:“给贝勒爷请安。” 等走进永和宫的正殿,只见额娘亦是满心欢喜地迎了上来?,眼神亮亮的:“可?算回来?了。” 随即笑容满面?地说道:“听到你们封了贝勒,我实在是太?高兴了,赶紧让人准备了一桌菜,都是你们爱吃的。” “是啊是啊,四哥六哥你们回来?的好?慢,额娘等你们好?久了。”全然?没有?感受到室内微妙气氛的胤祯,嚷嚷出声,就连胤祚在一旁悄悄扯他的袖子,也没有?止住他的话。 胤禛脸色一沉,正准备训斥这个?在额娘说话时插嘴,不讲规矩的十四弟,却见胤祯满是钦佩地看着?他:“四哥,不对,四贝勒,你好?厉害,什么时候皇阿玛才能封我做贝勒啊!” 这份纯然?的羡慕让胤禛将训斥收了回去,再?看着?额娘眼中全然?的喜悦,胤禛自听到圣旨开始便如同乌云压顶的心情?也松动几分,嘴角扯动,露出一个?不明显但真心的笑意,这丝笑意让一直悄悄观察的胤祚和乌喇呐喇氏松了口气,拍手示意宫人将席面?送上来?。 永和宫里其?乐融融,胤禛心头的那点不忿,在额娘的抚慰下,逐渐散去。 家宴到了一半,禁鞭声响起,康熙穿着?明黄的朝服走了进来?。 “万岁爷”、“皇阿玛”,一时之间,众人纷纷起身,衣服窸窣声,座椅推动声响成一片。 “无需多礼。”康熙抬抬手,免了众人的礼后,又将目光扫向桌上狼藉的酒菜,笑着?说道:“看样子朕还是来?晚了。” “万岁爷您能来?,臣妾这永和宫才是蓬荜生辉,又何来?晚不晚一说。”云珠一边笑着?,一边给两个?儿媳使眼色,四福晋和六福晋福临心至,连忙避了出去,找去小厨房,让厨师尽快再?整治出新的酒席。 “就算只为了爱妃的那碗汤,朕也不能不来?。”康熙朗声笑着?,云珠膝下子女,在后宫之中都是独一份的多,更?别提胤禛甚至还有?了孩子,弘晖被乳母抱着?,懵懵懂懂地看着?康熙。 此时的胤禛,对于皇位毫无威胁,康熙望着?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弘晖,笑得和蔼可?亲,示意乳母将弘晖递过来?,摸着?藕节似的手,呵呵笑着?。 残羹已被撤去,被御厨精心烹饪的菜肴重新递了上来?。 宫人们抬来?一扇屏风,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四福晋和六福晋盯完小厨房后,径直走了进去,听见动静,康熙随意一瞥,并未放在心上,只一心逗弄着?年幼的弘晖。 此时正是日暮低垂之时,凛冽的寒冬已然?过去,温度逐渐回升,绿叶在梢头长出新芽,花朵在莺啼声中绽放,鸟鸣啾啾,花香袭人。 此情?此景之下,康熙只觉心旷神怡。 与尽享天伦之乐的永和宫相?反,此时的毓庆宫却如同冰窟一般冷清。 皇太?子压抑着?内心的不满和被威胁到的恐慌,挂着?温和的笑容回到了毓庆宫。 端庄贤淑的太?子妃迎了上来?,规规矩矩的向太?子行?礼,连头上的步摇都不见一丝晃动。 “你先退下,让我静静。”进了毓庆宫,太?子终于不用苦苦压抑自己?,他几步走到罗汉榻前?,背着?身子躺了下去,用手背蒙着?脸,遮挡住眼角的疲惫。 “太?子爷。”太?子妃担心地看向神色颓然?的太?子,成亲之后,尽管太?子后院里早已有?了侍妾庶子,后来?还荒唐的和宦官交游神近,但太?子和太?子妃只见,到底是相?敬如宾的。 夫妻一体,听见太?子妃关切的询问,太?子深吸几口气,到底还是想要有?个?人能说几句话,压抑的声音从嗓子里蹦出:“今日皇阿玛给大哥和三弟都封了郡王。” 至于其?他的贝勒,全没在太?子眼底。 甚至说,不仅是其?他贝勒,就连三阿哥,都没被太?子放在眼中,他一直忌惮的,是身为长子的大阿哥。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汉人的嫡长子继承制给了胤礽太?子的宝座,却也是对胤礽巨大的威胁,这几年太?子已经隐隐感觉到康熙将胤禵抬起来?,在朝堂上处处牵制着?他的情?形,作为大清朝的太?子,皇位的下一任继承人,在朝廷大事上,毫无发言权,每日只能闭门读书,何等荒唐,胤礽是嫡子不假,但胤禵可?是货真价实的长子,但凡康熙下了决心,再?封个?皇后,胤褆变成嫡长子,也是轻而易举之事,莫说惠妃还活着?,就算惠妃不在了,追封也不是不可?能。 “这真是喜事。”太?子妃却真心实意的笑了:“臣妾开库房看看有?什么适合送礼的东西,给大福晋和三福晋送过去。” 太?子妃是康熙精心挑选出来?的,核心标准便是贤良淑德,大家闺秀。她接受的是最最传统的教育,孝悌礼义这一套,对着?大阿哥和三阿哥,仍是兄友弟恭的想法,她不明白,为何大阿哥和三阿哥封郡王,太?子如此颓唐,但无论如何,封王总是好?事,她不等太?子回复,便盘算着?要送去什么东西。 太?子支起身子,诧异地望着?太?子妃,只见到她脸上全然?不似作伪的笑容,冷着?声音吩咐:“你不懂,退下吧。” 太?子妃不知如何太?子心情?更?遭,但也不敢违背太?子的吩咐,轻手轻脚地带着?宫人全部出去,留着?太?子独自躺在罗汉床上。 天边最后一丝亮光失去踪迹,太?子睁眼望着?夜色逐渐笼罩四周,在浓稠的墨色中,太?子神色扭曲,堪称癫狂,喃喃自语着?:“皇阿玛,真是我的好?阿玛。” 说完,脸上神色更?见狰狞:“想夺走我的位子,做梦。” 第168章 子女 太子在毓庆宫中如何暴怒,也不会改变几个兄弟封爵开?府的事实。 康熙旨意下了没多久,内务府和工部铆足了力气为?几个阿哥新的府邸做好了最后的改动,钦天监根据几位阿哥的生辰八字,分别挑选了几个吉日送了上来,大阿哥,不,现在该成?为?直郡王,他甚者没有和惠妃商量,便迅速选了最近的日子,搬了出去,这迫不及待的脚步,让惠妃还好是伤神了一些时日,还?是后来,直郡王将好不容易盼来的长子,送进了宫中,让惠妃代?为?抚养,这才让惠妃重露笑容。 “大哥这事做得难看。”永和宫里,又是一屋子的人坐着,胤禛和胤祚带着福晋坐在云珠的下首位置,胤祯猴着窜了上去,和塔娜一人一边坐在云珠旁边,乌希那则端庄地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 几人请安过后,没有记着离开?,而?是喝着茶闲闲的聊着宫中的变动,在谈到大阿哥迫不及待地出宫时,胤祚不屑地嗤笑道。 惠妃娘娘仅大阿哥一个亲子,这些年来对大哥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大阿哥的这番举动,属实是有些过了,胤祚和云珠感情素来便好,尽管永和宫中孩子不少,但云珠对每个孩子都是同样的上心,就连在宁寿宫养着的雅利奇,对永和宫也没有生疏,更别提从小被云珠宠着长大的胤祚。 他冲着云珠,讨好地笑着:“等儿子开?府的时候,向皇阿玛请旨,接您去儿子家小住一段时间,绝不会像大哥一般。” 云珠却只噙了微笑,淡淡说道:“宫外自有宫外的好,大阿哥行事,总有他的道理。” 幽深的眼神和胤禛同样若有所思的眼神对视上,视线相触间,彼此?都明了对方的意思,又默不作声地移开?。 大阿哥为?何迫不及待地搬出宫去,不过就是出宫之后,他的自主权要大许多。在紫禁城里,在乾西五所中,几个阿哥的一举一动都有专人盯着,上报给康熙,可以说,在宫中的阿哥,前一日在宫中说了什么,后一日这段话?就会送上康熙的案头,毫无自由度和隐私可言,更别提想要见?个大臣,还?需得到康熙的应允。 这些束缚,对于?有野心之人,如大阿哥,实在是束手?束脚,对大阿哥而?言,当?他离开?皇宫,开?府的那一刻,才是真的天高任鸟飞。 至于?开?府之后,康熙还?不会着人盯着,只能说,宫外到底还?是更加自由,想不被人发现见?面,方式有许多。 大阿哥的心,到底还?是大了! 背后的弯弯绕绕,云珠暂时没有打算和几个孩子掰扯的清清楚楚。 云珠并?不赞成?将孩子当?成?温室里的花朵,什么事情也不让他们?知道,在日常处理宫务的时候,云珠也会将两个儿媳妇,三个女儿全叫上,让她们?耳濡目染的见?识到各种人心。 但,大阿哥的事情,涉及到更加不可提的储位之争,云珠担心几个孩子知道后在康熙面前露出异样来,反而?得不偿失。 毕竟,现在太子和大阿哥眼中只有彼此?,至于?其他人,全部在他们?的考量范畴内。 很巧的,在这个事情上,云珠和胤禛有着共同的默契。 在胤祚还?有不依不饶批判大阿哥时,沉默在一旁的胤禛从袖口里抽出一份折子,递给云珠。 这个动作打断了胤祚的话?,但胤祚却不以为?忤,他好奇地瞧着:“四哥,这是什么?” 胤禛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这让冷面的他看着也柔和下来:“额娘,这是钦天监为?儿臣算的吉日,还?请您定夺。” 云珠颔首同意,将玳瑁指套卸下,涂着丹蔻的手?指翻开?折子,又让秋菊送来一本历书,对着吉凶斟酌起来。 天色昏沉,乌鸦在外面飞过,唤出呕哑嘲哳的难听声音,胤祚对着胤禛的嬉皮笑脸也停了下来,望着胤禛愣了一瞬,之前见?着大阿哥搬家,他还?只想嘲笑,但见?着四哥搬家日子也提上日程,他才骤然有了要和兄长分开?的实感。 胤祚再?如何郁郁,也耽误不了胤禛出宫的脚步,在云珠选定的日子里,胤禛拖家带口的搬去了位于?紫禁城东北的地方,在胤祚恋恋不舍的目光里承诺会帮他催促着工部,尽快将六贝勒府修缮完毕,让胤祚能尽快和他再?做邻居。 云珠听着两个儿子的对话?,心中不是不欣慰的,纵使年纪增长,兄弟俩分别成?家,但彼此?间的感情并?未变弱,更没有争抢到乌鸡眼的地步。 在请几个兄弟在新宅子喝酒暖房后,胤禛在宫外的生活,算是步入正轨。 云珠也完成?了几件大事,能一心一意的为?乌希那的婚事操心起来。 正好,胤禛出宫开?府之后,能接触的大人更多,云珠在一次胤禛进宫请安的时候,特意交代?了胤禛,让他在外面好好观察,有没有人适合乌希那。 胤禛沉默半晌,艰难问道:“额娘,是让儿臣打探蒙古那些郡王吗?是皇阿玛有了意向了?” 云珠瞬间冷了脸:“不,胤禛,我之所以找你?,就是不愿意将你?妹妹嫁入蒙古,乌希那出生的时候,你?皇阿玛答应过我,她嫁人时一定会留在京城,不拘是满人还?是那些定居京中的蒙族王公,我只要她在京中,这样有父兄照拂,我也不怕她被额驸欺负了去。” 胤禛紧锁的眉头松了几分,他对着云珠行礼:“额娘,您放心,儿臣一定仔细打听。” “切记掌握好分寸。”云珠叮嘱着,她知道胤禛能做好,但做额娘的,总是止不住的操心。 “儿臣懂的。” 对于?乌希那这个妹妹,胤禛也是从心里喜爱的,得了云珠的命令,他费了不少精力,筛选出京中身份合适,年龄合适的人,亲自探查,当?然,对于?云珠提醒的分寸,胤禛更是谨慎到了极致,无论他如何探查,都牢记着一条线,只饮酒不谈事,至于?这些人背后的家族,胤禛更是从不试图去接触。 一时间四贝勒在京中交际突然广了许多,如果?不是因为?胤禛宴请的全是年纪不大,职位不高之人,而?前头还?有一个频频与重臣往来的大阿哥,京中风声还?不知会如何传。 但,择婿一事,急不得,想要找到合适的,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诸个条件缺一不可。 胤禛的动作,自也被人报给了康熙,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中年的帝王犹如权威被染指的狮子,眸色沉沉的望着密折,心中琢磨着这第四个儿子,是不是心大了。 康熙愿意将大阿哥捧起来,是因为?太子足够年轻,声势足够煊赫,已经在实质上威胁到了他的皇权,大阿哥的崛起,是康熙对太子的牵制手?段,说句难听的,大阿哥能被捧得高高在上,也能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一切只看帝王的喜恶。 莫不是瞧着胤褆风光无限,胤禛也眼热了?康熙摸着下巴,思索着。不应该啊,德妃是个聪慧的,后宫那么多人就没见?过比她更灵巧之人,老四按理不会如此?拎不清,胤祉都知道只和文?人来往,舞文?弄墨做个闲散郡王。 打开?奏折,康熙细细将一个个人名揣摩过去。 却没有发现什么联系。 满族蒙族,文?臣武将,文?人墨客,什么人都能在这折子里找到,甚至不同日子宴请的人里,还?有死仇一样的人物,若说这是在拉拢人心,那也真是幼稚的好笑。 高高竖起的戒心松了下来,从朝堂派系中抽离出来,康熙再?一看这名单,顿时哑然失笑。 全部都是二十上下,尚未婚配,身家清白,脾性不错的年轻人。 想到已经到了婚龄的乌希那,康熙终于?明白过来,笑着将折子放下,默认了胤禛的行为?。 对于?乌希那这个生来有福,最得他欢心的女儿,康熙不介意偏爱几分,如约将人留在京中,既然云珠愿意挑选,就让他们?先选着,反正最后也得他点头才作数。 有了康熙的默许,胤禛在京中的行动更加顺畅许多,恨不得将京中大族适龄未婚之人全部查探一番。 胤祚在一次去四贝勒府串门的时候,得知了此?事,同样摩拳擦掌的加入进来,擦亮双眼为?乌希那择婿。 胤禛和胤祚在宫外热热闹闹。 宫里,胤祯状态却不对了起来。 前些日子云珠操心着乌希那的终身大事,对胤祯偶尔露出的情绪没注意到,等到胤禛和胤祚将事情接过,并?初步提出了一些不错的人选后,云珠终于?注意到了她小儿子最近情绪的不对。 “额娘。”又是一日夕阳西下时,胤祥已经和云珠请完安,去后头给章佳贵人请安了,胤祯才拖着步子,慢吞吞的走了进来,兴致缺缺的模样。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20节 这让云珠又为?胤祯操心起来,等胤祯行过礼后,云珠使了个眼色,让秋菊送来胤祯最爱的点心,温柔地望着胤祯大口大口吃着点心。 待一个萨其马入腹,胤祯脸上见?了些亮色,云珠才将胤祯拉到身边,轻柔地为?他擦着手?上的油污,轻柔问道:“胤祯,今日可是遇见?了何事,为?何回得如此?晚?” 胤祯扭过脸,不看云珠,嘟囔着说道:“和九哥、十个多说了几句,就晚了。” 云珠仔细端详,看出胤祯还?有心事未和她说,但孩子大了,总有不愿意和额娘说得事情,只要不是大事,就让他藏着秘密吧。 笑了笑,云珠正准备揭过这个话?题,胤祯却敏感地扭回头,盯着云珠问道:“额娘你?为?何如此?问我,可是谁和您说了什么?” 小小的个子,眼中却全是不忿,好像只要云珠一点头,他就要找人打架一般。 云珠诧异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额娘不过是瞧着胤祥早早回来了,担心你?路上出什么事,多问了一句。” 谁成?想,云珠这话?刚一出口,胤祯却如同被碰了逆鳞一般,大力拂开?云珠为?他擦汗的手?:“胤祥,又是胤祥,我就知道是他在捣鬼!” 愤怒的胤祯咆哮出声,大睁着眼,眼珠子都瞪得通红,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永和宫里显得格外清晰。 云珠一个眼神,将侍候的宫人们?挥退,不知胤祯为?何如此?激动,但云珠从胤祯的反应里,感受到胤祯心事不小,不是她之前猜测的,孩子大了总有秘密这般成?长期的烦恼。 将胤祯拢在怀里,云珠轻柔地安抚着:“别急,慢慢说,额娘听着呢!” 自胤祯搬出永和宫后,自觉已经是个大人,多年没有和云珠如此?亲近的时刻,他感受着额娘的温柔,额娘要被抢走的愤怒平息下来,闷声说道:“额娘,我不喜欢胤祥。” 第169章 动手 云珠手指轻轻一动,神?色却不动分毫,胤祯到底也?大了,对人有喜恶很是正常,尽管云珠还不知?道,为何胤祯突然便对一道长大的胤祥有了恶感,反而亲近起?以前不如何熟悉的胤禟和胤礻我。 云珠在意的是,胤祯的抵触如此明显,不知是否会移了性情。 想到这,云珠微微伸直了腰背,望着梗着脖子站在面前,涨红脸颊的儿子?,云珠轻柔地擦着胤祯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语调温和地问道:“是胤祥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吗?” 胤祯是抱着必会被额娘呵斥的决心说的,宫中孩子?就没有天真的,尽管胤祯出生的时?候,云珠既有位份又有盛宠,在永和宫里恣意地长大,但他?也?知?道,住在永和宫后殿的章佳贵人,是永和宫天然的盟友,他和胤祥嬉笑着一同长大,胤祯和胤祥相处的时?光,甚至比胤禛和胤祚还多?,胤祥本可以成为他的好兄弟,日后在朝堂上守望互助。 但,胤祯性子?又足够桀骜,纵情而为,不喜欢胤祥了,就宁愿顶着云珠的责骂,也?要将心中的不舒服表达出来。 没想到,额娘却并未呵斥,反而还是那般的温柔。 轻柔的声?音如同春风,吹入胤祯的心间,他?喘了口气,激动的情绪慢慢得到平息,他?低着头,足尖在地上点着,嘟囔着将心里话别扭地说出来:“皇阿玛每次去尚书房都只问胤祥功课,出去巡游也?只指定胤祥,我们和九哥十个偶尔才能被皇阿玛想起?来,更别提十二?哥了,彻底像不存在一样。” 我难道比胤祥差什么吗?这句话,胤祯没有说出来,云珠却从他?愤愤的神?色中猜了出来。 胤祯对康熙的孺慕之?情不少分毫,同为人子?,凭什么胤祥就能独得皇阿玛的青眼?,这让胤祯很是不忿,又不敢直言康熙之?过,只能将厌恶转移到胤祥身上。 胤祯这么做这样有道理吗? 没有。 胤祥也?是云珠看着长大的,知?道他?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甚至云珠连康熙对胤祥青眼?有佳的理由都能猜出来。 还能是为什么,不过就是忌惮罢了。 随着排行居长的几位阿哥出宫建府,入朝议政,康熙愈发感受到了威胁,就如同草原上逐渐老?去的头狼,担心被其?他?狼驱逐出族群一般。在这情况下,康熙的一腔慈爱之?心,全给了几个年岁尚小的阿哥,刚出生没几年的十五、十六、十七格外得康熙欢心,甚至在后宫宴会上亲自逗弄着小阿哥,特别是十五和十六阿哥,在爱屋及乌作用?下,王氏在宫中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然而康熙对几个小阿哥的偏爱,已经搬去的乾西五所的胤祯,并不知?道,他?能看到的就是,尚书房中,康熙视他?们几兄弟为无?物,唯独重?视胤祥,可胤祯也?不想想,此时?仍在尚书房里读书的阿哥,还有哪几个,不过就是太子?、八、九、十、十二?、十三、十四罢了。 太子?就不用?多?说了,八阿哥胤禩也?快到开府的年龄了,九阿哥有亲兄弟五阿哥,十阿哥背后站着钮祜禄一族,十二?阿哥被苏麻喇姑抚养,康熙对他?的父子?感情本就单薄,而胤祯更是有两个开府的亲兄弟四阿哥和六阿哥,这么一扒拉下来,尚书房里可不就只有额娘份位不高,自己又形单影只的胤祥,可以让康熙满腔父爱吗? 康熙的隐秘心思,云珠实在再清楚不过,但云珠并不准备将这些事情掰碎了告诉胤祯,这种涉及到人性最幽微的黑暗面,康熙绝对不愿意有人剖析地如此清楚,此外,在胤祯的心中,康熙还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巴图鲁,云珠也?不愿坏了康熙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但,也?不能让胤祯钻牛角尖,十来岁的时?候,正是性格形成和塑造时?期,胤祯将这事放心里了,以后许多?年可能都走不出去。 心念电闪间,云珠迅速作了决定,她将胤祯拉到她身旁坐下,没口子?的夸赞起?来,从他?背书背得快,到写字有进步,从他?骑射功夫好,到他?习武力气大,甚至连胤祯昨儿个晚上多?吃了碗饭,云珠都恨不得夸上几句,外面的太阳散了最后余晖,跳入地平线下,永和宫中的灯火一盏盏点起?,直到乌希那掀开帘子?,端着新?换上的茶水,才打断了云珠的话。 这一番夸奖下来,胤祯自我怀疑的那点别扭早就不再,他?眼?睛亮晶晶的,再不见阴霾。 只不过,对于胤祥,胤祯的态度到底难以恢复到曾经,胤祯在尚书房还是更多?的和九阿哥和十阿哥厮混在一起?,这让胤祥每日孤零零回来的模样格外让人心疼。 云珠瞧着胤祥请安时?脸上勉强的笑容,叹了口气。兄弟朋友也?讲究个缘分,胤祯对胤祥的愤恨在云珠的劝解下已经消去,但他?也?不愿意再如以前一般,和他?十三哥亲亲热热。 云珠能做的,也?只能是吩咐着胤禛,有机会进宫的时?候,在尚书房里对胤祥多?关照几分。 毕竟,柿子?捡软的捏,章佳氏家世不显,份位不高,胤祥却占尽康熙偏爱,说句诛心的话,这和“捧杀”,也?没有两样了。 到底是永和宫出来的阿哥,云珠想着,能看顾还是多?看顾几分。 很快,事实便证明了,云珠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 康熙对胤祥的偏爱,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明目张胆,连胤祯都有这么大的意见,从小被康熙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养大的太子?胤礽,反应只有更大。 他?瞧着康熙对胤祥的种种,回忆起?幼时?住在乾清宫偏殿时?,康熙溺爱的样子?,在胤礽人生的前些年,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那些连康熙都舍不得用?的珍贵东西,对胤礽而言,也?不过是随手?可扔的玩意儿。 但,幼年多?么被偏爱,现实就有多?么惨淡。 其?他?兄弟一个个封爵开府,上朝当差,作为大清朝的太子?,胤礽却只能窝在尚书房里读书,每日背着圣人言,憋屈地不成样子?,还要时?不时?来点荒唐行为自污,减少皇阿玛的戒备,这样的日子?过下来,胤礽实在压抑的不成样子?,每日只冷冷地打量着胤祥。 胤祥对着胤礽,却是恭敬有加的模样,丝毫不因为得到康熙宠爱而猖狂,这让胤礽虽然对胤祥格外看不顺眼?,却也?知?道压抑着冲动。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得还是那么快。 在康熙又一次到尚书房,抽背胤祥功课后,胤祥上佳的表现让康熙开怀大笑,当场称赞:“不愧是吾家麒麟儿,今年盛京祭祖,胤祥你便代替朕过去,让列祖列宗也?见见,我爱新?觉罗家的好儿孙。” “啪”地一声?,皇太子?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跳断,尚书房外明明艳阳高照,胤礽却只觉如坠冰窟,透心地凉。康熙这个旨意,让胤礽彻彻底底好像笑话一样,和他?年岁相仿的兄弟们,都开始了当差,他?忍者,忍了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忍到才十二?岁的幼弟都能领命当差,他?这太子?却还是只能在尚书房里听课,何其?可悲。 若说胤礽从没试过也?就罢了,然而康熙两次亲征,太子?监国将政事处理得漂漂亮亮的,稳住了大后方。胤礽有能力参与朝政,而不是和日复一日地学着孝经。 在康熙下了命令后,胤祥如何谦虚如此婉拒,又如何不敢违抗康熙的命令接下这份命令,声?音都好像从九天外传来,待胤礽回过神?时?,康熙已经率着师傅们离开,尚书房里只剩下几个皇子?们。 这一日的课业,也?宣告结束。 然而,几个皇子?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无?论康熙如何打压太子?,但在明面上,太子?的地位无?可撼动,胤礽出神?的时?候,几个年少的阿哥谁也?不敢先行离开,彼此使着眼?色等胤礽动作。 如遭雷击的胤礽,回过神?的时?候,看着傻笑着压抑不住喜意的胤祥,嫌恶地瞥一眼?,便向外走去。 太子?爷有了动作后,其?他?阿哥也?纷纷跟上,八阿哥胤禩作为胤礽之?外年龄最大的阿哥,他?笑得温润,对胤祥说道:“十三弟真是年少有为。” 胤禩在诸位阿哥中,出身相对不高,后宫的各位主位娘娘们,不乏包衣出身,然而觉禅贵人,却是辛者库出身,虽说觉禅贵人家属于辛者库的佐领,但比之?其?他?人家,或多?或少还是逊了一筹。 清宫子?以母贵,这样出身的八阿哥,却能在一干兄弟中如鱼得水,和他?长袖善舞分不开关系。 胤祥也?对这温和的八哥很有好感,他?摸摸光滑的头皮,嘿嘿笑了几声?,边走边说:“八哥这么说,可就是折煞弟弟了,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我还从没出过宫门,这皇阿玛突然让我去盛京当差,我实在担心办砸了去,八哥你不是当年还去打过噶尔丹吗,要不,八哥去我院子?里,我们喝上几杯,您给弟弟传授点经验,免得我像个傻子?似的,第一次出去当值,就闹出笑话来。”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皇太子?本来就是苦苦压抑着对胤祥的不虞,骤然听到这么几句,他?当即就和被关在紫禁城中的自己联系起?来,瞧着胤祥正背对着自己站在台阶上,当即便愤怒地走过去,抬脚便踹了上去。 “小心。”噙着温和笑意,正准备应下胤祥邀约的胤禩,见着太子?的动作,眼?睛瞪得老?大,待他?出言预警时?,却已经晚了,太子?的这一脚,避无?可避。 闷哼声?响起?,随着太子?这一脚而滚落阶梯的,却并不是胤祥。 “四哥!”望着躺在地上人,胤祯惊呼出声?。 却原来,胤禛这一日下了值,想起?在尚书房的胤祯,又记着云珠的叮嘱,总也?放心不下来,干脆便递牌子?进了宫,想着开导开导胤祯,没想到一进尚书房的大门,就见到太子?暴怒的情景。 此时?胤祥背对着太子?而站,太子?那蕴含着力道的一脚踢过来,毫无?防备之?下,从台阶上摔下,非死即伤。 胤祥和胤禛年岁相近,身量相似,一时?间胤禛也?分不清那人到底是不是胤祯,来不及多?想,几步跑了上去,挡住胤礽那一脚,顺势打了个滚,将力道卸下,虽然狼狈,也?难免磕碰了些地方,但总算没有伤筋动骨。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等到胤禛听见十四弟的惊呼,这才放下心来。 胤祯几步跑上来,大声?嚷嚷着:“把太医找过来。”胤祥也?从惊吓中反应过来,二?话不说往太医院跑去,至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太子?却只用?余光打量了胤禛一眼?,嗤笑一声?,走了出去。 “不许告诉额娘!”胤禛抓着十四的手?,一字一句吩咐。 第170章 愤怒 胤禛到底还是低估了云珠对后宫的掌控程度。 这?事,云珠到底还是知道了。甚至在胤禛还没有出宫,躺在罗汉榻上被上药之时,云珠就已经带着宫人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额娘。”胤祯紧张的声音都在发颤,见着云珠的身影,好似见到了靠山一般,哆嗦着的背挺直起来?。 云珠俏脸含霜,抬手制止了胤祯,打眼望去,只见这?个不大的暖阁里,罪魁祸首太子早已不见了踪影,哼,云珠心中冷哼不已,在太子心中,将兄弟踹下台阶大概不是什么大事吧,毕竟之前他也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平郡王世子讷尔苏,就曾经被他一脚踹下台阶,这?事云珠不信康熙不知道,不过就是觉得这?种事情没有冒犯到皇权,甚至还能趁机捧杀罢了。 太子毕竟是太子,再被康熙忌惮, 只要?他还是大清太子的一天,在兄弟们?之中,就是君。胤禩等人不敢明目张胆的站在太子对立面,在听?见太医说胤禛身子没有大碍时,便借口还有温书,从尚书房离开。 此时尚书房中留下的,除了胤禛一母同胞的十四,就只剩下胤祥了。 只见胤祥站在角落里,手紧紧攥成?拳头,头垂得低低的,完全不敢看向胤禛的方向,太医用力将药水揉开胤禛身上的青紫处,听?着四哥控制不住发出的闷哼声,胤祥更是心如火烧。 数不尽的愧疚几乎要?将胤祥淹没。 随着胤祯的声音抬头,胤祥和云珠视线相处,“啪”地一声就跪在地上,膝行?到云珠身前,伏到地上:“德额娘,都是儿臣害了四哥,请您惩罚。” 此时云珠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刻,对于?胤祥的心事,无空安抚,她只匆匆说了一句:“这?事不怪你。”便急匆匆的奔向屏风后的罗汉榻。 胤禛早在听?见动静之时,便止住了太医的动作?,及时合上了衣裳,等到云珠过来?时,见到的还是背脊挺直的胤禛。 “逞这?强做什么,都遭了这?么大的罪了,还不赶快躺好。”忧心忡忡地云珠见着胤禛不将自?己?身体?当回事的样子,怒上心头,厉声呵斥。 云珠在几个子女面前,素来?是平和、温柔的模样,几乎没怎么说过重话,这?般勃然大怒的模样,还是胤禛第?一次见到,他撑着身子就从榻上滑了下来?,跪得笔直:"额娘,儿臣不孝,让您担心了。"“身体?都什么样了,还做这?些动作?。”云珠嗓音依然如同淬冰,见着胤禛这?番动作?,更是又?急又?怒,瞪着胤禛:“你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 满族格格,从在家里的时候开始,就听?说过不少从马上摔下来?丢了性?命的事情,刚听?见胤禛从台阶上滚下的消息,云珠的心直蹿到了喉咙口,还是来?人立时回禀,四贝勒没有大碍,云珠这?才没那么慌张。 但?,担心到底还是担心的。 见着云珠眼里的焦急,胤禛连声安慰:“额娘,儿子真的没事,刚刚已经上了药,只要?揉开就好了。” “不信,您问太医。” 给胤禛揉药的,正是一直负责永和宫脉案的刘太医,深得云珠信任的他,也是永和宫几个阿哥、格格们?宣太医的首选。 饶是给云珠诊脉了这?么多?年,刘太医也是第?一次见到德妃娘娘如此盛怒的模样,他擦着额角的冷汗,对着云珠点头,示意胤禛说的没错。 得知了胤禛身体?确实没有大碍,云珠稍稍松了口气,但?,没亲眼见到,云珠还是放心不下。 “胤禛,把袖子挽起来?。”胤禛的衣服穿得到底匆忙,并不像在外面时候那般规整,在胡乱遮盖的袖口,云珠眼尖的发现了一小团青紫,冷着脸命令。 胤禛骤然抬头,见到的却是云珠眼中的不容置疑。 知道无法将云珠糊弄过去,胤禛苦笑着,将袖子一点一点的挽起,大团的青紫色分布在手臂上,却是被台阶硌出的印子。 云珠狠狠闭上眼,都不要?亲眼再看,云珠也能想到胤禛身上到底是什么模样,气得直抖。 “额娘,我听?说四哥出事了?”正当云珠极力压抑愤怒,主持大局时,同样接到消息的胤祚,匆匆赶了过来?,却是胤祯使人去六贝勒府送了信。 见着胤祚,云珠突然就平静了下来?,她顾不上和胤祚解释,吩咐道:“这?儿到底人来?人往,乱遭遭的不成?样子,胤祚你带人将你四哥送去永和宫,再让大夫好好诊治一番。” “对了,胤祥和胤祯今天也吓坏了,你让小厨房熬一杯安神茶,压压惊。”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21节 说完,云珠不等胤祚追问,气势汹汹的带着人离开,留下几个儿子面面相觑。 “四哥,额娘这?是去哪儿了?”胤祚艰难地吞了吞口水,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只求胤禛能否认他那过于?不敬的想法。 没想到,胤禛却只苦笑一声:“额娘现在,大概已经到了乾清宫吧。” 到底,还是让额娘操心了,胤禛沉默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四哥,我们?要?怎么办?”胤祯已经彻底慌了手脚,指望不上,胤祚仓惶地看向胤禛,讨着注意。 胤禛咬着腮帮子,声音冷厉:“派人去乾清宫外等着,若有什么大动静,立时回禀。” 这?话好似让胤禛有了主心骨,他迅速地吩咐了下去,随即又?眼巴巴地看着胤禛:“之后呢?” 胤禛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之后,之后随我去永和宫等额娘回来?。” 说完,胤禛从罗汉榻上起身,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嘴里发出嘶的一声,在胤祚和胤祯担忧的眼神,以及胤祥内疚的要?哭的眼神中,将几个人如同提溜回了永和宫。 云珠怒气冲冲所去的方向,确如胤禛所猜测,是乾清宫。 康熙是个勤勉的帝王,每日都要?召见大臣议事,乾清宫作?为帝王的寝宫,也不是没有过重臣在此被召见的情形,云珠尚未被怒气冲昏头脑,并未直奔乾清宫,而是让小欢子传话求见。 在乾清宫门外等待康熙召见的时候,正是日夜交替之时,乌鸦挥着翅膀苍凉地落在大殿上的角兽上,早些年被烧毁的太和殿已经被修葺完毕,再也听?不见匠人施工时传来?的叮叮当当声音,宫人们?低眉敛目,恨不得将呼吸都屏住,空荡荡的宫道中连脚步声也听?不见,寂静地让人发慌。 云珠抠着新做的玳瑁甲,上面镶嵌着的宝石早已被她抠弄的坑坑洼洼,借此缓解心中的怒意。 小欢子自?进了乾清宫,便没有动静,云珠从安静的等待,到来?回踱步,花盆底踩在宫道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宫墙之中回荡。正当云珠耐心即将失去,准备不顾一切直奔乾清宫的时候,小欢子终于?出来?复命,康熙应了云珠的求见。 云珠脚下的动作?骤然一顿,当即便气势汹汹的往乾清宫的暖阁而去,这?是康熙在乾清宫里,最爱待着的地方。 一路走来?,宫女太监纷纷给云珠行?礼,平日里还会奉承几句的宫人们?,见着云珠冷清的模样,也收起了心思,老老实实当差。 指肚大的东珠被串成?帘子,挂在暖阁的门上,隐隐绰绰和外间分开,云珠陡然掀起,圆润的珍珠彼此碰撞,如溅玉盘。 康熙放下手中正在看着的书,含笑抬头,噙着微微的笑意招手:“云珠,过来?。” 