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节 ?  《夫君他不可能是黑莲花(重生)》作者:扶霜 文案 温雪杳是相府嫡女,容资清绝,身份尊贵,受尽宠爱。还有个芝兰玉树的未婚夫——宁国侯世子,可谓是众星捧月。 某日,温雪杳做了一场梦。 梦里,高贵如她,偏喜欢上一个在猎场受人欺辱,被视为蝼蚁的马奴。 只因那马奴舍命救了她,便心动入骨,一发不可收拾。 温雪杳不顾一切为马奴赎身脱籍,带在身边照料教养。 为他退了婚约,助他恢复身份。 然而,没等到他上门迎亲的喜讯,却等来父君惨死,兄长锒铛入狱的消息。 才知一切皆是他的局。 被抄家那日,他十里红妆娶了自己最厌恶的庶妹。 大梦初醒。 这一次,马场之上,温雪杳冷眼看那马奴为她挡箭,鲜血淋漓,奄奄一息。 而她,颤抖着身子,转身投入未婚夫宁国侯世子的怀里。 小剧场: 温雪杳与宁珩的婚后生活相敬如宾,虽无情爱,但她已然满足。 有这样一位夫君,就算不食人间烟火又何妨? 总归他应了,她是宁府唯一,且最尊贵的宁夫人。 直到有一天,温雪杳踏足书房后的那间暗室。 墙上,地上,书架上,满是她的小像。 一颦一笑,有的早已泛黄。 正中那张,墨迹还未干透。 画前人衣衫半拢,水眸抽丝,正披一身同他清晨亲手为温雪杳换上的一模一样的纱裙。 撞上她惊诧的目光时,那双执笔描丹青的手一抖,墨汁砸在他赤足而奔的脚上。 清冷谪仙,音近乎妖:“被你发现了,杳杳。” 所以人都赞宁珩是云端之仙,不染俗尘,不堕情爱。 却无人知晓,无数个日夜里,他深处暗室,一笔一触勾勒她,肖想她,如癫如狂。 暗恋成真 贵女x只为她从神坛堕落的黑莲花世子 阅读提示: 1、男主追妻火葬场追不到,男二(宁珩)上位,1v1he 2、宁珩表里不一,表面温柔,实际上是有点儿疯在身上的 3、女主重生前笨蛋美人、恋爱脑 4、年龄差,七岁(开篇女主17), 当前被收藏数:25711 营养液数:999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爽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的夫君他有两幅面孔 立意:坚定初心,砥砺前行 vip强推奖章 相府嫡女温雪杳重生后毅然决定改变命运:嫁入宁国公府成为宁珩之妻。婚后,在夫君宁珩的温天珞下,新对产告然更假象下的真实模样……最终:夫妻两人在一路的相互陪伴与治愈中重燃爱火:完成双向奔赴。 本文文风轻松:感情细腻:并不完美的男主与女主彼此救赎,学会爱与被爱,都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相遇 初春时节,寒风料峭,空气都漫上冷意。 “三小姐,下雨了。” 闻言,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少女朝着身侧寺庙住持行礼作别,转身看向院外。 微风拂面,几缕碎发缠着流苏髻的丝带一同飘进柔白的脖颈间。和着斜风,细雨闯进檐下,几滴落在卷翘的羽睫上,一双清澈灵动的鹿眼微微垂下。 不多时,院中的石岩路便覆上湿漉漉的一层薄雨。 “走罢。”静谧的寺庙里响起少女温软绵密的嗓音,暖音融进周围冷清的雨中,驱散几分寒意。 少年动作不太利索的撑起油纸伞,落在少女头顶,隔出一方干燥洁净的小天地。 温雪杳回首,目光在他肩上稍顿,说话的气音带出一团白雾,“不必给我撑伞,我自己来便好。” 话落,一个身穿粉红色比甲的丫环将手中另一柄伞递给少年,哼了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自己撑上,小姐心好,见不得咱们为她撑伞反淋了雨。” 绣鞋踩进雨水中,随着碎步快速交替,脚后溅起涟漪。饶是一手提着裙摆,素白的棉袜仍不能幸免于难。 温雪杳在马车上坐定,接过手边人递来的帕子,勉强擦去附着在鞋周和袜上的泥点。 淅沥沥的雨砸在轿顶,山路崎岖,温雪杳随着摇摇晃晃,困倦地闭了闭了眼。 “阿元。”温雪杳趁着马车平稳行驶的间隙,轻声唤了句。 元——始也,君也。烨则意为明亮。 ‘元烨’一名是方才她在菩提寺,为少年向高僧所求的新名字。 少年本是一富户人家的马奴,在街上遭主家欺辱,险些丧命时被温雪杳赎身救下。少年伶俐,且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温雪杳最无助时,离开上京城,前往母亲的故乡江南。路遇歹徒,是他不顾性命豁出去相救,一路护她平安。 那段日子,因母亲离世,她坠入深渊,亦是他凿开天穹,化身为光将她从黑暗中拽出。 所以,她自知两人身份乃是云泥,可又怎抵挡得住心动难捱。 元烨垂首应声,唤了句“小姐。” “还没问你,‘元烨’二字,你可喜欢?”温雪杳的视线落在少年滴水的发尾,取了贴身的帕子递过去,“擦擦。” 元烨手指抓紧衣摆,没接,“小姐,不可,奴脏污之躯,怎可用小姐的帕子。” 坐在温雪杳右手边的丫环小暑正要说什么,被她伸手按住,随即话题轻巧一转。 “那名字呢?” “自然是喜欢的。”元烨抿着唇,盯着前方,格外认真。 温雪杳笑起来,“那就好。” 确定他喜欢,这一趟便不算白来。 马车复又颠簸起来,温雪杳压下眉头,脸色显出几分苍白。 她身子娇弱,最怕外出远行,更别说还遇上了这样的雨天,行路艰难。 迷迷糊糊间,竟不知不觉困顿地打起瞌睡。 温雪杳做了一场梦。 梦的开始,她出生相府,身份高贵,十五岁及笄这年与宁国公府世子定下婚约,可谓是一路顺遂,直到母亲离世,一个人的出现了打破了这场平静。 便是元烨。 她与元烨相遇时,对方尚是一个正遭主家欺辱的马奴。她善心一动,便将人买来。 后来多次受到元烨搭救,温雪杳越发欣赏他知恩图报的性子,也渐渐萌生情愫。可元烨始终克制,不曾表露半分心意,这让她一度以为对方待自己只有主仆之情。 变故发生在一次赛马会上,温雪杳坠马,又险些在飞来横箭下丧命,千钧一发之际,元烨以身挡箭,奄奄一息时向她表露心迹。 自此,温雪杳爱他痴迷入骨,为他退了婚约,助他科举入仕。 一时间,温家嫡女为一介卑劣马奴,弃掉宁国公府世子的笑话传遍整个上京。她却甘之如饴。 他们大婚之日,大雪纷飞。 她穿着凤冠霞帔,没有等来十里红妆和高头大马上的红衣少年,却等来父亲惨死,兄长锒铛入狱的消息。 一转眼,元烨摇身一变竟成了七皇子,还娶了温雪杳的庶妹。 原来两人早已珠胎暗结,一切皆是一场局。 梦的最后,她被已成王妃的庶妹毁去容貌,冰天雪地,丢进破庙。 梦外,温雪杳眉头紧蹙,轻颤的睫毛昭示着她的慌乱与不安。 突然,马车剧烈颠簸,霎时停下。 梦中人仿若下坠,在一阵心悸中猛地睁开眼。 洇着水雾的眸呆滞环顾一圈,在触及那双隐着关切的眸子时,狠狠一颤。 回想起方才古怪的梦,她的目光下意识闪躲,避开对方的视线。 元烨敛下眉眼,拾过温雪杳惊醒后丢在一旁的帕子,想替她拭去额前的冷汗。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2节 温雪杳愣愣,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反应,偏头躲开。 停在空中的手微怔,须臾后收回。 “小姐,可是梦魇了?”元烨满脸关切,仿若对她的闪避浑不在意,却在捕捉到她眼底的防备时,藏在袖中的拳头不自觉收紧。 听到元烨关切的话音,温雪杳终于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未免太大惊小怪,也实在有些伤人。 她自觉好笑,一个梦罢了,怎的还当了真?元烨怎会布局伤她,又怎么可能会是遗落在外的皇子。 她压下心中的不安,点了点头,“一时被那梦境吓住了。” 话音稍顿,复又看向元烨,认真解释道:“我刚才不是故意躲你。” 元烨颔首,宽慰道:“无妨,小姐是梦到了什么,吓成这般模样?” 不知为何,温雪杳并不想将那古怪的梦境告知旁人,就算那人是元烨。 于是她揉了揉眉心,装作没听见,不动声色岔开话题,“我方才睡了多久?” “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元烨回。 温雪杳点了点头,偷瞄元烨一眼,看他脸色无异,缓缓松了口气的同时,这才想起方才惊醒她的动荡。 于是将目光飘向马车外,“外面发生了何事,为何停下了。元烨,你去看看。” 马车停滞不前,元烨猫着身子出去,不多时又掀帘而入。 雨天路难,右前方的车轮多半是撞上了硬石之类的利物,车轮坏了,俨然无法继续前行。 元烨将事情始末告知温雪杳,后者小声叹了口气。 雨还未停,她们的马车又坏在半山腰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郊野外,怕是天黑都赶不回去。 就在温雪杳犯难之时,似乎听到外面又响起一道动静。 车轮飞转碾过积水的声音击碎人心头的乌云,眼前似乎豁然开朗起来。 温雪杳当即倾身靠向车窗,也顾不得窗外瓢泼的雨,忙看向由远及近的那个黑点。 待驶近了,晶亮的眼浮上笑意。 “是宁家的马车。”温雪杳侧头看向小暑,“小暑,你快看看,那是不是宁国公家小姐常坐的那辆马车?我瞧着倒是像。” 小暑闻言,将脑袋从另一侧的车窗探出去。定睛一看,欣喜道:“没错,小姐,那就是宁家小姐的马车,前些日子游园会上,奴婢亲眼见过,宁小姐就是从这辆马车上下来的。” 温雪杳混乱的心稍定。 她与宁家姐姐昔日有几分交情,或可求她相助。 小暑看出她的意图,从旁取来伞,在即将递过去之前,又犹豫了。 “小姐,可......”她的视线往元烨的方向一扫,露出几分怨怼,声音压低了些,“可这段日子,您要与宁世子悔婚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她会帮咱们么?” 温雪杳与宁国公府世子宁珩早在两年多前,便经官家,御赐了婚约。 虽当时不过是官家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可金口玉律,官家自己能当做玩笑,旁人却是不能,还必须珍之重之的对待。 起初温雪杳觉得嫁与何人都无妨,总归她对情之一事并没有什么期待。 可未曾想,后来遇到了元烨。 元烨虽身份低微,但却是真的尊她、敬她、护她。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说的便是她待元烨。 所以就有了后来小暑口中的,她想与宁世子退婚之事。 宁家大小姐最敬重爱戴兄长,她欲退婚,还是为了旁人,这事必然会落宁世子的面子。若宁大小姐不愿帮她,也是情有可原。 温雪杳看了眼滂沱的雨,视线又落在元烨脸上,少年狭长的眉尾连着一道凝成痂的血痕,那是前些日子为护着她落下的鞭伤。 彼时她想退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天夜里,温雪杳的父亲便带着“家法”来兴师问罪。 三尺长鞭朝着跪在地上的温雪杳破空落下,千钧一发之际,是已经倒在地上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元烨再度扑上来,替她挡下。 鞭尾刚好甩过他的侧脸。 元烨不动声色避开温雪杳的打量,眉尾的伤痕被落下的发须遮住。 温雪杳收回目光,从小暑手中接过伞,“总归得试试,雨这么大,莫说冒雨走回去,就算只是顶着寒风,那也是要生病的。” 闻言,小暑不满地瞪了元烨一眼。 她家小姐这么做是为了谁,再明显不过。 小姐明知多半会碰壁,仍要去问,分明不是自己娇气,走不得山路,是怕元烨带伤之体又染了风寒。 温雪杳已经先一步下车,小暑愤愤瞪向元烨,“都怪你。” 她将另一把伞扔过去,“拿着,别病了又害小姐担心。” 说完,小暑不敢耽搁,踏着雨水小跑追上去。先一步拦下那辆行驶的马车。 雨太大,温雪杳眼前的视线都有些模糊,只看到驾车的侍卫回身朝着帘子里不知说了什么。再度转身坐正后,微微挪开身子,让开些许。 温润平稳的语调穿透车帘和重重雨幕,无端令人心中镇定。 ——“温小姐想借在下的马车同乘?” 紧接着,随着话音刚落,一截冷白的手腕探出帘子,隔开一角。 马车里燃着暖炉,帘子挑开,冷气闯进去,两种气息缠绕,挤出水来,漫上氤氲的雾气。 温雪杳视线稍怔,虽看不清轿子里人的面貌,却也辨认出对方根本不是宁家大小姐,而是那位传出被她退婚的宁世子。 她面上稍窘,有些意外。 或许是对方温柔的语气给了她莫大的鼓舞,最终硬着头皮应下,将马车损坏无法前行的事如数告知。 “不知是宁世子,雪杳多有冒犯,还想请问世子可否愿意顺路捎我们一程?” 温雪杳一手紧攥伞柄,一手掐着掌心,细雨扑洒在面上,能感到有雨水凝结额侧的汗水一起落下。 她自知此刻定然是狼狈的,可这远不及在漫长的等待中,令人煎熬的意味让她难堪。 直到,有目光落在她脸上。 那眼神没有方才话语的万分之一温和,只剩刺破平静表面的尖锐冷硬。 “不愿意。” 第2章 试探 温雪杳最后还是坐着宁府的马车下了山,只不过并不是宁世子那辆。 就在宁世子的马车离开后不久,宁大小姐的马车便从后方驶过来,正当她以为求助会再次碰壁之时,对方竟主动邀她同行。 但不知是否是她多心敏感,她总觉得宁大小姐其实本意并不愿与她同乘,甚至在车上几次看向她的目光都十分不善, 此刻回到温府坐在镜前,温雪杳胡思乱想许久,也没想明白,对方既然厌恶自己至此,又为何主动提出捎她一程? 还有宁世子,记忆中他温润有礼,想必当真是恼了她,才会在今日直言吐露出“不愿意”三字。 回想起那时的难堪,温雪杳又是一阵脸热。 小暑绞了帕子递给温雪杳,看清她的面色后低呼一声,“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方才开始,温雪杳便隐隐觉得脸热,她还以为是羞臊的。 葱细的手指接过半湿的帕子拂过面颊,薄薄水雾下皮肤透出的淡淡红晕,更将那张脸衬得多了三分妍丽。 身后的乌发早已散开,瀑布般柔顺的垂落,温柔的笼在瘦削的肩头。 她用手摸了摸额头,温度的确有些高,细看铜镜里倒映出的人影,眉眼间的确显出一股虚弱之态。 温雪杳叹了口气,“约莫是吹了风,有些发热,应当不要紧。” 小暑皱眉,心疼自家小姐,“若不是那宁世子冷漠无情,害小姐平白在冷风中站了许久,也不会......”她注意到温雪杳皱眉的模样,知道方才说的话是惹小姐不喜了,却又忍不住小声嘀咕,“小姐看我作甚,我又没说错,他若是一开始便不愿意,就不必问,既问了又让我们等许久,才说不愿意,那不是拿人取乐么!” “小暑!”温雪杳抬头看她一眼,“越说越不像话了,就是宁世子不愿意捎我们,也是情有可原。” 小暑知道小姐是说两人“退婚”那事,“可那婚事,说到底不是还没退么,他一男子,怎得就这般小心眼儿。亏得上京城还都夸赞他宁世子云端之仙,若仙人都是他这般冷心冷情,我们这些凡人可就不必好活了!” 温雪杳也不忍责骂小暑,说到底,这丫头就是偏心她罢了。但她也只是听一耳朵便过去了,心里明镜一般,知晓这事委实怨不得旁人。 无论日后宁珩待她如何,都是她咎由自取。 不过他们二人,应当也没有“日后”可言了。 她命小暑去小厨房煮一些姜汤,千叮咛万嘱咐,别闹出大动静。 半个时辰后,温雪杳喝下姜汤,让小暑将余下的分给今日随她出行的其他人。 换好寝衣,帷幔落下,屋内的丫环也静静退了出去。 温雪杳意识昏沉,不多时便睡去。 她又做了一场梦。 夜间的梦与在马车里那场相似,只不过视角不同,这次在梦里她不再是自己,而成了元烨,这一梦也让她看清了许多自己未曾注意过的细枝末节。 梦中,元烨自小就是孤儿,原本被一处避世山庄的主人所捡,师从庄主,修得文武双全,一直平安长到了八岁。 谁料一夕之间,山庄被灭,全庄上下老小无一幸免,他被庄主丢进一口枯井里,才侥幸活了下来。 大火烧天,他蜷缩在井底三日,才撑着最后一口气爬上去。刚逃下山就昏迷在街上,不仅从山庄带出来的银子被人偷走,人也落入人牙子手里,被卖进一户人家做了下人。 他遇到温雪杳那年,正是上京城一富户家里的马奴。 温雪杳只知道自己救了他,却不知,在梦中与他更早相遇的,是自己的庶妹。 早在他做马奴之时,庶妹便救过他几次,最初看他可怜,偷扔了几锭银子给他。后来也是庶妹将温雪杳心肠好,总会日行一善的习惯告知他。 他这才特意在温雪杳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只待她看到伤痕累累的他为躲避追打撞上马车,发念将人救下。 之后元烨进入温府,步步为营,在温雪杳母亲去世后主动随行陪她去江南待了两年。期间在察觉温雪杳对他暗生出的情愫后,一边故作冷淡,又一边在暗地里对她好。 直到温雪杳发现元烨的默默付出,眼看着到出嫁的年纪,便回到上京城,主动提出要同宁国公府退婚。 后来,元烨在马场之上舍命救温雪杳,昏迷之前,向她吐露真心。不过这只是他借势的手段罢了,那日除了温雪杳,他还救了郡主。 梦一直持续到元烨迎娶温雪杳庶妹的那一刻。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3节 原来,除了庶妹被他视为知己,其他女子,包括温雪杳都是他玩弄的权势罢了。 温雪杳猛地惊醒,满头大汗,呆呆地凝着那一方好似囚笼的四角帐顶。 一种铺天盖地的宿命感,登时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若说在马车里打盹梦到时,她还能笑一声荒诞便轻巧揭过,可这次呢? 温雪杳眉头拢起,瞬间脸色煞白,浑身止不住地打颤。 那双琉璃似的眸子攒起一团雾,复又消散,反反复复,直至天明。 清晨,推门而入的小暑见温雪杳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镜前,先是吓了一跳,走近后才发现她的神色郑重,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元烨呢?” 小暑听到声音回神,“可要奴婢通传?” 温雪杳点头,想到什么,又出声拦截,“不必了,你同我亲自去看看他。” 若梦是真的,此时他应当害了病...... 不过他这病,却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元烨住的不远,穿过游廊和垂花门,正对的那间倒座房便是。 下人本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住在客房,且紧邻的就是一间书房,无非也是得温雪杳偏爱罢了。 侍卫先行进入西南房,同温雪杳确认后,她才带着身后丫环进去。 屋子虽小,却胜在干净整洁。 温雪杳的视线环顾一周,落在床上。 元烨盖着棉被,脸色苍白,听到门边的动静,支起半边身子,虚弱的唤了一声,“小姐。” 早在温雪杳看到他和衣而睡时,心便凉了半截。 之所以让侍卫先探头,便是怕他还未起,小姐丫环们撞到总归不太好。可那侍卫几乎是刚进屋就出来了,而床上的人分明是裹着外袍睡了一夜,就像是知道自己会害病,等着人来看似的。 事实上,在那场预知梦中,温雪杳听闻他生病,也的确来瞧了。 不仅来看他,还心疼坏了,一丝都未犹豫,就将宁国公府刚送来的百年老参拿来给他入药。 不过这次温雪杳没再同梦里一般被蒙蔽,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但此时得到应证,依旧难掩失望。 温雪杳心情复杂,实在做不到藏着自己的情绪同他做戏,更做不到一如既往,似什么都未发生那样去关心他的病况。 她垂了垂眼,就驻在门边,远远道:“既然病了便不必起了,好生歇息吧,待会儿让府医瞧瞧。” 元烨稍怔,哑着嗓子道:“劳烦小姐挂心。” 注意到温雪杳神色淡淡不复往常,他抿了下泛白干涩的唇,声音愈哑,“小姐还是不要在奴的屋子里久待,若过了病气,便是奴的罪过了。” 说完,他伏在床边,侧身猛烈地咳起来。 少年隐在背光处,皮肤苍白,薄唇不见血色,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寻不见半分往日的隐忍克制,全是脆弱。 她狠心别开眼,没有再看,只吩咐小暑,“命人烧些热水送来。” 音落,便再未多言,转身出了屋子。 温雪杳步履匆匆,前脚才踏过垂花门,就听到身后从前院过来的丫环远远的唤起了人。 小丫环跑得粉面桃花,小脸通红,喘匀气后忙不迭将小臂上挎着的精致盒子在温雪杳面前打开。 朱红色盖子一掀,露出里面躺在红色锦缎上的人参。长须根根分明,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珍品。 温雪杳只记得预知梦中她因元烨发热着急上火,拿了老参给他入药,却忘了那参是当天宁国公府小姐亲自送来的。说是前天宁家照料不周,害她淋了雨,特意来道歉。 梦境中她只顾得元烨,竟将人晾在一旁,至天黑也没派人回话道谢,更别说亲自露面。 同宁家大小姐的梁子,也因此结的更深。 温雪杳从思绪中回神,她不是个不知道好歹的人,就算同宁家结不成亲,但也不应结仇。 她拎过盒子,派了丫环回话,让人带宁小姐来后院一叙。 连下过几日雨,连空气都浸着寒,丝丝缕缕直往人口鼻里钻。 打发走丫环回话,温雪杳不愿在院子里多待,快步走进屋里。帘子垂下,手中抱上汤婆子,方觉身上有了热意,活了过来。 “小暑,你再去取个汤婆子给宁家小姐备着,还有我昨日吩咐你备下的谢礼你也一并取来。” 昨日她便想应同宁姐姐道声谢的,无奈夜里回来发了热,今早又因想要验证那梦境便耽搁下来,没想到对方竟先来了。 小暑应了声,撩开帘子,去到隔壁耳房。 不多时,小暑正赶着同宁家大小姐前后脚进来。 宁宝珠进门时,温雪杳正倚在美人榻上,一手捧着汤婆子,一手缠着手边朱红盒子里的百年老参须在玩。 半张如玉似的小脸拢在狐绒的衣领中,有几丝长发凌乱,卷进其间。 呼吸浅浅,能看到纤长的睫毛随着她的气息一颤又一颤。 纵使上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宁宝珠仍是看愣了半分。 回过神时,倚在榻上的少女也刚巧抬头,两人视线相撞,那双前一秒还茫然无生气的小鹿眼瞬间露出晶亮的笑意。 宁宝珠顿觉将要脱口的刻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的。 对着这张乖巧的脸,她实在狠不下心,况且对方张口便是绵绵软软的一句“宁姐姐”。 宁宝珠心里耻笑自己,竟和她那不值钱的哥哥一样,面对这温家女,生不出脾气。 不仅如此,还上赶着来送礼! 明明昨日是她兄长身边的小厮冒雨回到城外的庄子,命她无论如何都必须立刻回京,还需得半路捎上温雪杳他们。 合该是温家人谢她,兄长却命她只字不得提,只道是偶然路过。 今日又是,不过是兄长不愿捎她,害她淋了半刻雨,竟叫她这个国公府嫡女亲自上门送礼致歉。 她道的哪门子歉? 思及此,宁宝珠刚熄灭的火气不免又腾上头。她再了解自家兄长不过,若非昨日温雪杳身边跟着那来路不明的马奴,兄长也断不会拒绝她,当众拂了她的面子。 温雪杳见她出神,又唤了一句,边从小暑手中接过汤婆子,走上前塞进宁宝珠怀里。 她趿着鞋,将人拉着坐下。 “本该雪杳拿着谢礼登门同宁姐姐致谢的,怎得还能让宁姐姐跑一趟,还送这么好的老参来?” 宁宝珠闻言,面色缓和不少,捂着怀里的汤婆子也渐渐觉出热意。 温雪杳心细,同小暑使了个眼色,让她接过宁宝珠肩上的披风挂好。 宁宝珠刚想接话,说若非宁珩执意,她何错之有,才不愿来。又想到临行前,兄长那句冷冰冰的叮嘱——勿要提他。 肩膀一抖,嘟囔道:“给你你就收下,反正我们宁国公府也不缺这点儿东西。” 说罢,她视线一扫,看向温雪杳备下的礼盒,“至于你这东西,我就不收了,你若真想送,下次给我兄长就好。送进宁府的东西,未经他首肯,我可不敢要。” 温雪杳浅浅笑着应下。 宁宝珠又道:“总归我们宁国公府做事,是极周全的,不愿让人挑出半分错处。” 那这不周全,还让人挑出错的,说的就是她温雪杳了。 其实早在温雪杳欲与宁珩退婚的流言传出前,宁宝珠身为国公府嫡女,虽性子被养得骄纵了些,可待温雪杳却算得上是极和善的。 但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兄长的未婚妻移情别恋,对象还是处处不如他的马奴。 在宁宝珠看来,温雪杳此举不异于羞辱。 第3章 荒唐 那日藏在浑浊大雨下发生的事实在荒谬,远不止宁珩派贴身侍卫快马加鞭冒雨赶回庄上,让宁宝珠“顺路捎人”这一件。 不过,这其中隐秘,也只有宁珩的贴身侍卫宁十一一人知晓。 宁十一看了眼端坐在案前垂眸写字的世子,指骨匀称修长,骨节流畅,肤色冷白。执笔的手弯曲,手背上淡蓝色的筋脉细细流淌。 仿若玉雕的一双美人骨。 却看得人心里一阵惶恐。 谁能想到这位——上京城众人口中不近女色,清冷矜贵如谪仙,温润如玉的宁世子,竟能做出那等……荒唐事! 回想起那日,世子好端端在庄上待着,不知听暗卫同他说了何事,就即刻动身前往菩提寺。 抵达寺外,寻了一处偏僻地,漫不经心地淡淡开口,“去找到温府的马车。” 宁十一还以为世子是要寻那温家女。 下一句,却听他温声道:“将她的马车弄坏,做得隐蔽些。” “她的马车?世子是说谁……”宁十一难以置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什么,想再次确认时,就见世子撩起眼皮。 半晌后,从容一笑,只是那笑意分毫不达眼底,“自然是我那未过门的妻子,温府嫡女,温家三小姐温雪杳的马车。” 世子是有意弄坏人家的马车,还佯装路过,让人三小姐不得不开口求他。 只不过,世子算有遗漏,未曾料到三小姐身边还跟着个碍眼的人…… “元烨。”温柔的声音落下。 宁珩收笔,最后一笔没稳住,大片墨汁氤开,几乎将那笺纸上的“烨”字完全染黑,辨不出原形。 宁十一心惊胆颤地将视线从案几上收回,不敢再看。 瞧这模样,说他家世子不喜女子的传言多半是假的。 但也未必,哪个男子得知未婚妻移情别恋,或也会在意一二,所以也不排除世子只是不允许有人这般作践他的颜面罢了。 清雅的梅花玉版笺上,冰裂梅花纹底渗进墨,也染成黑色,不复清透雅致之原貌。 雕刻着兽首的狼毫锋利地垂落,笔杆是一截白玉,无半丝杂色,泛着冷冽寒光。几根青白有力的指骨弯折,分毫不错地掐在笔端,掌控着它。 彻底将笺上二字,一笔划去。 宁珩这才抬首,如玉般的脸上露出清浅笑意,嗓音温润如常,语调平和,好似在谈论今晚月光凄凉,“元烨,真可惜,还不能让你死。”那样她会永远忘不掉你。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4节 纵使还不能杀他,但他已经不得不出手。 野兽擅长在盯上选中的猎物后蛰伏。 可这不代表,他会纵蝼蚁闯入他的圈地,为非作歹。 **** 送走宁宝珠,万般思绪涌上心头。 与宁国公府的婚事是不成了,和宁宝珠的关系自然也难以恢复到从前。 不过温雪杳现下清醒许多,就算是不嫁去宁府,也不再是为了旁人。 而是她自己。 对情之一字不抱有期待的人,难得勇敢敞开心扉,却可能要面临一个令人心碎的真相,她实在不敢再试。 现如今也只想搞明白那梦,是不是真预示着未来…… 不过就算要退婚,也不能像先前那般鲁莽,该从头谋划,至少不能让两家的关系因她变得更僵。 况且,那宁世子何错之有?本不该受这份气。 想来她还得挑个日子,郑重同对方道个歉,说个明白。 温雪杳郁郁寡欢了半日,再加之心事堆积,在晚间害起了病,咳嗽不止。 小暑看着美人榻上神色恹恹的少女,心想姑娘再懂事,也绝不能替她瞒了。 温雪杳温也没打算瞒,而是她身子倦懒,躺在榻上昏昏沉沉,嗜睡得紧,便将请府医这事儿耽搁了去。 是以,当小暑去请府医时,她便忘了叮嘱一句不必告知她父亲。 这就导致,随着小暑回来的,除了府医,后面还跟了浩浩荡荡一群人。 温雪杳惫怠地掀起眼皮,扫视一圈。父亲、管家、祖母身边的常嬷嬷,还有那看着比她这位病中人还柔弱可怜几分的庶妹。 睫毛轻颤,她收回目光,“小病而已,惊扰父亲了。” 温相拦下欲翻身下床行礼的温雪杳,“都病着了,好好躺着。” 说罢,他让开位置,让府医给温雪杳看诊,“李大夫,你快给小女看看,怎么忽地病成这样。” 李大夫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搁置在小桌上,取了脉枕垫在温雪杳腕下。 “唇面干燥、啼咳不止、手足厥寒,此乃寒症,当以温热药物补之。我开一张驱寒的方子,以当归、生姜、甘草、大草……人参入药煎煮一个时辰后,服下即可。” 李大夫写好方子,温相拿来一看,命身后的管家带小暑出府抓药。 “你二人乘马车速去速回,切莫耽误功夫。”温相急声道,似是想到什么,猛地一拍额头,看向温雪杳,“对了,你祖母那里存着百年老参,正好给你拿来补补。” 说罢,他便扭头去寻常嬷嬷的身影。 常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也是她的心腹。若非如此,孙女儿生病,也不会放心派她来。 嬷嬷心领神会,老夫人最疼温雪杳,别说一点老参,就是天上的星星、水里的月,只要她喜欢都恨不能给她摘来。 于是当即连连应声,“诶,我这就去回了老夫人,将那老山参取来给三小姐入药。” “等等。”温雪杳一急,侧身欠在榻边猛地咳嗽起来。 小脸浮红,“常嬷嬷稍等。” “三小姐还有何事?”常嬷嬷瞧着温雪杳的模样也露出心疼。 温雪杳摇了摇头,“那老山参是祖母六十大寿,父亲所送,雪杳怎可用得。” “你此时还关心那些做甚,为父日后寻到好的,再给你祖母买上送去就是。”温相道。 常嬷嬷也应和,“嬷嬷知道姑娘是心疼老夫人,不过是有轻重缓急,姑娘人在病中,一根山参罢了,再贵重也比不得姑娘身子贵重。” 温雪杳心中一软,忽而想起什么,抬手指向案几上的朱红盒子,“宁国公府今日恰好送来一根老参,我瞧着也有些年头,不比祖母所藏那根差,不如就先用上罢。” 左右礼今日她已收了,改日登门拜访,再还宁府一样便是。 府医看过无异,温相便命人拿了下去。 待屋内下人出去,屋子里清净下来,温相才坐在榻边问:“今日宁家来人了?” 温雪杳将昨日去菩提寺,回程马车坏在半山腰,又遇上大雨的事诉与温相。 只不过,刻意瞒下了宁珩不愿捎她那段。 后者闻言蹙眉,“我便常说让你每次出门时多带些奴仆随从,你就是不听,这是好在遇到宁府的马车将你捎回来,若是没有呢?” “女儿谨记,下次不会了。”温雪杳轻声道。 “下次、下次,每回你都推脱下次,可下次出门还是只带着那一两个人,叫为父如何能放心?”温相叹声。 “四妹每次出门不也如此,太过张扬的作派总归不好。”温雪杳清浅一笑,看向温相,“父亲这话也莫要再劝,不知晓的见我与四妹这般差异,还以为我温府有多厚此薄彼,苛待庶女,传出去对爹爹的官声也不好。” 温相当即吹胡子瞪眼,“为父还怕那些莫须有的闲言碎语么!”但他快语说完,便意识到温雪杳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余光看了眼自进门起便默不作声站在最后的四丫头,又在心底叹了口气。 雪杳这是心里有刺,在同他置气呢。 父女俩如今心存隔阂,归根结底这事儿还得怪他…… 一时无话,周遭陷入沉寂。 半晌,温雪杳翻了个身子,背对众人,低声道:“父亲既已看过女儿,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四妹也是,今日我就不便招待了。” “雪杳……” “父亲,女儿累了。” 闻言,温相局促地起身,犹豫几次,还是沉默着转身离开。 屋外,温相看向默不作声跟出来的温初云,叹道:“你长姐不喜你,但你也应该学会讨她欢心才是。可你呢?祖母那边也不去侍奉,长兄也不知互通书信联络,长姐这边也不常走动,你莫不是想着日后随便嫁了人家,便与温府脱了干系?” 见温初云眼中浮上泪意,温相握了握拳头,终是放缓声调,不忍怪责,“莫哭了,为父也并非说你,当初那事你也是无辜的,只是既来了温府,便该学着融入进来。雪杳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心肠软,你若真心待她,她不会不容你。” “爹爹……初云也并非没有试着亲近长姐,可长姐实在不喜我。”温初云咬着下唇,脸上泪痕未干,“女儿自知在温府身份尴尬,已是万事小心,生怕哪里触了长姐霉头。长姐着素,女儿便不敢穿红,长姐不喜参加诗会马会,女儿也不敢独自去抛头露面……还需得处处藏拙,生怕一不小心,便叫人说我抢了长姐的威风。” 温相听之脸色渐沉,“为父只是让你与她好好相处,也不是让你这般卑躬屈膝。” 想到雪杳连他的面子也不给,温相摆手道:“也罢,是你委屈了。” 温初云低着头,柔声道:“若能帮上爹爹一二,女儿就不委屈,只恨初云能力小,不能帮爹爹排忧解难。” “哎,此事也怪不得你。”温相想起方才温初云话中的诗会马会,又瞧见眼前的女儿满脸乖巧退让,心道这个庶女还是懂分寸的,无非是跟着自己吃了苦,被温雪杳“恨屋及乌”。 “过几日吏部尚书家的大娘子会趁着寿辰举办马球诗会,若你长姐仍不愿去,你自己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温初云眼神亮了亮,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绪,温婉行了一礼,“女儿谢爹爹关心。” 第4章 马会 阴雨连绵的日子总算过去,天气放晴,瞧得人心情也透亮不少。 小暑熬好药端进来时,温雪杳正懒懒倚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手执一卷话本子,心不在焉地看着。 纤细的手指捏着纸缘,半晌也未见她翻过一页。 小暑见温雪杳神色恹恹,想到刚才撞见的事,心头更多了几分气。 “小姐,四小姐来了。”小暑瘪嘴道。 她将盛满汤药的瓷碗递过去,看温雪杳皱眉喝下,赶忙递上去一碟子蜜饯。 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温雪杳面上苦相总算散去。 她抿着蜜饯,说话有些温吞,“既来了,便让她进来罢。” 说话时,她的视线都未曾往门外看一眼,可见对那位庶妹的到来并不感兴趣。 小暑哼了声,“这会儿子人还在倒座房呢。” 倒座房。 那是元烨的住处。 温雪杳捧着话本子的手微颤,再没心思去看,索性将它搁置到一旁。 “这四小姐也不知是来看小姐你的,还是专程来看那马奴的,真是半点儿不懂礼数。”小暑愤愤道。 温雪杳以前只觉得温初云出身低微,所以便更容易同丫环小厮们亲近些,所以对方并不是第一次私下会元烨,只不过以前她并不在意。 如今有了那梦,她惊觉自己一直以来竟忽视了许多。 温雪杳闭上眼,把那梦中的几个关键节点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 她一直不敢确信那梦的真假,是因为这几天发生的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就算有些事与梦中对应上,但也不排除是偶然。 若要完全应证,还得需一件大事。 她想到那梦中的赛马会。 若无差错,也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温雪杳自知并不聪明,但也不是真相摆在面前还自欺欺人的蠢货。若那梦真印证了,就算再痛,她也会快刀斩乱麻,彻底斩断与元烨的关系。 绝不让他利用自己,伤害她与家人。 半盏茶的功夫,院外的丫环传话,说四小姐前来问安。 温雪杳让小暑将人带进来。 温初云昨日得温相嘱咐,今日特熬了一盅滋补的粥带来给温雪杳。加之今日吏部尚书家大娘子的帖子送到府上,她不得不跑这一趟。 原本昨日得了温相的首肯,允她一人也可赴会,不过她昨夜想了想,虽然她自己去也能抓住机会一举在上京城贵女中闯出名堂,可如此重要的时刻,她更想让温雪杳亲眼看着。 看自己是如何胜过她这个徒有其表的温家嫡女,最好是她温雪杳能趁着大病初愈在马场上出糗丢人,那便更好不过了。 斜倚在榻上的温雪杳听到动静,连头都未曾抬一下。 温初云看着那张如玉人般精致雕琢的小脸,暗自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三姐姐。”温初云柔声走近。 温雪杳点头,随意道:“不必拘礼,坐吧。”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5节 “三姐姐,这是妹妹早起熬了两个时辰才煮好的粥,里面放了红枣、桂圆、银耳很是滋补。”说着,她轻轻朝身后的随行丫环点了点头,后者打开食盒,将一盏清丽的瓷盅放到温雪杳手边的小几上。 温雪杳有些意外,这些讨好她的表面功夫温初云早就不做了,如今又折腾起来倒是稀罕,她的视线落在瓷盅上,秀眉微蹙。 须臾后摆了摆手,示意小暑将粥先收起来放到小厨房。 面上露出几分歉意,“四妹妹来得晚了些,我方才饮过药,此时是一口也喝不下了。便让小暑先收下,晚些时候我肚子空些再尝尝四妹的手艺。” “不妨事。”温初云摇头,一副恭顺模样,“三姐何时想喝再喝就是,也怪妹妹我思虑不周,该早些来的。” 温雪杳但笑不语,没有戳穿她早就来了,只不过先去寻了元烨。 她猜想,温初云去寻元烨,自然是有什么事要他帮忙。 毕竟在她身边,如今能说上话的只有小暑和元烨。小暑忠心,断不会听她蛊惑,也就剩下元烨。 她浅浅笑着,也不接话,只等她自己将狐狸尾巴露出来。 果然,两人闲话几句家常,温初云便提起“马会”。 “过几日便是吏部尚书家大娘子的寿辰,她今年不欲设宴席,只办了马会,邀上京城中的贵女去游玩。” 吏部尚书家的白大娘子膝下有两个嫡子,长子已过而立,次子才刚弱冠,正是相看议亲的年纪。 这马会表面说是因寿辰举办,不妨说是白大娘子想为嫡次子相一位合适的娘子。 温初云莫不是看上了白家公子? 温雪杳想了想,觉得不像如此,且那梦中她与许家公子也并未有什么交情。 若换了往常,她是不愿参加这些马会、诗会的。 但眼下她心中有急要验证之事,也就是那古怪的梦,是以,她几乎没有多虑,便主动道:“听起来倒是挺有趣的。” 温初云面露惑色,她完全没预料到温雪杳竟会轻易松口。她本想着,若要劝说对方赴会,单靠自己的三寸之舌必然是不行的。 是以,她才先去寻了元烨,佯装若温雪杳不能去马会,那她也不能去,以此博得元烨同情,继而帮她。 以往也的确如此,所以元烨听闻并没有怀疑,见她面露惨色,果然答应相帮。 可谁知......温初云勉强维持住笑意冲着温雪杳道:“三姐竟对那马会有兴趣?” 温雪杳视线投过去,轻声反问:“四妹同我提起此事,不就是想让我去赴会么,怎么如今又一副很意外的模样?” 温初云神色几经变化,堪堪稳住,“我自然是想三姐去的,妹妹惦念姐姐病愈也该出去走走,不然总在这屋子里闷着,是要闷坏的。” “那就去罢。”温雪杳淡声。像是对此事浑不在意,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罢了。 “还有一事......”温初云面上露出几分小心翼翼和忧虑。 或许是温雪杳一直给旁人的观感便是温温软软十分好糊弄,所以温初云的小动作几乎不算太将她放在眼里。 温雪杳装作没有看到对方的视线,只在心底愈发肯定了那些萌生出的念头。 面上茫然:“何事?” “白大娘子虽说不办寿宴,可若我们前去,总归不能失了礼数。” 温雪杳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但若备礼太过贵重,也与白大娘子初衷有悖......”温初云抬眼,“所以,不知姐姐要如何挑选贺礼?” 说完,她有些紧张的攥紧手中的帕子。 温雪杳笑眼弯弯,摇了摇头,故作为难,“这倒是一桩难事......” 闻言,温初云松出一口气,接话道:“妹妹我倒是有个主意。” 温雪杳眨眼:“你说。” “妹妹以前便听府里的丫环们说姐姐的女红不亚于绣阁的绣娘,不若我们姐妹就亲手绣件寿图?” 温雪杳看她,“会不会委屈了妹妹?” 温初云摆手,体贴道:“无妨,便是姐姐的贺礼出彩,妹妹尽心而为就好,想那白大娘子也不会怪责我绣技粗鄙。” 温雪杳想了想,“也好,礼轻情意重,亲手所绣更显心意。”稍顿,她问温初云,“那我们绣什么好呢?总要商榷好,避免重样。” 温初云面上一喜,先道:“那妹妹我便绣观音寿图好了,姐姐若是没主意,绣百寿图倒也是极好的。” 温雪杳一时没接话,她绣工尚可,但一手字却是实在拿不出手。而要绣百寿图,考验的不仅仅是绣工,还有书法。 不过她没说什么,淡淡点头,算是应下。 临走前,温初云似是想起她的字,还替她出主意,劝她若是不放心,便让代笔先生写了字样,她再绣就是。 等温初云离开,一直静默守在旁边的小署才出声,“可要替小姐买一副写好的百寿图?” 她也清楚温雪杳的字实在难登大雅。 温雪杳陷入思考。 小暑又道:“不若就买宁世子的?” 上京城无人不知,宁珩一字千金,不过比他字迹更贵的还是他的丹青,可谓是有市无价。 旁人若想买他的字,尚且备足银钱也不是不可能,但想得他一幅画,却是千金难求。 温雪杳讶异看向小暑,满脸写着“宁珩怎么可能卖字给她?” 他如今厌她,连顺路捎她一程都不愿。 “你当真敢想。” 小暑讪讪,咽下剩余的话。 她之所以敢想,还不是因为宁世子是她家小姐名义上的未婚夫么。 况且......“小姐许是忘了,你刚与宁世子订下婚约那阵,就是离京之前,他待小姐也是极好的。” 温雪杳想起来,小暑说的是两年之前。 且不论时过境迁,就是她回京后闹出的动静,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的求到宁珩面前啊。 宁珩该有多大度,才会愿意帮她。 温雪杳不敢想。 第5章 贺礼 四月蹁跹而至。 都说最美人间四月天,然再美的景色在温家女身后也不过是陪衬。 只见温雪杳玉手掀开马车帘,细腻的面颊白得好似会发光一般,就将旁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墨黑的发盘成同心髻,不带任何装点发饰,更显干净利落。一身窄袖天青色缎面长裙,腰系一条月白色长穗带。 随着她提裙下马车的动作,腰间飘带飞舞,分外灵动。 美得宛若玉人。 温雪杳从前便鲜少露面,更别说自下江南一别近两年,自然也就淡出了上京城的圈子。是以,好些看呆了的人不禁泛起嘀咕,小声交头接耳议论起她的身份来。 直到她身后的帘子又一次掀起,紧跟着下来另一个身穿藕荷色长裙的少女,人群中有人眼熟,方才恍然大悟。 那后下马车的是去年及笄的相府四小姐,与她同车而来的,想必便是传闻久居江南的相府嫡女温雪杳了。 他们只听说过温家嫡女与宁世子闹出的笑话,却未曾想对方竟是这般钟灵毓秀的美人。 一时间,与同伴对视的眼神都显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温雪杳与温初云两人在白家下人的带领下走到马场外的坐席边上,寻到白大娘子的身影后,双方点头会意。 “白大娘子。”温雪杳声线温和软糯,像四月的荔枝,嫩的仿佛掐得出水来。 她身后,温初云也行礼随着唤了声。 白大娘子面上挂着端方的笑,经身后丫环小声提醒,得知面前两位少女的身份,方才的笑又踏实几分。 温雪杳本就生得白净惹人眼,又是嫡女,白大娘子不免多打量了两眼。 温初云看在眼里,脸上依旧端庄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只藏在握紧的拳头中,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她自知比身份比相貌,自然逊色于温雪杳,但她有自信,今日之后,温家最出色的女儿将是她温初云,而温雪杳只会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笑话。 温初云压抑着激动,手肘碰了碰越过她半步的温雪杳,示意该是献礼的时机。 温雪杳会意,两人身后的丫环便分别将两个精致的盒子捧上来。 “来便是了,怎得还带这些。” 温雪杳不善交际,尤其对方还是初次见面的生人,正淡淡笑着正琢磨措辞,身后的温初云就已经先一步接话迎上去,“白大娘子客气,今日是您的寿辰,总归礼不可废,这也是我和姐姐的一番心意,不甚贵重,乃是我们亲手所做,还望白大娘子莫要见笑。” “你们亲手所做?”白大娘子闻言来了兴致,迎着两人在席面上坐下。 周围听到动静的贵女也被吸引来视线。 毕竟见惯了金器玉饰,陡然出现一样别出心裁的物什,众人也难免感兴趣。 除此之外,也是因为她们对这两个不常出现的相府女心存好奇。 席间有一少女,忍不住俏声问出:“究竟是何物,温家姐姐便别同我们打哑谜了,让我们看看赏赏眼!方才那些俗物我都看腻了,想必二位姐姐的礼自然同人一般脱俗。” 白大娘子闻言被逗笑,捂嘴笑了两声,才说道:“这是我家小女流双,家里胡闹惯了,出了门也没个样子。” 温雪杳顺着声音看去,对上一双神采奕奕的眸子,对方朝她一笑,她也受到感染笑起来。 她倒是极羡慕那样活泼的性子,真心道了句:“许妹妹的性子很是讨喜。” 许流双当即接话,“我也喜欢美人姐姐你。” 温雪杳未曾想到那少女说话会这般直白,不由一愣,稍许又笑开。 阳光之下,红润的唇翘起的弧度分外和暖,就连一向活泼大胆的许流双都看得红了脸。 一旁的温初云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她忍不住又将众人视线从闲散的攀谈中引到寿礼上,几句之后,羞涩道:“不若姐姐就将寿礼打开让大家伙看看,也算全了大家的好奇心。” 这话听起来像是询问,却没有给温雪杳拒绝的余地。 话都说到了这里,再扭捏便显得有些矫情。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6节 温雪杳只得点头。 她知道温初云今日存了什么心思,但她明知如此,却还是依照对方的设计绣了百寿图。 原因无他,她不愿改动太多,以免破坏原本梦境应发生的事。 如此,她也好一一对应去验证那些人的反应究竟与梦中一不一样。 小暑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百寿绣图。 温家嫡女曾在江南久居,江南盛产丝绸,当地绣娘的绣艺也是其余地界难与之比拟的。 绣图一出,便引得四座惊艳。 