云珠却不管康熙如何粉饰太平,直直地跪在康熙面前,重重磕头:“万岁爷给我们?母子主持公道。” 第171章 利诱 云珠的眼中,怒意如同火焰,灼灼耀人眼。 康熙见此,长?叹口气?,将一直拿在手中的书放下,温声询问:“德妃,可是宫中?谁犯了事?后宫之事朕既然交给了你,朕便信你,你处置了便是。” 云珠骤然看向康熙,康熙的言下之意,云珠明白。 康熙对太?子?再忌惮,再不愿意见到完美的太?子?,也不愿意宫中闹出兄弟阋墙的笑?话。毕竟,之前太子闹得再荒唐,也不过是私德罢了,并?不伤筋动?骨,但大清储君,公?然对兄弟对手,视之如仇敌,这是将整个爱新觉罗家的脸往地上踩。 无论太?子?是想对谁动?手,这事闹大的,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云珠在宫中?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是数不清了,对于康熙的想法,揣摩的更是透彻,她知道,聪明人的做法是顺着?康熙的意思,找个后宫中?无伤大雅的事情?,将她怒气?冲冲赶来乾清宫一事糊弄过去。 如是一来,此事便如清风拂过水面,不留任何痕迹,康熙维持住了皇家尊严,太?子?发泄了心中?郁气?,云珠亦维持住了温柔体贴的形象。 唯有胤禛,唯有被?太?子?踹下台阶的胤禛,真正受到伤害。 但,哪个八旗子?弟骑射时没有受过伤,胤禛身上?那点皮外伤,又算什么?呢。 无论怎么?看,云珠就坡下驴,都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凭什么?呢。就凭皇太?子?天生的高人一等,就能够这么?践踏她的儿子?吗?对于太?子?的折辱,胤禛就活该受着?,不仅不敢寻找公?道,甚至还要忍气?吞声假装天下太?平,硬生生的受着?吗? 云珠不能接受。 太?子?为?君不仁,为?凶不悌,凭什么?这份委屈就要让胤禛受了。 云珠直挺挺的跪着?,眼神中?的怒火更盛,她终究没有如同康熙所期盼的一般,粉饰太?平。 “万岁爷。”云珠字字铿锵,康熙甚至从中?听出了一丝金戈之气?,心中?蓦然生出不详预感:“太?子?身为?储君,当为?天下表率,然在尚书房中?,太?子?对兄弟动?辄打骂欺辱,还望万岁爷严加管教。” 果然,康熙重重闭上?眼,不详的预感成真,云珠赤.裸.裸的将这事解开,不给康熙留下任何假装不知道的空间?。 康熙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无帝王对妃子?的温情?,他打量着?云珠,以堪称冷酷的眼光审判着?。 云珠倔强地昂着?头,不愿低头,这甚至让康熙都心生恍惚,眼前之人,还是向来最贴心,最温柔的德妃吗? 在康熙堪称逼人的眼神下,云珠眼神坚定,不见一丝动?摇,康熙冷冷注视着?云珠,直到云珠不经意间?轻轻抿起的嘴角,泄出丝丝的委屈,康熙冷硬的心肠,软和下来。 到底是相伴多年的枕边人,云珠受了委屈,康熙依然会心疼,好半天,康熙堪称妥协地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云珠已?经跪地麻木的脚在地上?稍稍挪动?,缓解了膝盖的酸麻,她抬眼,等着?康熙的下文。 却只见康熙在不大的书房里来回踱步,两道浓眉拧成一团,思索着?如何才能两全其美。 沉重的靴子?踩在金砖上?,发出闷闷的声音,在阔大的廊柱中?回响,康熙慢慢踱步,脚步愈发犹豫,好半晌,那沉闷的脚步声从犹豫到坚定,最后在云珠面前停下。 “德妃。”康熙严肃地唤着?云珠的封号,语气?是云珠从未听过的凝重:“胤禛受伤一事,朕亦很是忧心。” 云珠心下嗤笑?,对康熙而言,胤禛不过是几十个儿女的其中?之一罢了,他如何能体会到那种伤在儿身,痛在娘心的感觉。 云珠敛下眼皮,遮挡住眼中?藏不住的嗤笑?。 康熙并?不知云珠内心的想法,他停顿一下,声音变得温和:“但朕不止胤禛一个儿子?。”见云珠骤然抬起眼,眼神如刀射来,康熙也没有生气?,他只轻声说道:“你也一样。” 云珠如遭雷击,顿在原地,她抖着?唇,受着?康熙的恩威并?施。 “乌希那、雅利奇都快到嫁人的年纪了,朕知道胤禛这些日子?一直在多方打听着?京中?贵胄,朕见玛奇的儿子?常赉、叶克维的儿子?舜安颜不错,这两人都堪为?大清的额驸。” 这两人,云珠并?不陌生,常赉,镶白旗呐喇氏,镇安将军玛奇的儿子?,正是胤禛给她汇报过的,觉得还不错的人之一。至于舜安颜,更是大名?鼎鼎,作为?国舅佟国维的嫡孙,云珠甚至没有将他纳入额驸的考虑人选。 这也算是诚意十足了。云珠自嘲地笑?着?,她何德何能,冲到乾清宫里质问康熙,康熙不仅没有将她打入冷宫,甚至绞尽脑汁安抚,在乌希那之前的格格,全部抚了蒙古,康熙将乌希那和雅利奇都指婚给满族大姓,留在京城,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在康熙眼中?,云珠大概要感恩戴德的接过这份恩典,毕竟,用一个儿子?的皮肉伤,换来两个女儿留在京中?大姓人家,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合适。就如康熙所说,云珠,也不止是胤禛一人的额娘。 只要云珠领了这个旨意,那太?子?一事,便顺理成章的揭过了,如此一来,皇家的脸面得以保全,每个人都能从中?获利。 康熙将一切都算尽,唯一没有算到的是,云珠不愿意接受这个好处。 不,云珠还是不愿妥协,尽管她也忧愁着?两个女儿的婚事,但,云珠也是胤禛的额娘,她不能,也不愿用胤禛换取好处。都是她的孩子?,凭什么?让胤禛这么?受委屈。 至于乌希那和雅利奇的婚事,尚有时间?筹谋,退一万步说,就算康熙因为?云珠的不识好歹,不愿意将两个女儿留在京中?,凭着?这些年学到的东西,仗着?大清格格的身份,她们在蒙古也未必过不下去。 想到这,云珠端正地叩首:“臣妾求您,为?胤禛主持公?道。” 听到云珠油盐不进的这话,康熙的脸也冷了下来,颤抖的手指着?云珠:“真是不知好歹。” 云珠依然执拗地看着?康熙,眼中?怒火已?经熄灭,留下的是执拗,是不服。 “退下,让朕静静。”在云珠那沉静的眸子?下,康熙狼狈的别?过眼,将云珠挥退。 云珠不发一言,再次端正的行礼后,从乾清宫离开,回了永和宫中?。 永和宫中?,胤禛被?乌希那和胤祚协手,强硬地要求着?在床榻上?躺下,就连养在宁寿宫的雅利奇,也匆匆赶了过来,为?四哥送来太?后库房里的珍贵药膏。 塔娜挤不进床边,却也隐隐知道宫中?出了大事,咬着?手眼神惊惶。 胤祯站在塔娜旁边,早已?收敛了在尚书房的无措,搂住塔娜的肩膀,小大人一样的安慰:“放心吧,四哥没事的。” 在胤祯旁边站得笔挺的胤祥,听见了胤祯的话耳朵一动?,眼巴巴地望过来,胤禛旁边一直围着?数不清的人,胤祥根本没有勇气?,去仔细观察胤禛到底伤成什么?样,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脸上?强撑着?镇定,实际上?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直哆嗦。 见着?胤祥可怜巴巴的眼神,胤祯到底还是放下了心结,安慰了一句:“放心吧,太?医已?经给四哥上?过药了,淤青揉开了就好了。” 胤祥感激地看着?胤祯,心中?暗下决心,恨不得能为?胤禛抛头颅洒热血。这等宏愿,此时的永和宫里,尚无一人知道。 云珠回到永和宫的时候,儿子?女儿们齐刷刷地回头,迎了上?来,几个人又是给云珠递帕子?,又是给云珠端茶水,甚至还有殷切地为?云珠锤着?肩膀的,直让宫人们没有用武之地。 “额娘,皇阿玛怎么?说?太?子?有受到惩罚吗?”年纪最幼的胤祯,仗着?素日的宠爱,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胤祚都没来得及拦住。 胤祚到底也是当值了的阿哥,对于康熙和太?子?之间?那扭曲的关系很是了解。胤祚心中?隐隐察觉到了,这事大概会让四哥吃了这个闷亏,太?子?不会有事。在云珠冲去乾清宫的时候,他和胤禛对视中?已?经达成了共识。 不过,胤祚内心深处,到底还是抱了些希望的。 他如同胤祯一般,期盼地望向云珠。 被?一屋子?的儿女盯着?,特别?是胤祥的眼光都要如同实质,云珠揉着?额头,苦笑?不语。 盯着?云珠的目光,从期盼慢慢变成到颓然,众人都知道,云珠不言不语是何意思。 乌希那挽着?袖子?:“额娘,我去找皇阿玛。”乌希那从出生时便被?康熙认为?是大清的福星,这些年对她宠爱有加,与其他对着?康熙战战兢兢的阿哥格格们比起来,乌希那胆子?大上?许多,平日里看着?端庄大方,但真惹到她了,乌希那也不会畏首畏尾。 “那我去毓庆宫!”雅利奇同样跃跃欲试。被?皇太?后养大的雅利奇,胆子?就更大了。自从孝庄文太?皇太?后去世之后,皇太?后作为?康熙的嫡母被?尊敬有加,更何况,皇太?后既无亲子?,又从不插手朝政,每日的乐趣就是念经养娃,就连科尔沁的家人,皇太?后都没怎么?为?他们求过好处。 对于这样的皇太?后,康熙数年如一日的孝顺,对于老太?太?养孩子?的方式,从不多置一词,老太?太?宫中?养着?的两个孩子?,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站住!”云珠将两个蠢蠢欲动?的女儿叫住,她头疼的揉着?额头,纵使在乾清宫中?对着?康熙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但面对着?这两个一心为?兄长?出头的女儿,云珠到底还是愧疚的。 由于云珠的念头,两个女儿肉眼可见的平稳未来,到底还是添了波折。 云珠想起前些日子?她还满怀期待的在胤禛筛出的人中?挑挑拣拣,简直恍如隔世。 但,纵使愧疚,云珠也不后悔。在云珠心中?,胤禛、乌希那和雅利奇都是她的孩子?,在云珠的心中?,几个孩子?的位置一样的重要,正如同云珠从未想着?让几个女儿嫁人后给兄弟搭关系铺路,她也不愿意踩着?胤禛给女儿谋好处。 残酷的事实就是,身为?额娘,如若自己都持身不正,对孩子?有了偏向,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能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云珠只能时刻警醒自己,务必做到公?平。 云珠无意将乾清宫的那番话告诉几个儿女,人心最经不起考验,云珠不愿意在几个儿女之间?留下疙瘩,索性,就让这个事情?烂在她的心中?。 在费了一番口舌安抚住乌希那和雅利奇后,云珠索性将刘太?医招来诊平安脉。 刘太?医听见云珠自述头疼难忍,但一搭脉,却生机勃勃,与云珠眼神交汇间?,便明了她的意思。 刘太?医抖着?马蹄袖,恭敬回话:“娘娘这是伤了心神,需要静养才好。” 这话一出,本来犹自忿忿的乌希那和雅利奇都止了动?静,担忧地看着?云珠。 云珠生病自有目的,却不是要吓唬子?女,云珠笑?着?安抚:“放心,我没事。” 这份笃定的笑?容,到底让乌希那等人稍稍放下担忧。 这一番折腾下来,时辰已?经不早,云珠望着?天色,月亮已?经跳出了地平线,在犹存余晖的天空中?悬挂着?,很快就要到宫禁时辰,后宫中?留着?成年阿哥到底不怎么?符合规矩,云珠赶忙让胤祚陪着?胤禛出宫,又令宫人将胤祯、胤祥送回乾西五所。至于雅利奇,慈宁宫的宫人老早就在门外候着?,见到她的身影便一拥而上?,护着?她回宫。 一波一波的人李艾,永和宫中?瞬间?安静下来。 云珠躺在不大的床上?,睁眼望着?瓜瓞绵绵的帐子?,反复回忆着?白日得知胤禛被?太?子?折辱时的心惊,久久不能入眠。蝉在大树下声声叫得凄切,云珠瞪大双眼,蜡烛逐渐燃烧殆尽,帐子?上?的图样看不清晰,在渐渐笼罩的黑暗中?,云珠摊开的手掌逐渐握紧,心中?做出了决定。 次日,天还没亮,等着?来回禀宫务的宫人们便在永和宫外站得满满当当。 自从温僖贵妃去了后,云珠的生活日日如此,一睁眼便是数不尽的宫务。宫人们也习惯了,重要的事情?都找云珠拿主意,后宫之中?这么?多人,那么?多事,永和宫办的事永远那么?妥帖,从没出过纰漏。 倘若不是永和宫中?传出消息,德妃身子?不适,不能理事,让掌事太?监和嬷嬷们去向惠妃请命,这一日,本该和以前的每一日一样,正常而平静的度过。 宫人们听见德妃身子?不适的消息,一个个的都立在原地面面相觑,又等了半天,确认了永和宫确实不会开门,他们只能忧虑地往延禧宫走去。 延禧宫中?,也有一拨人等着?回事。宫中?到底是四妃并?立,只让云珠一人掌宫权,到底说不过去,惠妃等人多多少少也管了些事,不过他们所管的事情?,大都不是那么?重要。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22节 正在理事的惠妃见着?新来的宫人,嘴上?说着?担忧云珠身体的话语,内心早已?乐开了花。随着?直郡王在前朝愈发风生水起,惠妃娘娘在后宫的气?焰重新又起来,恨不得揽住越多事越好,云珠的这一手,对惠妃而言,简直就是瞌睡了送来枕头,笑?容满面的将宫务接了过来。 云珠身子?不适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乾清宫。 此时天刚蒙蒙亮,康熙刚在梁九功的服侍下换上?九龙团金龙袍,正要去乾清门外听政。听着?小太?监报来的消息,康熙向外走着?的脚步一顿,心中?一颤,眼中?露出难掩的焦色。 “梁九功,还不快宣太?医,去永和宫为?你德主子?诊脉。”梁九功忙忙应了,心下咋舌,乾清宫的这场争执,其他人不清楚,梁九功却是一清二楚,没想到万岁爷被?德妃娘娘如此冒犯,听到德妃生病的消息,依然关切不已?。 这份待遇,在后宫妃子?中?,也是独一份的。 梁九功亲自拿着?牌子?去太?医院请太?医,魏珠见机立时凑了上?来,服侍康熙去了乾清门,进行御门听政。 等坐在冷硬的龙椅上?,康熙纷杂的思绪才勉强镇定,挺起大臣的奏折来。 太?阳从天尽头一跃而上?,云海间?瑞气?千条,金丝万缕,在这金灿灿的天空之下,康熙匆匆散了朝会,回到了乾清宫,并?破天荒的没有留重臣议事。 帝王高高在上?,但他那份心不在焉的模样瞒不住离他最近的重臣,在散朝后甚至没有得到康熙的召见后,几人对视一眼,忧心忡忡,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让康熙心神不宁。 而被?重臣担忧着?的康熙,已?经在乾清宫中?召见着?送去给云珠诊脉的太?医,当听见“心思郁结,郁气?于心”的诊断时,康熙目无表情?地点点头,挥手示意太?医下去。 太?医被?天子?权威所摄,背后被?冷汗浸湿,他退出宫殿后,擦着?冷汗,为?德妃娘娘的大胆而惊叹。 康熙对医理也是懂的,听说了脉象,又看了太?医开的太?平方子?后,基本上?确定了,云珠这是在装病,借此逼自己心软。 然而,和太?医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不同,康熙看到这个脉象,却是如释重负。赫舍里、钮祜禄、佟佳,他已?经送走了三任皇后,当他听见云珠突然病了的消息,虽然理智告诉他,云珠这病,大概率不严重,但无法用理智压制的部分,还是时不时迸出来,是不是前一日将云珠气?狠了,真气?出病来了。 终于确认了云珠装病时,比起恼怒云珠的手段,康熙更多的是庆幸,庆幸不用见到贴心人的离开。 到这一刻,康熙才真正察觉到,云珠在他心中?是特殊的。这份特殊,不似与赫舍里的少年夫妻之情?,也不似与佟佳的兄妹之情?,更不似与惠荣等妃的长?久陪伴之情?。这份特殊,是惺惺相惜,是相知相守,是相濡以沫,是得知云珠生病不能理事之时,由心而发的担忧。 但,康熙到底是康熙,他意识到了云珠在他心中?的特殊,也并?无妥协的打算。 “梁九功。”康熙沉吟半响,淡淡吩咐:“使人将那日乾清宫的谈话内容,传到胤禛耳中?。” 第172章 野心 乾清宫的那场争执,很快就被有心人传到了胤禛的耳中。 正为云珠生病而忧心不已的四贝勒,这才知道,他的额娘为了他,做了些什?么。 “爷。”四福晋担忧中带着惶恐的望着胤禛,在四福晋所受的教育里,康熙是高高在上的主子爷,让康熙操心就是他们夫妻的不孝。 胤禛难得松散地斜靠着椅子,腿松松地搭在脚踏上,手背遮挡住眼睛,将种种神色全然掩去?。 “出去?。”胤禛声音冷厉,乌拉那拉氏不?敢违抗,担忧地退了下去?,留下胤禛一人独坐。 就连弘晖,都被四福晋派人叫去?了后院,莫去?胤禛跟前招人眼。 四贝勒府内沉默无声,唯有时钟滴答走过,证明着时间的流逝。胤禛明白,乾清宫的争执,能够传到?他的耳中,必然是帝王的示意,而目的不?过是为了让他进宫劝额娘服软罢了。 但,胤禛确确实实被太子伤到?,到?最后,不?仅没有等到?公道,反而还要?他们母子俩服软,这是何等的欺人太甚。 胤禛两?手关节紧握,咔嚓直响。 许久许久,胤禛紧紧闭上眼,再?睁开时,一切情绪都收敛干净,唯有从隐隐露出精光的眼睛,能看出他心绪的激荡。胤禛长长地舒出口?气,也不?叫人服侍,自行穿好?靴子,打?开了紧闭多时的大门。 “爷。”一直守在门前的四福晋几步迎了上去?,却只见胤禛之前的阴郁全然不?见,他稳重地说道:“福晋,递牌子,求见额娘。” 四福晋不?懂,但她听话,求见的折子很快便递入宫中。 婆母生病,儿媳本就应当侍疾,四福晋递折子求进宫,实在是太正常了,此?时管着宫务的几个妃子,很快就将这折子准了。 于是,在宫中养病多日?的云珠,就这么见到?了胤禛和他福晋。 “你们怎么来了?”云珠错愕地坐直身体,自家事自家知,云珠知道她的身体没什?么毛病,之所以?告病,不?过是为了赌她在康熙心中的情分?,并不?打?算借着这事折腾儿媳妇们,早在她告病的第一日?,便使人传了旨意,让儿媳妇们一切如常,无需入宫侍疾。 乍在永和宫见到?胤禛,云珠的第一反应是莫不?是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仔细打?量一番,除了乌拉那拉氏眉间有丝愁色,胤禛表情很是自如,这让云珠稍稍放松下来。 素来孝顺的胤禛却没有回到?云珠的问话,他转头看着乌拉那拉氏:“福晋,前儿个你做的那糕点,我尝着味道不?错,还请福晋去?小厨房,将这糕点做给额娘尝尝。” 乌拉那拉氏素来便以?夫为天?,糕点能让胤禛夸句好?,已经够让她乐上几日?,更别提胤禛让她奉给婆母,这在四福晋的心中,是对?她莫大的肯定。她挽着袖子,喜滋滋地去?了小厨房。 云珠却更了解胤禛,她打?眼一看,便知胤禛有重要?事情要?和她说,这事情,还是只能他们母子知道,否则也不?会想法子支开四福晋。 一个眼色扫过,秋菊带着宫人们纷纷退出,几个心腹秋菊、小季子、小欢子对?视一眼,秋菊坐在屋檐下指挥着小宫女们侍弄花草,小季子则去?了窗户旁,盯着小太监洒扫院子,至于小欢子,更是厉害,将库房打?开,做出寻找东西的模样,这样一来,谁也不?愿意接近,免得永和宫库房里丢了东西说不?清楚。 殿外几个宫女太监们自然的一番行为,确保了无人能够偷听,殿内母子俩的对?话刚刚开始。 “额娘,乾清宫的事,儿臣知道了。”胤禛突然甩着袖子,给云珠跪下。 “所以?,你要?来劝我吗?”云珠心中一片苍凉,这个赌局,她赢了,却还不?如不?赢。诚然,康熙对?她是在意的,愿意给云珠制造一个台阶,可是,康熙对?她的在意,与其他事情想比,却又显得那么轻微,康熙的妥协,居然是让苦主胤禛当说客,这是何其可笑,到?底,还是自视过高。 云珠自嘲的想着,望着胤禛的眼神却是全然的包容,她能理解康熙作为君父在胤禛心中的地位。 胤禛重重磕了个头:“额娘,儿子不?服!”没想到?,胤禛说出的话,却和云珠所预想的全然不?同。 “你是说?”云珠的声音轻的唯恐吹跑了树叶,就连胤禛和她离得如此?之近,也只能听见一点点的气声。 胤禛自被太子踹下台阶之日?起,内心便一直有一团火在涌动,这火张牙舞爪着,在胤禛心中横冲直撞,欲要?找到?一个出口?,然而,却一直没有。这团活越烧越旺,在康熙暗示他劝额娘服软时,瞬间成了燎原之势,将胤禛的反骨烧了出来。 “额娘,我不?服!”胤禛轻声重复一遍,心中那股名为野心的火焰,冲破了樊笼,在他的眼中跳跃:“大清从入关前开始,太宗皇帝、世祖皇帝,甚至皇阿玛,谁是凭着嫡子身份坐上皇位的?” “想要?什?么,只有自己的双手最可信。” “都是皇阿玛的儿子,他又比我高贵到?哪儿去??” 胤禛的野心,昭然若揭。 云珠当即便看向门窗外,见着几个心腹守着,没有异样,灼烈的太阳高悬,耀眼的日?光被琉璃瓦反射出一片金光,云珠好?似被着金茫刺到?眼,一瞥之下,立时收回目光,闭上眼,平复着听见胤禛话语时,心中的波动。 模糊的印象里,胤禛是最后的胜利者,这么多年下来,云珠早已不?像一开始那般,抱着胤禛登基后她享福的心态。宫中已经风云诡谲,朝中更是杀人不?见血,更不?要?说几个阿哥,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比起胤禛劳心劳力,费尽心血的厮杀,云珠更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做个富贵闲王。 然而,太子的这一脚,将表面上的平和全部撕碎,胤禛的野心和欲望,终于从他深处长了出来。 野心,便如草原上的草丛一般,只要?滋生了,就再?也烧不?尽。既然胤禛已经起了野望,云珠也无意给他增添阻拦。 “胤禛,你可考虑好?了?这条道,走上就不?能回头。”好?半晌,云珠平静下心绪,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胤禛,研判着他的决心。 “额娘,儿子明白。但太子如今已如此?折辱于儿子,未来若他上了位,儿子可能连猪狗都不?如,与其未来苟且偷生,儿子宁可拼一次,痛痛快快地活。”胤禛骨子里,到?底还是有着龙子凤孙的骄傲。 “既你已下定了决心,额娘会帮你的!”云珠语调犹如叹息,却给了胤禛肯定的承诺。 胤禛骤然抬头,他往永和宫说这段话时,已经做好?了受到?呵斥的准备,也想好?了如何应对?,没想到?对?于他这大逆不?道的想法,云珠却全然没有斥责,只确认了他的决心后,毫不?犹豫地便站在了自己这边。 热意涌上胤禛的眼眶,他强忍着流泪的冲动,再?次深深的对?着云珠叩首,和之前想比,少了孤注一掷的决然,多了得到?支持的感激。 云珠示意胤禛站起,凤仙花染成的丹蔻敲击在桌面上:“胤禛,既然你有如此?野心,额娘也不?拦你,不?过这样,额娘的想法便要?改改。本来我是堵着口?气要?为你讨个公道,不?能让你白白受了折辱,但,既然你所图甚大,就得好?好?合计,如何能将这个事的作用发到?最大。” 胤禛当即便将他考虑了许久的想法倒出:“额娘,皇阿玛答应将乌希那和雅利奇指婚给京中人家,塔娜尽管年岁小,也得趁机将婚事定了。” 云珠猝然抬眼,眼中冷芒闪过,正如同云珠不?会为了乌希那和雅利奇的婚事而让胤禛将委屈咽下,她也绝对?不?会同意胤禛为了他的野心牺牲姐妹。 对?着云珠的冷眼,胤禛却依然坦荡,他慢慢的解释道:“额娘,儿子是上过战场的,蒙古那边的日?子,确实不?如京中舒服,倘若几个妹妹嫁过去?,儿子也放心不?下,趁着皇阿玛还有愧疚,您赶紧将几个妹妹的婚事定下,才是正经。” “你的妹妹们,我会给她们挑合适的人家,你莫想着为了你的大事,牺牲她们的婚事。”云珠警告着,冷意明显。 “自然不?会。”胤禛挪挪靴子,他知道,额娘这是关心则乱,乌雅家不?过是包衣出身,族中没什?么高官重臣,对?这样底子薄弱的他而言,无论几个妹妹嫁入谁家,都是一份斩不?断的关系,胤禛又何必牺牲妹妹们的幸福,徒惹人厌烦呢。 胤禛苦笑着承诺:“额娘您放心,妹妹的婚事,儿子一定会放在心上。” 云珠盯着胤禛,好?似要?看透他的内心,好?半晌,才将视线收回,示意胤禛接着往下说。 “额娘,儿子还想求皇阿玛让我管事当差。”这,才是胤禛的最重要?的目的。他现在虽说是已经入朝当差了,但朝中的大人们,全然没有将他当做一回事,大阿哥在战场上能独当一面,三阿哥也领了修书?的差使,而他,却一直在朝堂上被边缘着,只能日?复一日?的听着朝政上的口?诛笔伐,从没有接过正经差使。 胤禛便是想要?趁着这次机会,正式进入朝堂。 云珠凝神细思?,朝堂上的事她不?懂,但康熙的心事,没有人能变更明白了,她斩钉截铁地说道:“若要?当差,便外放,莫留京城!” 胤禛悚然一惊,再?没有一刻,比这一刻更让他感受到?和云珠坦诚的好?处。 “额娘的意思?是?”胤禛试探的问道。 “修河!”云珠沉思?片刻,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第173章 成事 “治河?”胤禛的语调扬起,他在贝勒府中?琢磨来琢磨去,什么差使才能让他在康熙和大臣面前露脸,但治河,却是胤禛从未想过的。 他拧紧着?眉头?,仔细衡量着?,谁都?知道,黄河水患已然是康熙的心腹大患,两次下?江南的主要目的都是为了巡视黄河,更别提为了治理河道,朝堂上屡屡开大朝会争辩治河方?略。 若能治好黄河,这绝对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想到能够参与如此大计,胤禛的心头?便是一片火热。 但,终究是有个但。 “额娘,黄河不是那么好治的。”胤禛长叹口气,年年治年年涝,别的不说,仅康熙年间,在黄河治理上便投入了数不尽的人力物力,持续数十年,却依然没有人敢保证,能够将黄河治好。 胤禛想要?求个差使,是为了让康熙、让朝中?大臣知道,四阿哥也到当?差的年纪,可以将事情交给他办,而不是要?给自己找个甩不脱的包袱。 “胤禛。”较之?胤禛的疑惑和犹豫,云珠的声音格外冷静,她抬起眼皮,柔和的神色褪去,柔如清水的眼底,是看透事世?的澄澈:“胤禛,”云珠再次加重声音喊了一声:“我比你更懂你皇阿玛,你要?让他眼中?真的有你,不是那么容易。” “万岁爷三次亲征准噶尔,大阿哥都?领兵出征,并且大阿哥是真正上阵对过敌的,这几场征战下?来,大阿哥武功的路子算是稳了。三阿哥更是,自从开府以后,诚郡王府里养了多少清客,诚郡王府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名声,就连我们在深宫中?都?听说了,我听说三阿哥这些?日子又鼓捣着?修书,他是一心往文治上走。” “你已经比他们慢了一步,再顺着?这两个方?向?走下?去,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毫无意义?,必须找到一条你自己的路。” 云珠这一番话说完,胤禛彻底愣住,他是有野心,但作为一个刚成年的阿哥,手下?到底没有多少谋士,到底看得还是浅。云珠的这番分?析,听在胤禛耳中?,便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但,额娘,黄河泛滥这么多年,儿子也没有什么经验,倘若没干成,是不是更加让皇阿玛厌恶。”胤禛还是难掩担心。 “胤禛。”云珠冷硬地呵斥:“既然你下?定了决心走这条道,便也知道未来比这难的事多了去了,倘若你还这般前怕狼后怕虎的,额娘劝你趁早歇了这番心思,别白费功夫。” 胤禛被?云珠的当?头?呵斥惊醒,他默念着?云珠的话,诚服拜下?:“谨遵额娘教诲。” “更何况,”见着?胤禛不再犹豫,云珠这才露出些?微笑意:“天下?的河,也不止黄河一条。” “您是说?”胤禛略一思索,便反应过来,目光灼灼地望来。 “无定河!”母子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 是的,就是可怜无定河边骨,曾是春闺梦里人的无定河。无定河自古以来就在京城地界流淌,曾经被?称为治水、?水、卢沟河、浑河,最大的特点是容易迁徙,容易淤积,容易决堤。千百年来,无定河多次决堤多次改道,治了无数年,依然毫无进展,甚至河道都?在各地间来回摆动,这些?年来,上游西北带来的泥沙着?在河漕中?越积越高,将河床抬得愈发高了起来,在河流的冲击下?,提防已经脆弱不堪,再也经不住流水的冲击,一场大雨便能决口,无定河甚至就在京畿地带,无定河的河工,也是康熙甚为挂心的一件事情。 无定河治理起来再难,也比黄河容易,胤禛在脱口而出“无定河”三个字时,便已经在心中?思索起治河的对策,胤禛在第一次南巡时,见到治黄河的情景之?时,便很感兴趣。 曾经的河道总督,靳辅靳大人被?免职后,所有人都?对他冷眼相待,唯有胤禛,请乌雅家的舅舅们对靳辅关照几分?,这让靳辅对胤禛感激涕零,将多年心血集成的书本全?都?交给了胤禛,并将治水学?识对胤禛倾囊相授。 尽管靳辅在康熙三十一年的时候,被?康熙再次启用治水,身?衰体弱病故于任上,但他的一身?本事,却已经全?部都?被?胤禛学?到。 这也是为何,云珠会让胤禛申请治河差事的原因。 见着?胤禛转过神来,云珠终于满意颔首,她凑近胤禛的耳边,最后叮嘱道:“胤禛,前面的事情你懂得比我多,额娘最后嘱咐你一句,你要?挣表现,可以,但你必须要?把握好度。”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23节 “额娘,儿子懂得,不会盖了太子的风头?。”胤禛艰涩地说道。 “不,你错了!”云珠叹息着?纠正胤禛的想法:“太子不是那么重要?,你需要?把握的,是不能越过你皇阿玛,若你手伸长了,你皇阿玛绝对不会介意把你爪子砍掉。” 当?胤禛有了夺位的心思,他也就成了康熙的敌人,什么父子情分?,在皇权争夺下?,一文不值。 这个事实,胤禛隐隐知道,但他不愿细想,直到云珠将蒙着?的纱撕开,将夺嫡的血腥和残酷全?部展现在胤禛眼前。 胤禛瞳孔骤然增大,大滴大滴的冷汗冒出,很快就湿了衣裳。 他沉默了许久,默不作声的再次磕了个头?,望向?云珠的眼中?,是一往无前的坚毅。 云珠和胤禛的眼神对视,达成了共识。此时四下?无人,连风都?好似止住,唯有天边的白云,檐下?的绿叶,见证了康熙朝后期风起云涌的开端。 乾清宫中?,康熙终于收到德妃身?子渐好的消息。 “胤禛是个孝顺的,前些?日子关外刚送来的那些?貂皮,给四贝勒府赏去。”康熙捋着?胡须,笑着?赞道。 既然胤禛已经将云珠劝好,云珠也软下?了身?段,康熙立时便抬脚出了乾清宫,往永和宫走去。 “万岁爷。”永和宫中?,云珠听到禁鞭声后,随意将披散的头?发挽起,便带着?宫人迎驾。 映入康熙眼中?的,便是脂粉未施,松松挽着?发髻,随意披着?衣裳的德妃,和素日温婉柔美?的模样比起来,多了份随意的慵懒,更显风情,也更显不敬。 这看在康熙眼中?,便是云珠借此在诉说着?委屈。 康熙惆怅地叹息一声,轻轻握住云珠的手:“云珠,委屈你了。” “万岁爷严重了,臣妾如何担得起委屈二字?”云珠轻声笑着?,将手抽了出来,接过秋菊新泡好的茶水,奉给康熙。 康熙轻轻揭开盅盖,将浮叶撇开,沁人的茶香扑鼻而来,和着?永和宫内散发着?清浅的花果香,康熙在前朝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长吁了口气:“还是你这儿舒服。” 说着?,康熙伸出手,抬起云珠的下?巴,细细打量着?,云珠顺着?康熙的力道抬起头?,依旧噙着?柔和的笑意,任康熙打量着?。 康熙的目光如有实质,在云珠脸上逡巡着?,许久许久,康熙叹道:“这些?日子折腾下?来,到底还是瘦了,关外最近送了批长白山的人参,朕瞧着?品质不错,朕令人送来,你要?记着?吃,将身?子补回来。” 云珠将头?靠在康熙的肩头?,掩盖住眼中?的冷意,她轻言细语着?:“谢万岁爷关心,臣妾也是关心则乱,失了规矩,还请万岁爷责罚。” 怀中?人腰身?瘦了一大圈,原本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空荡荡的,显见这几日过得不好,康熙终于如愿以偿听到了云珠的服软,却全?然没有预想中?的兴奋,细细密密的心疼涌上心间。 “说什么责罚。”康熙皱眉,安抚着?云珠:“你的心情,朕懂,胤禛又何尝不是朕的儿子,朕听到他受伤的消息,心中?又何尝不痛,然而兹事体大,朕需要?考虑的事情,更多更多。” 云珠心下?清明,嘴里却应和着?康熙:“是臣妾眼界小了。” 康熙轻柔地将云珠垂下?的头?发挽起,在她的额头?亲吻:“当?时你情绪不稳定,现在能听听朕对乌希、雅利奇的婚事安排了?” 云珠羞赧地笑着?,倚着?康熙的肩,明明已经是几个孩子的额娘,笑起来却还有少女的纯真:“嗯。” 见着?云珠这番羞涩的模样,康熙心情大好,握着?云珠柔弱无骨的手,来回揉弄着?:“朕给乌希那找的额驸,是常赉,而雅利奇的额驸,是舜安颜。”说着?,便给云珠将两人的生平来历,家承谱系,个人能力,脾气性格全?部说了一遍,可以看出,康熙确实是费了心的。 云珠听得连连点头?。 “怎么样,现在满意了吧?”康熙志得意满的笑了鄂,他敢肯定,对着?两个他精心挑选的人,云珠绝对挑不出毛病。 “唔。”出乎康熙意料的是,云珠却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有什么想说的,你尽管说。”康熙大度的允了。 “万岁爷,您偏心。”云珠气得扭过头?去。 “朕如何偏心了,常赉和舜安颜都?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康熙皱着?眉,却不知云珠为何如此言语。 “可是,万岁爷,还有塔娜呢。塔娜没几年也到嫁人的年龄了。”云珠扭着?身?子,指责着?康熙将小女儿忘记的事情。 康熙哑然失笑:“塔娜才几岁,就想着?