周围好几座贵女都围上前欣赏起来,白大娘子率先夸赞道:“温三小姐的绣工的确在上京城内都堪称一绝。” 温雪杳浅笑谦声道:“小女母亲家乡那边,几乎是家家养蚕,户户刺绣,是以便学来一二,但也称不上‘一绝’,白大娘子谬赞了。” 说着,在众人期待的视线下,温初云又让身旁的丫环将自己那份也一并掀开。 匣子甫一打开,众人的视线便齐齐聚在了她那处。 竟也是一副百寿图! 温雪杳的百寿图绣工的确出色,旁人难比,但温初云的竟不算逊色太多,尤其是她百寿绣图中的百个寿字各有千秋。 红缎为地,平金绣的针法也不甚显眼。但正是如此,反突出了那百个寿字。字中楷、行、草、隶无一不精,有的笔力遒劲,勾如露峰。有的圆润俏皮,点似仙桃。1 这一对比,乍看之下,倒显得温雪杳整面均由小纂打底的绣图过于寡淡了些。 而一旁的人不过是看个热闹,又怎会细看?不过都是随意瞟一眼,便开始跟风图热闹、七嘴八舌评论了起来。 温初云视线落在两人的绣图上,像是先前未曾注意到般,露出惊呼,“姐姐,你怎么也绣的百寿图......不是说你不擅长书法,要绣观音贺寿图么......” 此话一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众人纷纷猜想,或是温家嫡女想趁此机会压庶妹一头,便在得知对方选择绣百寿图后,特意效仿,想着能靠绣艺碾压,却未曾想竟技不如人,也没有庶妹的别出心裁。 温雪杳不必看,都能察觉到周围人意味深长的打量,更甚她几乎能听到有人的唏嘘声。 早在温初云引她应下送百寿图时,她就料到或有这么一刻,所以她对预料之内的事并没有产生任何波澜,面上依旧淡淡。 只微垂了眸,让众人看出她在想什么。 听着耳边贵女们的夸赞,温初云脸上的笑意终于拨开云雾,绽放出来。 但她还要顾着温雪杳的脸面,方能显示她的端庄与气度。 温初云纤细的指拨了拨两鬓的发丝,心道她温雪杳不过如此。面上却显露出愧疚与惶恐,仿佛胜过温雪杳是一件令她十分害怕的事。 见温雪杳沉默,心中暗自得意,她便是早拿捏了对方的性子,知她在大庭广众下怯生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话来,才敢明目张胆整这么一出。 温初云像做错事一般,唤了声“姐姐”,那模样仿若下一秒便会落下泪来。 实际上,温初云对温雪杳的了解倒也没错,她的确是在众人面前十分胆怯的性子。她不喜欢辩驳,也很难应对这样的社交场合,面上淡然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多。 所以,天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接下来这番话。 “妹妹当真不知我要绣百寿图么?又究竟是谁说要绣观音贺寿图的?” 她攥紧的手指都在发颤,支撑她说出这一切的原因无非是想推翻那个在今日一步步被印证的,可怖的梦罢了。 比起她害怕在众人面前发声解释,她更怕那梦境逐渐成了真。 她要打破那梦! 温初云一瞬诧异,紧接着,她即刻反应过来,调整好情绪,咬着下唇道:“是妹妹的错。” 温雪杳愣神半晌,若对方辩驳倒也罢了,偏是这样委屈的认错,这可让她如何再纠错? 偏在这时,温初云身后的丫环像是再也看不下去般,红着眼道:“三小姐平日在相府欺负我家小姐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在外头这般?明明我家小姐已经处处忍让了。” 小暑快人快语,哪听得那丫环颠倒是非,当即道:“我家小姐在府里何时欺负你家小姐了?况且今日之事究竟如何,难道你们主仆二人不清楚么?” “你是三小姐贴身丫环,自然为她说话!”她视线一晃,落在几人身后的笔挺站立的那道修长身影上,“此事,你可敢让旁人出来作证?” 小暑率先说出那句“有何不敢”。 温雪杳则视线平静看向元烨。 果不其然,温初云身后的丫环长臂一伸,指向元烨,“那日小姐们商量绣样时他也在,你便让他说,真相究竟如何?” 闻言,众人的视线随着那丫环所指,纷纷看向几人身后沉默的少年。 少年模样俊秀端正,稍加联想,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一时间,看向温雪杳的目光更加微妙起来。 那马奴可是温雪杳的人,可现在连温初云身边的丫环都敢叫他出来指证,想必这件事当真是如温初云所说的那样了。 若非如此,她断然不敢冒这个险。 听到这里,白大娘子心中也有了决断。大庭广众下,各人心知肚明也就罢了,但到底要给相府嫡女留些脸面。 于是她打着圆场道:“这两份百寿图我都很喜欢,不是有句话么,好事成双,若非你姐妹二人都绣了百寿图,我今日也难凑成这‘双’了。” 大家心底有了答案,故而面面相觑,笑着应和。 一系列反应便是想将此事揭过。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准备散开之时,沉默许久的温雪杳突然掐紧手指,温声道:“既然有人提了,便让他说清楚,究竟是谁说要绣这百寿图的。” 她眼中情绪平静,落入旁人眼中,便是她笃信身边那马奴会帮她。 然而,这样问出的结果,其实在众人心中并没有任何说服力。 所以,其余贵女也只是笑笑说不必较真,然则心中对温雪杳更多出几分鄙夷。 温初云心中冷笑,看着眼前的局面,这便是她要的结果。 许流双犹豫片刻,凑近温雪杳小声劝道:“温姐姐,还是不必再问下去了。” 温雪杳眨了下眼,轻声:“为何不问?” 其间有人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也附和道:“就是,为何不问,我倒想听听这温小姐身边的小厮会如何说?” 温雪杳看向元烨,睫毛轻颤。 她也想听他,会如何说。 一旁,温初云已经捏着帕子,肩膀颤抖起来,看向元烨的目光也同时染上泪意。 众人视线中央的元烨稍顿,开口道:“奴不知。” 说罢,他便垂下了脑袋。 这一句不知,更胜过千言万语。 无形之中,便是他已经选择了温初云。 温雪杳的眸子依旧平静,只有她自己清楚,元烨开口的那一刻,她看向他时眼底的期待与光华就如同镜中倒影般,一同被击碎。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一切果然如那梦境一样,分毫不差。 如此一来,也果真证实了元烨的确会如那梦境一般背叛她。 日后她再对他做什么,也不算冤枉了他。 在周遭或鄙夷或讥笑的目光中,温雪杳缓缓开口,“好一句‘不知’。”她突然看向温初云,“妹妹是何时绣好这百寿图的?” 温初云脑子飞快转动,白大娘子向相府下帖子的日子是有定数的,这点一问便知,所以最早她也只能说是与寻温雪杳,定下来赴会那日。 她想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会问这个,但在她眼里,大局已定,温雪杳无论再做什么都是垂死挣扎罢了。 于是她拿帕子掩唇,怯声答道:“便是白大娘子下帖子那日。” 温雪杳点了点头,丹声道:“你说谎。” 她的手指抚过两幅绣图,“人的嘴会说谎,可这绣图上的丝线却不会。你绣图上用的赤金丝只有广绣坊有,而这批丝线在五日前才被运进城。” 周围当即有人说,“那温四小姐这绣图最早也只可能是五日前绣好的了?” 温初云咬着牙,不依不饶,“那姐姐也无法证明绣出成品的日子比我更早!” 周遭响起一阵看戏的哄笑。 而温雪杳却是淡淡摇了摇头,“如何不能?我的一手字难以拿得出手也不是什么秘事,但四妹想必不知道,我所绣百寿图的字底,乃是从云顶阁那买来的。” “买字那日,正也是白大娘子下帖子那日,我的丫环去字画铺子请先生写字,自然留有记录。” 话落,周遭的笑声止住,纷纷看向温初云,似乎都在等她如何应对。 温初云面上的慌乱一闪而过,随即慌乱又变成委屈,“是,我承认方才是我撒了谎,可我之所以绣那更复杂的百寿图是为了显示诚意,但姐姐你呢?竟随便找了画铺子里的先生作字……” 白大娘子不欲再听她们纠缠下去,面露不悦道:“罢了,都各自入席,就不必再提了。”说完,她看向泪眼朦胧的温初云,缓声宽慰道:“温四小姐的用心,我知晓就够了。 “温三小姐,你妹妹这番用心,你还是莫要拿自己花几两碎银买来的字与之相比了,我听着都替你寒碜。” 说这话的人,甚至没有仔细看过那两幅绣图。其余人又何尝不是呢?谁又会仔细对比那一针一脚,无非看个‘热闹’罢了。 若有人仔细看,定然能看出,温初云的百寿字乍一看别出心裁,但却比不得温雪杳那一副笔画之圆劲均匀,且百个字竟能做个个大小一致,行笔如出一辙的平衡。足可见其书写者的控笔能力,以及绣者技艺之超群。 甚至,若是有人肯拿出来一观,更能发现其中玄妙。温雪杳所绣不仅仅是单面的百寿图,而是一副双面绣! 若是众人知道她用的是最费心思的双面绣,岂还会说她不成心? 自然不会! 正当温雪杳淡然一笑,准备露出绣品的另一面时。 远处突然飘来一句温润的话音。 “宁某竟是不知,在下的字居然落得‘寒碜’二字?” 随着话音由远及近,说话之人的身影也逐渐显露在众人视线中央。 青年一身白衣,如谪仙般出尘的面上笑容轻浅,眸色温润。 轻如鸿羽的一句话却又重如千斤,陡然在平静的湖面砸出一道裂缝,掀起狂澜。 众人心中怔怔,后知后觉想起,云顶阁又岂是寻常的画铺? 不仅是上京城,乃至于周边一带有名望的字画先生的亲笔,云顶阁皆有收藏。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又听青年漫不经心,仿若自嘲般笑道:“更不知,这一幅百寿图倒是仿作旁人......不甚用心了?” 话落,修长有力的手朝着那匣子掀开的盖面轻轻一压。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7节 寂静的四周响起“哐当”一声重音。 匣子阖上。 “既如此,这礼,不送也罢。” 第6章 温柔 温初云的脸瞬间失去血色,她紧咬着下唇,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 对方可是宁珩。 温雪杳那个蠢货都要与他退婚,还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宁珩为何还要帮她? 青年的目光漫不经心扫过众人,如玉的指尖铿锵有力在那匣子上点了两下。 “此物宁某便做主收回了。” 白大娘子满脸震惊,再不愿相信,也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小丫头利用诓骗了。 宁珩温和一笑,斜睨一旁愣在原地的温雪杳一眼,“还不走?” 琥珀色的眼眸温润澄澈,仿佛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青年高出温雪杳许多,她需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全貌。 脸上的笑意温和,阳光之下,侧脸似有光芒在闪耀。与那日阴雨中隔着重重雨幕与车帘遥遥相望的一眼大不相同。 温柔而又厚重。 轻飘飘一句话让人心中安宁,温雪杳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顺从的走到他身边。 虽然方才就算他不出现,温雪杳也可以直接将修图展开露出另外一面。 她的双面绣,足可以让温初云跳脚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不过温雪杳还是感激宁珩刚才会出言帮她。 宁珩不动声色勾起唇角。 温初云死死看着突然出现的宁珩,她死也没想到,帮温雪杳说话的是宁珩。 换了谁,她都能再辩上几句。 可偏偏那人是宁珩。 没人会质疑宁珩的墨宝,毕竟那可是一字千金,多少达官显贵想求都求不到的。 更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话,因为无人不晓,两人退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他不落井下石,踩温雪杳一脚都得被旁人道一句宽厚,更遑论他居然帮她说话,自然不会作假。 可宁珩又怎么会帮温雪杳说话呢?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未婚妻与旁人传出那般流言......况且,他可是宁珩啊,他更应该知晓,温雪杳与元烨之事,压根不是什么流言蜚语。 温初云喉咙发紧,一股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 这份不甘碾碎她的理智,冲动道:“宁世子居然同姐姐一起合作百寿图,也难怪上京城都道世子一句谪仙,这样好的心肠......” “可当真大度。” 宁珩的神色十分认真,像是真的在思考对方的话。 半晌后,一本正经回道:“论起大度,倒是比你嫡姐差些,若换了在下。温四姑娘,我可容不得你这般颠倒黑白,搬弄是非,构陷家姐。” 一语毕,四座静默。 **** “母亲,你今日怎这般鲁莽,那宁珩是何许人也?单是宁国公府世子也就罢了,左右不过是一个爵位,就算他日后袭爵也并无实权。可他宁珩单只是一个世子么?他可是皇城司指挥使,阎王见了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你无事招惹他未过门的妻子作甚。” 白大娘子怯怯,一边心有余悸,一边又悔不当初,“你也知道为娘性子直,最是看不上那后院的弯弯绕绕,还不是被那相府四丫头骗了去,以为她被温三姑娘欺负了,才......” “母亲,你可当真糊涂!温三姑娘乃是温家嫡女,上有温相为父,又有戍守边关的兄长温小将军,还有宁家那个未来夫家,她又何需同一个庶女玩那些手段?退一万步讲,就是她真容不得那庶妹,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白大娘子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忙拉住儿子的衣袖,泪眼婆娑问道:“儿啊,你快给娘出个主意,娘该如何做,才能补救方才之错?”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她害怕因为几句鲁莽的话,害了在朝为官的夫君和儿子。 许二公子叹了口气,“温三姑娘看起来并非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母亲你便将那些小心思放放,诚心同人道个歉,我约莫着这事便也算过去了。” 白大娘子有些犹豫,毕竟温雪杳是小辈,要让她给小辈道歉,有损颜面不说,单是心里那关就难过得去。 可当她再看到面前的儿子,心里纵使再多委屈也化为虚无。 温三姑娘招惹不得,皇城司的人更开罪不得,比起儿子的未来,她那点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白大娘子一咬牙,走了出去。 **** 比起旁人不知实情,温雪杳可是一清二楚。她今日所言虽分毫没有作假,但那花银子买来的墨宝,却也不是出自宁珩之手。 当日她只给小暑拨了不过百两去办此事,那点儿钱哪能请得动宁珩这尊大佛。 此时两人走到马场边,见周遭无人,温雪杳才拘谨地朝着宁珩行了一礼。 话音温软,像坠在云里,“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宁世子。” 宁珩挑了下眉,平静注视她,“谢我什么?” 温雪杳微怔,这该如何答,总不好说谢他为了帮她而诓骗众人罢...... 似是看出她的窘迫,宁珩轻笑一声,缓解了她的尴尬。 “说起来,你却是该谢我。” 温雪杳眨了眨眼。 宁珩淡声:“温小姐应当也听过,宁某的字千金难求。” 温雪杳茫然的张了张唇,“倒是有所耳闻......”可这同她又有什么干系。 “温小姐就未曾想过,那字当真是在下亲笔?” 温雪杳瞪圆了眼,“那字当真是宁世子所写?” 宁珩颔首,浅笑,“为何怀疑?” “可......”温雪杳脸皮薄,没好意思再提那次山上相遇之事,只愣愣看向身后的小暑。 主仆俩出奇一致的茫然,“小姐,我也不知道啊,我的确是按小姐所说找了一间上京城有名的字画铺子,寻了一位常在那里卖字画的先生写的,怎么会......” 温雪杳眨眼无措看向宁珩的模样将他逗笑,他眉眼弯下,“说来也巧,那日宁某恰巧路过,认出温小姐的丫环,稍加打听就得知了她的来由,于是便让那先生将宁某的字交付给了她。” 原来如此。温雪杳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粉雕玉琢的脸上露出浅笑,“那可真巧啊。” 是啊。 的确很巧。 两人有随意闲话了两句,温雪杳眼见远处场外的席面上坐下了不少人,便同宁珩作别归席。 走远几步,依稀听到身后传来的声响。 尽管那主仆两人似乎已在有意的将声音压低。 但她还是听到了最后两句。 宁世子身边的侍卫问:“世子,人都走远了,你若舍不得,怎么不方才一同跟上回去。” 温雪杳不敢回头看宁珩的表情,只听到他温声反驳:“你何时见我舍不得了?” 温雪杳几乎紧张的无法呼吸,脚下步伐更快。 心道,那侍卫也是大胆,竟敢胡乱开宁珩的玩笑。 以宁珩的性子,应是巴不得旁人快些走,还他清净才好。 不过是他为人宽善温和,更因这次在人前,才多给她留了几分薄面,没直接赶她罢了。 **** 待宾客入席,马会上也逐渐热闹起来。 早有人按捺不住,已经牵了马,在马场上驰骋起来。 其余坐在席间的贵胄子弟,也纷纷三五成群饮酒作诗,好不热闹。 温雪杳不想同那些贵女走太近,心里对梦境中即将发生的事还是有些许抵触。 于是她特意坐在不起眼的席尾,捏了几块糕点,埋头小口吃着。 正当她咀嚼着嘴里的点心,突然见远处三五结伴的一群年轻女子朝这边走来。 她看着那些熟悉的、与梦中相对应,却不太能全部叫出名字的笑脸,吞咽的动作一滞。 还是来了。 为首的人温雪杳认得,便是先前入席时与她搭过话的白大娘子嫡女,许流双。 隔着老远,对方就一脸欢快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挥动手臂,温雪杳就算想佯装没看到也不成了。 “雪杳姐姐。”许流双招呼道:“同我们一起去打马球罢,一个人坐在这里多无聊啊。方才贵妃娘娘赏了头彩,接下来这场马球,谁赢便能获得呢。” 温雪杳往高台上看了眼,隐约看到贵妃让人捧了一支孔雀尾形鎏金钗下去。 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许流双凑近俯身,亲昵地挽过她的手臂,贴耳小声道:“雪杳姐姐,我方才见到你庶妹了。” 温雪杳其实并不好奇温初云的动向,但是见许流双满脸表达欲旺盛的模样,还是配合道:“是么?” 许流双点头,还煞有介事的环顾四周,将声音压得更低道:“许是方才我们这群人知晓了她的真面貌,雪杳姐姐你同宁世子一同离开后,她便也离开了。我留了个心眼儿,就注意到她朝着以长宁郡主为首的那群贵女走去了。” 说完,她先是翻了个白眼,才继续道:“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长宁郡主眼光极高,连我这般身份的吏部尚书家嫡女都看不上,怎会接纳她。” 温雪杳被她的模样逗笑,“无妨,她愿如何是她的自由,不去在意就是。” 许流双见她笑了,呆呆眨了眨眼,双颊染上红晕,“雪杳姐姐笑了就好,我还担心你因方才的事,介怀不开心呢。” 温雪杳摇了摇头。 她平素与温初云的接触本就不多,若不是想要验证那梦,想必就连最近几次的来往都不会有。 想到方才的事,许流双顿了下,脸上露出真诚的歉意,“雪杳姐姐,方才我母亲做决断的确有些偏颇了,但她本质不坏,你莫要生气,若是有气,朝我撒也行!”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8节 话落,她拉着温雪杳的手,引着她去掐自己的脸,边道:“往常我惹二哥不快了,他便最爱掐我的脸,雪杳姐姐你也试试,保准你身心舒畅。” 温雪杳自然不会真的用力掐她,只虚虚捏了一下,没太用力。 方才心中的愁绪经她这一闹,倒是真的散去不少,“也难怪你兄长喜欢。” 正闲聊着,温雪杳便被许流双不知不觉引到了马场边上。 不知她看到了什么,突然鬼鬼祟祟的朝着温雪杳又是抛媚眼,又是蹭她肩膀。 好半晌,温雪杳才会意,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 正好见到宁珩翻身从马背上跃下,衣袍翻飞,撞上她的视线,温和一笑。 温雪杳脸颊一烫,快速收回视线。 许流双小声,“雪杳姐姐,你脸红了。” 还没等温雪杳出声辩驳,一道突然闯入的声线就打断了这边融洽的气氛。 “许流双,你们那边有几个人,敢不敢同我们赛一场马球?”说话的是一位身着黑色骑马装,梳着利落朝天髻的少女。 瞧着模样约莫十七八岁,看过来的目光并不友善,却无半分遮掩之意。 在她身后人群中央,立着一华服女子,身材丰腴高挑,一身宝相花并纹红色长裙,腰系玉环绥,春风涤荡,将环佩吹得叮当作响。 面容浓丽,朱红的唇微扬起一抹弧度。随着她朝几人颔首示意的动作,偏侧在右方的坠马髻上,发髻底部相缀的上百个接连串起的金色宝相花网与挂在上面的铃式空脚簌簌摇摆闪烁,将她本就艳丽的相貌更衬出几分妩媚风味来。 许流双没应,侧身同温雪杳讲:“那群贵女中间的华衣女子便是长宁郡主,如今定北王的掌上明珠,赵妩。” 说完,她眼尖的注意到对面人群后隐着的人,忍不住嘀咕道:“雪杳姐姐,你那庶妹竟还真在那群贵女中。” 温雪杳从赵妩身上收回视线,对许流双的发现倒没有感到意外。 见许流双半天不回话,还有功夫同身边的人闲聊,方才问话的女子登时便拉下脸来,“许流双,我邀你们同我比赛是看得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流双啧了声,这次松开了挽着温雪杳的手,“这位说话暴躁的,便是最喜欢追着赵妩的高嘉月了。”话落,她几步走上前,秀眉飞扬,“比就比,高嘉月,几日不见,怎得你这脾气是越发暴躁了呢?” 她朝着高嘉月身后扫了眼,意味深长道:“长宁郡主看起来并不像是要下场打马球的样子,你确定凭你的雕虫小技,能赢得了我?” 高嘉月浑不在意的笑了声,“郡主今日的确不上场,不过我们这边还有位温四小姐,她马球打得极好,就是不知你那边有何人了?” 说完,她的目光若所指的看向温雪杳,扬声道:“既然温四小姐的马球打得不错,想必温三小姐应当是更胜一筹了,不若你们那边便带她一同上场?” 先前许流双的确有意邀温雪杳一起玩儿,但那可与眼下高嘉月明晃晃的不怀好意不一样。 是以,她下意识便想替温雪杳拒绝。 但温雪杳不知道怎得,竟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许流双不解的回头,与此同时,远处响起高嘉月拍手叫好的声音:“温三小姐的马奴将马都牵来了,想必是已经准备好了。刚好,贵妃娘娘方才赏了彩头,便是待会儿我们各凭本事,赢者得赏 。” 