她嫁人了,你就不想多留她几年?” “我不管,反正乌希那和雅利奇有了额驸,也不能落了塔娜,正好她们三个的公主府也能建在一块儿,彼此还有个关照。”云珠难得任性的说到。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康熙失笑,但,胤禛的事情,到底是委屈了他们母子,康熙也不在意多满足点云珠,他点头?应允:“朕再去满族巴图鲁里给我们塔娜找个额驸。” 云珠这才笑了起来,变回那个温柔体贴的德妃:“万岁爷,臣妾也知道您夹在太子和胤禛中?间不好处理,太子当?时也是一时冲动,我听胤禛说太子爷这些?日子见到他也不自在,想必是还别扭着?,臣妾琢磨着?,索性您将胤禛派到京城附近,给点差事干着?,这样两人不日日相见,过些?日子也就好了。” 康熙感动地握着?云珠的手:“还是你想着?我。” 凝神思索片刻,和云珠商量:“朕正准备使人去治理无定河,你说派胤禛去成吗?” 云珠嘴角露出隐秘的笑意,却只柔声说道:“前面的事情,臣妾妇道人家又懂什么,自是万岁爷您说了算。” 康熙被?云珠的顺从依赖哄得哈哈大笑,当?即便拟了旨意,不仅给乌希那和雅利奇指了驸马,还给了胤禛治河的差使。 永和宫德妃的病,在闭门?多日后,终于宣告大好。 于此同时,另一人又却病倒在榻上。 第174章 兄弟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打在?宽大的芭蕉叶上,细细密密的雨丝汇聚,芭蕉叶不?堪重负倾颓,雨水顺着绿叶的脉络倾泻在?地,将大地浸润,干涸多日的土地得到雨水的滋润,地里热气升腾,冒出泥土特有的味道?,甚者将隐隐飘来的药味也掩盖住。 胤祥浑身的衣裳都被雨水淋湿,他狼狈地跪在?章佳氏的床前,双手端着药碗高高举起,恳求章佳氏用药。 满身狼狈的胤祥让章佳贵人闪过一丝不?忍,手腕微微抬起,但下一秒,她又狠下心?,将头向里侧转去,阖上眼,不?言不?语。 “额娘。”胤祥膝行几步:“太医说您思虑甚重,伤了身子,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还请您多多保重,若您有个万一,儿子真是万死也难以辞其咎。” “那你愿意去了?”听见胤祥的话,章佳氏瞬间变转过身子,脸上冰霜消融,期盼地看着儿子。 “额娘。”胤祥痛苦地将额头磕到地上:“太子辱我至此,如?若不?是四哥,我还不?知?现?在?如?何,您让我去向太子请罪,儿子实在?做不?到。” 章佳氏眼中满是失望,她望着胤祥,咬牙将话挑明:“胤祥你到底是觉得伤了自?尊不?愿意去向太子请罪,还是觉得去了毓庆宫对不?起四阿哥。” 胤祥闻言,神色不?变,只有药碗中的药泛起涟漪。 果?然,这个傻儿子啊!章佳氏心?中叹了口气,他和四阿哥讲义气,可他又是什么?台面上的人物,人家四阿哥受了罪,德妃娘娘能?冲到乾清宫去讨一个公道?,就算太子再猖狂,多多少少也会顾忌几分。但太子的怒意总得有个出口,这些日子胤祥被太子挑了多少毛病。 自?胤祥的伴读处得知?此事后,章佳贵人心?内如?同火烧,夜不?能?寐,章佳氏好声好气地劝了胤祥无数次,让胤祥向太子服软效忠,每每都被胤祥拒绝。 如?是再三,毓庆宫对胤祥的针对愈发厉害,章佳氏终于没能?撑住,倒了下去。 胤祥听见章佳氏昏倒的消息,急急忙忙便从?乾西五往永和宫赶去,路上正好赶上了这场暴雨,来不?及找地儿躲雨的胤祥,浑身湿淋淋的到了永和宫偏殿,见到的就是苍白?着白?,抿紧嘴唇不?愿用药的额娘。 任胤祥如?何劝,章佳氏也只有一句话,只有他向太子服软,她才会喝药。 母子俩已经对峙了许久,见一直不?动如?山的胤祥手上的颤动,章佳氏知?道?,这才是胤祥不?愿服软的关键。 什么?自?尊,什么?折辱,都不?是胤祥这么?坚持的理由?,他顶着,不?愿意向太子服软,不?过就是因?为一但去了毓庆宫,便是对永和宫的背叛。四阿哥是为了胤祥受过,但此时永和宫正为了太子的那一脚在?讨说法,胤祥却巴巴靠上毓庆宫,此事一出,胤祥和胤禛几人的兄弟之?人,断矣。 “胤祥,你和四阿哥他们不?一样。”章佳氏咬牙:“有德妃娘娘在?,四阿哥无论如?何也不?会吃亏,这么?一场闹下来,万岁爷不?但没恼,还给四阿哥的几个胞妹全指婚了京中的人家,四阿哥也谋了差事,能?出京当差了,你说,我们娘俩,能?做到这个地步吗?就算不?为了你自?己,想想你的两个妹妹,她们也要嫁人,你这么?把太子得罪死了,但凡太子在?你妹妹的婚事上使绊子,这这耽误的,可就是她们一辈子。” 胤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再怎么?得康熙宠爱,他也只是一个还在?尚书房读书的光头阿哥,对着章佳氏的质问,他全然没有底气拍着胸脯保证,能?给妹妹谋个好婚事。 “可是,额娘,倘若我去了毓庆宫,您在?永和宫中,日子也不?会好过。”胤祥抬起头,眼中赤红一片,做着最后的挣扎。 “胤祥。”章佳氏憔悴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太子既是兄,又是君,你亲近他天经地义,纵使她德妃只手遮天,也不?敢用这个理由?罚我。更?何况,额娘在?宫中也这么?多年,别的不?说,护住自?己还是办的到的。” 至此,话已说尽。 翌日,毓庆宫外,便多了一个阿哥求见太子。 章佳氏听说这个消息,坠坠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安心?吃着太医开的药养起病来。 1尚书房里,因?为胤祥被太子针对,和他关系又好起来的胤祯,在?见到胤祥跟在?太子身后走进来之?时,脑子瞬间就嗡嗡地响成一片,一整天的课都死死盯着胤祥,也就看见了太子一反常态的关照。 胤祯的眼睛气得通红,手紧紧捏起,甚至还能?听见关节转动间发出的咯吱咯吱声音,等到师傅讲完后离开后,太子一马当先的离开了尚书房。 “叛徒。”胤祯凑到胤祥耳旁,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悄声说道?。 胤祥脸色瞬间惨白?,却只期期艾艾地望着胤祯,欲言又止。 胤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胤祥的只言片语,怒从?心?起,抬手对着胤祥的脸便是一拳,瞬间胤祥脸上便红肿成一片。然而即使这样,胤祥也木木呆呆的站着,如?木头人般,任由?胤祯发泄。 胤祯见着胤祥这番模样,更?是怒火上涌,握住拳头又举了起来。 “十四弟!”“还不?快拦住。” 还没走的其他阿哥,惊呼出声,忙将小太监叫来,欲要胤祯的行动,然而胤祯从?小就壮实,小太监更?是不?敢真的对胤祯动手,饶是上来了好几个人,也没能?将胤祯制住,眼见着胤祯的拳头又要碰到胤祥的脸,胤礻我一咬牙,从?背后将胤祯抱住,大力将胤祯的手禁锢住,冲着胤祥使颜色,示意他尽快离开。 胤禟也不?动生色的挡在?胤祯身前,他们几个在?尚书房里感情不?错,殴打兄长谓之?不?悌,他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胤祯一错再错,被皇阿玛惩罚。 胤祥还是固执的站在?胤祯前面,一动不?动。 此时尚书房里最年长的八阿哥胤禩,站了出来,素来如?沐春风的笑容,在?胤禩脸上也消失不?见,尚书房里发生的事情,不?出半个时辰,便会摆在?乾清宫的案头,这种时候,他必须站出来。 “住手。”胤禩大声呵斥,许是即将成年阿哥的威慑力足够,又或许是胤祯也闹够了,在?胤禩的呵斥下,胤祯不?情不?愿地停下了挣扎的动作?,气喘吁吁地盯着胤祥,胤礻我这才将胤祯放开,拿起已经凉了的茶,往嘴里大口灌了下去。 胤祯别看年纪小,实际上如?同小牛犊子一般,力气很大,一般人都制不?住他。 “都是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么?打闹,未免伤了和气。”板着脸将胤祯喝住的胤禩,脸上又挂上了他那如?沐春风的笑容:“我让御膳房做一桌席面,几位弟弟去我那里将话说开如?何?” 胤祥脚尖向着胤禩的方向动了动,便想跟着过去。胤祥和胤祯都是永和宫的阿哥,两人年岁又相仿,说是一同长大的也不?为过,胤祥也不?愿意和胤祯闹得这么?僵,见着八哥愿意调和,他的感激溢于言表。 “哼,谁和他吃同一桌菜。”胤祯却白?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脸色青青白?白?的胤禩,和满怀愧疚的胤祥。 几个阿哥的冲突,很快便摆到了云珠面前,云珠拿着纸扫视一眼,便知?这是康熙的意思,将这事交给她处置。 好在?,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在?康熙看来,可能?只是几个儿子间的打闹,还没到不?敬兄长的地步,让几人的额娘好好管教也就是了。 对于胤祯的冲动,云珠抚额叹息。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胤祯是小儿子,素日里不?经意的多惯了些,胤祯这些年是真养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冲动、好打抱不?平,和胤禛的谨慎、胤祚的机灵比起来,简直就不?像是同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 但这样的胤祯,又最是纯粹的那个。 他从?尚书房里离开,便闷闷不?乐地回了永和宫。此时云珠正在?令人从?库房里找出跌打损伤药给胤祥送去,又令人找出库房里的百年人参,千年灵芝,使人送给章佳氏,让她好好将养身体。 这事,也就这么?揭过了。 “额娘,你在?干什么??”听见云珠只言片语的吩咐,胤祯急得直跳脚:“他把四哥都害得出京了,转眼又投到太子门下,您还给他送什么?东西。” 说着,唬着端着托盘的宫女:“赶紧给我停下来,不?然我让你们好看。” 宫女犹豫地看向云珠,云珠挥手示意她出去,然后才冷着声音喊道?:“胤祯,谁教你这么?你啊我啊的说话?” 胤祯摸着发尾的小辫子,倔强地嘟囔:“我不?认他是我十三哥。” “你凭什么?不?认。”云珠扯着嘴角冷笑,胤祯胆子越来越大,当众殴打兄长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再不?管,还不?知?会犯些什么?大事。 “他是叛徒!他居然讨好太子!”胤祯嚷嚷着。 “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云珠却完全不?理会胤禛的嚷嚷,而是盯着胤祯,一字一句问道?:“你凭什么?因?为胤祥讨好太子找他的麻烦。” “可是太子他踢了四哥!”胤祯到底还是为胤禛鸣不?平,纵使兄弟相差许多岁,但感情也没少半分。 “太子是君,你们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难道?没听过吗?”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24节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不?断的在?胤祯脑子里回荡,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即使都是皇阿玛的儿子,他们和太子间也有着本质的区别。 君臣名分划出天堑。 “额娘,我不?服。”胤祯攥紧手,仰着头看着云珠:“太子,就一定会是太子吗?” 第175章 出嫁 “轰隆”一声,天上骤然传来惊雷之声,直将云珠和胤祯的心震地直跳,在接连不断闪电的亮光中,胤祯的脸色苍白的可怕。 意识到脱口而出的话是多么大逆不道之后,胤祯低下头,等着云珠的呵斥,但他?的心?中,已经掀起了一场比外面暴雨还大的狂风暴雨。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何况他们都是龙子凤孙,谁又比太子差了。 想到这?,胤祯胆气足了起来,他?高高昂起头:“额娘,我四哥比太子强多了,凭什么要屈居太子之下。”十来岁的人,眼中已经闪烁着野心的火焰。 空无一人的永和宫内,一片寂静,气氛压抑地可怕,好似天上的乌云笼罩在这?母子头上。 胤祯倔强地望着云珠,琢磨着如何说服,然而,却?只见?云珠在静静凝视了他?许久后,却?只轻声说道:“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倔强、不服、愤怒从胤祯的眼中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 “我还说呢,四哥怎么就忍下这?口气了,六哥也不声不响的求了差事,原来是这?么回事!”越想,胤祯越激动,直恨不得他?也立即入朝当差,给两个兄长增添助力。 胤祯作为云珠最?小的儿子,向?来便是宠爱有加,不止乌希那几姐妹对胤祯关心?不已,胤禛和胤祚,对于这?最?小的兄弟也很是关心?,他?们兄弟间的关系一直很好。 皇位上坐着的是同母兄长,还是异母兄长,其中差距,不异于天堑,胤祯骤然发现,在大阿哥之外,他?的亲兄长也起了夺位的心?思,内心?不可谓不兴奋。 "噤声。"云珠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看着兴奋的胤祯,轻声说道。 声音不大,却?让胤祯从激动中冷静下来,在宫中长大的阿哥,从来都不缺敏感?性,胤祯清楚的知道,这?个事情若传出去,是多么要命的事情,没看四哥和六哥,从未吐露过一字。 胤祯歘地跪了下来,声音大了起来:“额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 云珠眼眸弯起,露出细碎的笑?意。 更没有告诉胤祯,胤祚和胤祥私下里通过信,和胤祥转达了他?和胤禛对于胤祥投到太子门下行为的理解,让胤祥感?动的泪眼汪汪。 但这?些事情,就没有必要让胤祯知道了,毕竟,按着胤祯这?爱憎分?明的性子,一夕之间转变对胤祥的态度,未免过于明显。 也因此?,胤祯对胤祥依然不见?好脸色,连带着胤禟、胤礻我也对胤祥冷落起来,至于胤祹,从来都不干己?事不张嘴的性子,若非还有胤禩能和他?说上几句话,胤祥在尚书房中是真无一人可言。 等到胤禩也成婚,娶了和硕额驸明尚之女,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搬入贝勒府后,胤祥在尚书房中彻底被孤立起来,几个兄弟都对他?冷淡不已。 与之相反的是,胤祥在宫中越被孤立,他?便越得太子的青眼,甚至胤祥奉康熙命令去盛京祭祖,也没改变太子的态度。对胤祥愈发好了起来。 毓庆宫成了胤祥待时间最?长的地方。 章佳氏得知此?事后,心?结骤然消失,缠绵病榻的身?子,也终于好了起来。 云珠得知章佳氏病好之后,也只冷淡说了:“知道了”三个字,再没有额外的赏赐,章佳氏身?子的好坏,云珠并不放在心?上,只不过在得知了章佳氏的所作所为后,云珠将曾经的优待都收了回来,一切只按宫中规矩行事,再不向?曾经那般,对她多番关照。 章佳氏以病相逼,令胤祥向?太子服软,从大义?上来说,没有做错,但于云珠而言,章佳氏的行为不亚于背叛,云珠可以就事论?事,不找章佳氏麻烦,但更多的,便也没有了。 这?让入宫以后已经习惯了特殊待遇的章佳贵人,很是不习惯,康熙这?两年对她也冷了下来,除了德妃、宜妃等几个高位妃嫔外,心?思都在王氏、瓜尔佳氏这?几个年轻妃嫔身?上,已经许久没有召幸她。 这?让章佳氏越想越惶恐,夜不能寐。 章佳氏如何想,云珠不在意,此?时的云珠,全副心?神都放在了乌希那的出嫁之上。 这?是康熙朝第一个未嫁入蒙古的格格,前?朝后宫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乌希那又是云珠第一个出嫁的女儿,这?让云珠更是事无巨细,全部亲力亲为。 内务府将嫁妆单子准备好,呈到永和宫,云珠坐在床边的炕上,依靠着引枕,就着窗外的日头,细细地翻着那一页页纸,凝神思索,时不时的拿起毛笔,在嫁妆上添上一笔,或者?将一些不那么合适的物什划掉,替换上更加好的物品。 黄铜香炉古朴典雅,銮鸟绕着四周盘旋,青烟升起,在阳光束的照射下,盘旋成各色模样,飘飘渺渺,永和宫中被清浅味道溢满,闻着便让人身?心?舒畅。 时钟滴答,半空中的太阳已经慢慢移到天边,窗边的光亮也愈发暗淡,等到看不清纸上的字,云珠才揉着眼睛抬起头来,却?只见?窗外已至黄昏。 正在这?时,宫女鱼贯而出,将悬挂在廊下的宫灯点亮,“咔嚓”一声,随着火折子的轻微声响,宫灯流光溢彩,将永和宫内外照亮,明晃晃的趁着夜色更加深沉。 原来,已到掌灯时分?。 云珠揉着酸疼的脖子,将毛笔搁下。宫女们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悄悄地将屋内的烛火全部点亮,同时燃烧起的数十只蜡烛,将室内映得灯火通明。 康熙正是这?个时候到来。 云珠忙揉着脖子的手松开,又将另一手拿着的奏折放下,几步迎了上去。 “万岁爷,您怎么来了?”这?一两年,康熙不打招呼便来永和宫的次数愈发少了,猝不及防在永和宫见?着康熙,云珠心?中飞快思索着,康熙所为何来,并思索着应对办法。 但在面上,云珠还是温温柔柔的,接过冬梅递过来的石青色家常衣服,服侍着康熙换下。 康熙望着云珠温柔似水的神情,也笑?了起来,他?没有回答云珠的疑问,反而皱着眉问道:“朕见?你刚刚揉着脖子,怎么不舒服了?” 云珠笑?盈盈的,满心?满眼都是喜色:“哪里会不舒服呢,今日看了一下午内务府递上来的嫁妆折子,低头久了有点酸罢了。” “你总是这?么仔细。”康熙感?叹一声,又瞧着桌子上摊开没有收拢的折子,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批注,字里行间便能看出耗费的心?血,康熙动容的走到云珠身?旁,有力的大掌握住云珠的脖颈,力道适中的揉捏起来。 “嘶。”温热的大手按下,酸、疼、麻、刺的滋味直冲天灵盖,云珠忍不住痛呼出声。 “忍忍。”康熙空着的另一只搂住云珠,制住她挣扎的动作,继续在她脖子后头揉捏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云珠眼中已经溢满泪珠,康熙这?才放开了手:“你试试。” 云珠终于从那股难受中解脱,她将信将疑地转着脖子,突然惊喜地望着康熙:“万岁爷,真的轻松多了!” “朕幼年习武,身?上也时常这?儿难受那儿疼,每次皇玛嬷都会找人给朕按按,久了朕也学会了几手,怎么样,舒服吧?”康熙得意的说道。 云珠神思恍惚,不可思议地看着康熙,这?高高在上的帝王,居然会为她按揉,但凡这?事情不是发生在云珠自己?身?上,而是其他?人和她说,云珠可能都会觉得是天方夜谈。 没见?到梁九功和魏珠已经控制不住脸上惊讶的神情了吗,更别提其他?连头都不敢抬的宫女太监了。 “舒服!”云珠使劲点头,很是新奇的来回扭动着脖子。 “太子小时候刚刚习武,也经常疼得不行,那些个宫女,手上又没个分?寸,每每都是朕亲自帮太子上药,揉弄开筋骨,总得揉上半天,才能睡着。”康熙噙着笑?回忆着,眼神幽深,望着未知之处,许是穿过了时光的间隔,见?到了那个小小的,依赖着康熙的小胤礽。 “万岁爷,您看臣妾拟的这?嫁妆单子,可还好?”云珠笑?意盈盈地打断了康熙的回忆,叹息着说道:“一眨眼,乌希那都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我也老了啊!” 云珠的感?慨,让康熙从年幼太子的回忆中回到现实?,意识到太子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能依赖自己?的太子,反而成了野心?勃勃,盯着皇位的竞争者?,满腔的慈爱之情瞬间消去,对太子难得一见?的柔软不再,重?新戒备和忌惮束起心?墙。 “爱妃何曾老去,还是一如初见?之时。"康熙放在云珠脖子上的手游移到云珠脸上,抚摸着如鸡子般细腻的皮肤,细细打量着多年枕边人的模样。 只见?云珠眼珠水润,肌肤白皙,乌发浓密黝黑,说是妙龄佳人也不为过,和年少时相比,不过是稍稍丰腴了几分?,整个人更加秾丽。 这?让康熙看得心?头一动,岁月在云珠身?上几乎感?觉不到流逝,康熙狠狠抱住云珠,恨不得从她身?上汲取这?份不老的时光,鸳鸯交颈,难舍难分?。 随着年岁的上来,康熙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激动过,但这?一刻,当他?发现时光对云珠格外优待时,他?好像也回到了刚见?到云珠年,如同青涩小子般,放纵了一次又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满室亮堂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只留下红烛的灰烬,无声的暗示着时间的流逝。 康熙汗涔涔地躺着,等着太监将热水呈上,不大的浴池里,云珠靠在康熙的怀中,红晕已经浮满脸颊,她看着康熙,关心?地问道:“万岁爷,臣妾见?您刚来永和宫之时,似有心?事?” 康熙握住云珠在他?胸膛上游走的手:“你不说我都忘了,朕给咱们的乌希那拟了几个字,你看看喜欢哪个?” “封号吗?”云珠双眼一亮,昏昏欲睡的模样早已不见?,再不能更精神了。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康熙,立时便想从浴池里离开。 康熙手上一使劲,将云珠压下,亲昵地调笑?道:“也不是个急性子,怎么涉及到乌希那,就这?么等不了呢。” 不等云珠挣扎,康熙扬声吩咐,让人将他?衣服里的折子拿进来。 秋菊低着头,只敢瞧着脚下的方寸之地,恭敬地将折子奉上。 云珠伸出湿漉漉的手,将这?折子接过,白皙如玉的手握住明黄色的封皮,迫不及待地打开。 康熙眯着眼,欣赏地望着眼前?美景。 云珠此?时却?顾不上康熙打量的眼神,只见?打开的折子里,罗列了一整页的吉祥字,康熙好似恨不得将天下间赞美品德的所有字眼全堆在这?即将出嫁的女儿身?上。 “朕觉着这?些字都不错,你选个喜欢的,给我们女儿。”康熙兴致勃勃地望着云珠。 从这?满满一页的封号中,云珠感?受到了康熙这?明晃晃的偏爱,她抿着唇笑?了,毫不客气接受了康熙的这?份特殊对待:“万岁爷,臣妾瞧着慧这?个字不错。” “慧吗?”康熙沉吟着:“敏而称慧,这?字确实?不错,但到底锋芒太露,再加个温字,和硕温慧公主如何?” 交谈间,乌希那封号已定。 温慧公主出嫁的日子愈发的近了,乌希那这?些日子都在跟着嬷嬷学着规矩,虽说她是爱新觉罗家的女儿,但到底有些礼,还是要守的,这?是清廷多年的规矩,每个公主在出嫁前?都要遭受这?么一遭。云珠无意和宫中规矩对着干,但在私下里,云珠和乌希那正经地谈过一次,告诉乌希那,她是大清朝的和硕公主,不仅有皇帝站在她身?后,她还有好几个同胞兄弟,谁也不能让她受气。 这?和嬷嬷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教?导的贞静温顺截然不同,乌希那亮晶晶地看着云珠,云珠摸着她的头发:“只要你有理,额娘总不会让你吃亏了去。” “额娘。”乌希那抱着云珠,哭得格外不舍,在这?次对话里,她真正意识到,她即将离开这?个从小生活的永和宫,要进入公主府,开始新的生活。 这?让乌希那更加黏着云珠,云珠正是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没那么多功夫受乌希那缠磨,她想了想,索性让人将雅利奇从宁寿宫接了过来,再将塔娜也叫来,让她们姐妹三人好好联络感?情。这?才终于腾出手来准备婚事。 在胤禛和胤祚从京外奔波回来后,终于到了乌希那的婚期。 公主嫁人,内务府操持的已经足够熟练,紫禁城中喜气洋洋,通红一片,乌希那在永和宫拜别了云珠之后,一步三回头的随着迎亲队伍,在兄弟的护送下离开,嫁入新的家庭。 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儿越走越远,一步一步地离开了云珠的视线,身?影最?后消失在宫道的拐角处,纵使外面的喜乐声还是热热闹闹的,却?更加显得永和宫内更加冷清,云珠心?里空落落的,眼眶中一直忍着的泪珠子“啪嗒”一声滴了下来。 “娘娘?”秋菊担心?不已。 “我没事。”云珠腰板挺得笔直,目视前?方,声音清浅。 直到夜间,前?边的宴会散了,康熙来到永和宫中,云珠这?才从一动不动的状态中离开,期待地望着康熙。 “乌希那会过得很好的。”康熙紧紧捏着云珠的手,肯定的说道。 “嗯!”云珠使劲点头,夜里,云珠和康熙并排躺在不大的床上,床上的帐子没有放下,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窗上的雕花洒在屋内,落下满地银霜。 如水月光下,云珠和康熙头靠着头,喁喁私语着,恍若平常夫妻,回忆着乌希那从出身?时到现如今的趣事,此?时的康熙,不再是多疑的帝王,就好似一个最?普通的父亲,在为出嫁的女儿担心?着。 这?份担心?,在次日和硕温慧公主带着额驸进宫谢恩时,见?着乌希那红润的脸色,带着笑?意的眼神,才稍稍放下来,但,到底是还不放心?的,康熙对于在意之人的关照,是方方面面的。在新人行过礼后,高高在上的帝王走下了龙椅,压迫感?十足的地站在额驸常赉面前?:“乌希那的公主府建好了,在老四和老六的屋子旁,你们在家中住些日子,全了孝道后,便去公主府住着,也让乌希那自在些。” 乌希那惊喜地看向?康熙,即使没有康熙的旨意,乌希那也没打算委屈了自己?,但到底,圣意在上,还是更加名正言顺一些。 帝王旨意,一言九鼎,常赉全然没有拒绝的余地,他?恭敬地领了旨意,康熙瞧着常赉的眉眼没有半点勉强之色,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淡声吩咐:“乌希那去后边,你额娘等你很久了。” 乌希那眼眶一红,匆匆向?康熙行过礼,便向?后宫跑去,留下常赉,被康熙吩咐着领去接受胤禛、胤祚以及胤祯的盘问。 永和宫中,云珠早早便起床,望穿秋水地等着乌希那的到来。 好容易见?到乌希那,又将下人屏退,仔细问过一圈后,对常赉的脾性有了些了解,云珠担心?了一晚上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等到问到常赉家父母性格时,乌希那眉眼间却?毫不在意:“皇阿玛刚下了旨,让我在额驸家住满一个月便搬去公主府,他?们脾性如何都无所谓。” 云珠稍稍愣住,随即又笑?了出来,康熙对几个儿子打压忌惮,但对于没有威胁的女儿,他?的满腔慈父之情,才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但不论?出发点如何,乌希那过得舒心?,那便足够了。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25节 第176章 贵妃 乌希那成婚之?后,特意赶回京城的胤禛和胤祚又匆匆离开。 无定河治水已经初见成效,淤积多年的泥沙被疏通,河道被拓宽,几场暴雨下来,也没见泛滥的迹象,这让康熙龙心大悦,大笔一挥,将无定河之名改成永定河,取永世?安定之?意。 胤禛,自然也得到了一番夸奖,更重?要的是,康熙第一次意识到,在大阿哥和三阿哥之?外?,他其他的儿子?也长大成人,可以正经的当差了,更何况,胤禛到底开府时间短,在朝中还未如?何经营,母族又并非显族,在朝堂上只能依靠康熙一人,这让康熙对胤禛还不是那么防备。 也因此,本只打算治完永定河,暂避开太?子?的胤禛,被康熙大手一挥,扔去了山东治理黄河,胤祚也软磨硬泡的求着康熙同意了,陪着胤禛出去,长长见识。 至于河道总督骤然接到旨意,突然从京中来了两个阿哥,他心中的那百转千回的想法,并没有人在意。 初雪纷纷扬扬从空中飘落,将紫禁城的红墙黄瓦覆盖上一层银白,在这银装素裹中,小答应刘氏生下了一个小格格,在小格格的啼哭声中,康熙三十七年走到了尽头。 此时康熙的后宫之?中,四妃已经是最高份位,尽管佟佳一族在康熙三十年又送了一个女儿入宫,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只不过?是享受妃级待遇罢了,在名份上不过?是格格罢了。 也因此,这一年的新年祭祀,依然是由云珠的几人操持。 奉先殿里,惠荣德宜四妃并排站在康熙身后,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向祖先行礼。 福肉被锋利的匕首切割成一片一片,冗杂的仪式下来,热腾腾的肉片早已冰凉,白水煮开的猪肉冷了之?后肥腻腻的,硬成一团,云珠不动声色地将着福肉塞入口中,囫囵着吞下,完成祭祀的最后一步。 奉先殿里,庄严肃穆,寂静无声的宫室中,衣袖的摩擦声格外?明显,康熙转过?身来,意味不明的望着第一排并列的四个妃子?,眼神很是晦暗。 云珠吃完福肉,抬头瞥见康熙打量的眼神,心下一跳,莫名觉着,如?此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 果?然,刚出正月,乾清宫中便传来旨意,封佟佳格格为贵妃,掌宫权,八阿哥生母觉禅氏为良嫔,传出有孕消息的瓜尔佳氏为和嫔。 “额娘。”后宫晋封的旨意刚传出来,雅利奇便从宁寿宫赶到永和宫,与塔娜一左一右地坐在云珠身旁,担忧地望着她。 自从康熙三十三年,温僖贵妃去了后,后宫一直维持着四妃鼎立的格局,云珠之?上除了不管事的皇太?后,再也没人压她一头。 康熙突然和谁也没透口风,突然将一直不如?何受宠的佟佳格格连跃几级,封为贵妃,并掌宫权,将宫中所有妃嫔都压下一头,由不得雅利奇和塔娜不担心。 云珠却只温和的笑?着,吩咐着秋菊将永和宫中的对牌以及账本全部送去景仁宫中,和佟佳贵妃将宫务尽快交割,全然没有半点恋权的模样。 不仅不恋权,云珠还笑?着给不满于康熙如?此行事的两个女儿上了一课:“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们皇阿玛是君,后宫之?中的事本就能乾纲独断,我?能掌这么多年宫权,也是由于你?们皇阿玛的恩典,让贵妃掌宫权,同?理。你?们谁也不许对贵妃不敬。” 雅利奇和塔娜若有所思。 永和宫的母女谈话,云珠没想着避开人,甚至她巴不得让别人知道,永和宫全无染指宫权的野心。 云珠和两个女儿的对话,如?云珠所愿,很快送上了康熙案头,瞧着那一句句通情达理的话,康熙满意地笑?了:“朕便知道,德妃是个懂事的。” 笑?完,康熙又说道:“朕记得今年南边新送上来一人高的珊瑚,倒也有点意思,梁九功,去库房里将这些?新鲜玩意儿找几件,送去永和宫。” 于是,正在闲闲翻着话本子?的云珠,突然便接到了乾清宫里送来的大量宝贝。 “爱妃瞧着这些?可好?”能送到宫中,并被康熙看上眼的贡品,每一件说是国宝都不为过?,放在后世?,都是要放在玻璃罩里,被各个博物馆小心呵护的,云珠在宫中这么多年,见过?的各色珍宝数不胜数,但这次送来的珊瑚,还是让她失神。 康熙批完折子?,走到永和宫的时候,云珠正凑过?去,细细地看着珊瑚纹理,听着康熙的询问,云珠笑?盈盈地回头:“这珊瑚真好,品相也好,臣妾想着,当年石崇斗富之?时,拿出的珊瑚,也比不过?这个。” “石崇那又算什么。”康熙失笑?,大清朝国力强盛,哪是当年那个偏安一隅,孱弱不已的王朝能比的。 说完,康熙便凑上来,和云珠一块儿欣赏着,嘴里还说着:“这还不是顶好的,朕记着前些?年送过?来一个更大,品相更好的,晚点儿朕让梁九功送过?来。” “那臣妾,便谢万岁爷恩典了。”云珠笑?着道谢,绝口不提佟佳格格突然晋封贵妃一事。 这让康熙更是满意。 和还在怨恨康熙不公,对母族过?于偏心的其她几个妃子?不同?,云珠在接到旨意的一瞬间,便想起了新年祭祀当天,康熙那意味不明的眼神,也瞬间明了康熙的意思。 站在康熙之?后第一排的惠荣德宜四妃,膝下均有成年阿哥,惠妃之?子?居长,荣妃之?子?素有贤名,德妃之?子?已崭露头角,宜妃之?子?有皇太?后偏爱。 康熙的忌惮之?心又起,之?前四妃制衡的局面?,已经不再能让他放心,掌着宫权的妃子?,再如?何制衡,在宫中能做的事情也不可小觑,索性,康熙便将一直没有生育的,佟佳家?的表妹晋封为贵妃,来一招釜底抽薪,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然而,对于宫权,云珠确实没有康熙所想的那么看重?,云珠从没想过?宫变之?事,更何况,按着大清朝充沛的武德,倘若有朝一日真的走到那一步,也是前面?男人们的事情,后宫能起什么作?用呢? 这道理,云珠明白,康熙也知道,但他依然不放心。 到底,还是老?了啊,云珠叹息着想到,康熙六岁登基,此时已经四十好几,放在后世?还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但在此时,却已经在走向衰老?,就如?同?狼群中老?去的头狼,随时警惕着年轻的狼一般,康熙对长大成人儿子?的忌惮,愈发深了起来。 还是得让胤禛和胤祚在外?面?多待些?日子?,京中水太?深,其他人不清楚,但云珠知道,康熙还有许多年好活,胤禛再有想法,这些?年也没必要跳出来,低调是第一要务。 云珠敛下眼,遮挡住眼中的神情,只柔顺地为康熙斟上一杯茶。 杯中白雾腾腾,康熙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喝上一口茶水,明前龙井的味道扑鼻而来,转着手中的茶杯,康熙笑?着说道:“还是江南的东西好。” “要不怎么诗人会说,游人只合江南老?。”云珠轻笑?着,同?样抿上一口,眼前好似浮现了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江南。 “朕今年还欲去江南,爱妃可愿陪着朕同?游?”云珠怀念的神色让康熙心念一动,他轻笑?着,向云珠透露他再下江南的计划。 谁能不再忆江南?更何况,南巡途中还得经过?黄河,可以趁机见见许久不见的儿子?,云珠欣然应允,很快,永和宫中便忙了起来。 新晋封的佟佳贵妃坐镇宫中,惠妃和荣妃惦记着大阿哥和三阿哥府中的孙子?,也不愿意出京,最后陪着康熙出京的,是云珠、宜妃,以及这几年很得他宠爱的王氏和瓜尔佳氏。 第177章 治河 康熙朝的?第三?次南巡,很快便启銮了。有了之前两次的经验,此次南巡可以说是驾轻就熟,就连永和宫的?宫人,收拾起行礼来也是有条不紊的模样,全然前两次那般,恨不得将整个宫中搬空的?架势。 依旧是从正阳门出,经河北,沿途一路召见当地县令、总兵等人。 与前两次南巡的随遇而安不同,在河北的?几天,云珠真?真?是掰着手指头算日子,恨不得一日便能?到达山东,见到正在治河的两个儿子。 正好,黄河本就是康熙的心头大患,他亦对两个儿子有着期盼,前头除了必不可少的?事情,其余诸般事项,譬如行猎,全被康熙叫停,没几日,南巡的车架便到了郯城。 刚在郯城安顿好,云珠便迫不及待地令人召见胤禛和胤祚,随后便在宫中翘首以待。 然而,传旨的?小欢子回来时,身后却?只跟着夏荷一人。 “主子。”自从云珠将夏荷给了胤禛,让她照料胤禛起居后,作为胤禛的?管事嬷嬷,夏荷也跟着来了河道?任上,已经许久不见云珠,此次得知云珠召见一事,忖度着四阿哥没有那么快回来,略一思索便随着小欢子过来,给旧主子磕头。 云珠微微抬起眉,笑着赐坐,含笑望着夏荷,眼中是见到旧人后明晃晃的?惊喜。 "给主子请安。"夏荷亦很是激动,她在宫中这些年,能?过得这般舒服,离不开云珠的?照拂。“主子,四贝勒和六阿哥得万岁爷召见,正在面圣,贝勒爷离开前吩咐奴婢,您召见之时让奴婢向您回禀,他们兄弟一切都好,请您勿要着急。” 是了,按着康熙对黄河的?上心模样,到了郯城,怎么还能?等待,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云珠失笑。 好在胤禛贴心,直到将夏荷送过来,云珠抬起眼,事无巨细地询问起来,直到胤禛和胤祚从前头离开,向云珠请安,这才让云珠将夏荷放开。 “给额娘请安。”在河道?上这么些日子下来,胤禛和胤祚经历了许多?,莫说胤禛,就连胤祚都脱去了那丝跳脱,稳重起来。 “快起来。”云珠赶忙吩咐,又一叠声的?让人上菜,将提前准备好的?兄弟俩爱吃的?菜满满摆了一盘子,随后才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黑了,也瘦了。” 好半晌,云珠心疼地念叨,确实,这些日子下来,胤禛和胤祚被暴烈的?日头晒得黑瘦了许多?。 “额娘,儿臣也壮了!”胤祚见着云珠心疼的?模样,忙撸起袖子,向她展示遒劲的?胳膊。 云珠见着两人目光炯炯,精气神很是不错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笑着招呼用餐。 胤祚大口大口地将肉塞进嘴里,没几口便一碗饭下肚,胤禛也不动声色的?多?夹了几筷子,很快,满桌子的?菜便如风卷残云,很快消失不见。 “慢慢吃,额娘这儿还有。”云珠放下筷子,专心看着两人用餐,眼中是全然的?心疼。 “这味道?儿子想了许多?日子。”终于,胤禛和胤祚放下了筷子,胤祚抱着肚子,啜饮着饭后的?茶水,惬意?叹息:“这儿东西?,味道?比您那儿的?厨子,还是差了些滋味。” 虽说是龙子凤孙,就算出来当差,照料的?人也不会少了去,但?到底离家千里,多?多?少少总有不习惯的?地方。 “现在,该回京了吧?”待喝完茶水,杯盘狼藉撤下,云珠沉吟半晌,将一见面就想问的?事情问出。 胤禛的?手指敲击着桌子,他拧着眉头,斟酌许久才说道?:“额娘,儿子现在还不能?回京,于大人这些日子身体眼见着差了,若儿子撒手不管,这一两年黄河还不知会如何。"尽管于成龙和靳辅曾经陷入党争,甚至可以说靳辅的?革职和于成龙关系很大,但?在永定?河的?治理中,于成龙身先士卒,一举将泛滥多?年的?无定?河治好,这份本事,这份用心,也确实让胤禛钦佩。永定?河刚定?,黄河、淮河又开始泛滥,于成龙拖着病体在河道?上支撑着,奈何精力不济,总会有顾不上的?地方,胤禛和胤祚在这儿,好歹也算个管事的?,多?少能?帮着周全几分。更何况,眼见着于成龙的?身子愈发的?坏了,精神头更加不足,对于治河一事,已经是有心无力,找胤禛和胤祚的?人、事,愈发多?了。然而也不知康熙是汲取了靳辅临阵换将的?教训,还是对于成龙过于信任,一直没有派人接替,一旦他们兄弟俩回京,撒手不管,正在治着的?黄河,很可能?又功亏一篑。 胤禛这段日子见多?了民间疾苦,深深哀叹民生之多?艰,实在不愿意?让这泛滥的?黄、淮二河再次将民众家园冲垮。 “你心中有数便好。”云珠叹息一声,也不强求,转头见着胤祚,才露出个笑模样:“我出京的?时候,你福晋刚生了个阿哥,你也是当阿玛的?人了,可要稳重些。” “额娘。”胤祚摸着脑门,不好意?思笑了。这消息胤祚已经在京中送来的?信上看完,但?亲耳听见云珠说,胤祚还是难掩喜色。 “都是作阿玛的?人了,行事可要稳重些,别让你们额娘担心。”正是母慈子孝之时,康熙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皇阿玛。”胤禛和胤祚忙起身行礼。 康熙刚听于成龙夸了胤禛和胤祚几句,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他笑着让两人免礼,又张开手,任梁九功将他身上穿着的?披风脱掉。 “外面可是下雨了?”云珠眼尖的?见到康熙披风上那一团湿痕,忙忙问道?。 “刚出来还没下,就这么几步道?,突然便飘起了雨丝。”康熙随口答着,接过温热的?毛巾,擦着头脸。 “南边的?雨可不比北边,一下便没个尽头,你们俩赶紧回去,一会儿路上积的?水多?了,可就不好走了。”闻言,云珠忙吩咐着胤禛两人。 早在听见下雨这话?时,胤禛和胤祚便已经坐不住了,治河非一日之功,这么些日子下来,也不过时疏浚了部分河道?,万万顶不住持续的?大雨,他们俩恨不得立时就去河边,盯着堤坝。 “皇阿玛,额娘,儿子告退。”胤禛和胤祚得了康熙的?应允,便火急火燎的?离开。 “这么心急火燎的?,是要去哪里?”康熙脱下靴子,换上家常的?布鞋,依靠在炕桌上,瞧着云珠前前后后忙来忙去,为他张罗着吃食,突然,他淡淡问道?。 云珠拿着衣服的?手一顿,她不动声色地将衣服拿出,望着黑黢黢的?天,轻笑两声:“天都黑了,想必是着急回屋。” 康熙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瞥了魏珠一眼,魏珠心领神会的?躬身退了出去。 云珠恍若未见,上前握住康熙冰凉的?手:“万岁爷,南边的?风说来是软,可坐在这屋子里骨子里都泛着凉,这雨一下,就更加冷了,正好热水已经好了,您还是先泡个澡,暖暖身子。 康熙顺着云珠的?动作,入了浴桶,热气氤氲,很快小麦色的?皮肤上透出红色。 云珠将手腕的?镯子,手指的?玳瑁摘了下来,挽起袖子,亲自为康熙松乏着筋骨,云珠的?手软若无骨,揉着康熙紧绷的?肩膀,让他的?紧张的?神经也放松几分。 “万岁爷。”正在康熙昏昏欲睡之时,魏珠走了进来。 云珠瞥一眼,便将手从热水中抽出:“太医之前调的?药膏用着还不错,臣妾出去找找。” 说着,便往屋子走去。 康熙突然伸出手,握着云珠的?手腕:“药膏不急。” 云珠倏地抬头,却?只见康熙不容置疑的?眼神,对视片刻,她又将手搭到康熙背上。 “万岁爷。”魏珠格外恭敬的?回话?:“四阿哥和六阿哥,上了大堤。” 康熙顿住,突然朗声大笑:“好!不愧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儿子。” 第178章 王贵人 在见过两个儿子后,云珠一直悬着的心算落了下来,虽说条件有限,两人不?可避免的黑了、瘦了,但精神头足足的,比之在京城中谨慎模样,更显自在。 一行人在郯城换了御舟,顺流而下,过济南,过高邮,到苏州。 吴中好处是苏州,细雨垂杨系画船,蒙蒙细雨中,御舟在苏州岸上停下,再次到达这枕河人家。 和?以往几次南巡不?同,甫一到苏州,时任苏州织造的李煦早早的便在码头上恭候,一行人下了御舟,直接便入了李煦家的园子,并未如前两回一般,住在行宫之中。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26节 唯有康熙心腹,才有资格接驾,这份恩典,让李煦激动地脸色通红,耗尽家财修建园子,确是值得。 软轿摇摇晃晃,不?知行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饶是已经见识过皇家奢华的云珠,在轿帘掀开的瞬间,也不?由?惊叹起来。 眼前的园子是典型的江南园林,白墙青瓦,桃红柳绿,移步换景间,山水又?过了几重天。 云珠作为随驾份位最高的妃嫔,所住的屋子仅次于住在正屋的康熙。 此?时正是春日,黄莺鸣唱,蝴蝶飞舞,园子里花团锦簇,热闹纷呈。云珠住在花园之中,景色最为丰美之处,每日里在鸟啼声中醒来,又?伴着清风明月入睡,过得好不?惬意?。 这等惬意?,让云珠面对着雪花一般飘过来的请安折子,也能笑着应对。 伴驾南巡也不?是一次两次,接见沿途官员的福晋、夫人,云珠已经做得驾轻就熟,从没让康熙失望过,这一次亦然,康熙只不?过在出发前稍稍提点几句,云珠便做到了心中有数,对于各个官员的家眷,摆出合适的态度。 又?是一日的接见,好不?容将?递来折子的各家夫人应付过去,秋菊轻柔的为云珠按揉着酸疼的肩膀,云珠微闭着眼,靠在引枕上放松着精神,突然便听见一阵啾啾之声。 “外面是什么声音?”云珠饶有兴致地问道?。 “主子。”秋菊探头望去,很快便明了:“不?知哪儿飞来了好几只鸟儿,在外面求偶呢。” 云珠戏谑地笑着:“确实,这等大好春光,可不?能辜负了去。”说完,便让人给她换上外出的衣裳,往外走去。 秋菊赶忙叫人跟上,出宫在外,身旁服侍的人没有宫中那么多,但该有的排场还是有的。 很快,云珠一行人便出现在了花园中,正是草长莺飞之时,柔和?的春风吹来,花香混着泥土的清香迎面而来,鸟啼声声,娇啼婉转,良辰美景,莫过于是。 望着眼前的氤氲之景,云珠嘴角也噙出笑意?,沉浸在这江南春色之中。 颜色鲜亮的蝴蝶招展着,在云珠身前飞舞,好似要将?她引到什么地方,云珠循着蝴蝶的身影,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而行,不?知转过了几个洞门,也不?知绕过了几个假山,走过精美的连廊,越过涔涔的流水,走到曲径通幽处,一转身,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曲折小径的尽头,是有一个精致的小花园,不?大的园子里,各色花儿争奇斗艳,恣意?生长,恨不?能将?其他花儿全压下去,最是花中第一流。 一直环绕着云珠飞舞的蝴蝶,终于停下了翅膀,绕着飞了一圈后,在开得最为盛大的牡丹上驻足,绚烂的翅膀与花色相衬,熠熠生辉。 云珠笑着凑近,仔细地欣赏着这满院子的花朵。 突然,前方随着风声,隐隐传来细细地啜泣之声,这哭声丝丝缕缕不?绝于耳,尽显哭者?的哀与悲。 “主子!”小欢子勃然色变,清宫规矩,最是不?能在主子面前发出悲色,不?然主子都运气,都会被哭没了去,“这李家到底是小门小户的,也没有个规矩。” 小欢子边说着,边往前走,准备将?这侍女喝退。 “莫要太严厉了。”云珠轻声言语:“到底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哭得这么伤心,可见是有伤心事,若事情不?麻烦,捎带手的也就帮一把。” “是。”小欢子领了命,走向前头的背影不?再那么的气势汹汹。 这事并未影响云珠的好心情,春光融融,天朗气清,正是踏春好时节,全然不?必为了杂事扫了兴致。小欢子从云珠进宫便跟着了,现如今已经是永和?宫的掌事太监,他都亲自前去处理,这事很不?必放在心上。 如是想着的云珠,哼着前些日子听到的曲子:“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摘下那朵开得正盛的牡丹。 “主子。”正在这时,小欢子走了回来。 “处理好了?”云珠循着惯例问了一句,并未想着会有其他答复,小欢子的办事能力?,这么多年都没出过岔子。 “主子。”出乎云珠意?料的是,小欢子对着这个问话,却犹豫了。 “嗯?”云珠秀美扬起,略带惊诧地看向小欢子:“何?事连欢公公也处理不?了?”语带着笑意?和?调侃,却并未生气。 小欢子想了又?想,还是觉着这事得让主子知道?,他凑到云珠身旁,耳语到:“主子,在前面躲着哭的,是王贵人。” 哦?云珠这是真的感到惊讶了。若说后宫中这几年的新宠,这从江南带回去的王贵人绝对算得上一份,年轻漂亮的王贵人,正是最得康熙欢心的时候,更别说,她在康熙三十三年和?康熙三十五年连得两子,有宠有子,王贵人在后宫已经可以挺直腰杆行走了,即使她汉女的出身为人诟病,但皇太后都没发话,谁又?能多说什么呢。 云珠没有想到,这样的王贵人,会有在李煦的园子里躲着哭泣的时候。 “将?她叫来。”略一思?忖,云珠便下了决定?,既然被她撞见了,总是个缘分,少不?得问问情况。 “是。”对于云珠的吩咐,秋菊永远是最支持的,在小欢子还斟酌着是否要进言时,秋菊立时应下,去前面将?王贵人领了过来。 好一个妙人。 见着袅娜而来的王贵人,云珠不?由?心中赞叹。 王氏自从入宫以来,许是自知汉女身份,从不?在宫中多走,除了年宴这种必须出席的大宴会参加,其余时候都安安静静待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从不?外出。 这就导致了,云珠尽管知道?宫中有个康熙的新宠,却从未清晰的见过王氏的模样,提到王氏,云珠只能想到大妆下模糊的面容。 这次,还是第一次,云珠将?王氏个清楚。 只见王氏巴掌大的小脸上脂粉未施,却肌肤透亮,眼珠子被泪水浸染,湿湿润润,眼眶周围由?于哭泣,已经红了一片,望着便是娇娇弱弱,我见犹怜的模样。 王氏战战兢兢地给云珠行礼,仔细观察,还能见着王氏那颤抖着的双手。 云珠无?声叹了口气,自嘲地想着,这边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吗,她也到了年轻妃嫔见着会害怕的地位了,再不?是当年那个出入宫闱的小格格了。 想起刚入宫的时光,云珠看着王贵人的眼神都柔和?许多,她令人将?王贵人扶起,又?给她递上一杯蜜水。王贵人本就是姑苏人氏,最是爱甜,这甜滋滋暖融融的蜜水入腹,她颤抖着的手终于停了下来。 “春光正好,王贵人缘何?哀凄?”云珠见王贵人平静下来,这才柔声问道?。 泪意?又?涌上王贵人的眼眶,她紧紧的咬住嘴唇,忍住那一波一波的泪意?,在见着云珠那全然关切的眼眸之时,还是没有忍住,哽咽着说道?:“还请娘娘见谅。” “臣妾本是姑苏人氏,随着万岁爷前往京中已逾十年,这十年与家中音信断绝,全无?家人半点消息,这又?回到苏州,臣妾忍不?住想起我那久未见面的家人,心中难过,扰了娘娘兴致。” 说着,便向云珠跪下请罪。 “唉。”云珠叹息出声,她入宫这么多年,每年还能召见家人,很多时候还会想家,王氏这一去十年,再回故地,如何?让她不?近乡情怯,想念家人呢。 但,王氏素来谨小慎微,就算和?家人只相隔咫尺,也不?敢向康熙提出寻亲的请求,只敢趁着没人的时候,一个人躲在园子里,悄悄哭泣。 王氏这浓重的哀愁,将?云珠的恻隐之心勾起,王氏限于位份低微,汉女身份不?敢做的事情,于云珠而言,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罢了。 见着王氏梨花带雨的模样,云珠冲着小欢子吩咐道?:“去给李夫人传句话,就说我想见见王氏的母亲,让她将?人叫来。” 王氏是通过曹寅的手送给康熙的,这是的苏州织造李煦和?曹寅是姻亲,两家关系无?比亲近,要想找王氏的家人,寻李家才是最有效的方式。 为在德妃面前失态而惶恐不?已的王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却只见在她印象中高贵典雅,雍容华贵的德妃娘娘,正含笑望着她,眼神中是全然的柔和?与包容。 一时间,大滴大滴的泪从王氏眼中滴下,她哀泣着伏在地上:“娘娘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日后娘娘有何?吩咐,臣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珠愣了一瞬,忙让人将?王氏扶起,轻笑着说道?:“不?过是见你可怜罢了,倒也无?需放在心上。” 说完,云珠不?管王氏的感恩戴德,云淡风轻地离开。 至于之后,王氏见着母亲如何?欣喜,又?送来了什么谢礼,云珠全没放在心上,只尽情地欣赏着这江南的好风光,云珠更是不?知道?,她此?时的举手之劳,在日后又?起着什么作用?。 第179章 敏妃 李煦在苏州浸淫已久,找个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更别提王氏还是通过?曹家的门?路寻来的美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王氏的母亲和嫂子便被接到了园子之中。 王贵人和娘家亲人如何抱头痛哭,又对?云珠如何感激涕零,吩咐此事的云珠全然没?有放在心上,只在王氏送来礼物之时,笑着吩咐李煦夫人,对王家诸人多关照几分,便将此事撂开,继续赏着江南春色。 从苏州继续往南,到杭州,见过?钱塘的潮后,康熙的第三次南巡,到达尾声,在外?出月余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启銮回京。沿途再次路过郯城,胤禛和胤祚正满怀激情的在修着堤坝,任云珠如何心疼,也未松口回京。 只不过?在母子临别之时,胤禛轻声嘱托云珠:“额娘,十三弟他心里也苦,还请您多关照十三弟几分。”胤祥生在永和宫偏殿,又和胤祯玩闹着长?大,在胤禛心中,胤祥和嫡亲弟弟也差不了?几分,又深知章佳氏的性子,对?胤祥总是担心几分。 胤禛这个请求,对?云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比之照看胤祥,她更不愿意让胤禛远在郯城还放不下心,听了?胤禛的话,云珠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反正,宫中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多吩咐几句,让胤祥身旁的宫人多上点心,记着冷了?添衣,饿了?加食,别好好一个王孙贝勒,被不上心的嬷嬷太监们把持住。 然而,等?到云珠回了?京中,才发现,她之前的想法,错得有多离谱。 给皇太后请过?安后,风尘仆仆的云珠将雅利奇接上便回了?永和宫,见到翘首以盼的胤祯和塔娜,母子四人亲亲热热的吃过?饭,云珠又将几人这些日子宫中的起居全问了?一遍,确认了?没?有奴大欺主的情况,几个孩子在宫中过?得很是不错,才笑着让几人离开,踏进池子里缓解着满身的疲乏。 “主子。”热气蒸腾,氤氲出一室水雾,云珠惬意地叹出声来,昏昏欲睡间,云珠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她吩咐道:“咱们从南边带了?些当地的新鲜玩意儿,明日整理出来,给阿哥、格格们都送些过?去?。” 秋菊恭敬地应了?,飞快的盘算着如何分配。 “对?了?,别忘了?胤祥他们兄妹那?几份。”既然要关照胤祥,索性便做全了?,对?他的两个同母姊妹也顺带着照看了?,云珠继续嘱咐。 “主子。”然而,一直很是沉默,被云珠留在宫中看家的冬梅,却突然踟蹰,犹豫着回禀:“章佳娘娘患病已经多时了?。” 云珠瞬间从浴桶中坐直了?身子,湿透的头发搭在肩膀上,黝黑的秀发下隐约可见白到透明的肌肤:“章佳氏身子不好,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没?有人和我说?” “主子恕罪。”冬梅毫不犹豫地跪下请罪。自从章佳氏令十三阿哥亲近太子爷后,明面上云珠和章佳氏虽然没?有撕破脸,但也不过?就维持着那?几分面子情罢了?,江南离着京中路途遥远,通信不便,冬梅没?觉着章佳氏病了?一事,值得大费周章的,特意写封信给云珠送过?去?。 但,倘若这误了?主子的事情,那?就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冬梅血色褪尽,惨白着脸等?候云珠的发落。 云珠震惊过?后,很快也将其?中事情想明白,她招了?招手,将冬梅叫起,沉声问道:“章佳氏病后,可有请太医?” 冬梅凝神思?索:“主子,有的,之前章佳娘娘只是偶感风寒,一直瞒着没?有找太医,初九的晚上突然高热不止,章佳娘娘的贴身宫女?求到了?奴婢这儿,奴婢斗胆,用您的令牌给章佳娘娘叫了?太医,并请太医每日进宫给章佳氏请脉,只不过?这些日子下来,章佳娘娘的病,也一直没?好。” 云珠紧锁着的眉头松开,她轻吁出口气,放松地将身子靠回浴池,赞赏道:“冬梅做事愈发稳重了?。” 血色重新浮上冬梅的脸:“谢主子夸奖。” 翌日,养足精神的云珠,将章佳氏的太医召见至永和宫中,拿着这些日子的脉案,一张一张看过?去?。 在宫中这么多年,对?于一些常用药,云珠多少也明白几分,脉案和药方越往后翻,云珠越是心惊,太医开的药一日多过?一日,药性也一日重似一日,到了?最后,药方上什么珍贵的药都出现了?,但药效,也不过?就是吊着命罢了?。 “张太医,章佳氏这病,到底如何了??”云珠秀美的眸子,威严日重,在她严肃的盯视下,张太医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不敢腾出手来擦汗,只沉默地低着头,小声说道:“娘娘,臣听闻民间有冲喜之说,章佳娘娘备好寿衣,冲冲病气。” 张太医这话一出,云珠瞬间便明了?,给宫妃看病的太医,说话做事永远留三分,说到这个地步,大概也就是药石罔效了?。 永和宫里沉寂不语,许久,云珠揉着额头:“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夏日的太阳,明晃晃的照在黄色的琉璃瓦上,刺目的光射入永和宫中,将深深的殿中也照亮,云珠坐在光明璀璨的大殿中,却只觉得骨头里都泛着冷,章佳氏比她还晚许多年进宫,此时却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皇宫,好像一个怪物一般,吞噬着数不尽人的生机与活力。 就这样?,云珠在永和宫中坐着,从太阳当空坐到暮色笼罩,眼?前的光一丝一丝的淡了?下去?,多宝阁上摆着的器物,逐渐看不清了?。 “啪。”禁鞭声响起,将云珠从长?久的缄默中唤醒。 康熙被太监们簇拥着,走进了?永和宫。 云珠顿了?顿,没?有如平常一般,及时迎上,等?到康熙已经踏入永和宫正殿,云珠才匆忙站起。 “发生何事?为何如此心不在焉。”天烬的余晖彻底散去?,一盏盏的宫灯逐次点亮,在这璀璨的灯火中,云珠脸色更显苍白,康熙顾不上在意云珠慢待,只关切地询问着。 “万岁爷。”云珠服侍着康熙换上家常的衣裳,皱着眉头,忧虑地说道:“臣妾回宫了?才知道,这些时日章佳氏身子不爽利,今儿个刚召了?太医看了?章佳氏的脉案,眼?看着就要不好。” 厚重的朝服一层层脱下,轻薄的衣裳上身,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凉快,燥热的天气导致的心烦意乱终于散去?,康熙松快的心情,在听见云珠回话的时候,又沉重了?起来,听见枕边人病重的消息,再?如何都不能让人高兴起来,更何况,是对?老去?极度恐惧的康熙,他心绪起伏,不知想了?多少,最终状似平静地说道:“召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都都给章佳氏诊脉,需要什么药材,直接从乾清宫那?儿去?领。” 云珠立时便应了?下来,思?索着说道:“今儿个已经下钥,再?开宫禁未免兴师动众,臣妾明日一早便下旨将太医召来。” “不。”对?于云珠安排向来放心的康熙,却提出了?异议,素来重视规矩的帝王,目光晦暗,斩钉截铁说道:“不等?明日了?,现在便拿朕手谕,开宫禁,将太医院院正及当值太医全召来。” “遵旨。”既然是持康熙手谕,一应通传皆由乾清宫太监前去?奔忙,魏珠这些日子颇得康熙欢心,这等?传皇令的事情,多是交给他办,这次也不例外?,魏珠顶着梁九功箭一样?的眼?神,捧着康熙一挥而就的手谕,将宫门?打开。 云珠神色复杂地瞧着康熙的这份大动干戈,暗自将章佳氏在康熙心中的地位又提高了?几分,毕竟,宫门?下钥后,非大事不得开,康熙连一晚上也等?不了?,这份用心,属实可叹。 康熙坐在永和宫的罗汉榻上,松散着发辫,身穿湖蓝色杭绸衣,腰间松松的系着一条明黄色的祥云纹样?帕子,斜斜地靠着半旧不新的银红引枕,转着手中的冰碗子,慢慢吃着。 正所?谓浮瓜沉李堆冰盘,夏日里正是果?子最盛的季节,各种鲜果?在井水里镇过?,分切成块,又将冰块浸入其?中,却是夏日的消暑佳品。 水晶碗上透出细细密密的小水珠,康熙将手心放在碗上,降着这一日的暑热,令一手拿着纯金小勺,一勺一勺地舀着碗中的果?子。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27节 等?到冰碗里的果?子吃到尽头,太医院的太医们,终于在院正的带领下,气喘吁吁地到了?永和宫。 对?于宫中各位主子的身子,没?有人比太医更明了?的了?。 骤然接到万岁爷的召见,院正小心翼翼地问明了?,并非哪位主子突发疾病后,几个值守的太医对?视一眼?,眼?中露出了?然。并非急症,但又星夜召太医,足以说明这位病了?的主子,在万岁爷心中足够重要,重要到刚从南边回来,便一刻也不能忍。 而前些日子,宫中得病的主子,满打满算也就永和宫偏殿那?位主子了?。这让曾经由于章佳氏份位低而左推右挡,不愿诊脉的太医,吓得脸都白了?。 手下太医心中的小九九,尽数被院正看在眼?中,此时不是责骂的时候,院正只狠狠地瞪了?一眼?,便让药童拿着药箱,迅速往宫中而去?,其?他太医纷纷跟上。 因此,院正刚入永和宫,抱着亡羊补牢的态度,向康熙行过?礼后,立时便说道:“万岁爷,臣现在便去?为章佳娘娘请脉。” 云珠也准备吩咐宫人,将院正引到偏殿。 “不急。”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康熙却又拒绝了?院正的请求。 这让满屋子的人都纳闷不已。但,谁又敢质疑高高在上的帝王呢,宫人们赶紧将头地下,掩盖住偶尔泄露出的那?一丝惊诧,太医们收起了?忖度人心的猜测,老老实实的等?着吩咐,整个殿中,唯有云珠,还能问上一问。 “万岁爷?”云珠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接过?康熙已经吃尽的水晶碗,提醒道:“章佳氏还等?着这些大夫诊脉呢。” “她那?儿不急。”康熙还是那?句话,随后,在众人更加疑惑的眼?神下,他和煦地望着云珠:“这两个月,你陪着朕东奔西走的,很是辛劳,先让太医为你诊脉,万不可留下隐疾。” 云珠骤然抬头,当是时,月白风清,康熙望向云珠的眼?眸,比月色更加清透,比月光更为温柔,云珠定定的看着康熙包容的眼?神,眼?眶突然便泛起红晕。 帝妃对?视间,太医们和宫人一般,将头埋得低低的,半点也不敢张望。 “你不能再?离开朕了?。”康熙抑制不住内心的担忧,两步走到云珠身前,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凑在云珠耳旁,轻声说道。 康熙的夫妻缘分,终究是浅了?些,从赫舍里开始,皇后、贵妃、普通妃嫔,一个一个都离他而去?,在无人处,康熙甚至都思?索过?,是否真如大师所?言,他命格贵重,一般人承受不住,最是亲缘单薄的命格。 自温僖薨了?后,宫中已经好几年没?出过?什么丧事了?,康熙也渐渐将这个命格之说放了?下来,却没?想到,在猝不及防之时,宫中又有妃子病重。 这让康熙再?次回忆起大师的说法,这么多年下来,后宫中这么多的女?子,眼?前的乌雅氏最得他心,舟车劳顿、水土不服又最易害病,一直好好待在宫中的章佳氏,都能病成这般模样?,乌雅氏还不知道身子如何了?。 听着康熙这满怀忧虑的话语,云珠才明了?,康熙为何让太医星夜入宫,又为何让太医先为她诊脉。 一时间,万千种滋味涌上心头。 云珠轻轻搂住康熙的腰,凑到康熙耳边轻声说道:“万岁爷,您放心。” 随即便轻巧地从康熙怀中退出,软底绣鞋几乎无声,待云珠在榻上坐正好,才清了?清嗓子,吩咐院正:“先为本宫诊个脉。” 太医们眼?观鼻鼻观心,只听见一阵衣物的窸窣声后,紧随着的便是德妃娘娘的吩咐。 原来,万岁爷关心的,不是已经重病的章佳氏,而是眼?前这个瞧着气色甚好的德妃娘娘。太医心中掀起了?何等?的滔天巨浪且不提,院正恭敬地搭上了?云珠的手腕。 布满皱纹的手搭了?不短时间,院正神色尚算轻松地回话:“禀万岁爷,德妃娘娘身子并无大碍。” “无大碍?”康熙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神色不虞:“朕不想听这种太平话。” 院正摸着雪白的胡子,斟酌着用词:“娘娘少时身子康健,后由于生育之事,多少亏了?几分气血,微臣待会?儿给娘娘开几方药膳。” 康熙这才满意地颔首,示意太医们去?侧殿为章佳氏诊脉。 “等?等?。”正当太医们正要告退时,云珠却将他们留下,在太医们疑惑的眼?神中吩咐:“万岁爷也奔波数日,甚至辛劳,你们为万岁爷诊个太平脉。” 院正抬眼?觑着康熙,却只能见着威严赫赫的帝王,双目盈笑地望着德妃,将手腕放在了?脉诊上。 院正瞬间了?然,战战兢兢地为康熙诊脉,好在,康熙不愧是马背上的帝王,身子很是健壮,刚一搭上手,便感觉脉搏跳动格外?有力,尽显生机。 为帝、妃二人诊过?脉后,康熙终于挥手,让太医去?为章佳氏诊脉。 但与云珠和康熙康健的身子比起来,章佳氏的身子,实在是破败的厉害,就好像是一个一直在漏水的池子一般,数不清的药物灌下去?,好容易补上的精气,很快又会?以更快的速度流出,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 听到太医的诊断,云珠沉默半晌,终于不再?存着侥幸心思?,她叹了?口气,吩咐道:“让十三阿哥以及两位格格多陪陪章佳氏。” 有了?云珠的吩咐,胤祥出入后宫更加频繁,但瞧着胤祥那?一日较一日憔悴的脸,后宫中最爱说闲话的人,也不忍心编排他半句。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谁瞧着都不落忍。 就这样?,胤祥亲尝汤药,对?章佳氏照料地无微不至,可以说是孝感天地。 奈何,天若有情天亦老,胤祥的这份纯孝,终究还是没?有打动老天,康熙三十八年的七月二十五日,在缠绵病榻许多日子后,胤祥的额娘,在留下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照顾两个妹妹的嘱托后,溘然长?逝。 胤祥满眼?通红的跪在章佳氏身前,想到最后时刻,额娘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深深觉得对?额娘有愧,两个年幼的妹妹早已哭成了?一团。 消息传到正殿,纵使云珠心中已经有了?准备,还是为章佳氏叹息一声,无论她们两人曾经是否有过?罅隙,毕竟在一个宫中同住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有着感情的,人死事消,云珠吩咐着秋菊,将永和宫正殿里面喜庆的颜色都收了?起来,虽说云珠份位比章佳氏高出许多,无需为了?她而服丧,但到底也没?必要再?大红大绿的扎人眼?。 永和宫中,很快便素淡起来。 这些变化,胤祥都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当他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内务府收敛好章佳氏后,第一时间便求见云珠。 云珠毫不犹豫便应了?胤祥的求见,就连胤祯,瞧着胤祥都没?有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反而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 “给德额娘请安。”