到此为止,梦中的事都在一一应验,虽细枝末节上发生了微小变化,但还是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 接下来就是她骑虎难下,不得不应下比赛,却在赛场上因马儿受惊,从马上坠下摔伤。 最终,是元烨奔向她,替她挡下险些要射在她身上的横箭。 梦中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温雪杳身子一颤,后退半步才重新站稳。 不行。 她不能一边惧怕着梦境中的一切,又一边陷入梦魇不敢做出改变。 余生还长,一味躲避又如何能躲得掉? 既然不想要那梦中的结局,便该大胆做出改变! 想明白后,温雪杳用力攥紧手心。 迎着耀眼的微光,少女坚定的扬起脸颊,嘴角的笑意舒展,“比就比!” 下定决心与梦境对弈,那就从主动上场,赢下那支鎏金钗开始。 元烨看着太阳下,同样好似发光的少女,拉着缰绳的手不断收紧。 他十分自然地将手中的缰绳递过去,唤了声“小姐。” 温雪杳却没有接过。 想到梦境中独独受惊的她的马匹,转开视线。 一种本能的抗拒,从血液中散发出来。 就算不确定马匹受惊是意外还是人为,她都不想再骑这匹马。 眼见两队人已经纷纷上马准备好,只温雪杳迟迟不见动静,有人不满嘀咕她是不是怕了。 元烨察觉她的抗拒,眉头轻皱,“小姐,怎么了?” 少女唇角紧绷,眼微垂着,并没有看他。 元烨追随在她身后快两年,对她的情绪变化再了解不过。 他不知道是不是她察觉了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该,因为此前温雪杳从没发现过。 于是他压低声音,温声哄道:“小姐,既已答应了,此时便不好再反悔。” “我不是想反悔。”温雪杳摇了摇头,心中似有风雪在叫嚣。 她不愿再看元烨,转过头,就对上一双温柔的眸子。 那人似乎并未预料到她会回眸,却也未曾躲避偏移,而是迎上她的目光,露出浅笑。 就像一直默默守在她身后似的。 或许是对方眼里流露出的温和纵容带给她无限力量,竟让她破天荒敢白日生出妄念。 连温雪杳自己都被这大胆想法震惊得笑出声。 那人可是宁珩。 但是。 太温柔了。 琥珀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表情。 像是受到某种蛊惑,也或许是那双眼睛流露出的温和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勇气。 温雪杳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宁珩手心。 问出那句:“宁世子,我可以借你的马一骑么?” 沉默片刻。 耳边连风都是静的。 他似乎对她的话毫无预料,手指不觉收紧。 绕着缰绳的那只手,清瘦的指骨上套着一枚奶白色的玉扳指。 一时竟教人分不清,究竟是那玉更白,还是肤色更白。 须臾,他很轻地笑了下,一步步走上前。 那一瞬间,温雪杳只觉得眼前一切都失去颜色,漫天苍白中,只有宁珩的身影是温暖的彩色。 他捧起温雪杳的手,将缰绳缓缓放入她的掌心。 才道:“有何不可?” 第7章 马场 在等待宁珩答案的瞬间,温雪杳心里闪过千百次后悔。 怎能如此放肆大胆的问出这样的话,是因为今日宁珩帮她说话,才给了她这样的底气么? 所以,当她听到对方欣然同意的回答后,竟一时呆愣在原地。 温雪杳接过宁珩递来的缰绳,两人指尖相触,一碰即离,快到她甚至来不及紧张,那暖暖的温度便散开了。 她笑了下,以掩饰内心的慌乱,佯装平静道:“谢谢。” 那样轻柔的话音,几乎吹散在风里,可宁珩还是捕捉到了。 他扬起唇角,话音温和,“不必客气。” 温雪杳受他惬意的笑容感染,心情逐渐放松下来,虚虚朝他颔首示意,便打算上马。 宁珩的马同他的主人一般温润柔和,任温雪杳牵着,一副顺从的模样。 可待真要上马时,温雪杳却发现宁珩的马,比之她的,有些过高大了。 她面露迟疑,身后的元烨已从面前两人方才的对话中回过神来。他将手中的缰绳递给另一位马奴,便想上前助温雪杳上马。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以前每一次,也的确是由他来做的。 可这一次,却有人先他一步,靠近那满脸为难的少女。 “遥遥很乖,别怕。” 温和的话音让温雪杳一阵晃神,待反应过来时,已被宁珩扶着跃上马背。 温雪杳双颊一烫。 虽她们仍是未婚夫妻的身份,但大庭广众之下唤她“杳杳”也委实太过亲密了些。 她学着宁珩的动作顺了顺马鬓的长毛,几乎不敢抬眼看他,只想引着马离开此处。 却听耳边又想起一声浅笑,“看起来遥遥似乎很喜欢温小姐。” 温雪杳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对方口中的那声“遥遥”并不是唤她。 她的脸烫得厉害,又怕宁珩发现她方才的自作多情,忙故作轻松的接话,“它的确很温顺乖巧。” 宁珩含笑嗯了声,“希望它能带给温小姐好运,助你赢得比赛。” 等温雪杳骑着马离开很远,脸上热意才退却。 今日比的是双人单球门赛,场上只有一门,任一球队将球击打入网则算作一筹。一炷香后,分高队胜出。 锣声响起,温雪杳一手执球杖,一手握缰绳,柳腰弯折,纵马向前奔去。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9节 这架势瞧得一旁的温初云一愣,与她同行的高嘉月也不满问出声,“温初云,你方才不是说你嫡姐马术不堪么,怎我瞧得她似乎并不差?” 温初云心里同样也很慌。 她之所以敢自荐上场,并怂恿高嘉月逼温雪杳上场,就是因为吃准了她不善骑射,更别说打马球这种对骑术要求本就更高的比赛。 可看对方此刻从容的模样,哪像是不擅长? 难道她被元烨骗了?亦或是......元烨同样也是在利用她? 就在温初云走神的功夫,温雪杳与许流双二人配合,已经率先拿下一筹。 高嘉月当场翻脸,扬声吼了温初云一嗓子,后者不敢再怠慢,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 好在她马球打得的确不差,连入两球,总算追了上来。 两队一来一回,温初云哪还看不出,温雪杳压根儿不比她差。意识到或是温雪杳假意藏拙,又联合元烨一同诓骗她,温初云当即有了怒意,打起球来像是要同人拼命一般。 以至于后半场比赛,连先前斗鸡一般的许流双都有些发憷,她趁着空隙同温雪杳道:“雪杳姐姐,你这庶妹莫不是疯了不成,不过一场比赛,她像是不要命似的。” 温雪杳也意外,但她来不及细想,只能劝道:“我们尽量避开,莫要同她们二人纠缠就是。” “这不要命的打法,我是真有些怕了,只是可惜咱们若是避下去,怕是要输。” “你介意么?”温雪杳看她一眼,“若是你很想要那鎏金钗,我们也放手一搏就是。” 许流双余光看了眼几乎可称作“面露凶光”的温初云,脖子一缩,摇头道:“还是不必了。” 倒不是两人没有竞赛精神,而是温初云的模样实在太过骇人。 许是她先前因寿礼一事已经损了名声,所以才更看重这次比赛的结果,孤注一掷只想赢,行状已有些癫魔。 几次为了进球,人都险些坠下马,更是好几次挥动球杖时差点儿打到其他几人身上。 对此情形,或也只有与她同队的高嘉月尚且毫无察觉,乐在其中。 高嘉月见一连拿下好几筹,心有炫耀之意看向场外,心思飘走大半。是以,在温初云又一次挥动球杖,致使球杖打上高嘉月身下马腿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惊马嘶鸣。 马身高高仰起,高嘉月惊慌失措,手中缰绳竟脱手。瞬间面色惨白,她下意识加紧马腹,却因此让马儿更加紧张,如离弦之箭一般疾速冲出去。 温雪杳离高嘉月最近,她忙丢掉手中球杖,快马加鞭追上高嘉月,俯身想牵住对方掉落的缰绳。 谁知高嘉月太过紧张,完全乱了思绪,见有人靠近便不管不顾的去抓对方的手。 温雪杳被拽了个踉跄,险些因两匹马不同的节奏被颠簸晃下马。还是她及时反应,勒紧缰绳才稳住身形。 “高嘉月,松手!”温雪杳厉声道。 可高嘉月哪能听得进去,在她面前,温雪杳就像是救命稻草,她只想不顾一切的抓住她。 若换了男子,或能单臂抱住高嘉月,但对于身材娇小的温雪杳而言,此时能在高嘉月不配合的“捣乱”下保住自己就不错,更别说在去救她。 两人一阵纠缠,等温雪杳终于得以解脱后,她看着远处赶来的侍卫,没再动帮忙的心思。 她还没有良善到要将自己搭进去,由于对方的不配合,显然将帮她稳住马的难度陡然提高了好几度。 她没必要这么做。 可高嘉月却没肯放过温雪杳,眼见她收手,竟朝着她扑过去想要将她拽住。 而两人谁都没注意,两匹马已在不知不觉中奔出场外,此时正迎面朝着贵妃所在的坐席奔去。 温雪杳被高嘉月拖下马,坠马的瞬间,她脑袋里不可抑制地浮现梦中的场景。 就算她换了马,且那受惊的马儿不是她身下那匹,可那梦中的场景,竟也出奇的对上了。 她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出神的看向周围。 这一次,在现实中,总算明白了那飞来的横箭是为因何朝着她落下。 原是贵妃身边的侍卫见惊马将要冲撞贵妃,便拿了箭想要射杀,而其中刚好有人趁乱想对温雪杳动手。 箭矢长啸,破空落下。 温雪杳没有像梦中那样慌乱地闭上眼,而是一眨不眨盯着前方,正因如此,也就注意到,似有什么在须臾间猛地撞上那刺向她的长箭。 硬生生将那长箭撞得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接着,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如梦中如出一辙,是元烨以身帮她挡下那致命一箭。 可梦中慌乱,此时的温雪杳却看得清楚,其实方才就算没有元烨,那箭也不会落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落在掉在她胸口,碎成两半的玉扳指上。 似有什么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只在短短瞬息间。 好在宁珩的马极温顺,又像是通晓人性。在温雪杳受连累,被高嘉月拽着快坠下马时,它就已经自发放慢脚步,直到最后温雪杳坠马,遥遥几乎就是停在原地的状态。 是以,其实只有高嘉月受伤惨重,因为紧拽着温雪杳不肯放手,而被拖拽了一段路。 春衫薄,高嘉月两臂衣裳都被磨透,露出淌血的小臂来。 她人更是吓得昏迷不醒。 而这还不是最惨的。 几步开外,高嘉月的马侧翻瘫倒在地,它的身上几处关键命门,长剑刺破马皮,血流如注。 温雪杳愣愣收回视线,就听两道声音,交织在她耳边响起。 一道来自面前草地上。 一道来自身后。 温雪杳感觉有人扶起了她,她茫然的偏头,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侍女在俯身查看她的伤势。 耳边人声嘈杂,已将刚才两道唤她的声音淹没。 但这并不妨碍在她愣神地环顾四周时,辨认出其中一道声音来自于此刻正一脸凝肃,朝她走来的宁珩。 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脸上,明明逆着光,温雪杳却惊讶于自己竟能辨认出对方脸上,慌乱的神情。 她愣愣站了会。似乎是看她并无大碍,身边的丫环侍卫已经转身向更严重的高嘉月而去。 然后,她听到有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 宁珩似乎也听到了,于是走近的动作一顿,目光下移,看向草地。 温雪杳的目光也随之偏转下沉。 那仰头看向她的目光,哪有半分平日的隐忍,直白露骨的,全是贪恋与爱慕。 几乎不用他说,温雪杳就能从他渴望的眼神中读出两个字,“过来”。 元烨重重喘息着,倒在地上的身躯甚至因疼痛而开始微微颤栗痉挛。 在他肩膀上,一支锋利的箭矢横贯整个肩胛骨。 黑红的血液早已将身下嫩青色的草地都染成一片鲜红。 “小姐。”元烨声不成调,“好疼。” 温雪杳看着,眼眶逐渐酸涩。 在她驻目盯他看的那片刻,脑海中已经无数次飞速闪过梦中他奄奄一息时,对她吐露的爱慕之言。 那凄惨、令人动容的模样,就犹如此刻。 与梦境,分毫不差。 温雪杳听自己轻轻叹了一声。 胸腔中似有什么轰然倒塌。 然后,逆光的少女转身迎上似火的骄阳。 颤抖地伸出指尖,低低唤了声。 ——“宁珩。” 第8章 梦醒 温雪杳视线内,是宁珩上下滚动的喉结,皮肤冷白,下颌有一颗不太明显的浅褐色小痣。 随着头顶隐约落下一声轻笑后,一双骨节分明的宽厚手掌映入眼帘。 “别怕。” 她受到蛊惑般,将手放上去。下一秒,手心传来的力道将她往前一带。 而外人看来,就像是温雪杳主动扑进宁珩怀里。 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宁珩眉梢微扬。 “介不介意我再帮你检查一下伤势?”宁珩的视线落在她方才走路有些别扭的右脚上。 温雪杳皱了下眉,还未开口,对方就像是猜中她的心思,“并不麻烦,只是简单的帮你看一下,若是真伤到骨头,还得需告知大夫及时处理,否则落下病根才是麻烦。” 温雪杳看了眼周围,大家都在忙着查看高嘉月的情况,也没有人注意她,于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宁珩曲膝蹲下,从温雪杳的角度,能看到他曲项露出的脖颈,弧度优美,肩膀宽厚沉稳,再往下是一双如玉雕似的修长五指。 此时那双手,正不断向自己靠近,她瞬间想起方才两人指尖相印时的触感,干燥、温暖、有力。 温雪杳捏紧了手心。 宁珩的手掌隔着她小腿一寸的位置停下,淡淡询问:“可以么?” 仿佛只要她一声拒绝,他便会随时停下,丝毫不会让人往逾举、旖旎的方向想。 温雪杳嗯了声。 下一秒,脚腕与小腿衔接的部位隔着柔滑的面料被包裹起来。 她头皮发麻,酸疼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宁珩闻声立即收手,皱眉仰头,神色严肃道:“扭伤了。”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0节 说完,他站起身来,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目光再次看向温雪杳。 察觉到她的紧张,宁珩叹了口气,温声同她商量:“让小暑和许家小姐扶你下去可以么?” 温雪杳点了点头。 宁珩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宁十一将围在高嘉月身边的许流双叫过来,温雪杳正被两人扶着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道奄奄一息的男音。 宁珩掀了下眼皮,不动声色将目光落在温雪杳的脸上。 “小姐......” 那声音虚弱,但不影响它清晰钻入在场几人的耳蜗。 小暑有些紧张的看了眼自家小姐,像是生怕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雪杳姐姐,那好像是你身边的小厮。”许流双提醒。 温雪杳身形微僵。 倒在草地上的少年胸口早已被染红,此刻正大口大口喘着气,目光充满希冀与眷恋的看向温雪杳所在的方向。 上扬的桃花眼似藏了百般柔情和千言万语,饶是许流双仅仅看了一眼,都被那双眸子里流露出的汹涌情谊吓到。 她似想起最近上京城中有关相府嫡女与一个马奴的流言,思及此,忍不住偷偷觑了一旁的宁珩一眼。 后者眼眸微垂,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就在各怀心思的几人驻足的功夫,声音再度响起,比上一次更虚弱几分。 “小姐,阿元好痛,奴是不是就要死了。” 温雪杳沉默着没动。 “小姐,阿元还有些话想同小姐说......小姐可不可以回头看看奴,就当可怜可怜奴,听奴说完最后几句话好么?” 温雪杳被勾起回忆。 回忆与梦境交织缠绕,最终将彼此撕了个粉碎。 她突然挣开小暑和许流双,用力按了按有些发酸的眼角。 正欲转身之时,手腕被人攥住。 宁珩平静地凝视她,淡声道:“温小姐,若是实在疼痛难行,在下也可以抱你到马车上。事出有因,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温雪杳掰开他的手,摇了摇头。 宁珩一眨不眨地注视她,须臾,松开手。 她本来想解释一句她之所以还不能走是想同元烨说清楚,但又一想,有谁会在意。 所以,何必说予旁人听? 这只是她一个人与过去的断舍离,是她一个人的挣扎与清醒。 温雪杳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并没有往回走,而是停在原地。 隔着很远,居高临下地望向元烨,“元烨,如果你还想活着,便不应该求我听你说什么,而是该求求那群围着高小姐的大夫,让他们也救救你。” 元烨愣住,似是不敢相信方才听到了什么。 沉默片刻,他的脸上再度浮现直白露骨的表情,只是这次的表情中隐含几分纠结。 他的余光看向温雪杳身后早已转身离开的宁珩,凄然扯了扯唇角,“元烨明白了,小姐,是奴让你为难了。” 为难么? 温雪杳想,他让她为难的何止这片刻。 早在她向他袒露心意时。 她提出向宁府退婚时、她与温相抗衡时、她几次在他的若即若离中惴惴不安时,他怎么不说,是他让她为难了? 温雪杳轻笑了下,“既然你知道,以后便莫要再做任何让我感到为难的事。” “小姐,你这是何意?”元烨颤声,似有预感般,眼眶瞬间猩红。 高嘉月被众人簇拥着抬离马场,四周回归空旷,这才有人发现一直被忽视的元烨。 就如温雪杳所想,纵是她不管,白家的人也不会任元烨惨死在马场之上。 因为他虽然只是一个下人,在旁人眼中却也是相府的下人。经此一日后,更是相府嫡女的救命恩人。 眼见有小厮要将自己抬走,元烨不管不顾地挥开那人,执拗地看向温雪杳,“小姐,可是奴今日做错了什么?” 他再看向温雪杳时,眼里只有脆弱,丝毫不见方才的狠戾。 “也罢。”温雪杳叹了口气,没再看元烨,而是朝着方才的小厮道:“麻烦你先将他安置下去,待会儿我会命人找大夫来给他瞧。” 马场上仅有的大夫此时都忙着去照看高家小姐了,以元烨的身份,自然要等在后头。 若要即时医治,还得温雪杳派人去离此地最近的医馆请大夫。 说完,温雪杳又从怀中掏出什么递向小暑,“给他。” 那薄薄一张,正是温雪杳提前带在身上的,元烨的卖身契。 然后她淡淡看向元烨,再无多余的情绪,“元烨,温雪杳谢你今日的救命之恩,此物你收好,待你看后便会明白。” “相府距离此地尚且有段距离,倒是马场外不远有温家一处庄子,那里清净,正适合养伤。我会从府上拨些小厮过去照看你,你便在那里好生修养罢。” 元烨呼吸一乱,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待意识到那是何物,脑袋突然一阵眩晕。 一时间,他竟分不胸口贯穿的剧痛,究竟是因为什么? 是因利箭么? 昏迷前,他看到温雪杳转身,是他从未见过的坚定与冷漠。 究竟是哪一步错了? 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他努力去回想,然而在他沉沉的闭上双眼后,脑中能想到的,竟然只有温雪杳单纯的笑。 那年江南,泛舟湖上,少女笑意含蓄,同他说,阿元,我似乎有些喜欢你了。 后来回到上京,菩提树下,她看他的目光认真且虔诚,她说,元烨,我退婚后,我们回江南可好? 她分明一直不知疲惫的走向他,一直坚定不移的选择他。为何这次,离开的背影却没有一丝留恋? 元烨坠入梦中。 梦境中,他以身挡箭,温雪杳不顾一切扑向他,不顾众人匪夷的目光紧紧握住他的手。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唤着他的名字:“元烨......元烨......” 不多时,画面陡然一转。 冰天雪地里,温雪杳被人丢进一座破庙,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狠狠划向她的脸颊。 “温雪杳!”元烨猛地一震,骤然惊醒。 在对上看向他的目光时,眼神兀地变冷。 面前人影与梦中挥舞匕首的人赫然重合。 元烨阴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 温雪杳本想着将当初替元烨赎身的卖身契归还给他,再安顿在城外的庄子上医治好他,也算在明面上偿还他那日的救命之恩。 可谁知,温初云竟又将人带回了相府,还反咬温雪杳一口,说此时任元烨流落在外不是报恩而是要逼死他。 温雪杳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小暑将一碗冰酪放在温雪杳面前的小几上便开始今日份的喋喋不休。 小暑唠叨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自四月从那马会上回来,一直到如今两个月过去,小暑的抱怨就没停过。尤其是最近温雪杳的腿伤养好,小暑更是恢复到从前无话不吐的模样。 而整日被小暑挂在嘴上奚落的人,自然就是在她眼中“赖”在府上不肯走的元烨,以及造成眼前局面的温初云。 “这全上京的好人可都让四小姐一人做了。”小暑哼道:“她既如此有善心,为何不从一开始便将元烨领到她院子去?” 温雪杳笑着应和点头,“还有呢?” “还有那元烨!”小暑更气,“从前他只是惹人嫌,尚且算是有脸有皮,如今这算怎么回事?明明小姐已经将卖身契都给了他,他怎好意思一直在咱们府上赖着。” 自那日马场回来,虽都在一个府上,但温雪杳却是一次都未去看过他,也没同任何人提过一句。 她捏着扳指套在自己的拇指上转,目光落在足尖。 “那他的伤势如何了?”这是她回府后第一次问及元烨。 小暑一惊,不免警惕起来,暗道是不是最近说得太多,勾起了小姐的回忆? 思及此,掌心打了下嘴唇,小暑道:“小姐,我不提了......” 温雪杳被她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你这般慌张是做什么,我不过问问你他好了没,若是好了,便没有再待在相府不走的理由,就找了人劝他速速离去。” “小姐,你竟是这样想的?”小暑微启唇。 “不然呢?”温雪杳觉得好笑。 小暑缓了口气,正要风风火火出去,又被温雪杳拦下。 “不急于一时,今日还有旁的事要做。”温雪杳起身,连着修养两个月,她几乎连房门都未踏出过,此时站在院中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又转了转套在指尖的玉扳指。 这扳指正是当日马场上掉落碎裂在她身上那枚,后来她命小暑送出去让能工巧匠进行了修复,若不细瞧,丝毫看不出断裂的痕迹。 温雪杳眨眼示意小暑,“备马车,今日出门。” 六月,连池塘里的水都似要蒸腾地冒出热气,这么大的太阳,小姐不在屋里好生避暑,这脚上伤势才好,是要去何处? 小暑心中不解,但还是传命备好了马车。 