胤祥嘶哑着嗓子向云珠行礼,云珠瞧着才过?了?几日,胤祥身上的衣服便空空荡荡的,到底是她瞧着长?大的孩子,云珠忍不住地心疼几分。 “快起来。”云珠让胤祥免礼,又吩咐着太监端来胤祥素来爱吃的点心,柔声安慰:"你做的很好,你额娘在天有灵,也会?为你骄傲。"胤祥瞬间便红了?眼?眶,这些天下来,他要和内务府的人打交道,要确保他额娘不被人薄待,要为两个年幼的妹妹撑起一片天,曾经备受康熙宠爱的小阿哥,一夕之间瞬间长?大,却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他做的很好,额娘会?为他骄傲。 “砰砰砰砰。”胤祥跪着地上,给云珠扎扎实实的磕了?几个头,在章佳氏最后的时日里,德妃娘娘对?他们母子的照顾,是肉眼?可见的,胤祥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相反,他有着比世人更纯粹的炙热心肠,云珠对?他们越好,忆及他对?毓庆宫的投诚,胤祥便愈发羞愧。 对?着云珠,胤祥只能将他的敬,他的愧,化为一个个真心实意的磕头。 胤祥几日没?有剃的额头上,已经长?出了?一层乌青的发茬,脑门?用力磕在地上,发茬上瞬间便红肿一片。 云珠赶紧让太监将胤祥扶起来,劝慰了?几句。 等?到胤祥端正地告退,望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云珠终究还是心下不忍,吩咐秋菊为她更衣,前往乾清宫求见康熙。 “云珠。”康熙正在乾清宫中鉴赏顾恺之的洛神赋图,骤见宫装俨然的丽人,兴致愈发高涨:“朕恍惚以为画中人至。”随即笑着牵过?云珠的手,携她共赏名画。 云珠暗叹一声,不好扰了?康熙的兴致,只能笑着倾听康熙的鉴赏,时不时还应和几声,这让康熙更加心生知己之感,说得愈发尽兴,甚至还开了?乾清宫的珍宝库,又拿了?几卷画作出来,无一不是上佳之作。 直到掌灯时分,宫灯下画卷上的颜色失了?本真,康熙终于消了?兴致,挥手让人将这一幅幅价值连城的画全部收好,这才关切地看向云珠:“可是后宫发生了?何事?” 自从太子和胤禛的争吵过?后,云珠已经许多时日不曾主动到乾清宫求见,白日了?康熙被书画冲昏了?头脑,等?到冷静下来,自是纳闷起来。 云珠见着康熙已经恢复那?个杀伐决断的帝王模样?,亦收起笑意,说起她这一行的目的:“臣妾也知,这事不该我多言,可今儿个胤祥来我宫里问安,那?瘦骨嶙峋的模样?,看着我实在心疼。” 胤祥。 说道这个儿子,康熙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到底是这几年真心实意宠过?的儿子,见着他那?么形销骨立的模样?,康熙心中也不好受。 “胤祥哪里不好了??”康熙连忙询问。 “倒也不是。”云珠既然做了?决定,便再?不犹豫,向康熙行端正行过?一礼:“万岁爷,章佳氏眼?见着便要办事了?,却只是嫔位,章佳氏是否追封个位份,也让出殡好看点。” “是了?,“康熙恍然,合掌说道:“这几日事情太多,将这事忙忘了?,还好有你提醒我。” 尽管这几年,章佳氏已经不如何得他的欢心,但到底也是有过?宠爱的时光的,更何况,胤祥确实是个惹人爱的孩子,早些日子太子还为了?胤祥闹过?别扭,近来也和胤祥相处甚欢,就算看在胤祥的份上,也不能对?章佳氏薄待了?去?。 想了?想,康熙吩咐道:“便将章佳氏追封为妃位。” 刚说完,便见着云珠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何事便说吧,朕又不会?怪你。” “万岁爷,”云珠淡笑着:“臣妾也没?甚见识,只不过?想着胤祥他们三兄妹都是懂事的,平日里对?我也很孝顺,便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能否给章佳氏个名号。” “还是你想得周到。”康熙略一思?索,便定下追谥:“便封为敏妃。” 聪达曰敏,这字倒也不错,云珠笑意盈盈:“臣妾便代胤祥他们兄妹,谢万岁爷大恩。” “你是个好的。”康熙定定望着云珠,好半晌感叹道,胤祥他们几兄妹甚至都没?有记在她的名下,只是在永和宫长?大,她就能如此尽心尽意地为他们筹谋,这份胸襟,后宫无一人能超过?。 云珠坦然受了?康熙的夸赞,更加坦然地受了?胤祥携两个格格的叩谢,只叮嘱几人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胤祥悲痛不已,却还是应了?云珠的吩咐。 果?然,后续的流程,胤祥纵使哀痛,却也未见哀毁,这让云珠放下心来。 谁成想,这心还没?放下几日,小欢子便飞快跑来报信:“娘娘,十三阿哥和三阿哥在朝中打起来了?。” 第180章 恼怒(第一更) 胤祥倔强地跪在乾清宫的门外,三阿哥和十三阿哥在紫禁城里大打出手,被等着回禀事情的大臣们,看了个正着,这让一直将儿子往文武双全方向培养的康熙大为恼怒,见着胤祉鼻青脸肿的模样后,挥手让胤祉去太医院上药,随后冷冷的看向胤祥:“不敬兄长,不?讲礼数,朕便是这么教你的?” 胤祥这些年来颇得康熙欢心?,出巡、围猎,从不?会?落下胤祥,甚至还让尚未成亲的胤祥去盛京谒陵,几个年龄相仿的兄弟,在他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胤祥心中对于康熙的孺慕之情,不?言而喻。 见到康熙眼神中满满的失望,胤祥心?中也很不?好受,他低低垂着头,受着康熙的训斥,不?发一语。 胤祥耷拉着头,跪在青石板上的模样实在狼狈,康熙暴怒的心?稍稍平缓下来,他冷着脸看向胤祥:“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出这种事情。” 胤祥骤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康熙,神色很是恍惚。 血色涌上胤祥的眼眸,他握着拳,紧咬腮帮子,不?发一言,只倔强地盯着康熙。 康熙等了许久,也未听见只言片语,高高在上的皇帝,能问个原因已?经是对胤祥的偏爱,见着胤祥沉默的样子,康熙也恼了,他紧皱起眉头:“既然不?说,那就?跪在这儿?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起来。” 说着,在胤祥通红的眼神里,康熙拂袖而去。 “儿?子大了,不?服管了。”康熙揉着跳动的额头,颓然倒在永和宫柔软的榻上。 “万岁爷。”云珠坐在康熙身后,挽起袖子,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抚摸上康熙的额头,纤细的手指缓缓按揉着,为康熙舒缓着疼痛:“胤祥一直是个懂事的,想必是他额娘刚去了,一时间没转过弯来,估计过两日就?好了。” “更何?况,”云珠红艳艳的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胤祥比三阿哥小那么多呢,对着三阿哥也没落下风,不?愧是您的儿?子。” 康熙恼怒的神色慢慢褪去,他的脸上也浮起笑意?,大清到底是马背上打天下,入关后再如何?和汉人学礼,骨子里的血性也没褪去,在关外的时候,两兄弟打架简直不?算事,不?过是入了关,为了统治,开始讲究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庠序之礼。 胤祥能以幼胜长,和胤祉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占了上风,康熙心?中是有着得意?的,不?愧是他最?喜欢的小儿?子,胤祥之错,就?在于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打的这架,让康熙不?惩罚也说不?过去。 “胤祥这小子,未来一定?是我大清的巴图鲁。”康熙笑着点头。 康熙情绪的变化,云珠第一时间便感受到了,她更加轻柔地为康熙按揉着,柔声询问:“胤祥一直都很守礼,在永和宫这么多年,也没对兄长不?敬过,对姊妹更是爱护有加,三阿哥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胤祥怒成这样?” 康熙的思?绪不?可避免的被云珠带偏,他锁着眉头,仔细回忆着,但任康熙如何?想,都只能想起那乱糟糟的场景,想了许久无?果的康熙,索性便将这事放下:“孩子大了,不?服管了。” 还是同样的话语,只不?过和最?开始的颓唐相比,康熙的眼角浮起细碎笑意?。 时光静静流淌,云珠和康熙静默对视,日影穿过长长的廊檐,斜斜地射进殿内,为靠坐在榻上的帝妃二人镀上一层金边,脸上细碎的绒毛被照得恍若透明,眼角微微的皱纹,都温暖起来。 正在这时,一阵喧闹的声音从永和宫外传来,康熙从云珠怀中坐起身子,皱着眉看向外头。 还不?等云珠吩咐,小欢子便躬着身回禀:“万岁爷,娘娘,荣妃娘娘求见。” 荣妃,云珠亦坐正了身子,这些年里,荣妃在宫中一直很安静,不?像惠妃,仗着有个颇得重用的长子,在宫中有抖起了威风,也不?像云珠,膝下亲生子女便有6个,更别提永和宫中还养着敏妃的一个阿哥,两个格格,放哪儿?都不?能让人小觑,更不?像宜妃,天生便是张扬热烈的性子,在宫中活得热热烈烈。 荣妃曾经也很得康熙的欢心?,然而随着一个又?一个孩子的夭折,她在后宫慢慢沉寂下去,随着年纪增大,康熙对她只剩少时相伴的情谊,只去钟粹宫坐坐,这让荣妃更加沉寂,只热衷于挑选年轻鲜嫩的女子,献给康熙,让康熙别忘了钟粹宫。 这次突然冲到永和宫求见,都不?用猜测,也知是为了三阿哥出头,毕竟,后宫中,谁的逆鳞不?是孩子呢。云珠之前为了胤禛,不?也失了理智吗。 康熙同样想到了此事,颔首应了荣妃的求见。 重重的脚步声响起,全?然没有宫妃的讲究,云珠柳叶眉轻轻拧起,却?只见跟在怒气冲冲的荣妃身后的,是已?经上了药的三阿哥。 云珠视线瞥过,原本淡然的眼神瞬间变冷,她凉凉的看着走近的母子,不?动声色的听着荣妃哭诉。 “万岁爷,十三阿哥他不?敬兄长,您看看,胤祉都成什么模样了,臣妾求您为胤祉做主。”荣妃哭倒在地上,全?然没有人前的端庄模样。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28节 胤祉别扭的跟在荣妃身后,他孩子都已?经好几岁了,按理不?该这么进其他妃子的宫殿,但奈何?他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是荣妃派过的人,胤祉人还没到太医院,荣妃便得到了消息,传话让他入宫。 胤祉对于荣妃这个额娘,很是孝顺,接了荣妃的传话,匆匆抹了药便往钟粹宫走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胤祉脸上的青肿更加厉害,这让荣妃一见了,便恼怒不?已?,一定?要拉着胤祉找康熙求个公道。 好在,德妃娘娘也不?是年轻的妃嫔,倒也不?用那么忌讳男女大妨。 只不?过,作为成年阿哥,胤祉已?经许多年没有到过其他娘娘的宫殿了,心?中的不?自在半分不?少。 “给皇阿玛、德额娘请安。”胤祉脸上肿胀地不?成样子,他含糊着请安,这让荣妃更加心?疼:“万岁爷,您一定?要为我们娘俩主持公道啊!” 见着胤祉的模样,恼意?浮现在康熙眼中,既是为胤祥下手不?客气而恼,也是为胤祉居然在年幼弟弟手中吃这么大亏而恼。 康熙手指在桌子上敲击几下,好似做出决定?,云珠瞧着康熙这要各大五十大板的样子,冷了脸,在康熙之前打断:“荣妃姐姐,这事臣妾不?得不?说几句公道话。” “什么公道话。”荣妃恼怒地盯着云珠:“谁不?知道十三阿哥是你养大的,想为他求情就?直说,万岁爷圣明,才?会?不?被你蒙蔽。” 云珠红唇掀起,眼神如箭直直扫着荣妃:“呵,你说胤祥不?守礼,怎么不?看看三阿哥做了些什么好事?” 荣妃更恼了,胤祉现在就?是她最?大的指望,她和荣宪都指望着三阿哥:“胤祉孝顺有加,对万岁爷恭谨守礼,你说着这种话是什么意?思?。” 康熙直到,云珠从来都是有的放矢的人,但康熙也没看出胤祉有什么不?讲理的地方,他疑惑地看向云珠。 云珠却?已?经收敛了眼中的冷意?,声音中已?经带了哽咽:“万岁爷,莫道胤祥恼了。” “你!”荣妃对着云珠怒目而视,就?连胤祉,也瞪向云珠。 在荣妃母子的瞪视中,云珠却?丝毫不?虚,她冷笑着:“敏妃的百日未过,三阿哥你便剃了头发,身为人子,你让胤祥怎么看得过去。” 说着,云珠又?放柔了声音:“万岁爷那么追问,胤祥都没说出来,胤祥对三阿哥,也足够尊敬了。” 胤祉愤怒的眼神突然止住,他摸着他光洁的面颊和额头,慌乱浮现眼中。 为了进宫面圣仪态好看,胤祉还特意?在出门前刚剃头洁面,就?算脸上已?经被胤祥揍得青青红红,也能看出,他确实没有遵守规矩。 荣妃也僵在当场,章佳氏在宫中这么多年,都只不?过是嫔罢了,虽然也是一宫主位,但放在四妃眼前,还是不?够看的,他们母子,从未将章佳氏放在眼中。 康熙后宫中妃嫔众多,每年都有人去世,除了那些高位妃嫔,其他妃嫔去世之时,阿哥们也没有遵守过百日之内不?得剃头的规矩,更没有多么严格的守过孝。 这次章佳氏去世,胤祉日子一如以往,荣妃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妥。 但,章佳氏并不?像那些地位低下的妃嫔,她是被金册追封的敏妃,是膝下有着阿哥和格格的妃位,没人计较,三阿哥剃头的事情,倒也没人追究,可胤祥抓着这事不?放,谁也说不?出半个错字。 还得称他一句:“为人子当如是。” 云珠在看见胤祉的第一眼,便明了胤祥发怒的根源,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云珠不?允许胤祥担上一个不?敬兄长的名头,见着荣妃还不?依不?饶的,索性便将话挑明。 胤祉条件反射抹上额头的手止住,明明是秋日,胤祉却?觉得阵阵寒意?从背后涌起,他膝行几步走到康熙脚下:“皇阿玛,儿?臣不?是成心?的。” 荣妃亦不?断地为胤祉求饶。 康熙听见云珠的话,才?反应过来,敏妃尚未过百日,人死事消,留在康熙心?中的,只剩下当年敏妃的巧笑倩兮,他对胤祉也恼怒起来,厉声呵斥:“回你郡王府,紧闭一个月。” 荣妃本想再祈求几句,却?被胤祉拉住,他知道康熙给他留了情,既没有说罪名,也没有说严厉的惩罚,这已?经是出乎意?料的优待了。 第181章 召回(第二更) 荣妃和胤祉惨白着脸色出了永和宫。 康熙不自在的干咳两声,看天?看地,就是不愿意?看向云珠,梁九功适时的回禀:“万岁爷,曹大人寄的密折到了。”康熙不动声色的点头,对?着云珠说道:“乾清宫里?来了折子,朕先过去了。” 说完,便不等云珠的反应,带着宫人离开。 望着康熙略显狼狈的背影,云珠抚摸着院子里?的菊花,似在和菊花呢喃着:“看,这就是帝王,任之前多么浓情蜜意?,人一走便抛之脑后,若没有胤祥还记着,又有谁还会为了章佳氏挣这份体面呢。” 日头愈发西斜,乌鸦飞过天?际,发出凄厉的叫声,也不知是不是为陷在深宫里?的那?些人而哭泣。 康熙回了乾清宫后,见到犹自跪着请罪的胤祥,好生抚慰了一番,又令魏珠将胤祥送回乾西五所,又赐了些上好药材安抚。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论是之前康熙的罚跪,还是后面的安抚,胤祥都只有受着的份,在康熙罚他?时,他?不能有怨,在康熙安抚时,他?也只能接受,至于对?于康熙连他?额娘的忌日都忘了,全然没有看出三阿哥在敏妃百日内剃头的事情,胤祥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 但,康熙前后态度,变化过于明显,胤祥打听到康熙中?间只不过是去了趟永和宫,令小太监跑了趟腿后,胤祥很快便从两个?妹妹嘴中?,得知了发生在永和宫的那?场官司。 在他?额娘已经去了这么多时日后,德妃还愿意?为了她鸣不平,这份情,胤祥领了。 次日,胤祥从尚书房放了学后,拿着康熙赏赐的药材直奔永和宫。 “砰、砰、砰。”刚见到云珠,胤祥便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有感激,也有羞愧:“德额娘,这是皇阿玛给儿子赏赐的药材,儿子瞧着品质上佳,特献给额娘。” 说道最后,胤祥悄无声息的将称呼变了。 云珠手指一动,但安然的受了胤祥的礼,这头一磕,额娘一喊,胤祥和永和宫的关系,再也分不开了。 “你是个?懂事的。”云珠微微笑着:“万岁爷一直很倚重,你便安心当差,八公主和十公主,我会帮着顾着,你就放心吧。” 闻言,胤祥更又扎扎实实地磕了两个?头,他?是颇得康熙宠爱的阿哥,没有哪个?宫人敢怠慢他?,但他?一直担心,额娘去了后,两个?年幼的妹妹在宫中?如何是好,听见云珠的承诺,胤祥终于能放下心来,对?云珠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胤祥。”云珠顿了顿,声音仍然带着笑意?:“你是好孩子,就是太乖了,有些时候,受了委屈要说出来,别?人才?知道。” 胤祥骤然抬头,看向云珠眼中?笑意?也遮掩不住的冷意?,他?倒吸一口冷气,瞬间变明了云珠的言下之意?。 但,这又何尝不是他?的想法?,三阿哥在他?额娘的孝期,公然剃头,全然不将他?额娘放在眼中?,这么多兄弟,包括太子,无一人如此行事,此种天?大的折辱,只关紧闭,无论如何都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之前是没有办法?,不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此时德妃都已经指明了路,就算德妃也有自己的目的,但那?有如何呢,只要三阿哥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他?什么都愿意?做。 从永和宫出来的胤祥,直奔太子的毓庆宫而去。 胤礽坐在太子宝座上,望着脚下哭得涕泗横流的十三阿哥,若有所思。 自几?年前那?件事之后,十三旗帜分明的投入到太子麾下,为他?很是做了些事情,现在有事求到了自己面前,总得帮他?张目,让他?出了这口气才?行。 更何况。 太子摸着下巴上长出的胡须,心内琢磨着,老三一直擅长收买人心,在江南文人中?素有威望,在孝悌的名声上,甚至有压太子一头的意?思,这是为了什么,还当谁不知道。 但,太子这位置,也不是谁想要,就能拿走的,就该将老三的面皮撕开,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太子冷漠地望着香炉上盘旋的青烟,冷笑出声。 太子再被康熙忌惮,也是最被康熙看中?的儿子,很快,云珠便听到消息,皇太子上折子弹劾三阿哥,为人子,不孝庶母,为人兄,不悌幼弟,此等人混迹于江南文人中?沽名钓誉,应当严惩。 接到太子奏折的康熙,对?于前面的弹劾,不置可否,直到看到后面,三阿哥在文人中?颇负盛名,很有清誉,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康熙多年帝王当来,最是知道文人那?根笔的作用,天?下文风十斗,江南独占八斗,康熙这么多年,几?下江南,除了巡视河道之外?,另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向文人施恩,换取文人的臣服。 没有人比康熙更明白,在权势更迭中?,文人能起多大的作用。 太子上奏的折子中?,其他?事宜都可以不管,但胤祉和文人相交甚笃一事,不得不重视。 “魏珠。”康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给朕狠狠的查。” 连太子都知道的事情,康熙要查起来,更是轻而易举,很快,魏珠的密折便上了康熙的案头,里?面一行行的字,看在康熙眼里?,扭曲翻滚,直化成一把刀,击入康熙的眼中?。 只能说,太子所言,还是轻了,胤祉不仅和江南文人走得近,甚至有江南文人直接鼓动起来。 毕竟,从龙之功,谁不愿意?拥有,一旦赌对?,一个?家族的飞升就在眨眼之间,大阿哥的根基在行伍,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文人在他?们身边得不到多少好处,但若是性情平和,又爱文墨的三阿哥登基,文人的地位,将飞速上升。 康熙狠狠的闭上眼,大掌拍在桌案之上,手背上迸发的青筋昭显着他?的怒意?。 骤然发现,不止太子一人盯着他?手中?权力?的帝王,怒不可遏,急召大学士,令其拟旨:“三阿哥胤祉于敏妃百日之内剃头,不孝至极,令削去诚郡王之位,降为贝勒。” 圣旨到达胤祉手中?之时,墨痕未干。 这让正在郡王府里?闭门思过的胤祉,跌倒在地,侧福晋嘤嘤哭泣,福晋还强撑着力?气,令人将传旨的官员领去歇息。 “爷,这可如何是好。”人散去,福晋将已经慌了神的侧福晋们全赶回院子里?,这才?允许自己露出惊惶。 “没事,再怎么说,我也是皇阿玛的儿子。”胤祉咬着牙:“太子仗着是储君,就爱指手画脚,成全他?的名声。” 诚郡王,不,现在是诚贝勒福晋,望着胤祉信誓旦旦的模样,也勉强放下心来。 被撸去郡王头衔的胤祉,在家中?闭门思过,已经将手头差事全部交出的胤祉,为了显示他?的诚心思过,听了门客的建议,每日将他?们召集,试图写?一份情真意?切的请罪书,让康熙看了动恻隐之心,收回成命。 而这种种行径被康熙看在眼中?,更是生气,倘若胤祉猜到了康熙发怒的原由,依旧和文人过从甚密,这是对?康熙的挑衅,但若胤祉什么也不知道,就更加蠢得让康熙难受。 一时气急的康熙,索性将胤祉放在一旁,将大阿哥胤褆重用起来,不仅让大阿哥代?父巡河,还在朝堂上几?次三番的夸赞大阿哥,这让朝臣本就灵活的心思,更加琢磨起来。 这,又何尝不是对?太子的警告。 太子弹劾胤祉,是觉得胤祉来势汹汹,对?他?威胁过大,康熙确实无法?容忍胤祉结交文人的行为,将他?按了下去,但不意?味着康熙就愿意?让太子在朝堂上舒服。 将大阿哥高高捧起,是康熙制衡手段的第一步。 接着,康熙又下旨,将远在黄河的胤禛和胤祚召回。 第182章 南巡 “额娘,儿子不孝,才回来。”胤祚亲昵地给云珠请安,胤禛沉默地?站在一旁,唯有从同样不平静的眼神中,才能看出他的激动。 云珠瞧着又是许久没见的两个儿子,眼泪不可抑制地?滴了下来,她笑中带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于成龙大人于康熙三十九年的二月,病体难支,逝于任上,张鹏翮被任命为新?的河道总督,主管治河一事,胤禛和胤祚在于大人去世后,将河道上事情?稳住,又等到?张鹏翮上任,跟着新?的河道总督大半年,黄河治理已是初见成效。 正在这时,胤禛和胤祚接到了康熙召回的诏令。 京中事宜,云珠早已令人传给了胤禛,在接到?圣旨之时,胤禛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拦住愤而?要上书的胤祚,平静地?将诸事和?张总督交接完毕,在张鹏翮的称赞中,与胤祚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额娘,皇阿玛在做些?什么。”到?了永和?宫中,胤祚彻底放松下来,在这个让他安心的环境中,压抑了一路的抱怨脱口而?出:“我?和?四哥在河上费了多少心力,眼见着有成果了,皇阿玛着一旨诏令,我?们这些?年白干,功劳全被别?人捡了。” 云珠轻斥:“万岁爷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岂是你能编排的。” 见着胤祚还是那般不服气的模样,云珠叹了口气,将事情?掰开?揉碎了分析:“你说说,你和?胤禛,两个阿哥,要那么大的功劳做什么,这几年你们在河道上做了什么,你皇阿玛记着呢。” 胤祚愤然站起:“额娘,凭什么不要这功劳,四哥这些?年在河道上,身先士卒,走破了多少双鞋,每逢有雨,吃不好睡不香,只求老天爷赏脸,别?将堤坝冲毁了去,为了将河治好,四哥看过的书没有一百本也有八十本了,我?们这么劳神费力的,凭什么不能要功劳。” “四哥现在都还只是贝勒呢。” “胤祚!”云珠还未想好如何安抚,胤禛沉沉的声音便?响起,胤祚向来最服这四哥,瞬间便?如同被拔了舌的鹌鹑,说不出话来。 “好了,胤祚你福晋给你生了个阿哥,你还没见过吧,快回去见见,别?在这儿闹我?了。”见着气氛凝重,云珠挥手?将胤祚叫了出去。 胤祯尚在尚书房中上课,塔娜也有在学着管家事宜,偌大的永和?宫正殿里,只余云珠和?胤禛两个正经主子。 宫殿深广,每天有日头就那么几个时候,云珠和?胤禛正对而?坐,日影早已散去,晦暗不明的天色中,云珠直直盯着胤禛的眼睛:“做好准备了吗?” 名为野心的火焰在胤禛眼中跳动,他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额娘,儿子绝不后悔。"风起,凉意上涌,云珠打了个哆嗦,看着胤禛,同样坚定的说到?:“那边放手?去干吧。” 康熙三十九年的风中,好像都带着硝烟的气息,原本一直静谧流淌在冰下的暗潮汹涌,终于露出端倪。 康熙朝的夺嫡,从胤祉被降为贝勒这一刻开?始,再也阻止不住。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29节 这一年,正好赶上皇太?后的六十寿诞,在隆重的庆祝过皇太?后的生日后,她一直娇宠在掌心的公主,雅利奇,也到?了出嫁的日子。 胤禛和?胤祚奉诏回了京城,立时便?入朝当差,甚至立时便?给了他们许多差事,一副圣眷正浓的模样,让胤禛和?胤祚连雅利奇的婚事,都腾不出太?多功夫关注。 当然,雅利奇作为皇太?后亲手?抚养的格格,又出于四妃之一德妃的膝下,有没有阿哥盯着,内务府都不敢怠慢。康熙三十九年,雅利奇被封为和?硕温宪公主,十里红妆下嫁佟国维之孙舜安颜。 尽管不是第一次嫁女,见着雅利奇越走越远的身影,云珠还是感到?浓浓的不舍,被回宫参加妹妹婚事的乌希那劝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一个个的,都大了。”对着乌希那担心的目光,云珠笑着摇摇头,岁月催人老,随着儿女的长大,云珠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时光的威力。 这份威力,康熙比云珠感受的更为明显。 是发梢渐渐增多的白发、眼角愈发明显的皱纹,还是是围猎时逐渐减少的精力,用餐时再不如年少时的胃口,亦或是印象中还是幼童的胤禟、胤礻我?也已经大婚,并即将成为人父。以上种种,无一不在告诉着康熙,他在变老这个事实。 圣人言五十知天命,康熙却?不愿意认这个命,他不愿意顺应着时间的进程,顺其?自然的老去,将权利平顺的交接,反而?将这份权利握得更加严实。 如若说以前皇太?子到?底还是大清帝国的储君,康熙对他的忌惮还隐于冰下,更多的是通过惩罚胤礽身旁服侍的人来敲打他,对于胤礽本人,康熙还有着浓浓的父子之情?。 到?此?时,康熙对太?子的忌惮便?已经明晃晃的露出水面,太?子已然入朝,但不仅不能如前朝太?子一般,处理政事,反而?战战兢兢,动辄得咎。 面对着喜怒无常的君父,太?子如坐针毡,惴惴不安,唯恐悬于头上的利剑突然掉下。 朝堂上风声鹤唳,大臣们人人自危,唯恐卷入这天家的夺嫡之争。 朝中气氛一日较一日的紧张,云珠久居深宫,也从康熙不同寻常的举动中,察觉到?了变动。 “南巡?”云珠就着外头的日光,细细地?缝着帕子,宫中日长,每日宫务处理完了,悠长的时间只能靠着做针线活打发,这么多年下来,云珠的针线活也能看得过去了,胤禛、胤祚和?乌希那家都有了下一代,看着小小软软的孩子,云珠满是怜爱,趁着天光正明,给几个孩子缝个小帕子。 正在这时候,康熙来了永和?宫,和?云珠说了他将要进行?第四次南巡的打算。 云珠放下手?中的快要缝完的帕子,盘算着出行?的事宜:“万岁爷,这次出行?是谁伴驾,臣妾好吩咐下去,提前做好准备。” 康熙却?反常的停住,许久没有言语。云珠心下一沉,康熙这被人惹到?的模样,也不知怒意会如何泄出。到?底和?康熙相处多年,不再如刚入宫一般谨小慎微,云珠想了想,笑着转开?话题:“万岁爷这是舍不得谁呢?” 云珠这番好似拈酸吃醋的话,让康熙暂时放下心中的阴霾,他笑着指着云珠:“都多大的人了,还计较这些?事情?。”说完,康熙随意的说到?:“带什么人你定就好,左右你们几个愿意去的,朕都带着,其?他人,你选几个行?事妥帖的就行?。” “哼,说得好听,要是臣妾落下了哪个万岁爷的心头肉,万岁爷还不得找我?麻烦。”云珠和?康熙耍着花枪,试图分了康熙的心神。 然而?云珠的诸般努力,终究是白费。 在云珠折着手?指头算出伴驾之人后,康熙低低加了句:“这次,将太?子也带上。” 太?子!云珠心狠狠一跳。康熙对太?子的怀疑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必须要寸步不离的带着太?子才能放下心来。 按照一般情?况,康熙出京巡查,太?子应当坐镇京中,倘若有个万一,太?子能迅速稳住局势,之前无论是亲征噶尔丹还是南巡,太?子无一例外都留守京中。 而?这次,康熙就连将太?子留在京中都放心不下了。 父子之间,相疑至此?。 这让云珠更加担心胤禛。 胤禛的野心,在外一直掩藏的很好。 这么多年下来,在康熙的刻意抬举下,大阿哥胤褆和?军中将领相交甚笃,八旗子弟马背上打天下,对孔武有力的直郡王心悦诚服,以直郡王为首的那些?人,成为在朝堂上能和?太?子一系相抗衡的力量。 原本康熙还想将胤祉也抬举起来,形成和?太?子、大阿哥相抗衡的第三股势力,三者互为犄角,彼此?制衡。但康熙发现胤祉和?文人走得实在太?近,实在太?听文人的那套,这种向文人妥协的做派,让康熙失望、愤怒,接着敏妃孝期剃头一事,将胤祉撸了下去。 急召胤禛和?胤祚回京,也是看在胤禛同母兄弟众多,几个阿哥便?是天然的势力,试图将胤禛树起来,奈何胤禛油盐不进,对太?子恭谨有加,无论康熙如何暗示,也只遵守着为人弟,为人臣的本份。 这份谨守本份,让康熙恼怒,但恼怒过后更多的却?是欣喜。对康熙而?言,再没有拥有一个谨慎本份的儿子更好的事了,更别?提这儿子本事还不低,不管给他交代什么差事,都能办得漂漂亮亮的。 在暗示了几次,胤禛不接茬后,康熙将目光投向了更幼的阿哥,成婚没几年的八阿哥胤禩,入了他的眼。没多久,八阿哥便?传出了礼贤下士、温润如玉的好名声,对胤祉失望的那些?文人,转而?投向胤禩的府邸。 在南巡启程前,云珠特特又将胤禛招来,再三强调:“一定要稳住。” 胤禛深以为然的点?头,现如今胤褆和?胤禩跳得再高,也不过就是康熙牵制太?子的刀罢了,还要摊上一个不敬储君的名头,康熙尽管在慢慢老去,但精神矍然,寿数眼见着还有很长,按着太?子如今疯狂的模样,他们的皇阿玛,总有一日会忍不住,亲自出手?对付太?子的。 就只看,太?子什么时候,才会让康熙彻底忍无可忍。 还不到?时候,要忍耐。胤禛这样告诉着自己,将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熄灭。 没想到?,这个时机,比胤禛意料的来得更早一些?。 第183章 生病 康熙的?第四次南巡,在康熙四十一的深冬开始了。 许是康熙还念着最后的那点父子亲情,几经斟酌,除了太子之外,随行皇子还添上了胤禛和胤祥,留着胤禔留在京中。 此时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外面滴水成?冰,马车内四角都放着燃烧的旺旺的?炭火,又用厚重的皮毛将马车严严实实包住,云珠才觉着身上暖和起来。 “娘娘。”秋菊将茶壶从炭火炉子上拿起,沸水刚从壶嘴倾倒而?出,到了杯中,瞬间便冷了下来,茶叶都很是勉强才能冲泡开来。 云珠从留出一道?缝隙通风的?窗户往外看去,只见农田里早已上冻,树枝上残叶已落尽,冬日凛冽的?风吹来,带来尖利的?呼啸之声。 缩在暖兜里的?手瑟缩一下,云珠才接过茶杯,原本滚烫的?热水,在这?一倒一递间,已然变得温热。 云珠揉着坐的?酸疼的?腰:“万岁爷今年这?南巡时间,实在过于冷了。”黄河都已经上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若不是?这?次康熙点了胤禛随驾,这?寒冷的?冬日,云珠本不打算出来的?。 “再?等等,到了南边就暖和了。”秋菊又将一盘子萨其马端出,让云珠缓解一路走来的?疲惫。 “给万岁爷和太子都送去一份,再?将胤禛和胤祥叫来。”云珠瞧着外面越发阴沉的?天色,赶忙吩咐下去。 “额娘。”马车厚重的?门帘被大?力掀开,胤禛和胤祥街道?云珠的?传话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阿哥们?为了展示对骑射的?擅长?,饶是?寒冬腊月的?,也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骑马护卫在车架两?旁。饶是?已经戴上了厚重的?熊皮帽子和手套,在冷风里跑马一天,眼皮上都结出了厚厚的?一层霜。 “快进来暖和暖和。”云珠心疼地?将两?人叫进来,亲手结果他们?解下的?斗篷、帽子、手帕,又见着他们?仰头灌下整杯热茶后,才找了个话题:“还有多久能到地?方?” 胤禛估摸了一下距离:“额娘,这?儿离德州没几里地?