一主一仆相继穿过垂花门,小暑防贼似的防着温雪杳,将她挤向靠近影壁的另一边,生怕她往身后倒座房多看一眼似的。 同时还不忘用话头岔开她的思绪,“对了,小姐,我们要去哪里?” 其实温雪杳的心思根本不似小暑所想。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1节 她轻松跨过大门,“宁国公府。” 待两人走后,倒座房的房门打开,露出一张阴翳苍白的面容。 他对着藏在阴影中的人冷笑复述道:“小姐说,她今日要去何处?” 暗卫战战兢兢回道:“主子,三小姐说要去宁国公府。” 话落,少年手中的瓷碗猛地砸在地上,盛满的汤药撒了一地,混合泥土,瞬间就变得脏污不堪。 “你方才看到了么?” “我听到小姐的声音便一刻不敢惫怠起身迎出来,可她方才经过时......” “是不是,连一眼都不曾往我这里看?” 第9章 谢礼 宁十一一路快步穿过游廊直抵书房,他抬手叩响屋门,待得里头人应声后,才推门而入。 宁珩抬眸,情绪寡淡地撩他一眼,瞧着那张喜形于色的脸,淡声道:“怎么了?” 宁十一还没等喘匀气,便急不可耐回道:“温三小姐今日出门了。” 闻言,执笔的青年也只是稍顿,浅笑问道:“那又如何?” 宁十一忍住腹诽,目光落在宁珩身上。 虽衣着简单,只披了件素白的袍子,但丝毫不影响他面容的精致无双。 只是如今那张脸上的神情,看着太过浅薄冷淡。 宁十一复又补充道:“听温府车夫说,是朝着咱们宁国公府来的。” 话落,那埋首作画的人果然猛地抬头。 宁十一憋住笑。 就见宁珩愣在原地几息,然后将手中的笔杆缓缓放在一旁笔架上,淡然起身往外走。 若不是他步履匆匆,宁十一险些都要信了他一点儿不在意。 “世子这是要去哪里?”前面可不是通往堂厅的路。 “回屋。” 宁十一:“?” **** “兄长今日的确休沐,不过他自晨起便待在书房内,寻常这般情况,他是不喜外人打扰的。”宁宝珠正替宁珩解释他迟迟不见露面的原因,下一秒,就听院中传来声响。 紧接着,一道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坐在堂厅正在喝茶的两人不约而同抬眼,就看到宁珩正不疾不徐,浅笑着走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绣竹纹的水青色长袍,腰间挂着玉佩,行走时折射出粼粼水光。如玉的脸上无一处不精致,温雪杳不经偷偷多打量了两眼,心里忍不住琢磨,那看似比女子还细嫩几分的皮肤,莫不是也擦了粉,才有这种雾面柔滑的效果? 他好像十分清楚自己生得好看一样。 若不是温雪杳清楚宁珩性子清冷寡淡,绝不是有意卖弄姿色的人,她险些要怀疑每次见到的他是不是都精心将自己打扮过。 温雪杳回神,想到自己这趟的来意,连忙起身相迎,规矩行了一礼,“宁世子。” “不必多礼。”宁珩虚虚扶她一把,温和笑道:“今日出门,可是腿好些了?” 温雪杳点头,“好全了,还劳烦宁世子和宁姐姐挂念。” 宁珩几步在温雪杳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很快便有丫环奉上茶水,他端起来浅浅抿了一口,才状似随意用余光瞥向一旁的宁宝珠道:“妹妹今日不是说有李家小姐约了你去游湖?” 宁宝珠正看戏看得起劲,陡然听自己被提到,下意识接话,“李家小姐何时约我去游湖了?” 她的目光撞上浅笑着看过来的那双温润双眸,嘴皮子一僵,忙补充道:“对了,可不就是昨日才约了我,我怎么就给忘了。” 宁宝珠讪讪一笑,作势起身,“还好兄长提醒,若不是,我险些就要误了时辰!”说完,她略带歉意的看向一旁乖巧端坐着的温雪杳,“实在不好意思了雪杳妹妹,今日我便无法招待你了......” “无妨。”温雪杳笑着回,“还是约定要紧。” 宁宝珠配合点头,目光看向自家兄长,“的确是约定要紧些,那你今日有何事来找我兄长,便同他直接说就是。” 温雪杳稍愣,小声应了句“好”。 等宁宝珠领着丫环离开,宁珩又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才看向一旁安静等着的温雪杳,温声问道:“方才宝珠说你今日是来寻我的,是有何事?” 温雪杳小幅度点了点头,双颊浮上红晕,才小心翼翼将一块包着什么东西的帕子让小暑递给宁珩。 “若雪杳没记错,这枚扳指应是宁世子在马场那日,戴在手上的。” 修长的指拨开淡粉色的帕子,露出里面奶白色的玉扳指。宁珩拿起,用指腹细细摩擦一圈,方才浅笑着抬头。 他目光沉静,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温雪杳,却又没有急着说话,从始至终都只是含笑看她,似乎是想听她欲要说些什么。 温雪杳想了想,将先前打好的腹稿在脑海里又顺了一遍,才缓缓道:“那日宁世子将马借给我时,我便注意到你似乎戴了这样一枚玉扳指,后来我同高家小姐坠马,有箭射偏,险些落在我身上,便是这枚扳指将那飞箭打偏。” “所以,与其说是相府原来的下人救了我,倒不如说是这枚扳指的主人救了我。那日我也留意了一眼,后来宁世子你手上的玉扳指便不见了。” 闻言,宁珩很浅的笑了一下,依旧从容。 “此物的确是宁某的。”宁珩转着手上的玉扳指,将它重新套在自己的指腹上,大小分毫不差。 温雪杳闻言轻轻松出一口气,这才让小暑又将备好的谢礼奉上。 是一套文房四宝,早些年她在江南所得,也是一酷爱字画的老先生所藏。不算贵重,只胜在稀罕雅致。 除此之外还有一份珍贵药材,虽比不上宁府当初送过来的老参,倒也不会差太多。当日宁姐姐没收,她今日上门道谢,便一并带来了。 如玉的指尖在礼盒上轻敲两下,无端就让温雪杳想起那日宁珩替她解围时,将盒子扣起的场景。 耳后又有些发烫。 这礼是不是备少了些? 宁珩往她的方向睨一眼,“这是......谢礼?” 温雪杳还在纠结,迟迟不见宁珩命人收下,开口愈谨慎,“还望宁世子莫要嫌弃。” “或是宁世子不喜欢这些......” “没有。”宁珩勾唇笑了下,“温小姐不必如此紧张,宁某所为并非图回报,只是若温小姐不介意,在下的确有一忙,想请你相帮。” 温雪杳本就觉得今日这礼有些薄了,是以并未多想便应下,“宁世子不妨直说,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尽力相助。” “半月后乃是宁某的生辰,宁某平素不喜交友,是以就连生辰之日或也鲜少有朋友同来庆贺。”说到这里,宁珩稍顿,脸上虽无局促,但隐约闪过一丝落寞。 温雪杳心细,捕捉到他面上一闪而过的情绪,将手中帕子捏得更紧。 就听对方停顿片刻,笑着继续道:“往年我都不愿让家人特意为我操办生辰宴,只是这次舍妹执意,我也实难推拒......”话落,他抬头看向温雪杳。 温雪杳听懂了,其实宁珩便是怕家里人忧心,所以特意请她来撑撑场面。 原来连宁珩这般温润如玉的人,竟也会有这样的烦恼么? 见温雪杳默不吭声,宁珩语气自然,“若是温小姐觉得为难......” 温雪杳一急,忙插话道:“不为难。” 她担心对方误会,又软声解释道:“我只是在想,该备怎样的贺礼好。” 温雪杳性子内敛,本就不太擅长交际,加之上次参加白大娘子的马会险些闹出笑话,她心中难免更多几分谨慎。 宁珩:“温小姐的绣工就很好。” 第10章 兔子 日落前,温雪杳坐宁珩的马车回到温府。 这一路,温雪杳的心情堪称复杂。 谁能想到,宁珩的马车上,竟有一只白白软软的小兔子。 或许是因为温雪杳属兔的原因,她生来便对兔子这种乖巧又毛绒绒的小家伙格外偏爱,几乎是一钻入马车,就被吸引了视线。 可宁珩一个男子也会喜爱兔子么? 温雪杳努力藏住惊讶,几次不住地往那只跳到宁珩怀里的小兔子身上瞟。 似乎是察觉到温雪杳的视线,宁珩主动开口道:“我记得温小姐似乎属兔?” 温雪杳单纯的点点头。 “想不想摸摸它?”宁珩问。 “可以么?”温雪杳小心翼翼询问,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惊喜。 “有何不可?”宁珩浅笑,将缩在他腿上的兔子一手拖起来,放到温雪杳膝头。 手中触感太好,又棉又软。也不知宁珩平日是如何养的,竟这般乖巧。 温雪杳满足地不经意翘起唇角,脸颊两边的梨涡也淡淡显露出来。 倒是让人分不清,究竟是谁更乖巧些。 宁珩弯了眼,眸子平和地注视她,“温小姐喜欢?” 温雪杳点头承认。 宁珩轻笑,“在下也很喜欢。” 温雪杳见他如此直白,稍愣。 就在她顿住的短短瞬间,宁珩脸上的笑意突然凝固,稍稍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道:“温小姐是否觉得宁某这样实有些幼稚?” 温雪杳心里一慌,目光落在他稍显黯然的神色上,急忙道:“我绝无此意!”她急于解释,说起话来反而更温吞,支支吾吾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直将小脸憋得通红,“宁世子如此年纪却依然对小动物心怀喜意,应是颇为和善温柔的人才是,怎会幼稚!” 宁珩仔细看她一眼,不知在想什么。 温雪杳见他默不作声,以为他不信,就差竖起三根指头发誓了,笨拙的重复几遍,“我说的都是真的。”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2节 “宁某‘如此年纪’。”宁珩瞧着她脸上认真的表情,“所以,温小姐是觉得宁某太......老了么?” 温雪杳瞬间睁大眼,“怎么会。” “宁世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雪杳注意到他说这话时颤抖的睫毛,小心翼翼斟酌该如何宽慰对方,生怕再一次触碰到对方脆弱敏感的地方。 想了半天,她干脆以实际说服他,“宁世子当然不老,您比我爹爹要小足足十五岁呢。” 宁珩:“……” 车帘外,突然传来一道笑声。 紧接着,宁十一忍俊不禁的声音响起,“温小姐,温府到了。” 温雪杳正是紧张无措的时候,这一道话音此时传来,在她耳中,就宛如天籁。 她连忙起身道谢,与宁珩作别。 等温雪杳离开,宁珩才不紧不慢看向马车外憋笑的宁十一。 缓缓勾起唇,“宁十一,瞧着你如此高兴,可是我今日交予你的事情都办妥了?” 宁十一脸上笑容一僵,忙低下头,不敢再造次。 “已经找到刘妃曾经留在宫外的势力藏在哪里了。”宁十一猜测,“世子是要在元烨找到刘妃留下的势力前,将其毁去?” 元烨的存在太过碍眼,别说世子本人,就连他都见不得有这样一个可能会威胁到他家世子的人存在。 “不必。”宁珩浅笑道:“不仅不能动这群人,还要将这股势力的消息透露给他。” 宁十一不解,忍不住为宁珩抱不平,“世子,他都敢将算计落在温三小姐身上,怎得还要帮他?” 宁珩抱起温雪杳放在一旁马车坐垫上的兔子,温柔碰了碰它竖起的淡粉色耳朵。 半晌后,温和摇头,“我自然要帮他,若他得了这股势力的消息,便不会再像苍蝇一般在她身边转。” 宁十一稍愣,随即反应过来,但他仍有担忧:“若他不为所动呢?” 宁珩但笑不语。 若那苍蝇不去,他倒是愿意高看他一眼。 **** 温雪杳下马车时,天边最后一缕云霞也隐去,漆黑的暮色爬上枝头。 没走出几步,她就发现远处坠在门边的一束暖黄色的光。 少年一身单薄的夏衫将本就孱弱的身子更衬得摇摇欲坠,那双死死盯着温雪杳的眸子宛若手中灯笼打出的光影般,险些破碎。 “小姐。”元烨哑声唤道。 她果真去了宁国公府,还是从宁珩的马车上下来。 拧着眉头的少女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她行至门前,他哑着嗓子出声,才唤醒她。 琉璃色的眸子微抬,夜色凝固,陷入短暂的寂静中。 但也只有一瞬,温雪杳很快便淡然收回视线,提着衣裙从那双倚靠在门边的破碎光晕旁踏过,再未多看一眼。 元烨的眸子极深,风涌般卷起一阵漩涡。 他只落寞地僵了一息,下一秒,就追上去,扼住头也不回的少女的细瘦手腕。 温雪杳与元烨相识多年,鲜少见他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从他主动伸手的那一刻,她便能深刻地意识到对方此时的崩溃。 温雪杳心中拂过一股涩然的味道,很快又恢复平静。 树荫连月影都遮蔽的无影无踪。 她试了下想挣脱他的桎梏,没成功,反被他圈得更紧。 温雪杳叹息一声,这才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眼眶逐渐泛红。 今日见她从宁珩的马车上下来,他才方知自己多愚蠢,一定是他几次三番故意拿乔拒绝她,才让她冷了心,宁愿靠近旁人。 元烨将温雪杳连日来的冷淡当做女儿家的赌气,只不过这次她恼得厉害了些。 他本来想在马场那日趁机与她表露心意,奈何一切阴差阳错。 不过现在也不迟。 元烨快步走上去,固执地将手中的灯笼塞进温雪杳手心,柔声道:“小姐,奴在门口守了许久,奴很......担心小姐。” 温雪杳略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人。 倒不是因为他的举动而产生了动摇,而是想起从前,心中更觉悲凉。 若换了以前。 若是没有那场梦。 温雪杳断然受不住这样姿态的元烨。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元烨变本加厉,他靠近温雪杳,攥着她的手,不知再度塞进去什么,而后用力合拢。 “小姐,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元烨一双上挑的桃花眼,那一瞬写满深情。 被揉得发皱的纸张边缘依旧锋利又冷硬,硌在柔软的掌心中。 是卖身契。 温雪杳瞬间清醒回神,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冷静道:“不好。” 第11章 流言 元烨长相本就艳丽,久病初愈,面上的苍白丝毫没有影响他的美感,反而脆弱得让人更加想要怜惜。 尤其是他特意勾着一双眸子,若换了心智不定的女子,也许早会被迷惑。 可温雪杳却无比清醒,甚至因为元烨表现出的几分蓄意勾引的意味而感到遍体生寒。 因为她太清楚了,元烨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对她有多深厚的感情,更不是怕与她分离,而是害怕失去温家这股势力。 他的温言软语从来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她也只是被他一次又一次利用的对象,仅此而已。 直到她无用,就会被彻底的抛弃。 她在梦中早看清一切,元烨与之惺惺相惜的,是那个和他有着相同凄惨经历的庶妹。 这一次,无论他再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会再受蒙蔽。 所以,在元烨哭求着能不能不要抛弃他时,温雪杳只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不能”。 元烨眼中的光霎时间碎裂。 他想要更进一步,留住温雪杳,却被后者躲开。 温雪杳不顾他错愕失落的眸子,突然轻声问:“伤好了么?” 元烨一顿,眼中突然再次涌上希冀的光彩,“算是好了,还有些小毛病,但不要紧。” 他以为温雪杳是在关心他。 谁知,下一刻,温雪杳淡淡颔首,冷淡道:“既然好了,那便早些离开温府吧。你已经不再是温家的下人,继续留在这里不合规矩。” “小姐,你还是要赶我走?”元烨的脸瞬间苍白无比,他咬着下唇,死死盯着她。 温雪杳没说话,算是默认。 “若我执意不肯离开呢?” 温雪杳:“那便只有报官了。” 话落,温雪杳转身就走。 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清,元烨才重重地垂下脑袋。 他眼中的震惊被寸寸揉碎,狼狈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狠的情绪。 他想到自从马场回来那日就开始断断续续出现在梦中的场景,最初他还单纯的以为那只是梦,甚至觉得有些片段十分荒谬,诸如他在梦境之中的身份。 他一个从小无父无母,被人丢弃的孤儿,怎么可能是皇子?可随着梦境碎片的增加,他渐渐猜测那些梦境碎片,或许会是真的! 于是他循着梦境中的线索去查,果然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竟真是遗失在外的皇子。 不仅如此,他还得到了一小支潜伏在上京城内,他母妃刘氏留下的暗卫。 种种迹象皆表明,他梦中的碎片场景极大可能具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思及此,元烨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阴冷。 因为他不可抑制地想到梦中的一段与小姐相处的画面。 梦里,温家败落,而他终于恢复皇子的身份。 曾经他需要仰视的小姐却成了“阶下囚”,需要依靠他才能活下去。 她是那样的楚楚可怜,无枝可依。 想到这里,元烨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既然她高不可攀,那就让她狠狠摔入泥潭。 她再不会有抛弃他的机会。 元烨一路想着,时而低笑、时而皱眉。 直到满脸阴晴不定地回到住处,甫一开门,隐在暗处的暗卫突然现身,半跪在他身前。 眼前的暗卫就是他依据梦境找到的,藏在上京城中的母族旧部中的一员。 只不过这股力量在他看来还是他微弱,远不足矣支撑他光明正大的恢复身份。 他还需要找到母妃留下的那支有精锐势力的旧部,才不至于在他认祖归宗前就被虎视眈眈的仇人再一次谋杀。 “不是说让你不要轻易来寻我么?”若小姐发现,恐更不会留他。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3节 暗卫一惊,忙将身子伏得更低,“主子,今日是有要事禀报。” 元烨皱眉道:“何事?” “另一支旧部有消息了。” “当真?”元烨一惊,面露喜色道:“他们现在何处?” 这些日子他一直对母妃留下的另一队势力耿耿于怀,可无奈他现在的能力有限,一时半会儿根本寻不到线索。 而那梦境也总是碎片,每次都梦不到关键。 他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一把抓起半跪在地上的暗卫,直勾勾盯着他,重复道:“快说,他们现在何处!” “就在北城。” “北城......”元烨眉头重重凝起,“确定消息是真的?” “不会有误。”见元烨迟迟不下决断,暗卫不解道:“主子是在犹豫什么?” 北城是刘妃的家乡,距离上京城足有月余的路程,若另一支旧部藏在那里,倒也情有可原。 元烨不是怀疑这消息的真假,只是在迟疑,若此时离开,小姐那边会不会生出变故? 只是这样的想法并没有在他脑海中停留太久,他很快便想明白,温雪杳心中只有他一人,就算她今日与宁珩走得近了些,也只是因为那一纸婚约。 她不会对宁珩动心。 而且,只要他得到那股势力,便不愁恢复身份。 届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包括小姐。 **** “小姐,元烨走了。”小暑手中捏着一封信,有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温雪杳的表情。 温雪杳脸上只有意外和惊讶,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多余的情绪。 瞧元烨昨日那模样,她还以为以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会纠缠一段时间。 今日一早便走了,这倒令她始料未及。 温雪杳猜不透原因,索性也不去琢磨,淡淡点了点头,“走了便好,那就将倒座房收拾出来罢。” “那他留下的东西呢?”小暑问。 “能用的便分给府中其它下人,若不能用的便烧了吧。” 闻言,小暑将一直攥在手中的信递过去,“他还留了一封信。” 温雪杳眼皮颤了下。 小暑问:“小姐,可要看看?” 温雪杳摇头,“不必了,也一同烧了罢。”左右都是过去之人,且以后她再不会与其扯上关系,这信不看也罢。 人总要向前看才对。 转眼间,两日过去,元烨曾待过的痕迹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盛夏时节,天气愈发烦闷,温雪杳虽平素不喜欢过于张扬高调,一般的小磨小难都是能忍则忍,可唯独在一件事上,吃不得半点苦。 她怕热。 然而盛夏的冰却是金贵之物,虽相府不缺这方面的用度,可那点儿份例完全消解不了缠人的热意。 她只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能睡在石床上,周围垒满冰堆,再喝上冰饮。 无奈兄长离家时对她下了死命令,不许她贪睡石床。 此刻,温雪杳摇着扇子,喝着冰酪,却忍不住开始想,若温府也搭建一处冰窖就好了。 只可惜,上京城有冰窖的富贵人家寥寥无几。 她叹了口气,突然有些羡慕宁姐姐。 因为她曾偶然听对方提起,宁世子曾斥重金在宁国公府搭建了一座冰窖,足够一家人子人进去避暑,美得就像宫殿似的。 这样想着,温雪杳倒是对几日后宁世子的生辰愈发期待起来。 她想瞧瞧,那冰窖是不是当真如宁姐姐所说的那般好。 温雪杳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扇子,突然珠帘一响,小暑满头大汗地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 温雪杳摇扇的动作一滞,“怎么了?” 乖巧的面上露出几分茫然,她将扇面对准小暑,重新开始轻轻摇晃,“你别急,慢慢说。” “不知为何,小姐与元烨的消息又传得满城风雨。” 前段时间,小姐移情别恋马奴的事原本已经平息,如今却不知为何又一次传的沸沸扬扬。 小暑简直急死了。 谁知,听到原因,温雪杳脸上的表情却冷静下来。 “原来是这事儿啊......”温雪杳轻声嘀咕。 温雪杳对此不大介怀,因为她早已决定,等退了与宁珩的婚约后索性出家当姑子。 唯一有些无法不在意的,就是可能因她的名声不好,或许会连累了宁世子。 第12章 佳婿 “一夜之间,小姐与元烨的事不知怎的就传的满城皆知。”小暑委屈巴巴地偷偷抹了把泪,“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活像他们一个个都长在咱们相府,亲眼瞧见似的。可大多分明是他们添油加醋,以讹传讹!” 温雪杳见小暑急的鼻涕眼泪混作一团,软声将人叫到跟前,“莫要哭了,任他们说就是,当初我同父亲提起要与宁家退婚时,就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日,我早做好了接受旁人议论的准备。” 小暑闻言更是替她感到委屈,“小姐,你付出如此多,可那元烨心却是个冷的,他与四小姐......” 温雪杳小幅度摇了摇头,拦下她未尽的话,“此事勿要再提,至于说他们今后如何,也与咱们院子无关。” “那外面的流言可如何是好?” 上京城虽民风开放,但哪家贵女也不想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且说到底,发生这样的事即使不至于被人口诛笔伐,可终究会影响到未出阁女子的名声。 温雪杳虽然不急,但她不愿因自己的事累及旁人名声。 思来想去,也只有尽早与宁世子退婚这一条路。等退婚之后,他自然不会再受她牵连,然而眼下更为紧要的是,她需得先同宁世子将此事解释清楚。 不过想必若她提出退婚,宁世子应当会欣然答应,毕竟这桩婚约当初就不是两人情投意合的产物,而是出于官家御赐。 说白了,也就是两人并无感情。 所以,届时她只需将想法同他说清楚,再备上一份体面的礼以表歉意,再由温相出面同官家说将二人婚约作罢,这件事便也能善终。 不过,比起温雪杳的淡然冷静,旁人却不能如此淡定。 譬如说小暑。 也譬如说温相。 这几日消息一出,便将他急的晕头转向。 若说上次两人的流言只是稍稍在上京城内惊起水花,这次便是直接掀起巨浪!险些将官家都惊动了。 一连几日,他都提心吊胆,生怕宁家直接上门退婚。 这事儿追根到底,终是他闺女儿理亏在前,若宁家真要退婚,闹到官家面前,想必他也难保住桩婚事。 而且对方还是宁珩,若换了旁人,以他的官威,倒不是不能逼对方将女儿娶回家好生供着。 思及此,温相一顿。 对了。 就算宁珩不愿娶雪杳,他又不是不能再另觅佳婿。 温相想,与其等宁家来退婚,倒不如他先替女儿寻摸别的夫婿人选,到时候再主动与宁家把婚退去,也不会太损颜面。 如此想着,温相立即在脑中做出盘算,不多时就想到几个年轻有为的佳婿人选。 **** 因着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上京城中小姐们的聚会游玩都刻意避开了温雪杳。 她难得安静了几日,也乐得清闲。 谁料从昨天起,突然断掉的帖子又扎堆地往相府送,其热切与频繁程度,比往日更甚。 今日小暑又捧了一堆帖子,温雪杳心有狐疑,便随手翻看几眼。 这一瞧,就被她看出端倪。 那些今日给她下帖子的小姐,无一不是出自温相下属或者学生家。 温雪杳正一脸无奈地命小暑将帖子收起来,门外的丫环就探头道:“小姐,老爷来了。” 温雪杳笑了下,这人可真不能随意念叨。 小暑听到门外丫环的传唤,也没着急走,捧着一摞请帖站在原地,犹豫道:“小姐,那这些......” “也罢,你便先等等。”温雪杳摆手,温相此时来,无非是问她为何不去赴这些天给她下拜帖的官家小姐的约。 与其让温相整日替她操心,倒不如她今日直接说清楚。 温雪杳放下手中的扇子,迎到门前。 远远地,就朝着来人唤了句“父亲”。 温相随之加快脚步,“外面天热,快回屋里去。” 温雪杳笑着点头,让小暑添了一碗冰饮。 温相坐定,饮了几口,身上热意消减,温雪杳才浅笑着看他,“父亲今日来,可是要劝女儿多赴会,外出散散心?” 温相稍顿,猜测温雪杳估计瞧出些什么,也就未藏着掖着。 和声劝道:“如今你既想通了,与那......与那人做了了断,便也该往前看。”提起元烨,他心中仍然有气。虽不知女儿为何突然想通,与那马奴一刀两断,不过终归是大好事一件! “还有,这些日子外面的风言风语你莫要去在意,上京城每日传出的流言蜚语多如牛毛,几日后那些人的心思就又转到旁的事上去了。”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4节 “女儿省得。”温雪杳露出笑颜,轻松道:“是父亲多虑了,您瞧我这幅模样,就知道那些话影响不到我。” 温相闻言认真打量温雪杳,确定她脸上轻松的笑意不似作假,心中悬挂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下。 “如此,你又为何整日闭门不出?”温相问。 “既提到此事,女儿不妨与父亲直说。”温雪杳朝着小暑招了招手,将她手中的拜帖放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才不紧不慢道:“父亲日后莫要再以官威逼迫下属,操心女儿的这些小事儿了。” 温相见自己的计谋败露,面上也无丝毫窘迫,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的事怎么能是小事?” 温雪杳见温相一脸固执,深知与他解释不通,便唤了一个说法,“女儿也不是闭门不出,只是我离开上京城两年,那些近日给我下帖子的贵女,我有些连名字都未曾听过,赴这样的约实在没有意思。” 温相一听,陷入思考。 没等他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安排,温雪杳补充道:“明日女儿有约,父亲就莫要操心了。” “当真?”温相一脸狐疑。 温雪杳颔首。 “那是谁家的小姐......或公子?”温相小心翼翼问。 温雪杳无奈笑了下,看出温相仍是半信半疑,索性与他说清楚,好让他宽心,“宁国公家的。” 谁料,温相一听,瞬间戒备起来,“他们家约你是何事?莫不是要......”说退婚之事? 温雪杳猜到温相想说什么,解释道:“明日是宁世子的生辰。” 温相一脸恍然大悟,不过他脸上的淡定也只停留须臾,因为下一秒,温雪杳就抛下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不过女儿的确想在明日宁世子的生辰宴后,同他再另择时间,道明退婚之事。” 温相满脸震惊。 他还以为温雪杳赶走那马奴便是想通了,或打算按部就班嫁入宁国公府。他本来还计划着,若此桩婚事出现变数,他该如何劝说雪杳与宁国公府将婚约退掉。 未曾想,她竟主动生出了退婚的念头。 不过雪杳的想法倒是与他的殊途同归,左右他已经挑好佳婿人选,只待这边与宁国公府的婚事退去,他门下学生,今年的新科状元便会上门提亲。 日后,有他的扶持,小婿仕途自然不成问题。 且这样一来,雪杳算作下嫁,夫家也更不会欺负了她。 比她嫁入宁国公府,令他安心得多。 思及此,温相脸上的表情逐渐缓和,“也好,此事就依你的想法来便是,官家那边,自有为父替你去说。” **** 宁国公府,书房内。 宁十一将调查的消息告知宁珩,若非探子来报,他也不敢相信,近日来上京城之所以会传出有关温三小姐的流言,皆是离开温府的元烨所为。 “世子,此事果真如你所想,是有人在背后蓄意操纵。” 宁珩抬眸,温润的眸子飞快闪过一抹暗色。 他缓缓转动套在拇指的白玉扳指,最初他还以为这些流言与长宁郡主有关,毕竟先前马场之上,就是她的侍卫以保护贵妃安危之名,向温雪杳射暗箭。 却未曾料到,此事竟是那下人所为。 不对。 宁珩想到那人的身份,淡然一笑。称他为下人,倒是有些不合适了。 “那元烨可真是不知好歹,温三小姐无论怎么说都是于他有恩,他竟这般恩将仇报,不惜毁掉温三小姐的名声。” 宁珩浅笑,“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呢。” 宁十一满脸鄙夷,“那元烨当真是个白眼狼,可如此一来,温三小姐名声受损,只怕是会影响未来出嫁,有谁会娶......”说到这里,宁十一猛地闭上嘴。与温三小姐有婚约之人,可不就是他家世子么! 宁珩勾唇。 这便是那人的计划。 但既然有他在,就注定要让那人失望了。 宁珩淡声道:“自然是,我娶。” 第13章 冰窖 等到宁珩生辰这日,宁国公府外的长街上,发生了不小的骚动。 温雪杳坐着马车没敢擅动,只派了侍卫上前打探,才知是长宁郡主亲自送贺礼,却遇到刺杀。 幸而身边有武功高强的侍卫将她救下,虽未受伤,却也吃了不少苦头。 温雪杳想起那梦境中也有这么一段,此事恰是元烨所为,不过他究竟为何要对长宁郡主痛下杀手,她便无从知晓了。 她心中平静,没再注意那边的动静。干脆下了车,与小暑步行穿过拥挤的人群。 待行至府门前,突然感受到一股令人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身上。 温雪杳下意识回首,正巧对上长宁郡主意味深长的目光。 那目光实在称不上多么友善。 她何时招惹了这位郡主? 温雪杳遍寻记忆,发现两人的交集也只有之前马场上那次,可那日两人分明连话都未说,怎得就将人得罪了? 等她再看时,长宁郡主只倨傲地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经过方才的刺杀,长宁郡主发上钗环都掉了,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自然不好再出面送礼,只能乘车离开。 温雪杳摇了摇头,没有再深思,左右按照那梦境,接下来她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这位郡主...... 温雪杳跟随宁府下人一路穿过游廊,走到一处有假山的花园。 周遭鸟语花香,水声潺潺,她却忍不住心生疑窦,这可不是通往宴厅的路。 温雪杳先前虽在江南长居了一段日子,但曾经生活在上京城时,也对权贵斗争、后院使绊子略有耳闻。 更加之今日在门口瞧见了长宁郡主,想到那梦境中发生在对方身上的事,她难免多留了几分心思,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要开口询问之时,温雪杳远远地便瞧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悬着的心陡然落地。 她加快脚步迎上去,福了一礼,软声道:“宁姐姐。” 宁宝珠等着温雪杳,对方几乎是快步朝她跑来,额上浮现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知是被热的,还是被吓得。 因为她眼里的惊慌实在太过明显,就是宁宝珠想忽视都难。 她忍不住笑了声,“怎得了,这般惊慌?” 温雪杳一时激动,便未曾注意隐藏情绪,竟被一眼看穿。 她的脸红了红,心道自己或许有些草木皆兵,干脆找了借口敷衍过去,“方才在门口见到长宁郡主遇刺,适才有些慌乱,让宁姐姐见笑了。” 宁宝珠显然对此事也有所耳闻,脸上露出一丝不快,“徒给我们宁国公府添乱!” 温雪杳不解地眨了眨眼。 “她今日遇刺,就算无碍,可这事儿既然发生在宁国公府门前,官家就免不了要问责。”宁宝珠愤愤道:“本就没有邀她来,若非她执意要来,今日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白白牵连宁国公府。” 温雪杳心下了然,竟不知中间还有这一茬。 “也罢,无非就是兄长要多受累处理。”宁宝珠话音一转,有些好笑地看向温雪杳。 两人在园子里树荫下站着聊了半天,可少女脸上的红晕丝毫没有消散的意思,反而愈加嫣红明艳。额上浅薄的汗珠也细细密密推了一层,显然是热得紧。 分明骇热,却又乖巧站着听她抱怨了半晌。 宁宝珠没忍住笑出声,如此乖巧的模样,也亏得她兄长那个黑心的,居然舍得算计。 被人盯着一笑,温雪杳更是紧张地冒汗。她本来与外人相处时就容易紧张,对旁人的情绪也格外敏感,她听出宁宝珠笑中的打趣,饶是避在树荫下头,脸也是忍不住愈发滚烫。 好在宁宝珠很快便收敛笑意,“兄长说你是个惧热的,瞧你小脸通红的模样,兄长所言果然不假。” 温雪杳愣了下,小声问:“宁世子怎知我怕热?” “这我便不清楚了,你若好奇,不如等会直接去问我兄长。” 温雪杳反应慢了半拍,没再接话。她自然不会真的去问宁世子,只猜想或许是他自己也怕热,于是便习惯推己及人。 凑巧碰上罢了。 宁珩的生辰,来道贺的多为宁家旁支的小辈。 较为随性的宴席,自然没有设在宴厅。等宁宝珠遣走方才给温雪杳带路的下人,亲自领着她通过一古怪的入口,温雪杳才方知,宁世子的宴席竟摆在了冰窖中。 在来的路上,她本还琢磨着该如何同宁姐姐开口,去她那据说如冰雪宫殿一般的冰窖一观。 未曾想,压根无需她开口,今日便直接能在这里用膳。 甫一进入,温雪杳便被四周涌来的沁人凉意温柔地包裹起来,她不禁惬意地眯了眯眼。 直到一声轻笑传入耳蜗,她才猛地抬眼。 “宁世子。” 宁珩瞧着也像是刚进来,应当没有注意到她方才犯傻的表情。 “温三小姐不必拘礼,先入座罢。”宁珩温声道。 温雪杳闻言嗯了声,朝着宁珩所指的位置坐下。 在座的多是宁家旁支中的年轻子弟,温雪杳入座后静默观察半晌,发现一直无人送贺礼。她不喜冒头,便也安安静静端坐着。 好在冰窖内实在舒适宜人,桌案上摆放的糕点也不知是宁府厨子做的,还是糕点铺子买来的,软糯香甜,又不会太腻,恰到好处的美味。 她小口吃着,一边小心观察旁人,发现每桌上所摆糕点竟都不大一样。 她心道这宁国公府当真讲究。 温雪杳还沉浸在惬意的氛围内,下一秒,突然听左手边宁珩问:“温小姐,那是给在下的贺礼么?” 话落,几道目光齐齐看向温雪杳所在的方向。 宁珩坐在主位,温雪杳刚好在他右手边的位置,旁边紧挨着就是宁宝珠。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5节 温雪杳顺着宁珩的视线朝后看了眼,目光落在小暑捧着的檀木盒子上,她偷偷咽下嘴里的糕点,不便开口回话,只缓缓点了点头。 宁珩抬手接过,并未当众打开,而是朝着温雪杳淡淡颔首。 瞧着那张如玉般脸上淡然的表情,温雪杳也猜不透他会不会喜欢。但好在他应是打算私下再看,也避免了种种尴尬。 温雪杳稍松一口气。 经方才一遭,也不敢再贪吃,于是静静坐着,看众人闲话。 只是她这边忍住馋,停了嘴,那边宁珩却干脆自顾自地品起他面前的各式糕点。 似是不够,索性干脆传了膳。 冰窖内虽然舒爽,但太过贪凉总是不好。 于是午膳后,宁宝珠便拉着温雪杳一起去院中散步。 待两人走后,席间的公子才打趣看向宁珩。 “表兄,不是说你生辰不收礼么?今日只有温三小姐备礼而来,倒显得我们兄弟几个吝啬不上心。” 宁珩长眉微挑,这才放下手中的长筷。 视线落在檀木盒子上,很轻的笑了下,“温小姐心意,某自不好推拒。” 话落,他浅浅撩起眼皮,“你们就算了。” 第14章 玉佩 宁珩离开冰窖一路进入书房,将那檀木盒子放在雕花木案上定定出神看了良久,才用手细细抚过锁扣,指尖轻巧一挑,将那精致的黄铜扣拨开。 山水绣图上,一块坠着长穗的玉佩赫然躺在中间。 宁珩将玉佩取出,捧在掌心,触感细嫩绵滑,静静下垂的长穗轻快地晃动着。 似乎能想到少女灵巧的双手拨弄条条长穗,编织成结的模样。 宁珩仔细看了许久,将玉佩挂上腰间,在屋内反复踱步,复又行至案前,将玉佩从腰间摘下。 又去看那盛放在檀木盒底的刺绣。 是一幅山水绣,江南烟雨,小桥流水人家,简单的自然之境却可窥见绣者对其喜爱的心意。 针脚绵密细致,整幅绣图都透出一股清新秀丽之感。 倒是同她的人一般,清新别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一观。 足足盯了半炷香的功夫,宁珩才不紧不慢地捧着那一幅绣图转身靠近身侧的书架,伸手在某格摆放着玉器后的墙面上轻轻一按。 眼前的书架骤然翻转,开出一条暗道。 宁珩走进暗室,不多时,又空着手出来。 这次,他拿帕子拭过手,才重新拾起案上的玉佩,别在腰间。 连跨过门槛的速度都变得缓慢,视线微垂,他仔细盯了那左右晃动的长穗两眼,嘴角掠起一抹弧度,复又抬步缓缓往前走。 守在门口的宁十一瞧了眼,世子脸上的表情与进去时波动不大。 “宝珠现在何处?” 宁十一听着耳边击玉般清脆的嗓音,回神道:“小姐现应在花园里。” 话落,他方反应过来,世子这一问哪是问宝珠小姐,分明是在问与宝珠小姐同行的温三小姐。 宁十一没忍住笑,“世子可是要去花园寻温三小姐?” 宁珩笑着睨了对方一眼,缓缓顿住,手指勾着腰间的长穗。流苏般的穗子簌簌从指尖流淌落下,将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温小姐特意送礼,理应感谢一番。” 啧。 宁十一瘪嘴。 若不是您说,小的还真不知道温三小姐竟是送了一块玉佩给您。 瞧这模样,登即便佩上了,足见欢喜。 宁十一看破不说破,附和点头:“温三小姐当真好眼光,这玉瞧着成色就极好。” 宁珩点头:“不过再好的金玉也比不上她亲手绣的那副山水绣图。” 宁十一:“......” **** 两人不多时便出现在花园外。 宁珩提步往对面的花坛前走,走出两步,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顿住,抬眼。 似笑非笑地看向落他身后半步的宁十一:“你先在此地藏着,莫要教她们发现的你的身影。” 宁十一愣了下,心道他家世子又打得什么算盘。 斑驳光影下,青年如玉的面容透出羊脂般细腻温润的色泽,唇色浅淡,挑着意味深长的弧度。 玉人般的面容精雕细琢,比高山流水多一丝温润,又多山间清泉一丝清雅。 只那双眸子,如烟柳花雾,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见宁十一面露疑色,宁珩补充道:“你且在暗处看着,见机行事,寻个由头让宝珠回去照看客人。” 下一秒,宁十一顿悟,接连点头。 这哪是让宝珠小姐回去照看客人,这分明......宁十一正心中腹诽,宁珩就像是料到他心中所想般,幽幽一眼看过来。 宁十一瞬间将头埋下,不敢再胡思乱想。 万花丛中过,公子身影翩然独立。 花间温柔,映在那双总让人觉得疏离的眼中,竟多了几分绵柔。 正在赏花的温雪杳一抬头,便对上那双看向她的眼。 此时心情疏散,倒是较寻常少了几分拘谨。 在宁宝珠出声打过招呼后,温雪杳也随之欠身行了一礼。 眼眸微垂,正巧撞上那晃动出光影的玉佩。 平静的心像是被那玉石击打得一荡,睫毛颤颤,好半晌才抬眼再次看向来人。 既佩戴上了,想必应当是喜欢的。 温雪杳静静弯了眼。 “午时天热,怎得不带温小姐去凉亭避避暑?那里临湖,同样也能观花,岂不更好?”宁珩淡声道。 宁宝珠视线与兄长碰上,“倒是没有兄长思虑周全了,是宝珠的错。” 话落,她转头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温雪杳,“雪杳妹妹可要去凉亭一坐?正好这园子里的景你也当看乏了,也就当去那里休息喝杯茶。” 客随主便,温雪杳自然没有道理拒绝,于是浅笑着应下:“听宁姐姐安排就是。” “你倒真是个乖巧的,被人骗了怕也不知。”宁宝珠挑眉,边笑边用余光看向身后的兄长。 温雪杳没注意到宁家兄妹两人交错涌动的目光,只专心听着宁宝珠的话,认真答道:“如今在宁姐姐家,我自然多松懈几分,若是在外头,也会小心的。” 那意思就是,她也不会被轻易遭人骗了去。 “是么?”宁宝珠闻言呵呵一笑,心道这宁国公府倒真不一定比外头更安生。 三人绕出花园,走上石子小路。 周遭静谧,偶有蝉鸣。 直到临近湖边,宁宝珠才回首笑着看向她家兄长,明知故问道:“兄长可是要同我们一起去湖心亭中一坐?” 宁珩点了点头,道出缘由,“有些口干,也好去亭中稍坐片刻,喝杯凉茶再走。” 宁宝珠闻言掩唇轻笑了下。 温雪杳不明所以,更不知宁宝珠这声笑又是源何而起,只乖巧等着两人闲话完,才再次往湖心亭走。 然而没走出几步,却见远处焦急寻来一道人影。 温雪杳瞧着那人身影眼熟,遂又仔细看了两眼,但因着那人是逆光快步走来,她先前一路顶着艳阳过来,有些眼花,终是没辨出那人究竟是谁。 只依稀看其高大身形,断出是个男子,便也没再多看。 那人似乎同宁宝珠说了什么,后者朝宁珩睇了一眼,才看向温雪杳。 “雪杳妹妹,你先同我兄长去湖心亭稍坐,我去顾下今日的来客,片刻便回来。” 温雪杳不觉有异,温声应:“好。” 懵懂乖巧的模样,丝毫未察觉到如此拙劣的计谋,早已不是第一次使在她身上。 宁宝珠离开,心情有些复杂。 先前温雪杳回京,她骤然听闻她与那下人的荒唐事,本是有些恼怒的。 可如今她似是与那马奴断了,又掉入兄长这片深渊中,她倒真不知该抱以怎样的心情。 她走出几步,忍不住回首往湖心亭眺望一眼。 粼粼水波中央,亭角庇下的一片阴凉笼罩在青年玉人般的面容之上。笑容温倦,似微风拂面,如若忽视他眼底的幽深,倒是真像一尊谪仙般的人物。 可宁宝珠这么多年瞧得真切,他对那少女的算计早不仅一朝一夕。 话又说话来,能年纪轻轻坐上皇城司指挥使之位,又怎可能是那般简单人物? 无非是那张脸,太具迷惑性罢了。 第15章 七夕 温雪杳原本打算约宁珩几日后一同游湖,无奈皇城司事务繁忙,这一忙便忙到了七月,最后定下的日子竟是七月初七。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6节 这日子特殊,乃是乞巧节。 她本不想同对方在这日里单独出来,尤其是她要与之商讨的还是退婚事宜。 可宁珩似乎真的很忙,她提了几个日子,对方竟都抽不出身。 就算她心中有些怪异,但也只能应下,因为若是再耽误下去,两人婚期便近了。 至于说那些街头巷尾的流言,温雪杳起初是不在意的。 但最近那流言俨然有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之势。 说温雪杳不仅与温家下人暗通曲款,更是脚踩两条船,一朝东窗事发,却死气白咧赖着与宁国公府的婚事不肯撒手,直要将宁珩一齐拖下水才罢休。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这样的流言很快便被另一桩事压了下去。 据说那日长宁郡主在宁国公府外遇刺,官家震怒,不仅罚了郡主身旁的护卫保护不当,连宁珩也挨了斥责。 可谁曾想,第二日官家亲自带着宫里的御医以及宁珩一同去秦王府看望受了惊的长宁郡主时,却正巧撞见她与府中的门客厮混。 满室荒唐,官家大怒离开。 也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便将这样的秘事抖露了出来,如今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事一出,哪还有人顾得上温家三小姐身上那点捕风捉影的小事。 小暑讲述这事儿时,温雪杳倒是一脸平静。 原因无他,只因这桩事,她刚巧在梦中见到过,所以并不多意外。 她虽不会幸灾乐祸,却也偷了清闲,难得耳根子安静了半月。 眼瞧着七月转眼将至,比乞巧节相约更重要的,倒是还有一事,那便是乞巧过后不久的中秋之宴。 官家在宫里设宴,群臣欢庆,还特允了朝臣可携家眷一同参宴,共赏佳节之月。 温相有了打算,想着在那日趁官家酒过三巡,正是恣意酣畅之时,同他提出两家退婚之事。 父女俩分工明确,温雪杳心中轻松,即使事还未成,却已经觉得拨开愁云,看到了清月。 这日,温雪杳闲来无事,坐在长榻上拾掇着最近的拜帖,三三两两几封,仍是父亲下属家中子女送来的。她看了几眼便兴致阑珊,指尖轻轻将那薄薄的帖子拨弄开,然后便被一封书信吸引了视线。 竹纹纸上写着温三小姐亲启的字样,笔势流畅挥洒,勾挑如牵丝绵延,并不潦草,却也不会过于刚正刻板。 她的视线先是移到信尾,看清落笔是“宁珩”二字,才复又重头仔细观之。 一封信默读完,捏着纸卷边缘的手微颤。 心中涌上一股熨帖和暖。竟是没想过,宁珩会来这样一封信。 寥寥几字,全是宽慰她莫要在意前些日子的流言。 