了,快要到了。” 见着胤禛通红的?指节,云珠吩咐道?:“既然没多久了,你们?就别出去了,等到行宫安顿下来,再?去和你们?皇阿玛请安。” 按着前些日子的?日程,康熙下旨不许劳民伤财,他每到一地?,都是?直奔行宫而?去,等安顿妥当了,再?召见当地?的?知县、总兵等人。 “是?。”胤禛和胤祥恭声应允,又伸手取了个萨其马,补充流失的?热量。 云珠笑盈盈地?望着。 任外面寒风再?呼啸,这?不大?的?马车里,却是?其乐融融。 马车平稳地?在路上走着,偶有颠簸,却也没能打断这?份母子温情。 走着走着,马车停下了步伐,一路行来,云珠并未听见街市的?热闹之声,并不似到了行宫,她疑惑地?掀开门帘:“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云珠眼睛由于惊诧,骤然睁大?,失了声音。 “额娘,发生何事?”胤禛和胤祥本来跟在云珠的?身后,见着她顿住身形,忙躬着身子走了上来,以守卫的?姿态将云珠护在身后。 顶在前头的?胤禛和胤祥同样愣住了。 只见在城墙前方,自?发迎驾的?乡老们?密密麻麻的?站成?一排。鲁地?为圣人故里,当地?人最是?讲究礼法规矩,尽管康熙的?圣驾不是?第一次经过,每一次,当地?破局名望的?乡贤们?,都会自?发的?在城墙外恭迎。 云珠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了。 但与以前每一次不同的?是?,这?次乡贤们?在对康熙请过安后,又齐齐跪下,向大?清帝国的?继承人,皇太子胤礽恭敬行礼,甚至由于这?是?第一次见到皇太子,乡老的?态度不由更加热切一些,对着太子行的?礼,也只交康熙轻上一星半点。 而?这?,正是?让云珠和胤禛、胤祥愣住的?原因。 皇家父子之间隐晦的?斗争、忌惮,依然披着那份父慈子孝的?面具,出了京城,那份暗潮汹涌并不被人得知,山东诸人见太子礼贤下士的?模样,不由交口称赞,恭贺康熙后继有人。 但,这?份恭贺,在康熙看来,与挑衅无异。 见着山东诸人对太子拥护的?模样,康熙笑意微顿,骤然冷下的?眼眸在太子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又扬起笑意,亲热的?接见着这?些懋老们?。 只是?晚上,云珠隐隐听说,康熙将太子叫去书房,很是?训斥了一番。 当天,太子便高热不退。 云珠在行宫里刚安顿好,便收到了太子病重的?消息。 “令随驾太医为皇太子诊治,告诉他们?,务必上心。”云珠抬起眼皮,迅速吩咐着,随即又让秋菊将随行的?药材翻出:“太医那边未必带了多少趁手的?药材,将我们?带着的?药材全部送去太子那里,以太子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尽管太子那儿不缺药,在物质上胤礽享受了全天下的?供养,许多东西康熙都舍不得用,全送去了毓庆宫。 秋菊领命而?去,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趔趄,又站直身子,逆着风艰难地?往前而?去。 到底是?大?清朝的?太子,谁也不敢怠慢了去,太医们?用最快的?速度围到了太子的?床前,只见白日里还精神熠熠,打马奔行的?太子,正烧的?脸色通红,嘴唇干裂,满头满脸都是?虚汗。 能够伴驾的?太医,医术自?是?太医院的?佼佼者,几人商讨过后,认为太子是?偶感风邪,熬上几贴退热药便可。 听着秋菊的?回?话,云珠也放下心来,太子现在还不能倒,现如今朝中大?阿哥和太子斗得正凶,一旦太子倒下,其他兄弟都没有一争之力,唯有大?阿哥,能从中得到许多好处。 得到太医回?禀的?康熙,同样也放下心来。 对于胤礽,康熙的?感情是?复杂的?,无论长?大?成?人的?皇太子,对他的?皇位造成?的?多大?威胁,但不可否认,胤礽是?唯一由康熙亲手抚养长?大?的?阿哥,康熙对胤礽也有过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珍宝全捧到他面前的?时候,甚至在日常用度上,太子比康熙更为豪奢。 康熙对太子的?忌惮是?真的?,对他的?父爱,也是?真的?。骤然听见太子重病,康熙的?担心,半点也做不了假。 然而?,这?次紫禁城里最顶尖太医的?诊断,终究是?出了差错。 一碗又一碗的?药被太子喝下,但早该退烧的?太子,却病得更重,太医们?日夜守在太子榻前,却没有一个能拿出一个有效的?方子。 这?让康熙不得不停止了南巡的?步伐,在德州住了许多天。 “太子身子到底怎么样?”康熙携雷霆之怒而?来,这?是?太子自?生病后,康熙第一次前来探视,他没有管跪了一地?的?太医宫人,只瞧见躺在卧榻上,愈发憔悴的?太子。 这?一瞬间,眼前那长?大?成?人的?太子,和小时候病了直往康熙怀里缩的?孩子重叠,康熙慈父心肠顿起,目露凶光的?看着太医。 直面帝王之威,太医们?饶是?久经风雨,也两?股战战,害怕不已。 为首的?太医,抖着声音,连话都说不出来。 “皇阿玛。”胤禛暗叹口气,走上两?步,顶在太医身前,躬身回?话。 胤禛胡子拉碴,眼圈青黑,一身衣裳皱皱巴巴的?,全然没有面圣该有的?恭敬。但康熙阴沉的?脸色,却突然变好了一些:“朕听说了,这?几日你和胤祥一直守着太子,你们?兄弟做的?不错。” 康熙骨子里就是?这?么的?矛盾,他可以忌惮所有的?儿子,但他却喜爱见着儿子们?兄友弟恭的?模样;他可以对太子百般打压,将其他儿子在朝堂上扶持起来,但他又要求那些儿子对太子谨守君臣之礼。 胤禛这?几日都在太子的?榻前寸步不离,对于太子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他也知道?为何太医不敢回?话,毕竟,从脉象来看,太子病得不算严重,然而?这?么多药灌下,太子却依然高热不退,这?在帝王严重,只会觉得是?太医无能。 胤禛拦在太医前方,顶着他们?感激的?眼神,口齿清晰地?交代了太子的?情况,最后重重跪下,深深叩首:“皇阿玛,太子之病,恐是?水土不服之症,或许,令京中送来太子熟悉事物,才能治愈。” 康熙凶狠地?望向胤禛,胤禛的?言下之意,康熙听明白了,这?也是?太医们?一直不敢说的?一件事情,为何太子长?时间高热不退,药石无效,不过是?太子这?是?心病罢了。 太子这?病,纯纯就是?被吓出来的?。 山东诸人对太子的?夸奖,每一句,每一声,在太子耳中,都是?催命符。 夜间,康熙将服侍宫人全部挥退,独坐在桌案前,他用布满血色的?眸子地?盯着从京中加急送来的?折子,里面的?字却一个也没能入他的?眼,白日里胤礽的?模样,胤禛的?话语,不断的?在他脑海中交织,身为人父的?情感,与身为帝王的?冷酷在斗争,康熙一时想着山东诸人对太子的?交口称赞,一时又想着幼年时太子依赖的?模样,左右挣扎着,一时不能决断。 这?种?挣扎,对乾纲独断的?康熙而?言,已经许久没有遇到。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30节 “万岁爷,德妃娘娘求见。”正在这?时,梁九功在外间低声传话。 康熙将手中的?折子扔下,叹出口浊气,几步走出书房,温和问道?:“天儿这?么冷,怎么大?晚上过来了?” 说着,感受着云珠冰冷的?手,眉头微微皱起,将云珠拉到暖阁。 云珠从秋菊手中接过食盒,将其中的?鸡汤端出,金色的?鸡汤已经撇去浮油,看着便让人食欲大?震,更别提康熙自?回?来后便独坐在书房之中,水米未尽。 鸡汤入腹的?同时,康熙听到云珠说到:“臣妾听说胤禛白日里惹了万岁爷生气,特特替他请罪。” 第184章 索额图 “请罪?”呵,康熙冷笑出声,在?胤禛大着胆子说了那句话后?,满室寂静,康熙铁青着脸,拂袖而去?,只剩下胤祥不知所措地望着胤禛,却只见到胤禛沉静的眼眸。 康熙目光沉沉,意味不明的看向云珠。 食盒中的汤碗被层层包裹着,热得烫手,云珠将?汤碗拿出的瞬间,白皙的恍若透明的指尖瞬间被烫到,露出颓靡的红色。 康熙捏住云珠的指尖,轻轻揉着,终是软了心肠,他和云珠对视着,轻声安慰:“胤禛的事,你便别操心了,朕会处理好?的。” 寒风将?窗户吹得砰砰作响,正如同云珠紧张跳动的心,她?叹了口气,无奈的说着:“胤禛大?了,主意?也大?了,但到底是我费尽心血养大?的孩子,我还记得他小时候举着小手喊额娘的情景,又怎么会不操心呢?” 云珠的这番话,看?似在?给胤禛开脱,却让康熙同样也想起了幼年时太子对他依赖的模样,父子之情压制了帝王的暴戾以及怀疑。 “朕知道了,放心吧。”康熙拍了拍云珠的手,给了她?承诺。 得到定心丸的云珠,终于放下心来,凭着她?对康熙的了解,这话说出,不仅胤禛的事在?他那儿翻篇,太子也有了生机,。 果然,翌日,天还没亮,康熙派出去?的人便冒着严寒,快马加鞭往京中赶去?。 “万岁爷?”被康熙下旨动静闹醒的云珠,不满的往被子里缩进去?。 前一日夜间本就歇得晚,康熙一整晚还翻来覆去?的,连带着云珠也没能睡踏实,直到天光将?明,才模糊着睡去?。 “没事,朕令人将?索额图召来,你接着睡便可。”康熙隔着被子拍了拍云珠的背,安抚两句。 索额图! 这个名字,云珠再如何不涉朝政,对于这皇太子的舅舅,赫舍里家最?有出息的人,太子最?忠心的支持者,也听过大?名。 随着这些年康熙和太子关系越发微妙,索额图在?朝中已经处于赋闲状态,在?康熙的考量下,太子与索额图的相见机会,越来越少?。 这一次居然会将?索额图召来,康熙对太子,是真的心软了,就只希望,太子能把握住他皇阿玛这份难得的心悲悯。 然而,康熙的这片慈父之心,到底还是被辜负了。 云珠听闻,索额图昼夜不停,快马加鞭奔赴德州,刚从昏睡中醒来的太子,死死抓住索额图的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大?声喊道:“舅父救我,皇阿玛要杀我。” 即使索额图立时便将?伺候的下人都?赶了出去?,但也于事无补,这番话连云珠都?能听见,更?别说康熙了。 在?将?下人挥退后?,不知索额图和太子说了些什么,太子的精神一日好?过一日,病情也开始好?转。 然而,康熙周身的寒意?,却一日重似一日。 太子到底还是慌了手脚,在?宫人们退下后?,他忙不迭的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向?索额图倾泄而出,犹如握着救命稻草一般望着索额图,只求他这英明睿智的舅父能给他指出一条活路。 索额图沉思许久,谨慎地打量过四周之后?,他布满皱纹的眼睛精光四射,他走近几?步,靠在?太子的耳旁,低声说到:“事已至此,太子何不取万岁而自立。” “自立!”惊呼声响起,随后?太子脱口而出,随后?警醒地环视四周,见四下空旷,并无他人,这才放下心来,倒在?榻上,惊恐不已。 索额图声音依旧低低的:“太子爷还请想想卫太子,父已疑子,还请您先下手为强。” 太子惊疑不定地望着索额图,终究没有给出准话,犹豫着不敢决定。 然而,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康熙,行宫里看?似空旷的地方,也全是康熙的眼线,太子和索额图的对话,没多久就被呈到了康熙的案前。 念着太子没有赞同,康熙暂时压抑住了暴怒,他冷冷等着,看?太子何时会将?索额图揭发。 康熙的等待,以失望告终,等了好?几?日后?,太子那儿还是毫无动静,康熙并未等到那封弹劾索额图的奏折,太子奢侈,任性,暴戾,甚至宠爱小太监,在?康熙看?来,都?不算大?事,将?那些带坏太子的人都?处置了便罢,但这次,太子竟然疑心他会弑子,甚至听到索额图进言的谋逆大?事,也毫无反应,太子这番行为,一再的消磨着康熙对他的父子之情,暴怒的康熙当?即决定停止此次南巡,携“重病”的皇太子回京。 云珠不知内情,但她?足够了解康熙,收到康熙的吩咐后?,云珠缄口不言,当?即便吩咐宫人,立时收拾行李,并给胤禛和胤祥传信,让他们两人这段时间务必老老实实的,千万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南巡的车队,出京没多少?日子,又折返回来,这番动静,不但让后?宫中惊诧不已,朝堂上的大?臣,也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然而康熙还得忍着,不能立时便将?索额图处置了去?。索额图出身于赫舍里,对于这种满族大?姓,必须是确实犯了大?罪才能真的处置,然而索额图生性谨慎,没犯过什么要命的大?错,一旦以谋逆罪惩处,和索额图过从甚密的胤礽,必然逃不开牵连。 胤礽到底是大?清朝的皇太子,是康熙煞费苦心培养的继承人,太子的身份,意?味着传承的稳定,只要太子立在?这里,大?清朝的传承就不会乱,就算康熙对太子防备甚重,再抬起其他儿子制衡,也没生过废太子的心思。 这一年的新年,在?冰寒中度过,尽管依旧张灯结彩,但任谁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肃杀之气,头上悬着的利剑久久未落,没有人有兴致欢度这个新年。 康熙依然不动声色,甚至特意?在?新年之时放松了宫中的戒备,等着太子的行动。 不知幸或不幸,太子自从被康熙拎回宫中后?,重新又老实起来,对于康熙故意?露出的那么大?破绽,也恍若未见,只安心当?着他的太子。 这让康熙心中五味杂陈,最?后?落在?太子没有谋逆的欣慰上。 紫禁城里的气氛,瞬间缓和下来,最?直观的感受便是,康熙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的模样。 “万岁爷。”云珠轻声细语地将?最?近宫中的事情和康熙回禀,康熙揉着额头,笑着说道:“你做事,我自是放心的,不必如此事无巨细地回禀。” 云珠笑着应了。 康熙闻着从南边送来的百合香,想了想问道:“去?年的南巡中途停了,朕欲再次南巡,你准备准备。” 云珠蹙眉,没有一口应下:“万岁爷您打算什么时候去?南边?” 康熙谈兴突起,兴致勃勃地望着云珠:“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自然是三?月去?,才能见着江南的好?风景。” 云珠不得不给康熙泼了盆冷水:“万岁爷,高氏的肚子愈发大?了,眼见着就是二三?月发作,臣妾也想去?见见江南的风景,但您将?高氏交了过来,我自是要负上这一份责任。” 高氏也是曹家这两年送上来的女子,身姿曼妙,很得康熙欢心,更?何况,康熙已经到了五十知天命之年,到这岁数,还能让后?妃有孕,这更?让他觉着自己并未老去?。上一年高氏刚生下一个小阿哥,没多久又传出有孕的消息,这让康熙不由看?中几?分,回宫后?瞧着高氏行动不便,特意?吩咐云珠多照看?几?分。 听了云珠的拒绝,康熙不悦的皱了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拍着云珠的手:“辛苦你了。” 等到高氏痛了两天,生下小格格后?,康熙第五次南巡,拉开了序幕。康熙四十一年的那次南巡匆匆返程,早已让江南人心惶惶,康熙必须趁着这次南巡,安抚下江南的人心,在?这之外,其他事情都?能退一射之地,例如对于索额图的处置。 康熙的车架出京城,过冀州,到山东,见过济南珍珠泉的秀致,又到泰安欣赏泰山的壮阔,过苏州,到杭州,康熙召见了各地县令、巡抚、总兵,又对大?儒,名宿大?加赏赐,一边巩固统治,一边拉拢人心,连拉带打下,将?江南那儿的人心稳住。 “吁,还是你这儿舒服。”春日里万物复苏,红的黄的花儿开成一片,蜂儿蝶儿在?上面飞舞着,永和宫里一派桃红柳绿的模样。 康熙惬意?地躺在?榻上,感受着云珠轻柔的按压,发出满足的声音。 云珠抿着唇,轻柔地笑着,轻轻拂过康熙的额头,感受着手下愈发增多的皱纹,软着声音:“万岁爷,您一路奔波,还请您好?好?歇歇,保重身子。” “歇不了啊!”康熙长叹一声,抬起手,挡住眼睛,不再言语。 云珠看?了心里一跳。胤禛在?朝堂上如何行事,云珠并不大?管,只要胤禛没求到她?头上,云珠对于胤禛遇见的事情,全当?没见到,这既是因为康熙对后?宫干政格外警惕,云珠插手太多反而容易引起警惕,也是因为云珠相信胤禛的能力,能够应对遇见的困难。 但这次,康熙声音中的肃杀之意?,让云珠心坠坠的跳,胤禛福晋例行请安的时候,云珠让秋菊从库房里找出几?匹厚料子,皱着细细的眉头:“别看?这天已经到了春天,眼见着风雨要来,我瞧着倒春寒也要来了,你和胤禛说,就说我告诉他,一定要多穿些,别仗着身体好?便不当?回事,越是这样越要小心呢。” 福晋回到府中,魂不守舍的找到胤禛请罪:“四爷,臣妾做得不够,让额娘担心了。” 胤禛惊诧地放下正在?看?着的书,温声安慰:“福晋别急,发生了什么事?” 福晋惨白着脸:“额娘赏赐了厚料子,让我叮嘱您多穿衣服。”说完,福晋又着急说道:“四爷,您的新衣针线上早就准备好?了,万没有怠慢于您。” 胤禛眉头皱起,他肃着脸:“福晋,额娘是如何说的,你一字不漏的和我学一遍。” 福晋战战兢兢的,将?云珠的话全部重复,胤禛的眉头越锁越紧,陷入了沉思之中,福晋捂着胸口,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一般,还是胤禛注意?到,安慰道:“额娘没有怪你的意?思。”这才让福晋脸色好?看?起来。 云珠的警示,确实不是无的放矢。 五月,康熙被近身的侍卫拦住,人高马大?的汉子跪在?地上,哭得格外哀切:“万岁爷,奴才儿子在?赫舍里府当?差,却被索额图大?人无故打杀,还请万岁爷为奴才做主。” 一语出,四座惊。 康熙闻此,勃然大?怒,令宗人府率兵前往索额图府,将?索额图拘禁,凶神恶煞的官兵闯入索额图的别院,将?还在?与妻妾同乐的索额图捉拿,关入宗人府大?狱。 以此为契机,康熙终于找到理由,对索额图进行处置,也算是出了这些日不得不忍着索额图的憋屈之气。 宗人府的夜里,格外的寒凉,靴子踩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钝音,胤礽裹着披风,带着帽子,悄无声息的进了宗人府。 “舅父。”索额图被康熙亲自下令关在?宗人府中,太子破费了一番功夫,才进了宗人府的牢狱,他瞧着狱中那个苍老了数十岁的老人,悔恨不已:“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索额图在?一直不见太子行动之时,便已预料到了结局,看?着羞愧的太子,他面无表情:“太子,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请您赶紧回宫。” 热泪滚滚流下,太子握着铁栏杆承诺道:“舅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求皇阿玛,放你出来。” 索额图疲惫地睁开眼睛:“太子,别费心了,老臣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地方了,只求太子念在?仁孝皇后?的份上,日后?对赫舍里加多照拂几?分。” 胤礽痛苦地嘶吼着,青筋迸发:“舅父,不会的。” 索额图只默默地望着,眼中的冰冷融化,变得沉静而包容,等太子情绪稳定下来,索额图才端正跪好?,正声道:“殿下,舅父只能陪你走到现?在?,日后?的路再难,您也只能一个人走,还请您多加保重。” 随后?索额图缓慢而郑重地向?胤礽磕了三?个头,是不舍,是担忧,亦是野心难酬的失望。 大?狱里行道深深,旁边的牢房都?空空荡荡的,只能听见索额图身上的铁链之声,太子望着身子佝偻的索额图,眼中的火焰彻底灭了下来。 正如索额图所估计的,在?入了大?狱两个月后?,康熙派人送了一杯鸩酒,将?索额图秘密处死,也算全了君臣一场的情分。 第185章 惊变(第二更) 索额图的死?亡,让这对天家父子的关系将至冰点。 太子越发的放浪形骸起来,早些年被?朝臣交口称赞,为人谦和,行事果决的太子,再也不见踪影,毓庆宫里每日莺歌燕舞,太子与侍妾们在内寻欢作乐,朝廷上的大小事情一概不问、不知,反而是其?他阿哥们,各自领了一些差事,在朝中风生水起,其?中以大阿哥和八阿哥为个中翘楚,费尽心思讨康熙的欢心。 特别是大阿哥,在太子自暴自弃之后,他似乎已经将太子之位视为囊中之物?,行事间隐隐压着太子的风头,太子见着大阿哥这猖狂的模样,只冷笑不已。 反倒是八阿哥,这些年经营下来,不但和文人交好,在勋贵中也有着上佳的名声,太子冷眼?瞧着,只等着他们什么时候触犯到康熙的逆鳞,被?君王收拾。 胤禛领着胤祚、胤祥,倒一直是老实的模样?,对着已经失势的太子,也恭敬有加,从不怠慢,平日里也只埋头当差,和那些高管大臣们再无私交。 这倒是个聪明人,胤礽冷笑着,就不知道这份面具能戴多久,他等着胤禛将面具撕掉。 太子在醉生梦死?中等着,等着这冷肃的四弟,什么时?候能将爪子露出来,这一等就等到了康熙四十七年。 这几年来,前朝后宫气氛都压抑的不成样?子,但日子还是要过,高氏在小格格之后又生了一个阿哥,膝下也有两子一女,而更大一些的阿哥、格格们,也纷纷嫁娶。 通嫔所出的六公主?被?封为和硕纯慤公主?,下嫁漠北喀尔喀蒙古台吉策稜;敏妃生的八公主?,被?封为和硕温恪公主?,下嫁内蒙古翁牛特部杜棱郡王仓津,由胤祥亲自送嫁,较之被?嫁去漠北的纯慤,温恪好歹还留在了康熙眼?皮子底下的内蒙,胤祥深知,这离不开德妃的帮忙,对着胤禛更是诚心。 而云珠所生的塔娜,也没有逃脱嫁人的命运,在受了云珠的眼?泪攻势后,康熙几番考虑,还是将塔娜留在了京城,放弃了和蒙古联姻,代价是,塔娜被?封为和硕纯柔公主?,加入赫舍里家?。 对于?这个结果,云珠平静的接受,赫舍里一族尽管不是索尼还在时?候的煊赫,但也是大家?族,体?面规矩都是有的,塔娜作为公主?嫁进去,不会受了委屈。 更别提,塔娜之所以被?指婚给赫舍里,康熙就存了要安抚赫舍里的心,对于?这个女儿,自是不会吝啬了去。 赫舍里一族最有作为的索额图,被?不明不白的秘密赐死?,宫中的僖嫔赫舍里氏也于?康熙四十四年去世,无论僖嫔的去世是被?索额图给牵连了还是真的重病不治,这都让赫舍里一族惊惧不已。 然而赫舍里家?是满族大姓,家?族中人遍布朝中,想要将这家?族连根拔出属实不现实,没看当年那么跋扈的鳌拜,也只是死?于?禁所,瓜尔佳的人依然在朝堂上活跃着。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31节 满人本就不多,当用的更少,更别提大姓只见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倘若真因为一个人而恶了一族,那康熙就彻底无人可用,因此他必须给赫舍里定心丸,有什么比嫁一个公主?更加显赫的恩宠呢。 在康熙和赫舍里的有意为之下,塔娜的婚事格外盛大,十里红妆的被?欢天喜地的赫舍里家?迎进家?门。这份热闹,就连胤祥、胤祯娶亲都没有超过。 儿女婚事已了,云珠长长的松了口气,她为几个孩子操了多少心,出身时?才臂长的人,费尽心力平安养大,终于?见着他们成家?立业,在康熙四十六年的时?候,康熙给除了太子之外的成亲儿子,全?部赏赐了四千两白银,当做他们的安家?费,令他们全?部出宫开府。 而康熙,则带着妃嫔,年幼儿子们,住进来畅春园。 自从畅春园修好之后,康熙很是喜爱,每年夏日都在园子里住上不短的时?间,躲避暑热,随着年岁的增大,康熙愈发喜欢畅春园,若非大事绝不回宫,将皇太后、后妃、小阿哥、还有朝臣们全?都带到畅春园,当然,也没有忘了太子。 时?至今日,康熙还是要将太子放在眼?皮子底下,唯恐太子私下里闹出什么大事。 比起紫禁城的逼仄,云珠也更喜欢畅春园里修疏阔的风景,亭台楼阁移步间,又是一番新的景象。春去秋来,云珠见到了畅春园春日里繁花盛开,夏日里鱼戏莲叶,秋日里硕果累累,冬日里白雪皑皑。 也习惯了康熙每年都会有的围猎,巡幸,康熙四十六年,康熙再次巡幸江南、塞北,云珠陪着见到了江南春色与塞北冰雪。因此,当四十七年,康熙吩咐云珠,做好围猎准备时?,云珠头也没抬,漫不经心地应道:“好啊,万岁爷要去哪儿,臣妾好提前收拾好东西。” “今年便去热河吧。”康熙早已想好:“承德那边的行宫终于?修出了模样?,木兰围场也事宜让我八旗子弟练兵,今年我们在承德多住些日子,等凉快了再回京。” 云珠笑着应了,只当和以前的每次围猎一般,全?没想到,这一次将如何?风起云涌。 畅春园里荷花绽出了尖角,蜻蜓飞着立在上面,康熙带着大队伍,浩浩荡荡的往承德行去。 随着岁数上来,别说惠妃和荣妃,就连宜妃都歇了争宠的心思?,早些年在宫中斗得乌鸡眼?一样?的几个人,终于?能平和的坐下,围着桌子玩牌看戏,消耗时?光。 康熙近身伺候的,是王氏、高氏、袁氏几个年轻妃嫔,其?中王氏由于?生了尤得康熙喜爱的十八阿哥,在这几人中隐隐占了主?导地位。 是了,在胤祥长大成家?后,康熙去哪里都要带着的人,变成了十八阿哥。年幼的阿哥软乎乎的,白胖胖的,对皇阿玛全?是孺慕之情,小小的世界里,能多吃一个糖糕,就已经足够快乐,澄澈的眼?睛里没有被?世俗沾染,这让被?几个大些儿子勾心斗角弄得心力交瘁的康熙,格外喜欢。 小十八年岁实在太小,小到在这盘名为天下的棋局里根本就上不了桌,不仅康熙对他宠爱有加,其?他的阿哥们也见着他也都是和蔼可亲,就连最放浪形骸的太子胤礽,见着十八也难得的有个好脸色。 在十八阿哥的人生里,只见过鲜花和笑脸,没有受过半点阴霾,也养成了格外乖巧的性子,和宫中那些人精相比,十八纯良的不像是个爱新觉罗家?的孩子。 或许,十八注定不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孩子,刚到承德没几日,十八便生了重病,高热不退,没两天便陷入昏睡之中,康熙紧急从京城急召太医,前往承德为十八阿哥问诊。 听到十八阿哥生病,眼?神微动,正?准备吩咐太子妃去探望一番,就听到了康熙急召太医的消息,这让胤礽嗤笑出声,将已到嘴边的话?收回,太子大笑着:“原来他还会心疼儿子,来人,拿酒来!”说着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又令怜人且歌且舞,太子这边,一派欢声笑语,和康熙帐中的凝重形成鲜明的对比。 “孽子!”云珠弯腰看着十八阿哥的面色,握着王氏的手?安慰之时?,听见了康熙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字。 云珠和王氏同时?望去,只见康熙脸色铁青,满是欲择人而噬的怒意,这份怒意将王氏的眼?泪都吓了回去,这些日子,随着十八情况愈发不好,康熙的情绪也更加恶劣,前些日子大阿哥都劈头盖脸挨了一番骂,对于?这样?的康熙,云珠只想远远避开。 王氏勉强擦干眼?泪,将云珠送出帐子,如今康熙的御帐,除了康熙和十八阿哥,也只有身为十八阿哥生母的王氏可以久留,到了帐外,云珠见着王氏眼?下那一圈青黑,叹了口气,吩咐秋菊去熬些补品,并对慌忙拒绝的王氏说道:“十八阿哥还指着你呢,你要倒下了,可让十八阿哥怎么办,更何?况你也得想想十五和十六阿哥。” 这话?说得王氏眼?圈通红,她这几日都快把眼?泪哭干,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温言抚慰,哽咽着应了,目送云珠远去。 云珠刚回到自己帐子,就见着胤禛、胤祚和胤祯几人都带着福晋孩子过来请安,承德行宫这边规矩到底比京中松散,云珠一见年幼的阿哥和格格们,将沉重的心情甩开,笑眯眯地拿出糖来,给几个孩子分着,阿哥们凑一块儿讨论着要去哪儿猎兔子,格格们也在议论着哪个骑射师傅的功夫好。 对孩子们的喜好,云珠从不干涉,她甚至恨不得他们更活泼一些,特别是格格们,生育这道要命的关卡,身子健壮到底能多几分把握。 “玛嬷。”弘晖到底年长几岁,在这年代再过几年都能成亲的年纪了,他沉稳地站在一旁,盯着年幼的弟弟和妹妹们,别闹出太大的动静,突然听见帐子外传来大声的呵斥声,他不知所措的看向云珠。 云珠脸上的笑意收起,正?低声说着话?的胤禛几人也停住,几个孩子见着自家?阿玛这么严肃的模样?,也停下了动作,帐子里瞬间寂静无声。 云珠皱眉上前,掀开帐子的一角,却听见从正?中的大帐传来厉声呵斥之声,许久之后,才见太子灰头土脸的从康熙御帐而出。 云珠不动声色的放下帐子,和胤禛视线碰撞,便知彼此想法,三?言两语将儿子和孙辈打发走,便命令小欢子去小心查探此事。 出乎意料的是,对于?这次的争吵,康熙完全?没有遮掩,云珠轻而易举的便知道了,太子在康熙召见时?,见着病重的弟弟,毫不关心,冷漠不已,这让康熙觉得胤礽不配为太子,呵斥了几句,没想到却引发了胤礽格外激烈的辩驳:“到底是我不配为太子,还是皇阿玛您不愿意让我当太子。” 这话?一出,康熙当即暴怒,将太子赶出帐篷。 在毫无阻挡的得知康熙帐中发生事情之时?,云珠便明白,康熙是真的动了废太子的心,并不像前些年的敲打。 云珠紧紧皱着眉,在帐子内来回踱步,一时?也不知道这对胤禛是好是坏,只能让小欢子赶紧跑一趟,将此事告知胤禛几个,并警告他们躲远点,别掺和进这些事情之中。 特别是胤祥,这孩子最是重情,不管太子出发点如何?,在三?阿哥不敬敏妃一事上,太子是真真切切帮到过胤祥的,云珠就怕胤祥太认情,把自己陷了进去。 收到胤禛送来知道了,让她安心的口信,云珠也放不下心来,她的眼?皮一个劲的跳个不停,在帐子里来回踱步,一刻也停不下来,只觉得心慌不已,好似有大事要发生。 果然,正?如云珠所料。 大半夜,在草原上风声的呼啸中,康熙御帐灯火点起,侍卫川流不息,从四面八方往正?中的御帐而去。 来了,云珠砰砰跳动的心突然定了下来,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第186章 废太子 大帐里的灯亮了一夜,然而除了帐中人?,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从侍卫格外肃杀的神色中,猜测出帝王御帐里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大阿哥野望不小,惠妃一早就四处打?探内情,然而这?次和以前的许多次不一样,兹事体大,康熙下了最为严厉的封口令,没有哪个宫女太监敢为了那些金银珠宝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吐露口风,一番折腾下来,对于内情,惠妃依旧是半点不知。 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荣妃和宜妃之中,只不过三阿哥和五阿哥、九阿哥,不像大阿哥那般,剑指东宫之位,实在打?探不到,便也只能?放弃,只能?一再约束着宫里人?,不许在这个关头惹出事来。 更别提朝廷上的大人们了,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倘若说,谁对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何事,除了御帐中人?,唯有云珠。 自从十八高热不退,康熙很是心疼,将十八阿哥接到他的御帐,与他同吃同住,而作为十八的生母,为了更好的照料小十八,王氏日夜不停的在帐中守着,当晚上让康熙惊怒事情发生时,她伴驾在侧。 也因此?,当次日天亮,康熙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召唤大臣商议朝政时,王氏觑着空,让她贴身宫女趁着给十八熬药的机会,想办法给云珠送去消息,以全了云珠当年?为她寻找家?人?之恩。 云珠当年?在苏州为王氏寻找家?人?,不过是举手之劳,见着王氏在宫中也不容易,顺便还吩咐了李煦,让他们对王氏的家?人?多?关?照几分,没想到就这?一件事,却?结下了善缘,其他人?全摸不着头脑之时,云珠能?知道大概。 “太子深夜割破御帐,窥视帝踪。”云珠听着秋菊耳语的几个字,眼皮骤然一跳,她慌忙站起,要?将胤禛召来,不愿意他卷入此?时之中。 软鞋在地面上不轻的声音,这?声音让云珠冷静下来,她止住脚步,王氏是背着人?偷偷给她送信,她不能?表现的如此?明?显,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镇定。 脚步顿住,云珠皱眉沉思?,让秋菊给胤禛和胤祥送去奶茶和点心,再轻声将事情告知,让两人?做到心中有数,能?避开这?个风波。 然而事与愿违,胤禛和胤祥最终还是被卷了进去。 夜凉如水,灯火通明?,康熙将其他人?全部赶出?,在御帐的书房了独自坐了一夜。太子窥视御帐,已经突破了康熙能?够容忍的底线,这?一夜里,回忆起太子幼年?到如今的种种,神色愈来愈冷酷,天色将明?时,康熙的神色已经冷硬的如同刀削石刻般,直到帐外人?声响起,新的一天又到来,康熙前一夜里感受到的性?命被威胁的如芒在背之感,才逐渐褪去,他眼睛骤然睁开,终于做出?决定。 废太子! 这?太子,已经悖逆到不得不废的地步,康熙已经开始老去、浑浊的眼神中,射出?凌厉的视线,曾经那个几次亲征噶尔丹的帝王,虽然老去,但威势不减。 但,康熙此?时不在京中,热河这?边还有着许多?等待接见的蒙古王公。废太子这?事,一个不好就要?动摇国?本,不能?操之过急,既要?控制住京中局势,不能?让太子一党在京中谋逆,又要?稳住蒙古王公,不能?让他们瞧见可趁之机。 “魏珠。”康熙冷厉的声音响起。 在御帐外提心吊胆守了一夜的魏珠赶忙进来,躬身听着康熙一个个的吩咐:“令胤褆带着侍卫,护卫御帐,日夜不停;胤禛立时赶回京城,持朕谕旨,与胤禩稳住京中局势;将胤礽交给胤祥看守。” 一道道的旨意,毫不犹豫地被康熙发了出?去,在那漫长的一夜里,康熙早已想好应对举措。 而这?些旨意,却?让魏珠越听越是心惊。 能?在康熙身旁近身服侍,魏珠必然不是笨人?,相反,对于朝廷的局势,魏珠还很是敏感,他紧紧掐着手,面上仍然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魏珠再清晰不过的知道,头上的天,要?变了。 胤褆接了旨意后,如何点巡将士,又如何布防护卫,暂且不提,胤禛亦是半点没有耽搁,在云珠担忧的眼神中,磕个头,只眼眸黑深的说了句:“额娘放心”,便快马加鞭的往京中赶去。 胤祥那儿,却?出?了岔子。 自从章佳氏去了后,康熙对胤祥很是宠爱,每次出?巡一直将胤祥带在身边,待遇恍如太子幼时,可以说是康熙眼前的第一得意人?,云珠并未想到,最后被卷入此?事最深的,居然是胤祥。 康熙将胤礽交给胤祥看管,是对胤祥的信任,在胤礽做出?窥伺帝踪一事后,这?个太子,在康熙心中已经是非废不可。 胤祥受了康熙的旨意,见到被临时拘禁在小帐子里的胤礽,一晚上下来,胤礽眼中布满血丝,胡子粘在一团,头皮上也冒出?了青茬,看着就是落魄失意人?,再不见以前高高在上的太子模样。 不管太子出?于什么考虑,在他为了胤祥出?头,让不敬敏妃的三阿哥得到惩罚后,胤祥对于太子的芥蒂少了许多?,他更是领了太子的这?份情。 见着太子这?般样子,胤祥亲自打?来水,为他净面收拾。 温热的帕子粘到脸上,将太子从呆滞中唤醒,他一把握住胤祥的手:“十三弟,你帮帮我,我是想找皇阿玛请罪,不是故意窥伺帝踪。” 胤祥垂着眼,听着太子前言不搭后语的嘟囔,手中用力:“太子,皇阿玛英明?神武,倘若你真的没有异心,皇阿玛不会随意处置你。” 太子却?仓皇的看着胤祥,神经质的笑?了:“不,你不知道,皇阿玛想杀了我。”说着,他又看向胤祥:“十三弟,这?些年?二哥待你不薄,你帮帮我,帮我告诉皇阿玛,我没有二心。” 胤祥将手抽回,皱眉打?量着,却?只见太子蜷缩成一团,胤祥沉默着离开了。 对于康熙吩咐的差使,胤祥很是上心,日日都守在太子营帐外,没两天,便察觉到不对之处。给太子送来的饭越来越晚,每次都会传来呵斥之声,在同样的事情又一次发生后,忍了几次的胤祥,再次掀开了帐子。 “谁给你们的胆量,这?么对太子。”走进帐中,胤祥只见太子坐在椅子上,麻木的听着宫人?的讥笑?嘲讽,桌前的食案上,摆着的几盘上,全然是无法入口的模样,胤祥当即便眼睛红了,冷声呵斥。 “十三阿哥。”宫人?对着胤祥,又是格外恭敬的模样,这?前倨后恭的,看得胤祥咬牙不已。 “来人?,将他拖出?去,打?二十大板,看谁还敢不敬主子。”胤祥沉着脸吩咐。 “不用。”没想到,宫人?还没说什么,太子却?阻止了胤祥的行为:“没人?吩咐,谁敢这?么做,不要?白费力气。” “你是我大清的太子,谁也不能?这?样折辱。”胤祥看了眼颓然的太子,又看了眼暗含得意的宫人?,怒而掀开帐子,气势汹汹走了出?去。 而太子,却?一反之前的瑟缩,眼神幽深的望着胤祥的背影。 他知道,这?个十三弟最是赤诚,尽管他额娘没得早,但皇阿玛一直将他牢牢护在眼下,还有老四和老六盯着,就没遇见过什么大事,对这?个弟弟,太子的感情一直都很复杂,仔细探究下来,最多?的,还是嫉妒,同样是没有额娘的人?,胤祥既没有被皇阿玛忌惮,异母兄长还会护着,和他每日面对的风刀霜剑全然不同。 索性?,便让这?个最受皇阿玛喜欢的十三弟,去试探一下,皇阿玛的气到底消没消,好在胤禛已经被皇阿玛打?发回了京城,不然还算计不到胤祥。 太子的盘算,胤祥全然不知。他已经跪在康熙的御帐里,为太子求情。 “朕知道了。”康熙闭着眼睛,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挥手让胤祥退下,太子背后的心思?,胤祥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但想到太子在敏妃之事上的做法,闭着眼往太子指着的方向跳去,就当做还了太子的这?份情。 因此?,胤祥并未入康熙所示意的那般离开,反而再次进言:“皇阿玛,太子乃我大清储君,对您并未异心,尚未定罪,又如何能?以阶下囚待之。” 康熙骤然睁眼:“你又如何知太子并无异心,是不是此?事是你和太子密谋而为。” 胤祥连忙磕头,口称不敢。 然而此?时的康熙,一点风吹草动也能?让他疑心不已,太子设计了胤祥来试探康熙的态度,最终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个已经明?显失势的太子,还能?指使得动颇得圣宠的阿哥为他说情,这?让康熙更加心惊,对于废太子的决定,愈发坚定。 九月初四,在接到京中传信,胤禛和胤禩已经控住大局后,康熙强装的忍耐彻底失去,他当即令人?将随驾重臣全部召到行宫,大发雷霆:“太子胤礽,朕悉心教导,然而他不孝忤逆,深负朕心,不仅荼毒在廷诸王大臣,专擅威权,鸠聚党与,窥伺朕踪,起居动作无不探听,将胤礽即行拘役,由直郡王胤褆看管,回京后即将其废斥;皇十三子胤祥另有处置。” 一言出?,众臣皆惊,纷纷跪在地上,求康熙三思?,康熙却?铁了心要?废太子,将带头谏言的几个大臣压下去,又以皇太后身体有恙为由,即刻回宫。 随行而来的妃子,终于听到了废太子的消息,一个字也不敢多?言,忙将行李收拾好,默不作声的回京,唯有惠妃,凝重的气氛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喜色。 九月十六日,康熙一行终于再次回到紫禁城。 第187章 夺爵(第二更) 秋日的紫禁城,天空湛蓝如许,格外通透,衬得云皎洁如雪,天高云淡,树叶金黄,正是一年里最好的时光。 然而?京城里的气氛,却和闲适没?有任何关系,自?从四阿哥快马回京,和留守京中的八阿哥联手让五城兵马司的官兵们在京中日夜不停的巡视,并对东宫属臣的宅子格外关注后,留在京中的大臣,再?没?有警觉性的,也察觉到了必将有大事发生。 果然,没?几天,万岁爷便结束了热河行程,往年的围猎全部取消,率领八旗精锐回了京中。 刚回京中,便宣布了废太子的消息。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32节 太子,作为?一国储君,废立何等严肃,康熙旨意一出,朝野震惊,无数秉持正统之人上折子请求三思?,这等动荡下,十三阿哥胤祥,同样被康熙下旨圈禁,就没?有多?少人注意。 除了永和宫的几个人。 胤祥的两个同母妹,纯慤已经嫁给?了蒙古翁牛特部,此时正怀着?身孕,而?另一个妹妹敦恪,也已经嫁给?了蒙古科尔沁部落,热河的事情?,随着?蒙古朝见郡王的回去,也在草原上传了开去,然而?纯慤和敦恪却鞭长莫及,只能给?云珠送上厚礼,求云珠为?胤祥多?说几句好话。 对于此,云珠也只能叹息。御帐窥伺事件刚出,康熙正是最没?有安全感的时候,然而?从小被他宠大的胤祥,还为?了太子求情?,这在康熙眼中,无异于背叛,如何不?恼怒。 云珠也曾委婉的为?胤祥向康熙求过情?,但康熙却避而?不?谈,从这之中,云珠也明了康熙的态度,只能趁着?请安的功夫,严肃着?对几个儿子说道:“我知道你们几个和胤祥感情?好,但现在你们皇阿玛正在气头上,谁去求情?也没?用,反而?会把自?己陷了进去,一个个的都有家有口?了,做事之前多?想想你们的福晋儿子。” 胤祯语气很冲:“十三那个傻子,我也不?会去救他。” 胤祥和胤祯从小一道长大,两人打过、闹过,胤祯对胤祥也嫉妒后,但终究,两人之间的情?谊还是最深,云珠听出了胤祯的口?不?对心,她冷冷看着?胤祯:“你最好做到。” 云珠也不?是不?心疼胤祥,她之所以如此吩咐,也不?过是不?愿意胤禛几个触到康熙的霉头,凝神?思?索,云珠皱着?眉:“胤禛,万岁爷让你看守太子,你趁机给?胤祥送些东西进去,再?把胤祥身边用惯了的太监找几个送去,到底是龙子凤孙的,也不?能太受苦了去。” 胤禛躬身应了。 云珠又?看不?知盘算着?什么的胤祚和胤祯:“你们俩如果真的想替胤祥做些什么,就让你们的福晋多?去看看胤祥的福晋孩子,都说墙倒众人推,胤祥这番情?况,还不?知多?少人会落井下石。” 胤祯眼中露出凶光:“额娘,你放心,完颜氏和十三他福晋关系不?错,我这就让完颜氏去十三府里瞧着?,看谁敢欺负了去。"“记住,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轻举妄动,多?生事端。”云珠再?次盯着?三个儿子,强调着?。 胤禛、胤祚和胤祯都老实点头,分头行动。 毓庆宫偏殿,尽管康熙已经明令要废太子,但一日没?有告祭天地,一日诏书未下,胤礽一日仍是太子,他被严严实实的看守在咸安宫里。 胤禛匆匆见过胤祥,带着?满腔的愤怒赶到了咸安宫。 听见沉重?的靴子声?,胤礽从静默中抬头,他看着?挟怒火而?来的胤禛,笑声?尖锐:“四阿哥又?来给?我送什么皇阿玛的圣谕?” 胤禛眼中冒着?怒火,他瞪着?胤礽:“太子您是故意的。” 胤礽瞬间变明白了胤禛的言下之意,他爽快的应了:“对,我就是故意的。”瞧着?胤禛握紧的双拳,胤礽笑得更加开心:“皇阿玛一直对十三偏心,我就是想看看,皇阿玛遇见他最爱的儿子不?顺着?他时,会不?会也一样绝情?。” “事实证明,我们这皇阿玛,就是无心无情?的人,我们这些儿子,在他面前,又?算些什么?” “在皇权面前,皇阿玛谁都能牺牲。” 胤礽的话,将皇家父子之间的争夺摆上了台面。 “太子慎言。”胤禛深吸一口?气,厉声?警告。 “怎么,连实话也不?敢听?”太子神?情?愈发癫狂,他凑近胤禛,死死地盯着?他:“你也想着?那个位子吧,你瞒不?了我的,等着?吧,今日是我,明日就是你,哈哈哈哈哈。” 太子疯狂的笑声?中,胤禛离开时背后全是冷汗。 作为?乾纲独断的君主,康熙下了决心的事,就没?人能够阻挡,九月十八日,康熙派遣官员告祭天地、地、太庙、社稷,废去皇太子胤礽的太子之位,九月二十四日,正式的废太子诏书颁布天下。 诏书既下,再?不?能更改,大清朝的第一位太子,被彻底废去,太子之位空悬,这诚然让不?少太子党羽彻底失势,但对于另一波人而?言,却见到了火热的机会,特别是大阿哥胤褆的支持者。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太子既废,嫡子不?在,身为?长子的大阿哥,成为?新的太子的可能最大,据说惠妃在后宫中都忍不?住喝酒庆贺起?来。 然而?,他们没?能高兴多?久,废太子诏书颁布的次日,康熙便以大阿哥曾经谏言:“胤礽所行卑污,大失人心,相面人张明德曾相胤禩,后必大贵,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皇父之手”斥责大阿哥不?谙君臣大义?,不?念父子至情?,洵为?乱臣贼子,天理国法不?容,并命令刑部、都察院大臣捉拿张明德查办。 到底,他们还是低估了康熙对太子的感情?,纵使忌惮,纵使提防,但太子毕竟是唯一一个,在乾清宫偏殿里,由康熙亲自?抚养长大的儿子,在胤礽不?是太子,对皇位的威胁不?在后,康熙又?成了一个心疼儿子的老父亲,对于任何试图伤害胤礽的人,举起?了大刀。 到了这时,云珠才知道中间大阿哥还做了这些事情?,就凭大阿哥做的事情?,想要康熙将皇位传给?他,未免过于痴心妄想。 康熙对于成年儿子的提防之心,这几年愈发多?了起?来,但这不?意味着?康熙便想看见儿子之间自?相残杀,说句难听的,今日可以将屠刀对准兄弟,明日未尝不?能将屠刀对准皇父。 只是可惜了八阿哥胤禩,好好的在京中,也被胤褆拉出来做筏子,按着?现在康熙宁可误伤也不?放过的做法,胤禩有段难熬的日子要过。 果然,没?两天,本来已经是内务府总管事的胤禩,便收到了康熙的斥责之语,认为?胤禩到处妄博虚名,这让胤禩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在贝勒府中脱帽告罪。 次日,康熙又?召见诸位阿哥,怒陈胤禩之罪,以邀接党羽,谋害胤礽之语,命令侍卫将胤禩锁拿,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十四动了动身子,便想求情?,被特意守在他身旁的胤祚死死压住,不?许动弹,胤禛也低着?头,向胤祯投去冷飕飕的眼神?,这让胤祯瞬间想起?云珠的叮嘱,摸了摸鼻子,又?老实的停住,眼睁睁的看着?胤禩被带走。 “六哥,你压着?我干嘛,你明明知道,八哥没?有做过那些事,都是大阿哥陷害的。”刚从乾清宫出来,胤褆便不?满地抱怨着?。 胤祚一直乐呵呵的脸上也失了笑容,他看着?胤祯:“现在不?是老八到底做没?做,而?是皇阿玛认为?他做没?做。” 胤祯依旧不?服气:“大阿哥做的这么明显,和皇阿玛说清楚就可以了。” 胤禛冷着?声?音:“然后呢,你去养蜂夹道里和十三作伴?” 这话一出,胤祯终于不?敢再?争,胤祚长叹口?气:“十四,皇阿玛在阿玛之前,是君。”说着?,便揣着?袖子跟着?胤禛的脚步离开。 留下胤祯,怔怔地站在原地,想着?胤祚的话。 胤祯是永和宫最小的孩子,在他出生时,云珠位居妃位,和康熙感情?正好,康熙对云珠既有爱又?有敬,爱屋及乌之下,对着?胤祯宠爱不?已,胤禛和胤祚出生之时,还见过云珠的委屈与不?得已,但胤祯出生后的世界里,全是花团锦簇和鸟语花香,对着?康熙,也没?有其他阿哥有的那种敬畏感。 胤祚的提醒,将胤祯从幻梦中打醒,在这一瞬间,他突然长大。 在得知了胤祯差点就在乾清宫里冲动之后,云珠冷汗大滴大滴流下,好在还有胤禛和胤祚,将这闹腾的儿子制住,她再?次将几个人叫来永和宫,耳提面命着?:“这事还没?完,谁也不?许卷进去。” 除了胤禛有着?心理准备之外,胤祚和胤祯面面相觑,在永和宫里,胤祚也说了句心里话:“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果然如云珠所料,康熙对胤禩的处罚,绝不?是呵斥两句便结束的,十月初二日,康熙以胤禩听闻张明德妄言而?不?上奏之由,革去胤禩的贝勒之位,张明德被凌迟处死。 十月初四日,康熙又?下谕旨给?所有皇子、大臣、侍卫,指责胤禩性奸心妄,纠合党类,妄行做乱,将胤禩斥责为?无君无父,不?仁不?孝之人,胤禩在他眼中,简直不?是儿子,而?是仇人一般。 “额娘,皇阿玛到底是如何想的。”性子最急的胤祯,在永和宫里来回走着?,焦躁不?已:“今日是八哥,也不?知什么时候这把刀就落在我们几个的头上。” 胤祚虽然没?有明言,但眼中表露了同样的意思?。 唯有胤禛,还能稳得住,但眼中也有焦虑。 云珠望着?几个儿子的模样,叹了口?气:“万岁爷,他后悔了。” 第188章 镇魇 “朕后悔了。” 在云珠叮嘱了胤禛几人,可以上折子替胤礽和胤祥求情后,康熙对云珠说了同样的话。 康熙废太子,更多是被窥伺帝踪之后的应激反应。 在发现御账被划破的瞬间,康熙已经无法冷静下来思考,太子到底出于什么想法做出此番行?为,对于?太子辩解的,因为十八的事情他和康熙发生了争吵,越想越觉得羞愧,才试图打探康熙心情,找机会请罪的说法,康熙半个字也没有相信。 康熙沉浸在太子此时能悄无声音的用?刀划破御账,那他也能悄无声?息的用?刀划破他的脖子的恐惧之中,对于?太子的自辩,一点儿也听不进去。 等到盛怒的康熙,一鼓作?气废了太子,圈禁了胤祥,又怒斥了胤禔,夺了胤禩的爵位后,康熙终于?冷静了下来。理智回炉的康熙,终于?能够倾听胤礽的辩解,能够仔细看?朝臣的奏折。 废立太子,一个不好就会引起朝局动荡。康熙已经是对朝堂掌控力极度强悍的铁血帝王,就这样,他也折了4个儿子在里面。 这还?没算造成这事的导火索,十八阿哥夭折。 等到内心的恐慌平歇之后,康熙望着人心浮动的朝堂,望着各自压宝的满族大姓,终于?感?受到了后悔。 这种?后悔,康熙不能和其他人说,帝王怎么会做错事情,帝王又怎么可以对下臣承认错处,左思右想之下,唯有云珠这儿,他还?能说几句真心话。 康熙也曾经犹豫过?,云珠亲子便?有三个,不是倾吐心事的最佳人选。 但当康熙见到摆在他桌案上,胤禛为胤礽陈情,胤祚和胤祯联名为胤祥求情的奏折时,康熙多疑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毕竟,目前太子和胤祥,是康熙不能碰的禁区,能顶着帝王的雷霆之怒,为胤礽和胤祥求饶,只能用?赤子之心来解释。 教出这样三个儿子的云珠,自然而然的得到了康熙的信任,也因此,他的懊悔,他的心痛,他的不甘,对着云珠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云珠摸着康熙日渐花白的辫子,暗自叹息,雄才伟略的君主,到底还?是老了。 “云珠,朕觉得太子这些日子行?为特别反常,不似常人,似被什么东西镇魇住了。”康熙躺在云珠的腿上,声?音低低的,却暗藏冷厉。 镇魇!云珠的心重重往下沉,康熙也走到了这步了吗? 古来帝王为求长生,多四处求仙问药,对鬼神之事格外?信服,然而康熙对西方科学很?感?兴趣,宫中现在还?养着许多传教士,践祚几十年,康熙从来没有信过?这些,然而在太子被废了的现在,不管是自欺欺人还?是真心相信,抑或是只为太子开脱,康熙提出了镇魇一说。 历朝历代,帝王要?废太子,伴随的必然是朝堂震荡,人心不稳,倘若废太子一事再加上鬼神,就更是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云珠沉默地低头,养着康熙饱含期待的眼眸,她斟酌着,柔声?安慰:“二阿哥到底年纪还?小,不懂您的一片苦心,多少有点任性了,这次经了事了,大概也就懂事了吧。” 无论康熙目的为何,这种?神鬼之事云珠如?何也不能卷入,她的永和宫,也绝不会传出只言片语。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住。 “是吗。”康熙眼中又有了亮色,在一片灰寂中,恢复了片刻神采:“你说得对,朕再看?看?。” 宫中无日月,每日都是慢悠悠的,太阳东升西落,日光在宫墙上蔓延又褪去,一天?又过?去了。然而,这几天?紫禁城里,发生的惊天?动地事情太多,日日都有大事,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康熙在永和宫里,没有得到云珠的附和,但念头已起,怎么都不是轻易能打消的,次日,同样的话,康熙再次和近臣说了一遍。 镇魇之事!与?云珠担心着事情失控不同,康熙的近臣里,有着不少的野心家,在得知康熙的怀疑之时,性子谨慎的还?在衡量此事对家族的影响,性子急的,出宫后就将这消息给了他们?站队的阿哥。 太子再被康熙忌惮,也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朝臣们?再有心思,也得暗暗隐住,自从太子被废后,大臣们?下注的心,格外?火热,各种?上蹿下跳,就为了捧出一个从龙之功。 几个年长的阿哥,在府里都接到了这个消息,莫说本就和太子平分秋色的大阿哥,就连一直唯胤禛做主的胤祚,都接到了大臣私下递来的条子。 京中暗流涌动,康熙的这句话,就如?同火星子,迸在了干燥的柴火上,滔天?烈焰瞬间燃起。 诚贝勒府。 敏妃百日内剃头而被除去郡王之位的胤祉,心中火热,将心腹门客全部叫了进来,不大的书房里气氛凝重。 “诸位怎么看??”胤祉抬起头露出的目光里,全是热切。 “贝勒爷。”能够被胤祉认为心腹的,多少也有些本事,其中最得他信任的,是一个姓王的幕僚,这王幕僚久试不第,索性收拾包袱投奔到了胤祉门下,他能在众多门客中夺得头筹,揣摩人心的能力自是不可小觑:“万岁爷,许是对太子心软了。” 王幕僚犹豫着说道。 谁都想挣个从龙之功,一旦诚贝勒能够登上大位,那他们?这些人也能跟着鸡犬升天?,可是,有些荣华也得有命去享才成,历朝历代因为巫蛊之事流了多少血,按着王幕僚的想法,此等事情,最好避得远远的。 王幕僚捋着胡须,理着思绪:“废太子已经被废,再不能翻身,万岁爷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全了废太子的脸面,依属下之见,此番情况,咱们?还?是不掺和为上。” 王幕僚这话,如?同一桶冰水泼到了胤祉头上,将他火热的心浇熄了些,胤祉犹豫地看?着幕僚们?:“诸位意下如?何。” “哼。”刘姓幕僚冷笑出声?,冷眼望着王幕僚,随即几步走到书房正中,跪下行?大礼,对着震惊的胤祉说道:“贝勒爷,难道您没听说,富贵险中求,倘若您只满足于?这贝勒的爵位,属下一切听您吩咐,但,您真的对那个位置没有念想吗?” 刘幕僚隐晦的用?手指着屋顶。 屋顶代表了什么,刘幕僚懂,胤祉也明白,他睁大了眼睛,从桌案后探出身子,凑近刘幕僚身前:“大胆!” 刘幕僚却丝毫不惧:“贝勒爷,此时废太子已经被废,您为何不争。” 刘幕僚的话,说出了胤祉心中最隐秘的野望,是啊,他为什么不争,宫中无后,他们?这些兄弟,无一不是庶子,凭什么他胤祉就不能一争。 胤祉名为野心的欲望再也遮掩不住,他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最后直直的盯着刘幕僚:“如?今大阿哥在朝上风头正盛,虽说由于?对二哥动了杀心,被皇阿玛训斥,可也没什么惩罚,我要?如?何才能和大阿哥争?” 刘幕僚胸有成竹:“贝勒爷,您也说了,大阿哥对废太子动杀心,这事连万岁爷都知道了,那您说,大阿哥会不会找人行?镇魇之事?” “你是说?”胤祉惊疑不定的盯着刘幕僚。 刘幕僚重重点头:“既然万岁爷认为废太子是被人魇住,那您忠君之事,找到罪魁祸首,大义灭亲的状告大阿哥,如?此以来,诸位阿哥您居长,此事便?成了大半。” 胤祉眼神闪烁,明显被刘幕僚描绘的未来说动。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33节 “贝勒爷,不可。”王幕僚无力的挣扎着,他也看?出了胤祉的心动,但到底食君之禄,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胤祉被冲昏头脑,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同样跪下,痛心疾首的上奏。 “不用?说了,我心已决。”胤祉挥手,制止了王幕僚的劝谏,将刘幕僚叫进内室,商量起折子如?何措辞。 同一时刻,雍贝勒府,同样的书房里,胤祚、胤祯瘫在铺着石青色羊毛毡的椅子上,抬头看?着胤禛。 在接到信息的第一时间,胤祚便?跑到了隔壁的胤禛府中,还?没说几句话,气喘吁吁的胤祯也同样跑了进来,三人对视一眼,都知道是为了同一件事而来。 胤禛让人将胤祚和胤祯日常的衣服拿来,看?着他们?擦洗过?后,又吃了两口糕点,垫了肚子。 “你们?也都听说了?”沉默半晌后,胤禛率先开口。 “是。” 胤祚和胤祯把玩着手把件,同样沉默半晌,低声?应道。胤禛的心思,这么多年兄弟下来,他们?俩也尽知,对于?这个兄长很?是信服。现在太子刚废,便?有那么多人跳出来押宝,不仅有人看?好胤禛,甚至有人向他们?俩示好,两人刚接到纸条时都吓了一跳,想也没想的便?往贝勒府跑,没想到撞到同样慌乱的兄弟。 胤禛却毫不意外?,胤祚和胤祯与?他一母同胞,生母同为四妃之一,颇得圣宠,而胤祚和胤祯,一人跳脱,一人气盛,在大臣们?眼中,这样的君王总比心思深沉的要?好控制。 胤祚和胤祯那儿有人使劲的消息,胤禛早已收到,但不得不说,在贝勒府见到两个肉眼可见慌张的兄弟,胤禛颇为欣慰,在外?面勾心斗角的再如?何激烈,回家后能见到没有半点私心的兄弟,总是感?动。 “别那么沮丧,能被那些人精看?中,也是你们?的本事。”胤禛笑着安慰。 “四哥,谁不知道他们?就是觉得我和十四傻,好操控才做的这些事。”胤祚苦着脸,欲哭无泪,胤祯也在一旁使劲点头。 胤禛失笑,看?样子胤祚和胤祯对自己的认知颇为清晰,他在胤祚和胤祯愈发幽怨的眼神中,淡定说道:“不急,以不变应万变。” “可是四哥,”胤祚不服的说道:“您不动手,其他人也会动手,你这样反而失了先机,这机会您真要?放弃吗?” 胤禛皱着眉,冷声?说道:“额娘使人穿过?话,让我们?老实待着,万事皇阿玛自有主张,倘若可以,多照看?二哥几分。” 在听到康熙心生疑虑之时,胤禛何尝不心动,别的不说,他前头顶着的大阿哥和三阿哥,同是四妃之子,但那俩占了年岁上的便?宜,总是能压他一头,能趁机将这俩人中任何一人拉下,便?不亏。 然而当胤禛筹谋着如?何行?事时,却收到了宫中额娘的传话,对于?久居深宫的额娘而言,小心几乎要?刻入骨髓,此次传来的话虽然听着就是日常叮嘱,但能特意让人跑一趟,这就不得不重视。 胤禛之所以能够低调、安稳的做着他的雍贝勒,和他的谨慎是分不开的。 凝着眉,想了又想,胤禛决定还?是听从云珠的吩咐,不去凑这个热闹,甚至他还?使力给拘禁的太子送去贴身用?品,并吩咐了一番,谁也不许给太子委屈。 “那我们?就真的什么也不做吗?”胤祚对于?云珠更加信服,他颓然低下头,脚尖踩着地上的青砖,不服气的嘟囔着。 “当然不是。”胤禛低沉的声?音响起:“既然皇阿玛对二哥心软了,我们?就再为那太子爷说上几句好话。” 胤祚眼睛骤然睁大,和同样困惑不解的胤祯面面相觑,好半晌,胤祯才挤出来:“四哥,二哥他已经失势,有必要?冒着风险再为他求情吗?” 爱憎分明的胤祯,还?记着当年太子的欺侮。 “皇阿玛想看?到这个。”胤禛黑黝黝的眸子盯着胤祯,将道理掰开揉碎了分析:“太子既废,再没有重立的道理,我们?上求情折子,皇阿玛只会欣慰我们?兄弟的手足之情,传出去,在大臣们?之间,重情重义总比刻薄寡恩好听。” “四哥你做主就好。”胤祯摸着光秃秃的额头,又摊倒在宽大的榻上。 同样的对话,发生在康熙已经成年阿哥的书房。 有按兵不动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也有洋洋得意认为太子之位是囊中之物的,幕僚们?无一不神色凝重。 惊雷声?起,将这憋闷的夜划破,乌云翻滚,大风骤起,大雨将至。 大雨倾盆而下,久久不停,京城中各处都满布积水,在如?此的暴雨中,大臣们?也依旧要?进宫上朝,作?为勤政的帝王,康熙无事从不会取消大朝会。 当王公重臣们?冒着大雨入了乾清门,小太监们?殷勤地递上姜汤,给大人们?暖暖身子,然而担心御前失仪,拿到姜汤的大臣们?,都只略沾了唇边便?将姜汤放下,缩着手等着朝会的开始,同时祈祷着,今日里最好没有大事,能够尽快回家,毕竟一把年纪了,身子骨愈发扛不住这初冬的冷雨。 上朝的大臣们?很?有默契,在汇报了对京中暴雨的处置事宜后,便?恭敬地等着魏珠宣布退朝。 “皇阿玛,儿臣有折要?奏。” 正当魏珠得到康熙的示意,扬起拂尘准备传旨时,犹豫挣扎了一整个朝会的胤祉,终于?站了出来。 康熙的手压在胤禛递上来,和胤祚、胤祯联名为太子求情的奏折,正是父子之情最浓的时候,闻到胤祉也有事要?奏,以为同样是为了胤礽求情,琢磨着这份手足之情,倒是可以宣扬一番。 打定主意的康熙,笑着让胤祉上奏。 见着康熙对着他露出了难得的笑模样,胤祉攥紧拳头,狠狠的扎眼,以破釜沉舟的心态大步出列:“皇阿玛,儿臣奏报,直郡王胤褆令蒙古喇嘛巴汉格隆使用?巫术,镇魇废太子。” 一言既出,满堂皆惊。 无论是满臣还?是汉臣,无论是皇亲还?是国戚,都将头低低地埋下,恨不得此时一个个都是眼瞎耳聋之人,远远逃离这皇家的纷争。 “胤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康熙目光沉沉,不见喜怒。 “皇阿玛明鉴。”胤祉定了定神,说出和刘幕僚精心准备过?的话:“儿臣自从知道废太子做出如?此悖逆之事,深感?震惊,废太子对儿臣素来爱护有加,朝中大人无不交口称赞,几经打探,终于?发现大阿哥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过?从甚密,常有对太子的咒骂之语。” “儿臣特意去寻找巴汉格隆,却只见他畏罪自尽,还?请皇阿玛为二哥主持公道。”说到最后,胤祉对胤礽的称呼,又换成了二哥。 “胤褆,你有什么要?说的。”康熙平静的语调里听不出半点波澜。 胤褆却知,康熙这是动了真怒,他铁青着脸看?向胤祉,大声?吼道:“你胡说。”随即他又向康熙跪下,膝行?向康熙而去:“皇阿玛,胤祉他诬陷我,求皇阿玛明鉴。” “我哪里诬陷你了?”胤祉依然跪在地上,话语却如?箭般吐出:“是你没和喇嘛过?从甚密?还?是你没有咒骂太子?抑或是你没行?巫觑之事?这些事情,我都有人证物证。” 胤褆愣在地上,久久不能言语。 胤祉所说的每一项,所言都属实,他确实和喇嘛巴汉格隆过?从甚密,也确实咒骂过?太子,有过?不敬之语,甚至为了求子,请喇嘛为他做过?发事,唯独镇魇太子,是他从未做过?的事情。 然而最怕的就是这种?九分真一分假的事情,其余诸事皆有实证,巴汉格隆人又没了,没有人能够证明他的清白。 想到此,胤褆原本红润的脸色灰败下去,他砰砰地往地上砸着:“皇阿玛,儿子冤枉。” 但胤褆说些什么,已经不再能入康熙的耳中,就如?同当太子窥伺帝踪,康熙心惊于?太子这次可以划破御帐,下一次就可以划破他的脖子,对于?胤褆一事,康熙满心想着的,是胤褆与?那些僧道搅合在一道,就算这次没有镇魇太子,他随时都能镇魇帝王。 越想越心惊的康熙,再不听大阿哥的辩驳,挥手便?令人将大阿哥带下去,严加看?守。 大阿哥满眼血丝的看?着胤祉,恨意几乎能滴出来,让胤祉不由打了个哆嗦。 坐在上首的康熙,将胤褆的一系列反应都看?在眼里,对于?凶性大发的胤褆,愈发防备起来。 太子被废,朝堂上再也没有制衡大阿哥的力量,这是康熙绝不允许的情况。 乾清宫里,康熙独自坐在御书房中想着对大阿哥的处置,脸上神色愈发冷酷。 “万岁爷。”突然一阵哭喊声?传来。 康熙皱着眉看?向魏珠。 魏珠知道这位主子心情不虞,也不敢触他的眉头,小心谨慎地回话:“万岁爷,外?面惠妃娘娘求见。” 惠妃。康熙沾着朱砂的手一顿,放下笔,揉着紧蹙的额心,对于?这个陪伴了几十年的妃子,康熙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来,他轻轻叹了口气,吩咐魏珠将惠妃放进来。 “万岁爷。”连滚带爬走进来的惠妃格外?狼狈,脸上一道道的泪痕,将脂粉冲的一道道的,露出被厚重妆粉掩盖住的蜡黄脸色和寸寸皱纹,再没有曾经那不可一世的模样。 康熙示意宫女端来热水,为惠妃梳洗,然而惠妃却好像没有看?见一般,径直抱住康熙的腿:“万岁爷,胤褆绝对不会干那些事的。” “那些事?”康熙重复一遍:“你是说镇魇太子?” 惠妃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眼中露出浓重的恐惧:“万岁爷,我的儿子我知道,胤褆不敢做这些事。” “不敢?”康熙冷笑出声?:“太子一朝失势,便?起了杀太子之心,这么胆大包天?,难免哪日便?对朕动了杀心。” 杀人诛心也不外?如?是,惠妃顺着脚踏滑下,多年的陪伴下,她知道康熙是真的动了杀意,她不住往地上磕头:“万岁爷,臣妾求您,看?在臣妾服侍了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您饶胤褆一次。” 康熙静静地望着,直到见着额头上都磕出血印,鲜红的血顺着脸庞直往下流淌,才淡淡说道:“朕知道了,会留胤褆一命。” “谢万岁爷恩典!”惠妃磕得更加迫切,什么野心,什么抱负,都不重要?了,能留下命就知足了。 次日,乾清宫传出圣旨,直郡王胤褆魇咒亲弟吗,欲杀太子,夺去王爵,圈禁在家,非诏不得外?出。 朝堂上多少年都是太子和大阿哥在明争暗斗,这短短的一两个月间,先是太子被废,然后又是直郡王被夺爵圈禁,两个剑指皇位的太子,就这么轻易的被康熙收拾了去,实在让人两股战战,不敢言语,每日里的朝会都要?提心吊胆,唯恐将高高在上的皇帝触怒了去,丢了性命。 而以雷霆之势处理了太子和直郡王的康熙,同样感?到深深的疲惫。 康熙自认是个好父亲,对所有的儿子都严加教导,并亲自抽查,对于?第一子和承载了大清未来的太子,他更是手把手的教着长大,为何现如?今却父子相疑到了如?此地步。 躺在偌大乾清宫里,康熙只觉得太子被废之前的冷笑,胤褆被圈之前的嘶吼,一直在耳边回荡,久久不能消去,特别是夜间,各种?声?音便?将他围绕,让他睡不安寝。 康熙的脸色一日差过?一日,身旁服侍的宫人们?也一日怕似一日,在康熙面前,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宫中的气氛格外?死寂,那些年轻的妃子们?,也不敢出门一步,日日紧闭着宫门。 然而,祸不单行?,正在宫中气氛压抑到极点的时候,从宫外?送来的信,到了云珠的手中。 云珠诧异地接过?信,宫外?事云珠素来不管,乌雅家的人也都知道她的态度,从不轻易给她送信,骤然收到信,云珠便?知必有大事,只不知到底为何。 将信拆开,云珠一目十行?的将内容看?完,踉跄了两步跌坐在椅子里,信纸从她失力的手中跌落,隐隐可见上面的泪迹。 “娘娘?”秋菊担心地喊道。 “快!派人给万岁爷传话,就说我有事求见。”云珠一把握住秋菊的手,撑着身子站起来,顾不上换衣服,便?往乾清宫而去。 第189章 胤祥(第一更) 乾清宫里,康熙听到云珠的求见,一叠声的让云珠进来,自从太子被废开始,宫中气氛压抑沉重,谁都不愿意沾惹事端,云珠也许久没有主动到乾清宫了。 