虽言辞中只字未提那流言究竟为何,但她心中通晓,明镜一般。也正是因为他如此表述,反而更让人心暖。 温雪杳举着信,反复端看几回,确定对方果真无半分责怪之意,也绝非别有深意,而只是简单的关心。她心中妥帖之余,倒是倍感羞愧。 此事因她而起,本应是她同人道歉,如今倒成了对方反过来宽慰她。 因这一段插曲,原本酝酿好的、轻松愉快的退婚措辞,现在看来倒是显得不够庄重,温雪杳不禁开始重新斟酌。 于是,等到了七夕那日,温雪杳分外郑重地梳妆。 她平日素着脸不加妆点,灵动有余却欠了几分沉稳,不适宜今日这样的谈话,或会显得她轻薄不够庄重。 所以便特意梳了大方典雅的云髻,簪了珍珠钗环,择了靛青色的交领褙子配绣荷叶纹马面裙,硬生生将俏丽温软的面容打扮出宁静端庄的气质才满意。 两人相约之地,是一处泛舟游湖的码头。 路上,温雪杳又将打好的腹稿朝着身旁的小暑念叨一遍,确定言辞准确,才缓缓舒气。 “小姐,你如此看重此事,即使所言或有些冒犯,想必宁世子也是能理解的。”小暑瞧她紧张,忍不住宽慰,“或那宁世子本也觉得退去婚约也是无所谓的,甚至都不会觉得你冒犯,反而十分乐意呢。” 温雪杳小幅度点了点头,心想但愿一切顺利,莫要因她的嘴笨而旁生事端。 宁世子那样好的人,做事处处妥帖,她也不愿因此事而闹得两人难堪。 “小姐且宽心,您如此珍而重之地对待此事,宁世子应当会谅解的。” 温雪杳瞧着远处站在湖边的人,由远及近,待逐渐将那人的面容看得清晰,先前一路忐忑的心反倒逐渐平缓下来。 那双眸子总是那般温和宽厚,似无边的云彩包裹着纵容,让人觉得无论对着他说出怎样的要求,对方都不会觉得过分。 而对面的宁珩,八风不动的温润面容下,是藏在宽袍中紧紧攥住的手。 手心早已洇出一层薄汗,团在掌心,如攒起的一团烈火,顺着跳动的、滚烫的血液,一路燃烧至心脏。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因胸腔缺氧,而头脑发晕。 朝他走近的少女明显精心装点过,在远处阑珊的河灯映照下,一步一步,耀眼地朝他走来,那一步步就好似踏在他心上,连脉搏都随之鼓动。 宁珩觉得,这无疑是一种信号。 是他此前,从不敢妄想的。 宁珩绷着端方如玉的姿态,优雅地将人迎上船。 “宁世子,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自是一切安好。”宁珩浅笑应道。 明明只是分外常见的含蓄之言,他却因今夜别样的氛围,品出三分旖旎来。 一番闲话后,温雪杳微微正了神色,“实不相瞒,宁世子,今日雪杳约你出来,是有事相商。” 月色扑洒银辉,落在少女侧颜上,柔和而圣洁。 宁珩瞧着那双晶亮的、颤抖的、紧张的双眸的,不觉也将手攥得更紧。 “温小姐不必拘束,但说无妨。” “我与宁世子的婚约......” 宁珩心中生出期待,眼神暗含鼓舞。 “可否就此作罢?” 话落,宁珩面上表情瞬间僵住,再看她今日隆重的打扮,心底顿凉。 第16章 退婚 “婚约,可否就此作罢?” 晦暗不明的阴影中,宁珩脸色顿僵,双眸发虚,攥紧的手背青筋凸起。 脸上的平和险些破碎。 好在他及时控制情绪,强压下心中的汹涌。 同样是心潮狂舞,却与片息前大相径庭。 皇城司指挥使所见过的世面,显然不包含眼前这一种。 饶是能对着暗牢里,百余种施之动辄血溅当场、白骨森森的场面连眼不眨一下的青年,此时对着一个温软浅笑的少女,却也慌了神。 宁珩找回自己的声音,脸上依旧是得体的笑,“温小姐为何突然提起退婚,可是宁某有何处做得不妥当?” 短短须臾间,他心中已翻转万千,黑眸一片幽深。 他仔细回忆近日来与温雪杳相处的每一个画面,寥寥几幅画面,在他脑海中掰开了揉碎了,又拼接起来,反复上演。 然医者不自医,他到底也是庸人,如何能断出自己的错? 他只能静静地、平和地注视她。 只有他自己知晓,等待回答的片刻,他就像是被人缚在烈火上炙烤等待宣判的赌徒,满心狼狈。 温雪杳听到宁珩的话,并未让他久等,连忙摇头否认,给出回应,“宁世子并无不妥之举。” 宁珩此人,行事无不妥帖精细,让人难以挑出半分错。 她之所以提出退婚,自然与他毫无干系。 宁珩睨她一眼,不生声色地舒展手心,“瞧温小姐的反应,应不是安慰在下说了假话,那便果真是没有了。” 或许是温雪杳每次面对宁珩时都能感受到温和的包容,所以她在他面前格外放松,久久积压在心头的愁绪,似乎在这一刻突然有了宣泄口。 “实不相瞒,宁世子。雪杳觉得,这世间浮萍中,情之一字,少有坚若磐石、海枯石烂。多似黄粱一梦、过眼云烟。”温雪杳坦然道:“我心不在此,恐耽误旁人,届时再不欢而散,岂不更不体面?” 宁珩盯她半晌,问:“温小姐这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宁某?” 温雪杳闻言不由蹙眉。 宁珩软了声调,“我的确需要一位夫人,依温小姐所言,你便是我的唯一人选。” 温雪杳的心因他这句话而短暂的凝固一瞬。 她倒是不会误会宁珩说她乃是她心中的唯一人选是对她有任何男女之情,几乎是下一秒便想明白,宁珩之所以会觉得她合适,应是想到若无情爱牵绊,那这场婚嫁反而简单。 温雪杳张了张唇,没等开口,宁珩温声劝她,“温小姐不必着急拒绝我,左右你我二人已有婚约,即使退婚也不是如此仓促就能定下的事。” “我理解你不相信情之一字,我唯一能允你的,是若温小姐他日入我宁府,便是宁某此生唯一的夫人,也是宁府唯一、且最尊贵的宁夫人。” 拒绝的话哽在喉咙。 不得不承认,宁珩的坦白通透,让温雪杳心中产生了细微的动摇。 她是可以在退婚后一世青灯古佛相伴,归隐山林,避世不问凡尘。 可父亲和兄长依旧要在朝为官,有女有妹如此,就算那些朝臣明面或不敢议论,但背地里也免不了要戳温家的脊梁骨。 她不敢再坠入情爱,无非是害怕大梦一场空。 若在最初,两人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只做那相敬如宾、世人眼中的佳偶,倒也不妨为一种选择。 温雪杳垂眸,纤长的羽睫轻颤,“宁世子,你且容我再想想......” 宁珩温声应:“不急。” 他出声提醒道:“你我二人婚约乃官家金口御赐,若要退婚,也绝非你我二人就能草草决定的。” 温雪杳闻言点了点头,“此事我知晓,此前我已告知父亲,若同你商讨好退婚,绝不让宁世子你为难,一切只需由父亲出面同官家说就是。” 话落,对面青年沉默须臾。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7节 “未曾想,温小姐既已思虑得如此周全,就是不知,若是今日将此事商榷好,令尊是打算何时与官家提?” 温雪杳小心窥了宁珩一眼,瞧他面容平稳,从容和煦,就知他只是好奇随意问而已,并无半分责怪之意。 于是她便也随意答道:“父亲原是打算在中秋宴那日,待官家酒过三巡,兴致酣畅时,同他提此事。” “的确是选了个好时辰。”宁珩淡声。 温雪杳面色稍窘,小声道:“不过今日听宁世子一言,我回去后会再仔细斟酌的。” 天色早在不知不觉中变暗,游船靠岸,微波推开繁星似坠落在湖面上的花灯。 宁珩下船,站在岸边,缓缓伸出手。 朦胧月光照亮青年掌心清透的纹路,温雪杳只犹豫了一瞬,就大大方方地将手搭上去。 青年的手掌宽厚有力,如她想象中一般干燥爽洁。 她提着裙摆跳下船,对方便顺势收回手,干脆利落,丝毫不会让人浮想联翩。 宁珩抬着下颌朝着远处热闹的灯火一点,“既已出来了,要不要逛一逛再回?” 温雪杳没有逛过七夕节的长街,“也好。” 上京城内不设宵禁,恰逢佳节,更是热闹非凡。 街上人头攒头,温雪杳还需踮着脚尖,才能看清街道两边的景色。 她离开温府时才刚及笄,在及笄前,少有能这样悠然闲逛在街头巷尾的时光,是以还未领略过这上京城夜市的繁华。 一双小鹿眼晶亮,就连最普通的面塑人偶、纸糊的喜鹊灯笼都能将她的视线吸引。 迎面走来一对年轻夫妇,温雪杳正探头往别处看,被撞上前,宁珩突然伸手护在了她的身前。 她踉跄两步,双手撑在他的小臂上稳住身形。 余光注意到身旁擦肩而过的夫妇,那丈夫也做了同宁珩相差无几的举动,差的那半分,是那年轻小伙伸出的手,所护的位置乃是那妇人的腰身前。 温雪杳不禁随其动作下移视线。 女子小腹凸起,见着身边人下意识的动作,眼角眉梢都带笑。 而那男子,分明自己坡着脚,第一反应,却是怕身子重的娘子摔倒。 对方手里提着的莲花花灯一闪一闪,晃了温雪杳出神的眼。 天边银河烂漫,耳边笑语叮咛,她一时看得入了迷。 “第一次过乞巧节?”头顶落下一道声音,将温雪杳飘忽的思绪拽回。 刚才那对夫妇早已走远。 她点了点头,对自己一路四处张望的动作了然于心,与对方问话相联系,便能轻易揣摩出他如此问的缘由。 不过她从始至终也未想过隐瞒什么,于是乎老实的嗯了声。 “想不想要一只玉兔花灯?”宁珩抬手指向不远处。 温雪杳听出他语调的轻快,想到他或许是在忍笑自己方才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耳根子微烫。 违心拒绝:“不想。” **** 回温府的马车上,温雪杳提着一只玉兔花灯,唇角漾起浅浅笑窝。 “小姐,不就是一个兔儿灯,怎得还乐成这幅模样?” 温雪杳瞪她,“瞧着好看,我心里欢喜,你还不准我笑啦?” 小暑作势求饶,弯弯着眼,“小姐冤枉,我何曾拦过。” 两人正靠在一起嬉笑,忽而马车一震,猛地停了下来。 温雪杳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双颊都透着淡淡的粉,她眨了眨眼睫,将与小暑对视的目光错开移到马车前方。 “出什么事儿了,为何忽然停下?” 温雪杳透过车窗帘子缝隙看了眼,此处已离了方才热闹的西大街三条街外,两旁寂静,也不似方才那夜市上灯火长明。 她依稀听到一阵低低的抽泣声,与男子的哀求声。 那动静似乎就是从马车头传来的。 温雪杳秀眉微蹙。 “回三小姐,路边有个不长眼的闯了出来,险些撞到咱们车上。”车夫似也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吓到,语气抱怨。 “人可有事?” “那撞上来的是个男子,小的及时勒住缰绳,自然无事。”说罢,又补了句,“我都不曾撞上他!” 温雪杳听着那依旧未停下来的哭声和哀求声,茫然问:“既如此,为何我听到似有人哭?” 车夫支支吾吾半晌,最终咬牙道:“回小姐,是那男子的夫人不太好......” 温雪杳听他吞吐半晌也没道出个囫囵话,于是便起身,打算掀帘子出去亲自一瞧。 谁料,车夫听到她起身的响动,登即便劝道:“三小姐,您是未过门的姑娘,见这样的场景,实在不合适......” 温雪杳脑中猛地闪过一副言笑晏晏的幸福画面,心下有了猜测。再侧耳到窗边细听,果然是那男子求他们救救他的娘子。 附近最近的医馆也在三条街开外,他娘子大着肚子,显然行路艰难。 温雪杳问车夫,“那男子可否有脚伤,走路有些破?” 车夫稍愣,“是,是,小姐怎得知晓?” 果然是方才见过的那对夫妇。 温雪杳不疑有他,“你帮他,将他娘子抬上马车。” 车夫犹豫,“三小姐,这妇人眼瞧着就要临盆了,您是未出阁的姑娘,若她生在咱车里,这......这不合适呀!”他其实还有更大的顾虑没道出,前头提的,是她若是生了。 可她若是没生,还...... 车夫唉了一声,他也知道三小姐心善,可女人生孩子那是要在鬼门关走一遭的,出什么样的意外,那都不算意外! 他家三小姐,一个待嫁的黄花大闺女,还是莫要沾染这样的事为妙。 “人各有命,三小姐,你就莫要管了。” 说罢,温雪杳听到车夫似乎高声斥责了男子几句,铁了心要将人哄开,连“再胡搅蛮缠,就报官”的威胁都搬了出来。 温雪杳想到那双妥帖相护的结实臂膀,正打算出声,外面的男子先一步朝着温雪杳身边的窗子跪了下来。 “求女菩萨,您救救我娘子罢。” “将她送去最近的医馆,求求了。” 温雪杳掀开帘子一角,看出去,男人半条伤腿如今都打不直了,可想应是在此之前就背着他娘子走了一路。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凡他还有半分能耐,想也不会如此对一个未曾着面的人三拜九叩。 温雪杳从不敢妄想相濡以沫,或是母亲含恨而终,父亲违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将其实比她还要大半岁的温初云领进家门时,她便觉得情之一字,害了她母亲一生,于她这般的凡人无非妄念罢了。 或是她唯一一次鼓足勇气捧出了自己的真心,却换来大梦一场,徒留荒唐,她便更不敢想。 但在这一瞬间,看着眼前的场景,她忽而觉得,就算没有男女之情,只有那护在身前的坚实臂膀,也足矣令人一生无忧,喜乐安康。 温雪杳拽着小暑下了马车,肃着脸命令马夫,“将人送去医馆,莫要多言。” 第17章 解签 经此一事,温雪杳愈发犹豫不决,一连几日都皱着一张小脸,思考两人的婚事到底该如何。 其实她也明了,之所以如此纠结,无非就是心中有所动摇。 正逢盛夏最热的几日,温雪杳在府中待着心烦意乱,干脆收拾行李去郊外的庄子上小住。 那处庄子紧邻有名的避暑山庄,最是偷凉的好去处,且附近还有一座灵音寺,据说庙里的住持卜算十分灵验。 温雪杳在庄子上待了两日,将精神头养好后,第三日的清晨,和小暑一早便出发赶往灵音寺。 今日她只着一条朴素的长裙,梳着流苏髻,发根缠绕着两条淡青色丝带,飘然垂落在肩头。 清晨的寺庙偶有鸟鸣与僧人诵经的空灵之音,回荡在清幽的石板路上,余味悠长。 温雪杳供了些香火钱,手中的檀香飘出袅袅烟雾,垂目,双手合十,静静朝着头顶金身大佛拜过三次,才将沉香奉上。 住持此时不在大殿,温雪杳循着钟鸣,缓步走到寺院。 住持敲钟偈曰:“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1 晨昏敲钟,晓击及破长空,醒睡眠。是以,晨起的钟要撞一百零八下。 温雪杳对上那住持慈眉善目的眼,静静在一旁站定,直到最后一声钟响落下,住持捻着腕上佛珠,缓步朝她走来。 “女施主是在等贫僧?” 温雪杳浅笑行了一礼,递出方才在大殿上摇出的签子。 “有劳住持帮小女一解此签。” 住持接过,垂眸扫过签上小字——“两家门户各相当,不是姻缘莫较量。直待春风好消息,欲调琴瑟向兰房。”2 住持笑道:“此乃姻缘签。” 温雪杳耳尖稍烫。 “此签道现在谋事,甚不相宜,看似机缘,终竟反复。如婚期前定,自然和合,只可待时,不可妄为,时至自得成就美。凡事须待新春,方始称意。若妄动,反劳心力,终不能如人心愿。”3住持缓声,“女施主不若静观其变。” 温雪杳微怔,所以是劝她莫要旁生事端,顺其自然么? 她俯身道谢,接回签文,小心对折。 住持眯着眼笑道:“女施主既来了,不若便去撞三响钟,或者钟声会替施主解惑。” 温雪杳本不想拒绝对方好意,无奈她刚到庄上那日撑着了手腕,还未大好,只能说有心无力。 于是她淡淡摇头,惋惜道:“还是下次罢。” 住持笑笑,似是看出她的为难,也未再劝说,只讳莫如深朝她身后撩了一眼,随即便摇着头缓步离去。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8节 温雪杳心中也有些可惜,目光朝着那钟又望了一眼,才收回视线,同身后小暑道:“走罢。” “温小姐不是想撞钟么?为何不撞便要走?” 温雪杳听到身后传来的清润声音,眸中浮上惊讶,陡然回眸。 “宁世子?”温雪杳愣愣看他,“你怎会在此处?” 宁珩脸上挂着坦然得体的浅笑,抬手朝着远处一指,解释道:“应二皇子之邀,同往避暑山庄小住几日。” 温雪杳粗粗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扫了眼,果然见到一群打扮尊贵的人。 她淡淡颔首,收回视线,这才想起回答对方最初的问话,“近几日手腕不得力,仅凭单手,怕是撞不响那钟,只好下次。” 宁珩往她略僵硬的右侧手臂一扫,长睫颤了下。 半晌后,缓声试探道:“若温小姐想,在下或可相帮。” 温雪杳忽而想到乞巧那日,护在她身前的臂膀。 或是贪恋他曾给的片刻心安,也或许是他温和宽厚的眸子让她想再放肆一次。 千百种原因,最终汇成一句“好”。 温雪杳仰头,朝他展颜一笑,“那便先谢过宁世子。” 宁珩也未多言,将人领到钟前,让出温雪杳的位子。 两人一人一手,合力将钟撞响。 钟声平稳庄重,伴随着萦绕鼻尖的浓厚檀香,温雪杳的心猛地一跳。 忆起住持那句,钟声或可解惑。 宁珩见她失神,温声提醒,“钟撞三响,一响为福,二响为禄,三响为寿。温小姐,还差两响。” 低沉的声音擦过耳廓,温雪杳屏住一口气,低低嗯了声。 三响毕,余音绕梁。 温雪杳退开,掌心早已渗出一层薄汗。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若他听到住持让她撞钟,会不会也听到了前头有关解签的话? 温雪杳白净的小脸,霎时一片通红。 连平素八风不动的青年,都看愣半分,直到少女嗔怒地偏开头,他才恍然。 他也未装模作样,而是坦然道歉:“抱歉,方才是宁某失礼。” 温雪杳给他找台阶下,“无碍,想必是宁世子一时在想别的,才失了神。” 未曾想宁珩不仅没顺阶而下,还否认道:“并非如此,我方才的确是瞧着温小姐的脸,才出神的。” 温雪杳被他直白的话烫到,顿时失语。 “但并非有意,而是温小姐的脸,有些格外的红,是以宁某才有些担心。” 温雪杳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愈烫了。 她伸出一截白玉般的小手,缓缓挡在额头上,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苍白解释道:“是...是这天太热的缘故。” 宁珩浅笑,也未说信,或是不信。 两人顺着温雪杳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到半中间,宁珩似想起什么,侧脸看向一旁,“温小姐方才是来找住持解签?” 温雪杳点了点头,他如此问,应是并未听到? “宁某对签文也略懂一二,若温小姐心中仍有困惑,我或也能替你解答一二。” 此话一出,温雪杳心中的答案落定,他果然不曾听到。 稍松一口气的同时,她摆了摆手,婉言道:“住持解释的很清楚,就不劳烦宁世子了。” 宁珩不甚在意,“也好。” 温雪杳上过香,也求了签文便打算走。而宁珩显然还要等同行的二皇子等人,于是两人在院中作别。 二皇子几人就等在不远处,见宁珩走来,前者挑了下眉,目光从远处少女的背影上收回,“慈安,方才那姑娘就是温家三小姐?” 慈安乃宁珩表字。 宁珩不动声色盯他一眼,良久后才笑道:“是她。” 二皇子不知想起什么,忽道:“那她与那马奴的事......” 宁珩勾唇,不以为意地浅笑,“二皇子怎也信了这些妇人间乱传的闲话?” 二皇子面色稍霁,“那先前你二人要悔婚之事,必也是假的了?” 宁珩:“莫须有的事罢了。” 闻言,二皇子失了兴致,轻佻啧了声,嘀咕:“倒是可惜。” **** 安排好二皇子,宁珩绕过一条僻静的小路,走进一处雅致的小院。 住持正一手捻佛珠,一手敲击木鱼。 听到动静,也未抬首,便道出来人身份:“宁施主。” 宁珩一笑,开门见山道:“方才解签之事,还要多谢住持。” 话落。 住持敲击木鱼的动作收停,这才抬首看向来人,“宁施主想必误会了,签子是那小姐亲手所摇,贫僧解签也绝无掺私,又缘何道谢。” 宁珩微愣。 他本以为温雪杳之所以能抽到那根签,听到那段签文,全是因为他提前来此做出的布置...... 未曾想,竟是真的。 宁珩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心情,然唇角上扬的弧度却泄露了心事。 住持瞧了眼,“施主,人心难算,贫僧或是多言,但还想劝一句,精诚所至。” 宁珩不语。 这是劝他,莫要玩弄心计。 第18章 安慰 等宁珩沐浴过后来到庭院,一众上京城中的贵胄子弟正围坐在二皇子身边把酒言欢。 闻到空气中馥郁的酒气,他稍敛眉梢,并未走得太近,只在远处树前坐下。 二皇子余光瞥到宁珩,目光在他一身朴素淡雅的长衫上一扫,脑中却是不由浮现白日去寺里时的“盛装”打扮。 沐浴焚香、发冠腰佩,那可是一样都不少。 加之他皮肤冷白,就像擦过脂粉一样。 二皇子啧了声,笑带挪移,“慈安,瞧你现在随意的打扮,白日那般莫不是故意扮给那温家小姐看的?” 一旁公子们闻言也起哄笑起来。 宁珩一脸坦然,像是听不出对方话语里的讽刺似的,从容道:“温小姐是宁某未过门之妻,不给她看,难不成要给你们看?” 二皇子一噎,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轻笑一声,“不过也难怪慈安你将人盯得紧......” 旁边的公子听出几分深意,眼眸一亮,“难道这温家小姐比刘家小姐还生得漂亮?” 二皇子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这下,众人看向宁珩的目光又多出几分深意。正聊到兴头上,有人想就此顺势往下深入聊下去,正盯着宁珩看,后者却不急不缓抬眸,先一步接上话:“听说侯府的三公子想求娶刘家小姐?” 此事最近在上京城闹得沸沸扬扬,老侯爷险些都要求到官家面前。 宁珩轻飘飘一提,倒是轻易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到了这件事上。 二皇子深深望了宁珩一眼,倒是没有拆穿他的心思。他提着酒壶豪饮一口,看来慈安对那温家女是真上了几分心思,就是不知这心思深浅。 想到那粉雕玉琢,清灵似仙的少女,他顿觉喉头发紧。 这样的美人,嫁给慈安那个性子寡淡的倒是可惜了。皇城司指挥使,每日暗牢里对着血腥事儿的人,能懂得如何讨女子欢心? 二皇子轻嗤一声,瞧他那沐浴焚香的模样,恐是自己也知晓平素里一身血腥有多令人胆寒吧。 几人谈到侯府嫡子与刘家小姐的事,话匣子像是被打开。 “上京城谁人还不知晓咱们那未来小侯爷是个荒唐人物?还未娶亲,外室都有了几个,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旁边有人不赞同,“就算小侯爷荒唐些,可那侯府到底是高门,想攀附的女子怎会少?” “可谁让他想娶回家做正头娘子的,非是那刘家姑娘的,那刘家家训便没有正妻过门,夫君先养外室的道理,刘家乃是清流人家,教出的女儿怎肯同意。” 说到这里,几人也唏嘘,心道这事儿若刘家咬死,想必也难成。 “可若是侯爷求到官家面前,请旨赐婚呢?”二皇子忽而道。 “倒也听说老侯爷却又此意......那便难说了,刘家总不至于当众打侯府的脸罢?” 二皇子看向宁珩,笑问:“慈安,你觉得呢?” 宁珩听之沉默须臾,继而勾起唇角,浅浅一笑,并未说话。 二皇子哈哈一笑,手中琉璃酒壶与隔壁公子相碰,“看来慈安也觉得此事难料。” 宁珩回望他,语气淡然,“世事本就难料。” 二皇子染着酒气的眸子忽地闪过一丝贪婪,他撑着隔壁人肩膀起身,摇摇晃晃走到宁珩面前。 脸上笑容在酒气的熏染下,分外轻薄又浪荡。 令人作呕的酒气扑鼻,宁珩神色愈发寡淡,他抬眸睨了二皇子一眼,暗含警示,“二皇子,你有些醉了,不若今日便早些休息罢。” 二皇子打了个酒嗝,一把按在宁珩欲起身的肩上,“慈安,这么急着走,你是不是也猜到了我今日想同你说什么?” 