在梦魇连连的时候,瞧见云珠温和的笑意,听见她轻柔的声音,总是能让人高兴的一件事。 “万岁爷。”然而匆匆赶来的云珠,脸色却也很是难看,比起?失眠日久的康熙,也相?差不远。 云珠胡乱行了礼,便要和康熙禀报刚收到的噩耗,却见到康熙乌黑的眼圈,已经到了嘴边的话止住,云珠关?切地询问起?来:“近来天冷,万岁爷您务必保重自个儿身子,这大清朝都指着您呢。” 听着云珠贴心的叮嘱,康熙的四肢百骸都感觉暖暖的,之前压在心里的冰冷,沉重,开始逐渐松动。 缓和了脸色的康熙,看向云珠“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了?”眼中满满的全是关?切,康熙也知云珠的性?子,知道这等?关?头?,如非大事绝不会轻易叨扰于他?,想到刚进门时云珠难看的脸色,康熙又冷了下来:“可是哪个不长眼的,给了你委屈?” 话语的尾声里,杀意再也阻挡不住。 云珠心头?一恸,康熙此时情绪绝不算好,对她却依然关?怀不便,然而云珠带来的,却绝非好的消息。 “万岁爷,”云珠不忍心直言,将一直紧紧捏着的信件递了过去:“臣妾今儿个刚收到的信。” 云珠这些年的行事,康熙再清楚不过,乍然听见云珠接到宫外来信,先是不解,很快便是心下一凛,意识到必有大事发生。 打开信纸,寥寥几行字,却向着紫禁城里的帝妃,又报了一个丧事。 敏妃章佳氏所出的温恪公主,由于产厄之灾,生下一对双生女儿后撒手人寰。 “云珠。”康熙的眼中带了悲色,他?抬起?头?,已经浑浊的眼神里,甚至还有着一丝的无助。 在这短短一两个月里,康熙废了太子,圈禁了大阿哥,十三阿哥,三阿哥的野心也不加掩饰,露出狰狞一角。康熙在帝王之外,仍然是一个父亲,尽管他?出手废了三个儿子,但心底的深处,依然难过,不然也不至于夜夜梦魇。 还没从几个阿哥的事情中走出,康熙又得到温恪去世的消息,这无异于在康熙的心上?再插一刀,尽管出于统治的考虑,康熙将温恪嫁给了蒙古,但对这个女儿,也不是不心疼,更何况,女儿永远也威胁不到他?的帝位,康熙甚至对于女儿更加容忍几分。 “万岁爷。”云珠叹了口气,走上?几步,坐到康熙身旁,握住他?的手,好看的眼睛里全是不忍:“十三那个孩子,现在还被关?着,温恪这么大的事情,他?这个兄长不在,到底不像话,臣妾求您看在温恪的份上?,将十三放出来,经了这遭事,十三想必也懂事了。” 康熙沉默许久,眼中各种情绪闪过,最后定格为怜悯:“听你的。” 太子已废,大阿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本?就是被牵连的胤祥,实在没有再关?着的必要了。 说完,康熙好像脱力一般,倒在了云珠的腿上?,云珠解下玳瑁指甲,用柔软的指腹轻轻按摩着康熙的头?皮,为他?纾解疲乏。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34节 康熙闻着云珠身上?传来的清新香味,一直缠绕着他?的梦魇终于走远,昏沉的睡意袭来,在沉睡之前,康熙含糊着说道:“对他?们多关?照几分。” “臣妾省得。”云珠之言,近在耳边,又好似从缥缈天边传来,在这个熟悉的声音中,康熙陷入黑甜的梦乡。 “咚”红宝石鎏金的座钟发出沉闷的响声,在乾清宫里回响,云珠皱眉望去,却只见小太监惨白着脸,唯恐被惩罚了去,万岁爷这些日子难得能睡个好觉,他?却忘了提前将自鸣钟的报时停下。 云珠敛目,不再多言,换得小太监感激涕零。 在钟声的侵扰下,康熙在云珠怀中被惊扰,睁开眼睛,康熙只见天边的余晖褪去,夜色渐浓,在天与的地的空旷中,梦境与幻想交织,而云珠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嗤”地一声,火折子点?亮的声音传来,宫女蹑手蹑脚地将乾清宫里的灯全部点?亮,偌大的宫室里,灯火通明。 康熙揉着额头?,神色怔忡。 在康熙睡觉的时候,云珠一直忍着没有动弹,此时腿轻轻一动,便犹如针扎,她不动声色地坐在原位,扬声吩咐:“都进来吧。” 瞬间,端茶的、倒水的、洗脸的、漱口的宫女全都走了进来,纵使?再小心,也难免有些动静传来,小厨房里一直备着火,见着这边亮了灯,瞬间便让锅架到火上?,早已备好的菜往锅里倒去,刺啦一声,冒出阵阵白烟。 这般日常的景象,将康熙拉入现实,很快便注意到了云珠不自然的神色,略一思忖,康熙便明了原因?,添了皱纹的手抚上?云珠的大腿,用力揉捏,却丝毫不见旖旎:“你这又是何苦。” 云珠却只笑着不说话。 这般的云珠,正是康熙最喜欢的模样。 很快,后宫中人惊愕的发现,康熙居然冷落了那些年轻鲜嫩的美人,日日宿在永和宫中。 “这德妃,莫不是精怪不成。”宜妃骇笑着对周围人说道:“本?宫年轻时也颇得万岁爷喜爱,但万岁爷也许多年未在翊坤宫留宿,怎地德妃临老了,万岁爷还能扎进永和宫中去。” 宜妃或许说的直白而露骨,但后宫中有着同样想法的人,绝不在少数,区别只在于一个说出来了,其他?人只敢默默嘀咕。 对于宫中的议论?纷纷,云珠未尝不知,但对于这些流言,她全没有放在心上?。 在她去了乾清宫的次日,胤祥便接到释放的旨意,还不等?胤祥为重获自由而欣喜,传旨太监同时告诉他?,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温恪公主命丧蒙古,只留下一双女儿,他?连妹妹的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啊!”胤祥握紧的拳头?上?青筋迸发,扭曲着嘶吼着,几个月的圈禁没有让他?崩溃,温恪去世的消息,反而让他?失了方寸。 瓢泼大雨从天中倾盆而下,瞬间便浇湿了胤祥的衣裳,冬日的雨,冷得刺骨,将胤祥刺醒,他?浑浑噩噩地在雨中走着,失魂落魄地往永和宫而去。 康熙派人释放胤祥时,并?没有遮掩云珠的作?用,胤祥深知,他?能出来全靠德妃的斡旋,这份情,他?必须领,饶是已经遭受了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打击,胤祥仍然记得,需要向云珠谢恩。 “你这孩子,怎么淋成这样,不冷吗?”还不等?云珠为胤祥终于被释放而欣喜,就见到胤祥全身湿漉漉的模样:“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快去换套衣服。” 云珠赶紧将胤祥赶到偏殿,那时章佳氏生前住着的地方,章佳氏去了后也没有让其他?的宫妃入住,整个殿里还保持着以前是模样,自然,也有章佳氏为胤祥做的衣裳。 胤祥胡乱擦干净身体,又取来崭新的衣服穿上?,摸着熟悉的针线,一路走来的茫然,终于在这一瞬间得到释放,他?紧紧搂着衣裳,失声痛哭:“额娘,我没照顾好妹妹,都是我的错。” 犹如受伤的野兽在舔舐伤口,发出哀鸣。 陪着胤祥圈禁了几个月的贴身太监,担心地看着胤祥,却说不出安慰的话,命运对胤祥过于残忍。 不知哭了多久,胤祥勉强想起?云珠还在主殿等?着他?,他?眉也不皱的将将帕子放入早已凉透的手中,捂住眼睛,让红肿尽快消去,等?再出现在云珠面前时,云珠见到的眼前人,总算有了阿哥的模样。 “德额娘。”胤祥大力磕了几个头?,额头?上?瞬间浮现出大团的乌青,在久不见天日而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快起?来。”云珠赶忙吩咐着胤祥的太监将他?扶起?:“你也是我见着长大的,我自是盼着你好。” 胤祥却跪在地上?,将太监甩开,在云珠惊讶的目光中,胤祥又磕了几个头?:“还请德额娘允许我去翁牛特部奔丧,看着温恪入土。” 云珠毫无犹豫:“这是自然,我已经和万岁爷说过了,你回家见过屋里人后,便赶紧过去,别误了时辰。” “谢额娘。”胤祥喜出望外,在说出这句话之前,他?一直担心德妃不愿淌这趟浑水,毕竟,康熙解了胤祥的圈禁,也不意味着对他?彻底放下戒心,允许他?出京,去的还是武德昌盛的蒙古。一边是失了圣心的阿哥,一边失冒触怒康熙的风险,谁都知道该如何选,没想到德妃却早早的帮他?求了允许。 热气涌上?眼眶,胤祥借着磕头?,将眼角的水意抹去。 “对了。”云珠的话却未完,胤祥跪直了身子,听着云珠的吩咐,发誓哪怕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完成这份吩咐,然而,云珠却只对他?说:“温恪留下的那两个女儿,也是可怜的,从小就没了额娘,杜棱郡王瞧着也不是个心细的,这两孩子在蒙古还不知要如何长大,索性?,我这宫里孩子都大了,我一个人住着也无聊,你便将两个郡主接到我这儿养着,日后在京中找个好人家嫁出去,这样我们也能放心了。” “德额娘,”胤祥再也控住不住心中的湿意,再次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 “这儿屋子都是现成的,就让她们住你额娘的屋子,你要不放心,也能多看看。”云珠淡淡的将两个小郡主安置好,解了胤祥的最后一丝顾虑。 “儿子听命。”这声儿子,胤祥说得真心实意。 第190章 举荐太子(第二更) 胤祥的释放,预示了康熙态度的松动?,朝堂上连日的低气压终于散去部分?,不?再动?辄得?咎。 先是康熙给侍卫内大臣颁布谕旨,废太子胤礽的疾病,已经日渐清爽,可以确认,之前废太子做出这等?事情,确实是被镇魇无疑。 当天晚上,夜已深,永和宫里早已熄了灯,不?大的卧床上,云珠和康熙同寝而?眠,窗外无星无月,唯有刺骨的寒风在呼啸着,发出尖锐爆鸣之声。 康熙又?开始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稳。 云珠被康熙翻身的动?静扰醒,见着康熙头上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秀致的眉头皱起,康熙已经好些日子不?为梦魇惊扰,今夜为何又?突然不?安起来。 正当云珠侧过?身子,准备如同往常一般,轻柔地拍抚康熙之时,却突然见到这个堪称冷漠的帝王眼中,流出一行热泪。 这让云珠伸出的手顿在空中,犹豫这是是否要动?作。 正在这时,康熙终于从梦魇中醒来,他怔怔地望着云珠,颤抖着双唇说到:“云珠,朕梦见皇玛嬷和赫舍里氏了。他们问我为何要这么?对胤礽,还告诉我,胤礽已经彻底好了,再不?会犯了。” 云珠沉默着,任凭康熙将情绪发泄,云珠知道?,康熙这是动?了将废太子放出的心思。 等?到康熙平复了情绪,云珠依偎到康熙的肩膀,轻声说道?:“孩子总是要犯些错的,为人父母的,就算被孩子伤了心,只要他改好了,也?就罢了。” “胤禛前儿个还和我说,二阿哥这些日子深感后悔,想向?您告罪,又?怕更惹得?您生气,在咸安宫中惴惴不?安。” “今儿个太皇太后和仁孝皇后都为二阿哥说情,您便给二阿哥个脸面,也?算是全了情谊。” 康熙听着云珠的温言软语,伸出胳膊将云珠紧紧搂住,喟叹道?:“好在还有你。” 翌日,康熙召见满汉重臣,当庭下旨:“昨日夜间,朕因废太子之事梦见孝庄文?皇后以及赫舍里皇后,均为之不?乐,并再三叮嘱朕,胤礽已经恢复,日后断不?会报复,朕欲将废太子从咸安宫放出。” 同时,又?给胤礽送去?一道?口谕,令他改过?迁善,不?得?报复。 从九月到十一月,胤礽在被关了将近四个月后,终于被释放出来,回到毓庆宫的胤礽,一反当太子时的悖逆模样,只闭门读书,再不?多言,之前那些奢侈的爱好,珍奇的宝贝,全部都被收入库房,毓庆宫里冷冷清清,再无往日景象,然而?胤礽却只觉得?安心,悬在头上的刀,终于掉了下来,并且还没有砍断他的脖子,这已经是意?外之喜。 就让他在这宫中苟且偷生,能活一日便是一日,至于日后兄弟登基如何清算,此番情况却是到时再谈。 “万岁爷旨意?当真这么?说?”又?是请安的日子,胤禛将康熙释放胤礽的口谕口述给云珠听,然而?云珠一听,便察觉出了不?对,她直直盯着胤禛的眼睛,等?着他的回话。 胤禛仔细回忆了一番,确认并未说错,肯定地点头,同样已经上朝当差的胤祚和胤祯也?纷纷点头,表示胤禛说得?没错。 和一脸轻松的胤祚和胤祯不?同,云珠对康熙实在是太了解了,一听这谕旨内容,便知此事在康熙心中还没过?去?,两次在谕旨中强调,不?许报复,对于这个已经废了的太子,康熙依旧没有彻底放下心来,更深一层的是,康熙深信,朝堂上必有胤礽的帮手。 看这样子,此事远没到结束的时候,甚至康熙将胤礽放出,未必不?是清洗朝堂的第一步。 云珠一把抓住胤禛的胳膊:“胤禛,你听着,这事没完,我不?管你私下做了多少动?作,但明?面上,一定不?能跳出来。” 胤禛惊疑不?定地看向?云珠:“额娘您是说...”云珠凝重的点头:“对,这说不?定是万岁爷布的又?一个局,都小心点,千万不?能大意?。” 胤禛心念电转,飞速的盘算起来,哪个暗桩要撤掉,哪个事情要叫停。 见着额娘和四哥严肃的神色,胤祯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要我说,这么?小心干什么?,就算被皇阿玛知道?了又?如何,这位子,本来就是有能者居之。” 胤祚不?断地扯着胤祯的袖子都没有拦住他的话,一脸绝望的闭上了眼。 果?然,云珠狠狠地瞪了胤祯一眼:“闭嘴,这种话是你说得?的吗?不?想死就小心点。” 胤祯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你们就是想得?复杂,反正我是要当大将军,请皇阿玛让我去?带兵大仗,懒得?费这心思。” 云珠也?知道?,胤祯性子冲动?,直接,但满怀热忱,她也?担心胤祯这张嘴在京中犯事,真将胤祯说得?带兵出征放在了心上:“你先老老实实的,到时候我帮你探探万岁爷的口风。” “真的?”胤祯一跃而?起,笑得?连天边的太阳都不?如他绚烂。 云珠白了一眼,不?再说话,转而?语重心长地叮嘱胤禛:“记住,一定一定要稳住。” “额娘您的意?思是?”胤禛迟疑着问道?。 云珠毫不?犹豫:“一切以废太子为重。” 母子对视一眼间,瞬间明?了对方的意?思,胤禛郑重地点头应了。 果?然不?出云珠意?料。太子前脚刚入宫门,后脚康熙便在朝廷上下令,命满汉文?武大臣推举一名阿哥为太子。 这个旨意?,便如同一瓢水,倒入了一锅沸腾的油之中,火星四溅,所有人都心头火热,再也?不?能置身事外。 若是放在前朝皇室,皇帝下旨让大臣举荐皇子,基本毫无悬念,祖宗家?法之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便是铁律,因着这句话,多少个皇帝想废太子而?不?得?。 但大清,却又?和前朝截然不?同。关外环境恶劣,比起礼法上的嫡长之制,更看重的是一个谁当了首领能让部落活下去?,过?得?更好,从关外推选大汗,再到入关推选皇帝,议政王大臣会议对于继承人的人选,一直都有很大的发言权。 接到康熙的旨意?,汉人还算谨慎,控制着火热的内心,观看形式,而?满人,却再也?忍不?住,趁着快到年节,往交好的人家?跑去?,举荐着看好的阿哥。 康熙高坐御座,京中的动?向?每日都有人给他送来,对于他那些儿子们和大臣们的心思,了如指掌。 “朕的好儿子。”康熙的手慢慢握紧,已经不?年轻的手背上,青筋毕露。 康熙在下这个旨意?的时候,便已经想到了,能够坐得?住的阿哥不?多,但他没有想到,所有开府成年的阿哥,没有一个坐住了,或多或少都有些动?作。 没几日,上朝之时,奏折便如同雪花一般涌上了康熙的案头。 将所有服侍的宫人挥退,康熙亲手打开,一张一张看过?去?,各个阿哥的名字便如同转盘一般,轮流出现,就连已经被剥夺爵位的大阿哥胤褆,也?有人举荐,更别说三阿哥胤祉了。 然而?,出乎康熙意?料的是,这些折子里,被绝大多数重臣举荐的,都是同一个阿哥,八阿哥胤禩,比他年长的几个阿哥,如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却没有几个人提到。 康熙想着之前探子的回禀,四阿哥和五阿哥府中也?不?乏有人拜访,不?应该只有那么?寥寥几封奏折才对。毕竟同为四妃之子,大阿哥和三阿哥的风头可比他们两人盛多了。 狐疑地继续往下翻,终于见到了胤禛和胤祺的折子,却只见这两人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在奏折里写着同样的一个人,废太子胤礽。 接着翻下去?,胤祚和胤祯同样写了废太子胤礽的名字,但胤禟,写的确是胤禩。 有意?思,康熙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琢磨着这里面的事宜,笑出来声。 敢于在这时候举荐废太子的,要么?是心机深沉,要么?是无欲则刚,就不?知道?,这几个儿子是什么?。 在见着废太子的名字后,康熙终于起了兴致,将这堆折子全部翻完。 在敬事房送来绿头牌时,康熙挥手叫了去?,径直往永和宫而?去?。 永和宫里,康熙张着手,任云珠帮他脱下穿了一整日的朝服,换上轻便的家?居服。 窗外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室内暖意?融融,暖室里特意?种出的果?子摆在桌上,散发着清爽的果?香,红烛照耀下,云珠眼角的细纹都好似闪耀着光泽。 “朕前几日,下旨让重臣举荐太子。”满室寂静中,康熙突然出声。 云珠的手将最后一颗扣子扣上,她眼也?没抬的说道?:“如此大事,就算臣妾久居深宫,多少也?听到了消息。” 这没有什么?好否认的,虽然说后宫不?得?干政,但云珠作为四妃之一,还有几个成年的儿子在宫外行走,并且几个女儿也?都嫁入了京城,这种大事,装傻反而?更容易招惹康熙的疑心。 康熙深深地打量着云珠,这个陪了他许多年的枕边人:“今日朕收到了不?少折子。” 云珠拂着康熙领口的手一顿,却不?多言,继续整理着衣裳。 “你便不?好奇?”康熙盯着云珠的神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动?作。 德妃清宫日常(清穿) 第135节 “自然是好奇的。”云珠坦然承认:“但兹事体大,臣妾知道?,这非我能置喙之事,万岁爷您宏图大略,胸中自有沟壑。” 听云珠说话,永远是那般妥帖,舒心,康熙浮现微微笑意?:“对于这事,你是如何想的?” 云珠浅笑着:“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说这些,未免过?于僭越。” 康熙却利眸看向?旁边,等?宫人全部识趣退出后,对云珠说道?:“此处只有你我,你尽可畅所欲言,朕恕你无罪。” 说着,康熙又?意?味不?明?的加了一句:“胤禛几个也?可。” 云珠心重重一跳,神色却未见分?毫端倪,她细细思忖,直视着康熙的眼睛:“既然万岁爷您许了臣妾畅所欲言,那臣妾便也?和您说几句心里话。” 康熙噙着笑意?听着。 云珠淡淡笑着:“胤禛几个,是我生出来的,作为额娘,我也?知道?他们不?足,胤禛性子过?于冷肃,胤祚却过?于跳脱,至于胤祯,简直就是个猴,给几分?好脸色就能上天,但在臣妾眼中,自己的儿子,总是最好的。” 这是人之常情,哪个孩子在亲娘眼里不?好呢,康熙暗自点头,听着云珠的心里话。 “但,万岁爷,若是说道?太子之事,”云珠并未停顿,好似要趁着还有勇气,一鼓作气将心里话说完:“臣妾虽是女流之辈,对朝堂上的大事也?不?懂,臣妾想着,管天下和管家?是一个道?理,主子弱了,就会有刁奴欺负,同样的,主弱臣强,到底不?是正经道?理,胤禛他们几个,镇不?住的。” 康熙望着云珠,眼中各种情绪来回翻涌,最终大笑出声,将云珠唬了一跳。 “说得?好!”康熙笑了许久才停下,看着云珠赞赏不?已,同时也?暂时打消了对胤禛几人的疑虑之心,连额娘都看得?这么?清楚,被云珠生出来的几个人,能看出现如今朝堂上唯有胤礽才能压住局势,也?不?为过?。 随即,康熙神色又?冷了下来,这个道?理,连云珠都看得?懂,那些重臣们,未必都不?懂,只不?过?,为了自己的私心而?选择胤禩罢了。胤禩既无强势母族,又?无强硬手段,素来走得?便是礼贤下士,温润忠厚的路线,这样的人当了皇帝,这天下,到底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还是满汉大臣们的天下。 被康熙抱入怀中的云珠,没有看见从康熙眼中射出的骇人眼神。 第191章 又废太子(第一更) 八阿哥胤禩的?风头?,在被群臣举荐当太子后,一时?无两。特别是十一月里,康熙再次将?胤禩封为多罗贝勒,并在病重让胤禩检视药方,这让群臣相信,太子之?位,对胤禩而言,已经是手到擒来,直接忽视了胤祉、胤禛、胤祺也同样也被康熙叫来,服侍床前,检视药方。 康熙四十七年的?年,就在胤禩以及身旁人压抑不住的喜色中度过,及至胤禩的生母觉禅氏被封为良妃后,胤禩以及围绕在他旁边的?大臣们,更是将?太子之?位视为囊中之?物,只等着康熙封太子的旨意正式下来。 大年夜里,胤禩的福晋郭络罗氏举起酒杯,嫣然而笑:“恭喜贝勒爷。” 至于恭喜什么,郭络罗氏没有明言,胤禩却?一片火热,他握住郭络罗氏的?手,温和的笑意掩盖不住志得意满。 春节里,八贝勒府中,人来人往,本就是胤禩一派的?人来得更勤,商议着后续行事,而那些之?前与胤禩关系一般的?人,也纷纷送礼,趁着八贝勒封太子前烧着热灶,就算这灶现在烧已经迟了,但?态度还是得表现出来。 一时?间,八贝勒府车流如织,人声鼎沸,衬得不远处的?四贝勒府格外冷清。 胤禛在这个年节里,格外的?低调,除了不得不去的?姻亲故旧,其他人家一概未去,拜帖也只挑挑拣拣见?了几张,甚至胤祚和胤祯,也被他压得低调起来。 这在胤禩这边看来,无异于是永和宫一系,自知不敌而低调示弱,更是得意。 然而,正月还没过完,朝堂上便风云突变,正月二十一日,康熙召集满汉大臣商议立太子一事,在众人或直接或隐晦的?打量中,垂下眼皮:“去岁冬日,朕命尔等?上折子举荐太子,八阿哥胤禩得到诸公的?联名保奏。” 一眼出,满堂惊。联名保奏八阿哥一事,众臣心?知肚明,但?许多事情,私下可以做,却?不能拿到台面?上说。此时?帝位上的?还是康熙,他还活的?好?好?的?,底下臣子就已经互相勾连,只要不是嫌这条命太长的?,都不能承认这件事。 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一个箭步走出,跪伏在地:“万岁爷明鉴,八阿哥实为众望所?归,绝无人私下倡首。” 康熙目光沉沉的?望着丹壁下的?大臣,意味不明的?打量着,这大冷天?里,直将?人看得汗流浃背。 散了朝,八贝勒府不起眼的?小门打开,无数大臣纷纷拜访,胤禩苦笑着见?了一个又一个的?人,之?前已经受了恩,现如今也不能翻脸不认人。 郭络罗氏盛着精心?熬制的?鸡汤,觑着空送到胤禩手里:“忙了一天?都没喝口?水,再忙,也是身体重要。” 朝堂上康熙的?态度,犹如一盆冰水,将?胤禩前些日子的?志得意满浇熄,冷静下来仔细回忆,胤禩才发现已经做了那么多不可为之?事。 冷汗慢慢渗透衣裳,胤禩颓然地望着郭络罗氏:“福晋,你恐怕要受我牵连了。” 郭络罗氏笑得坦荡:“再如何,我陪着你便也是了。” 胤禩心?头?隐隐的?不安,很快便沦为现实,次日,乾清宫便传出旨意,大学士马齐图谋专擅,串联群臣,立胤禩为太子,马齐及其弟弟马武,李荣保以及子侄全部革职,更加杀人诛心?的?是,康熙甚至将?马齐交给胤禩看守。 前一日两人还在八贝勒府里共饮,商议着如何应对,后一日便一人成了阶下囚。 马齐强笑着:“臣到底也是皇家的?姻亲,等?万岁爷消了气便好?。” 胤禩默然,只能吩咐着看守对马齐多关照几分,又对十二阿哥差人送进来的?东西,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康熙的?这个怒气,并没那么容易消,又过了几日,在大朝会上,康熙怒意迸发,当众训斥国舅佟国维,想?要立八阿哥胤禩为太子,将?佟国维免职。 这一出下来,朝臣们噤若寒蝉,谁都知道康熙对母族的?感情,佟国维做了多少事,在朝堂上都好?好?的?,屹立不倒多年。这样的?国舅爷,都被康熙训斥罢职,足可以见?到,康熙的?暴怒,就连八阿哥胤禩,也被牵连着闭门反省。 “老爷,您何苦搅和进那些事中,咱们是万岁爷的?舅家,再如何,也不会亏了我们去。”佟国维臊眉耷眼地回了国公府,他福晋得到消息,苦口?婆心?的?劝着。 “你当我想??”佟国维哼哼唧唧:“要不是宫里的?佟佳贵妃能耐不够,我这一把老骨头?,做这些干什么。”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再没有比佟国维体会更深的?了,在康熙一朝,佟佳一族已经极尽显赫,然而等?下一任皇帝继位,失去帝王母族的?加持,佟佳一族荣宠必然大为减少。 太子出生于赫舍里氏,和他们关系一直不冷不热,倘若太子地位稳当,那他老老实实当个忠臣便也罢了,但?太子已经被废,倘若能为新太子出力,又能保佟佳一族几十年的?富贵。 三阿哥告发大阿哥,瞧着就不是个聪明人,这样的?人佟国维不敢把身家性命压上去;四阿哥性子冷厉,兄弟又多,佟佳一族投靠过去未必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就算德妃的?女儿已经嫁给了舜安颜,但?到底还是差了一层;五阿哥汉话都说不好?,从不掺和这种事,六阿哥跟着四阿哥走,七阿哥都被出继过,虽然后面?又认了回来,但?皇位再无可能,再往后,也就只有八阿哥了。 八阿哥母族不显,没有兄弟助力,福晋阿玛因为诈赌被康熙亲自判了斩□□,就算被安亲王岳乐接去府中抚养,可安亲王都去了快二十年了,现如今当家的?人安懿郡王马尔浑与八福晋到底还是远了一遭,更别说安懿郡王身子已经很是不好?,再熬熬,等?下一任郡王袭爵,八福晋和母族关系就更远了。再加之?八阿哥手段温和,他登上大位后,对着有从龙之?功的?大臣,不至于翻脸不认。 掂量了又掂量,佟国维才决定?上八阿哥的?车,却?没想?到,未来的?富贵还没到,眼前的?惩治却?来到。 但?佟国维却?丝毫不慌,他翘着脚吸溜着酒杯:“怕什么,我再如何也是万岁爷的?舅舅,除了将?我停职,难道还能杀了我不成,只要日后八阿哥能登大宝,这些便都是值得的?。” 说着,便哼着曲儿,晃悠悠地在摇椅上摇头?晃脑。 福晋无奈地叹口?气,摇头?出去了。 佟国维凭借着对康熙的?认知,对于停职半点不慌,每日在家招猫逗狗,甚至在家里仍嫌不足,跑去大街上斗鸡走狗,活脱脱一老顽主。 “爷,不好?了!”这一日,佟国维又提笼架鸟的?从天?桥溜溜达达回来,迎面?撞见?慌慌忙忙的?福晋。 “有什么慌的?,莫急,慢慢说。”佟国维逗弄着鸟笼里的?画眉,皱着眉:“可别让我这宝贝学脏口?了。” 福晋却?没停,她冲着佟国维说道:“哎哟我的?爷,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这小畜生呢。” “万岁爷刚说了,要复立太子!”福晋的?话犹如石破天?惊,佟国维拿着鸟笼的?手,一下就松了,原本被他宝贝的?不成的?画眉,在地上跳来跳去,却?无人在意。 “此话当真?”佟国维神情凝重。 “我骗您干什么,刚有大人带来的?口?信,见?您不在,便将?此事告知于我,我正准备令人找您。”福晋紧皱的?眉里,全是忧愁。 不应该啊,佟国维确认了消息来源的?真实后,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来回踱步,康熙作为帝王,对于染指他权利的?人如何多疑,佟国维再了解不过,更何况康熙生性果决,手腕强硬,行事从无后悔一说,这样的?帝王,居然会复立太子,任佟国维如何想?,都不能相信。 “额娘。”永和宫中,趁着请安的?机会,胤禛、胤祚和胤祯围着云珠而坐,神色凝重。 云珠呷一口?茶,满意地点点头?:“今年南边第?一茬茶已经送来了,喝着没有雨前龙井好?,但?味儿也不算差。” “额娘。”胤祚急得快跳脚:“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品茶呢。” “孩子都那么大了,怎得还是这么不稳重的?模样。”云珠瞪了一眼:“这才哪到哪,这点事就让你稳不住了?” “皇阿玛可要复立太子!”胤祚夸张的?说道:“这难道还不重要吗。” 云珠抬眼,却?只见?胤禛也同样的?凝重,而胤祯却?百无聊赖地玩着指甲。 见?着胤禛都这幅神色,云珠深深叹了口?气:“你们皇阿玛的?脾气,又不是不知道。” 胤祚讪讪地看向云珠,胤禛也肃了神色,就连胤祯,也提起几分兴趣:“把二阿哥放出来的?时?候,万岁爷都要再三嘱咐,不许他心?生怨恨,之?后报复。” 几人点头?,当时?康熙说的?时?候,他们几兄弟也在殿上。 “他对二阿哥是不放心?的?。”云珠斩钉截铁:“此时?他还是帝王,都会担心?太子的?报复,再复太子之?位,万岁爷的?猜忌只会更多,毕竟太子堪比副君,在已经被废了一次后,未必不会先上手为强。” “更何况,现如今万岁爷还在皇位上,他能压制住,等?日后万岁爷殡天?,到时?候万岁爷的?身后事,可全凭新帝决定?,万岁爷绝不会把这决定?身后事的?机会,交给二阿哥。” 云珠的?一番分析,缓和了胤禛的?心?头?的?焦虑,他重又稳定?下来,盯着云珠问道:“所?以,额娘的?意思是,我们无需动作?” “对!”云珠肯定?点头?:“万岁爷绝对不会让二阿哥登上大宝,这事没完,你们这些日子,都小心?些,别卷进去。” “可是,皇阿玛若这样,为何要再立二哥呢?”胤祚依然困惑不已。 还好?胤祚没有争大位的?心?,云珠暗自庆幸,不然像他这样,在康熙眼底第?一回合都过不了:“若不再立一次,如何能将?朝中那些动了心?思的?大人们,都找出来呢。” “可,之?后怎么办?”胤祚目瞪口?呆。 “万岁爷能废第?一次,就能废第?二次。”云珠的?话语,堪称冷酷,将?胤祚镇住。 果然,云珠对康熙了解至深。 康熙四十八年的?三月,康熙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复立废太子胤礽为太子,授太子、太子妃册宝。 胤礽复立太子后如何想?,外人不得而知,只能见?到重回太子之?位的?胤礽,更加荒唐放荡,每日陷在酒色之?中。 但?,就算这样,康熙对太子的?疑心?,也丝毫未减。 在胤礽复立为太子半年后,深感威胁的?康熙,再次大封皇子,胤祉封为诚亲王,胤禛封为雍亲王,胤祺封为恒亲王,朝堂上风云又起。 胤祉如何欣喜若狂暂且不提,胤禛倒是愈发的?低调,闭门谢客到除了姻亲,再无人能登门的?地步,办事却?愈发尽心?,将?康熙交代的?每件事都办得妥妥当当,简直让康熙有如臂使。 这让康熙喜得将?畅春园旁的?新修建好?的?圆明园赏赐给了胤禛。 接到这份赏赐,胤禛依然喜怒不形于色,在向康熙谢过恩后,依然兢兢业业当差。这份不张扬,不外露,干实事的?模样,让康熙对这儿子愈发重视起来,交给胤禛的?差使,也越发多了。 胤禛却?依然恭谨不已,不群不党,除了当差,几不交际,和大出风头?的?胤祉比起来,一不注意就被忽略。 这让康熙更加满意,没有锋芒的?阿哥,才不会让年老的?康熙感到威胁。 朝堂上形式愈发严峻,云珠原先承诺的?,帮胤祯求个外放领兵的?事,完全不敢在康熙面?前提起,在这么敏感的?时?候,皇子要求领兵,莫过于找死。 康熙愈发的?苍老,沟壑爬上了眼角,精力愈发不济,这两年三公主端静、六公主纯慤,还有刚出嫁的?敦恪,一个接一个的?去世,这些报丧的?信息,让康熙感觉到死亡的?脚步愈发近了,疑心?日重,连云珠,也没了年轻时?在康熙面?前的?轻松模样,每每和康熙说话,都得字斟句酌,无他,不过是云珠膝下有着三个成年阿哥,个个都年富力强。 康熙也一反念旧情的?模样,对于膝下有着阿哥的?妃子,非必要不召见?,沉浸在年轻女子的?生命力中。 饶是如此,康熙疑心?依然日重,先是传旨给八旗,让八旗将?领派兵对已经圈禁了的?大阿哥胤褆严加看守,严防大阿哥趁皇帝出巡而刺杀。 朝堂上气氛一日赛一日沉重,文武大臣无不提心?吊胆,唯恐一个不慎便触了上位者的?霉头?。 在这康熙神经已经极度紧绷的?时?候,步军统领托合齐在宴饮中和八旗官员议论储君之?事,并认为太子仁心?德厚,若能为帝,将?是圣明君主。 托合齐这话,很快便被人告发给了康熙,这无异于给火药桶一般的?气氛里,投入了一个火苗,瞬间变炸了开去。 康熙勃然大怒,命令诚亲王胤祉、雍亲王胤禛共查托合齐一案。 固山贝子胤祹,接到这消息,吓得魂飞魄散,托合齐,全名为万琉哈托合齐,是十二阿哥胤祹的?母舅,他的?岳父马齐被卷入八阿哥立储一事,刚重新启用?,舅舅又出了事。 但?宫中的?额娘对着胤祹哭得哀痛,胤祹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四处奔走。 胤祉和胤禛同时?被胤祹求到了头?上,胤祉对于没有竞争威胁的?兄弟,从不吝啬善意,他大笔一挥,便将?托合齐的?事轻描淡写地写上。 胤禛皱着眉,沉思许久,最终还是拒绝了胤祹的?请求,如实将?情况向康熙回禀,但?私下里,对着托合齐本人以及家人,却?也关照了几分。 胤祉和胤禛的?调查折子,都放在了康熙的?案头?,胤祹求上门的?事,没有逃脱康熙的?耳目,而胤祉和胤禛的?做法,也尽入康熙的?眼,这让康熙对胤祉彻底失望。 在康熙看来,胤祉因着施恩,便在折子里将?事情轻描淡写,这是欺君,是对他皇权的?冒犯。胤祉到底小心?思太多,反倒是胤禛,却?能守住立场,用?心?当差,如实的?将?情况汇报,从不糊弄欺瞒,私下里却?又知道找人去关心?托合齐家人,也是全了和胤祹的?兄弟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