宁珩垂眸,将压在他肩上的手挥开。 这动作便有些拂人面子了,远处瞧着这边动静的公子哥们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9节 想必上京城中敢对皇子如此大胆的,也就独他宁珩一人了罢。 二皇子失去支点,身子一摆,脸色果然沉下来。 然而他正欲说什么,却被宁珩轻飘飘睇来得一眼看得愣住。 仿若恶鬼缠身,一瞬间就被冷然的死气拖进了阿鼻地狱。二皇子只某次兴致上来,偏要去皇城司暗牢看宁珩审讯犯人时,见他露出过这样可怖的目光。 彼时他心有戚戚,而对方一双深眸却满是淡然,“将死之人罢了,我若不那样对他,他还会侥幸以为自己呢能活着离开皇城司。” 平日里宁珩模样太过温和,他险些都要忘了,这是曾被人称一声阎罗的人。 二皇子手腕一抖,手中琉璃酒壶应声落地,清脆的琉璃碎了一地,刺鼻的酒气登时便汹涌扑起。 一时间,恐惧与恼怒齐齐上头,二皇子颤颤巍巍站定,余光注意到远处一众人看戏的神色后,彻底失去理智。 他忽地恶狠狠压低声音,“宁珩,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此话怎讲?”宁珩状似不解道。 二皇子咬了咬牙,也不介意将话说得更直白。他此前便对温家女有几分兴趣,如今太子未立,诸位皇子难免暗暗在朝中拉拢势力,温雪杳背靠相府,又有一位手握实权的将军兄长,若不是早已与人定亲,十有八九会被人盯上。 可那又如何,这婚事也不是不能毁去。 “宁珩,那温家......” 这边二皇子话还未说完,那边宁珩却忽地轻笑。 眼中嘲讽丝毫不加掩饰,然而不过片刻,他眼中的讽刺就尽数散去,仿佛刚才所见只是幻觉一般。 他打断二皇子的话,缓声,一字一句道:“殊不知二皇子如今还有闲情逸致想旁的事,难道您是不知,当初刘妃所诞下的皇子根本没死,不仅如此,那人似已在刘妃昔日的家乡北城找到了刘妃曾经的旧部。” “宁某想想,若这位择日回京认祖归宗,在下倒是得称一句‘七皇子’,您也多了一位兄弟。只是不知道,这昔日盛宠、红极一时的刘妃所留下的旧部,若与七皇子一同归京,二皇子您与京中诸位皇子,可否能做到兄友弟恭、笑脸相迎?” “什么?”二皇子双瞳骤然紧缩。 下一秒,他死死瞪着一双眼,突然向后倒去。 宁珩静静瞧着,只待一旁不明所以的公子哥们团团围上来,将人抬下去,他才轻飘飘道出一句,“宁某不胜酒力,就先回房休息了。” 其余人喃喃应下,等人影都不见了,才恍然道:“方才宁世子不是未曾同我等饮酒么?” **** 温雪杳躲在庄子上偷闲,直到温相几次三番催促,她才不得不动身回上京城。 不知为何,她路遇避暑山庄时,忽而想到宁珩似乎就在里头小住,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竟命车夫将马车赶到山庄外的那条路。 她也没想能在这里见到宁珩,因为她在庄子上曾听说几日前,就有一批车马从避暑山庄离开,着急回了上京城。 想必那其中就有宁珩的马车。 温雪杳撩开帘子看了眼,山庄果真如她所想,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在。 然而正当她松手放下帘子时,隐约瞟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有些不敢置信,攥着帘子的一角,又将目光再度探过去。 “宁世子?” 远处一身白衣的清瘦男子听到声响转身看过来,眸子闪过一丝讶异,“温小姐?”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声音齐齐响起,混作一道,两人皆是一愣。 还是宁珩先反应过来,“宁十一方才说似有车马声,我便想着出来看看?” 温雪杳总觉得有哪里古怪,她的目光越过宁珩,落在他身后静悄悄的山庄上,终于想明白这古怪的缘由。 “其他人呢,怎得今日只见宁世子一人?” 宁珩表情难得一愣,“说来惭愧,他们前些日子下山了。” “那你......” “还骑走了宁某来时所骑的马匹。” 温雪杳怔然地眨了眨眼。 就听一旁宁十一解释道:“二皇子每次来避暑山庄时,都不喜这里的管事留在此处伺候,所以每每都只留下几个乐人侍奉,而这次下山,他一并将那几个瞧得顺眼的乐人带走了,想必骑得便是我同公子的马。” “世子倒是脾气好,虽皇城司还有事等着他回去办,但也不舍得我徒步下山跑这一趟,只想等那管事回来,再借他的马下山就是。” 温雪杳有些担忧地看了宁珩一眼,所以他是被忘在此处,都无人察觉么...... 宁十一似乎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叹声道:“也怪二皇子一行人走的前日,我家世子与他有了口角,所以......” 温雪杳一看,宁珩脸上果然露出几分不自然。 这样的事被外人撞到,实在有伤颜面,何况那人还是上京城中名声极好,受人敬仰的宁世子...... 温雪杳心中登时闪过一丝愧疚。 她捏了捏指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 或许此刻莫要再提,才最好。她想了想,脸上小心翼翼浮上笑,“宁世子可要下山?若不嫌弃,可以与雪杳同行。” 宁珩抬眸看她,“会不会有些打扰?” 温雪杳心里一软,“当然不会。” 宁珩淡淡嗯了声,在她看不到的角落,笑意爬上嘴角。 第19章 中秋 宁十一看了眼自家世子,暗自在心里撇了撇嘴,若论装柔弱卖惨的本事,恐怕上京城中九曲回肠心的小姐们都比之不及。 温雪杳不敢再触碰宁珩的伤心事,幸而她本就是安静的性子,就算一路不言不语,也不会觉得难受。 马车先将宁珩送回了宁国公府,宁珩下车,静静同掀开帘子一角的温雪杳对视。 良久,他笑了下,“今日多谢温小姐相助。” 温雪杳低声,“举手之劳罢了,宁世子且勿挂怀。” “好。”宁珩颔首。 宁珩没有转身,温雪杳也没有命车夫离开。 两人对视,像是皆有话想同对方说。 温雪杳忍了一路,本还想再考虑几天,可恰巧今日遇到了宁珩,又恰巧此时他就静静在面前等着。 仿佛也知道她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同他说似的。 温雪杳攥了下掌心,犹豫之后开口。 “宁世子。”她先是低低唤了声,“那日你说的,若迎我进府,会与我以礼相待......可否还算数?” 宁珩目光沉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良久,点头。 然后补齐她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此生唯温小姐一人,白头偕老,无论子嗣。” 温雪杳鼻尖微酸,若不奢求情爱,这无疑是女子最好的选择。 相敬如宾,她相信宁珩一定能言出必行。 宁珩没有错过温雪杳任何一丝表情变化,直到牢牢紧锁她的目光都有些发颤,他才缓声问道:“温小姐今日此言,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愿意嫁予我。” 温雪杳心一震,红着脸嗯了声,“宁世子日后不必如此见外,唤我雪杳就是。” 宁珩呆滞数息,缓缓点头,突然觉得口干得很。 他清了清嗓子,维持着冷静温和,笑道:“既如此,雪杳也不必与我见我,我表字为慈安,唤我慈安就好。” 见温雪杳发愣,他又道:“或是你不习惯唤我表字,便同宝珠一样,唤我一声阿珩哥哥也可。” 阿珩...阿珩哥哥...... 温雪杳嘴皮子像是被烫到,支支吾吾半晌,终是连一个简单的称谓都难以唤出口。 她有些别捏地垂下头。 宁姐姐平素有唤宁世子阿珩哥哥么?她怎么似乎只听她唤过兄长...... 她不动声色偷偷打量宁珩一眼,见他神情自然,心道对方也不会在这种小事儿上故意诓骗她。 多半是她不曾听过罢了。 将少女多彩的表情收入眼底,宁珩敛眉浅笑,“一个称谓而已,我同你兄长年岁相仿,就算你我二人不曾有婚约在身,以温宁两家的关系,你唤我一声哥哥也无妨。” 年岁相仿?她兄长才刚弱冠,所以差了四五岁那种……好吧,勉强算是相仿好了。 对方言尽于此,温雪杳再不声不响倒是显得扭捏。 两相较量,还是觉得唤其表字过亲密了些,倒不如就同宁姐姐一样称呼他。 于是她暗自攥紧手心,低低唤了声,“阿...阿珩哥哥。” 宁珩笑意绵长,从容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今日便不请你进府喝茶了。” “好。”温雪杳软软应了声。 **** 转眼就到了中秋佳节,宫中设宴,温相带了温雪杳与温初云二人一同进宫。 来之前,温雪杳便同温相说了清楚,她打算依照婚期,嫁入宁国公府。 温相虽然心有狐疑,但从温雪杳的字里行间也能听出些端倪,约莫是那宁家小子说了些什么,这才让女儿回心转意。 不过宁珩如此做,只为挽回这桩婚事,可见他也是有几分上心的,倒不像是他先前猜测的那般,认为宁珩会偏听了京中的流言蜚语而退了两家的亲事。 这么一看,倒是他小人之心。 温相撇了撇嘴,一想到待会儿或许要见到未来女婿,他就不禁正襟危坐,端出了相爷的派头。 这边温雪杳的婚事落定,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温雪杳与温初云同乘一辆马车。 一路上,温雪杳便注意到温初云几次看向她,似是有话说。 但她看了出来,却没想给对方机会,索性闭目养神,靠在软枕上假寐。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20节 温雪杳从不曾与温初云亲近,这事儿说来,也并非不无缘由。 温雪杳的娘亲乃是太师之女,不仅容貌姣好,才情更是无双。想当初,想要娶她为妻之人,犹如过江之鲫。 然而她的娘亲却偏偏选中了当时的寒门子弟温父,原因便是他曾以自身性命对天启誓,此生只爱一人。 直到温相将温初云领回府的那日,温雪杳的娘亲才恍然明白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人坚守二人曾经的誓言,做到了一心一意。 而那个曾说只爱她的男子,不仅生出二心,竟连女儿都生了出来。 所以这个一生以爱为食的女子,在得知夫君背叛自己后,没几个月,便香消玉殒。 温雪杳思绪回笼,她静坐不动,装作没有听到温初云方才问她的话。 然而温初云却仍不死心,又扬高声音问了一遍:“姐姐,父亲说你要依照婚约与宁国公府世子完婚,可是真的?” 她见温雪杳不做反应,咬了咬牙,趁着马车颠簸,顺势推了她一把。 如此,温雪杳也不好再装睡, 她眨了眨眼,挤走眼中的懒散,淡声道:“你方才说什么?” 温初云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温雪杳听后,淡声应道:“却是如此,我二人本就有婚约在身,如约完婚有何不对,值得你这般煞有介事的问?” 温初云愣了一瞬,似是没想到往日温雪杳温吞的性子竟能说出这样训斥她的话。 这样的古怪,似乎从马场那次便初见端倪,可这是为何呢?她想不通。 温初云掐紧手心,勉强维持住得体的笑意,像是关心她似的,小声问:“可若如此,姐姐你又将元烨置于何地?” 温雪杳挑了下眉,心中厌烦,不愿再忍她,更不愿同她再装模作样。 遂干脆道:“温初云,你既如此关心那个离府的下人,为何又要问我将他置于何地?” “我倒是该替安家公子问问你,你如此关心旁的男子,是将他置于何地?” 安公子乃是新科进士,前些日子温相为温初云择定的人选。 不过显然温初云对这门婚事并不满意,她志不在此。 温雪杳有些猜不透温初云的心思,她如今几次三番试探,加之曾经的小动作,无疑不是想将她往元烨身边推。 瞧这模样,断然不是对元烨有意。毕竟,哪个女子能做出撮合心上人和别的女子的举动来? 可那预言梦中,分明又昭示了,元烨最后八抬大轿将其迎进府的人,就是温初云。且温初云让人将她丢进破庙时,还向她得意炫耀...... 温雪杳心中突然涌上一个荒诞的念头,莫不是,温初云心仪元烨是假,同她争抢攀比才是真? 她只觉得一阵恶寒。 温雪杳忽而扭头看向温初云,那温家的败落,父亲惨死,兄长锒铛入狱,这其中可有她温初云的手笔? 她突然觉得,或许将元烨早早的赶出府,未必便能斩断温府及温家人未来的命运...... 她原先一直以为,元烨才是造成一切的导火索,现在看来,并不尽然。 温初云头一次在温雪杳嘴下吃了瘪,愕然的同时,心底更多的是细细密密的恐惧。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就在两人下马车时,温初云突然伸手拽住温雪杳。 她死死盯着对方脸上的表情,想要判断出她先前对元烨满不在乎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长姐,你可知,元烨他回来了。” 温雪杳心道果然。 与其说温初云在乎元烨,倒不如说对方在乎的是她所心爱之人。 只是可惜。 温初云这次注定要赌错了。 温雪杳笑得一脸无害,她侧身凑近温初云耳边,缓慢道:“那你又可知,他是以何等身份归京的。” “温初云,你可知晓,曾算计的、曾与之为伍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第20章 情敌 温初云瞳孔骤然紧缩,双睫颤颤,“长姐莫要吓我,他不就是元烨么,还能是谁?” 温雪杳轻笑:“看来元烨只传信告知你他要归京,却未曾说他此次是以何等身份归京?” “你.....” “我?”温雪杳接上她的话,“你是想问,我为何会知道你二人一直有书信往来?” 温初云惊得倒坐回身后马车坐垫上,瞪着一双眼睛愣愣看着眼前的少女。 温雪杳当然不会告诉她,且让她抓心挠肝地想去罢,如此也好过得了几分闲便在她眼皮子底下蹦跶。 于是她甜甜一笑,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你猜。” 温雪杳这一走,温初云彻底无法淡定了。她满脑子都是,温雪杳究竟还知道些什么,一种油然而生的恐惧感与失控感忽地涌上心头。 最令她不解的还是,从前那个温温糯糯,一点脾气都无的软包子,如今怎么会...... 她的眉眼间掠过一丝狠色,莫不是有人在指点她? 温初云还是不信以温雪杳自己的本事,能在今日反将她一军。 所以,那人是谁? 是元烨,还是宁珩? 温初云突然抬头,一双美目猩红,死死盯着温雪杳离开的方向。 凭什么?凭什么温雪杳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相府嫡女,而她却要处处低她一头? 凭什么最先结识元烨与宁珩的人分明是她温初云,可如今却是温雪杳被这些人一个个记挂着? **** 温相回身看了眼,见只有温雪杳一人从马车上下来,疑惑道:“你妹妹呢?” 温雪杳:“马车颠簸,钗环乱了,应当收拾好就会出来了。” 若她所猜没错,温初云并非心仪元烨,而是暗暗同她较量,那对方一定不愿错过这难得的能露面的机会。 果不其然,温初云很快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细柳扶腰,加之眉眼收敛,染了三分愁绪,更显脆弱。 温相一眼看去,有些不悦。 温雪杳心中摇头,扮柔弱也该分时候,中秋佳节,却丧着一张脸,活像受人欺负了的模样,也难怪父亲会不喜。 然而温初云却毫不自知,见众人目光落在她身上,走起路来,越发弱柳扶风,像是随时都会被一阵风吹去。 温相不禁皱眉,催促道:“怎得这般慢,你长姐说你是钗环乱了需要整理,我瞧着倒不尽然,矫揉造作,难登大雅之堂。” 这一句话就像是狠狠打在温初云脸上的耳光,父亲明知她最在乎什么,却偏要这样数落她,岂不就是摆明了说她庶女做派? 温初云将唇抿紧,为自己辩解道:“父亲误会了,女儿并非有意,实在是今日身子有些不适......”说完,她意有所指地看向温雪杳。 谁料温相根本不接招,“你身子不适看你长姐作甚,莫不是还要埋怨是她害你不适的?瞧着你出门时倒是精神。” 温初云死死掐紧手心,暗暗大骂温相,什么父亲,你就是偏心温雪杳! “好了。”温相点到为止,他也并非想下女儿的面子,只是想提醒她,“今日宫宴,别教人瞧了我温家的笑话。” 意在让她收敛些,莫要端着一副怜弱之姿,仿佛温家苛待了她一般。 温初云不敢多言,乖巧应好。 今日宫宴设在群华殿,声势浩大。官家坐主位,其余嫔妃、皇子公主以及大臣据其品阶依次坐于正、侧殿两旁。 众人入席,配合着丝竹管乐之音,舞娘在殿中央翩然起舞。 舞乐毕,面前的看盘也皆摆好膳食。 温雪杳全程只静静品着面前的吃食,殿中央的舞乐也未曾留意。她并不喜欢惹人注意,尤其是在这种盛大的场合。 而且上次与宁珩在寺庙相遇,二皇子远远望过来的那一眼,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虽不知是她自己过于敏感,还是真的却有其事,她都不愿多加招惹。今日既皇子公主皆在场,对方不可能不在,她也只能避开,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温初云本想着在献才艺的环节出出风头,可现在满心都是温雪杳下马车时同她说的那句话,害得她提心吊胆你,实难下咽,更别说上台献舞。 是以,她也没了心思。 倒是那位近来名动京城的刘家小姐,被贵妃点名献艺。 这位贵妃便是二皇子生母,三年前先皇后薨逝至今,官家一直未立新后,如今后宫也就属贵妃娘娘一人独大。 温雪杳稍稍撩起眼皮,就见二皇子与侯府公子的目光对上。 她心中稍加思量,便将此事猜出个七七八八。正摇头轻叹,忽而被对面席间的一道视线打断。 只见宁珩隔着大殿,遥遥冲她举起杯盏。 温雪杳稍愣,也抛去前一刻替人忧心的情绪,轻笑着稍稍举起自己面前的杯盏。 仿佛隔着山海的遥遥碰撞让周遭嘈杂的声响都静了下来。 温雪杳低着头,耳后碎发散出一缕,落在白皙的脖颈上。她垂眸盯着杯中酒,也就未注意到,那一瞬,对面青年眸子的暗色渐浓。 手心发痒。 微凉的酒水入喉,仿佛连喉咙也灼烧瘙痒起来。宁珩在对方再次抬首前缓缓敛下眸子,藏起眼中晦暗的神色。 好想帮她将那一缕散开的发丝拢到耳后。 那般温软的性子,想必缠绕在指尖的发丝也会是一样的绵柔。 青年的喉结滚了滚,又灌下一杯酒。 温雪杳抬首,就见宁珩连饮两杯酒,或许是喝的有些急,连眼尾都氤出几分薄红。 他像是有些嗜酒? 小酌些倒是无伤大雅,可若饮太多,那伤得就是自己的身体了。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21节 温雪杳想,看来若有机会,她得偷偷提醒一下宁珩,若因饮酒伤身那便不好了。 刘家小姐弹了一曲“汉宫秋月”,明明是一首悲哀婉转的曲子,却被贵妃夸成清丽悠扬,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终究只是助兴,是以刘家姑娘弹得好与坏并无人在意,众人在意的是贵妃这一出背后的深意。 贵妃娘娘既夸赞好,旁人也只得应和。 只等三三两两的褒奖声落幕,侯府三公子突然几步走到殿中央,屈身跪下,“求官家赐婚。” 若说侯府三公子所言还在众人预料内,那接下来刘家小姐的反应,便是足矣令四座震惊。 就在官家大笑着摆手应下后,手抱琵琶还未归席的刘家小姐忽而“咚”的一声跪下。 明艳的一张脸早已哭成了泪人,“求官家收回成命,臣女不愿意。” 话落,四座俱静。 不仅是因为居然有人敢在官家面前拒婚,还是因为拒婚这人,乃是刘家出了名的性子温婉的女儿。 温雪杳随之紧张的攥紧手心,若非她前些日子扭转心意,想必今日请求官家收回成命的,便多出她一个了罢。 是以,她忍不住关心起官家究竟会如何回应。 只见官家前一刻还大悦的龙颜瞬间冷沉,他眯着眸子,视线看向跪在殿中央的两人,余光却不住地飘到坐席上。 前些日子他倒是听了些传言,说有人不满他下旨赐婚,但那不满的对象却不是刘家女,而是温家女。 为此,他还探过宁珩的口风。原本想着,若那温家女当真有意退婚也无妨,左右长宁郡主一直对他属意。只是那小子不知是强撑颜面还是怎得,只道并无此事。 而且之后,他听闻长宁受伤,本想暗中以她伤在宁国公府门前为名,让宁家小子与自己同去看望长宁,暗中撮合两人。却未曾想撞到那般荒唐的场面!此事也只好作罢。 今日一见,那宁家小子果然安然若素地在席间坐着,瞧着也并未有半分慌张。再看那温家女,面上倒是有几分不自然,但也并不像有在殿上求他退婚的打算。 “胡闹!”众人不知官家在那沉默的须臾想到什么,只听他突然冷声斥责道:“刘爱卿,这也是你的意思么?” 下一瞬,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猛地伏跪在地,满口说着“不是”。 再看刘家小姐满目凄凄、愕然倒地的模样,温雪杳便知违背圣旨退婚这事儿是不成了。 她抚了抚胸口,顾不上同情旁人遭遇凄惨,与温相不约而同的的对视一眼。 还好,还好她改了主意。 可下一刻,她又有些想不通了,因为她分明记得,在那预知梦中,官家是同意她与宁珩退婚的,且也未像如今这般恼怒。 是以,她最初才敢想退了婚事出家做姑子。 没等她想明白,殿上官家的脸色又一大变,这次则是喜笑颜开。 众人不禁纷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一墨发高束,头戴金冠,一身玄衣,上锈满翠四爪蟒纹,腰束金镶玉带的少年,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殿中央。 在经过温雪杳的坐席前,他脚步稍顿,垂眸看去。 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含笑唤了句:“小姐。” “我回来了。” 第21章 心痒 贵妃邀女眷去御花园赏月,温雪杳跟在一众小姐身后往外走。 途径一处石子路,手腕忽而被人攥住。 她身子往侧边一倾,还未惊呼出声,就先一步被人捂住口鼻。 待看清来人后,温雪杳眸子漫上愠怒,她抬手将对面人推开。 方才大殿上官家已经将元烨七皇子的身份走过明路,只不过刻意隐瞒了他多年流浪在外的经历,只道他幼时被歹人掳走不久后就已经寻回,但因受惊而导致体弱多病,这些年便一直养在刘妃的故乡北城。如今康复,这才归京。 温雪杳退后两步,压下眼中的不悦,规矩的行了一礼,语气冷淡疏离:“七皇子,贵妃娘娘邀了女眷同去赏月,臣女便先告辞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除了最初辨认对方身份的那一眼,再未抬头。 元烨被她疏离的语调伤到,但他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地就放她走。 他有太多话想同她说,他离开后,这些日子她过得好不好?当初那封信中的情意,她可曾读懂?还有最重要的,离开前她不是想要与宁珩退婚么,为何如今依旧迟迟未退? 她知不知道,这一路上他险些命丧黄泉,最艰难时他是想着她才咬牙挺过去。 如今他终于回来,再不会像从前一般弱小如蝼蚁任人玩弄,如果她想退婚,他一定可以帮她...... 太多的话堆积在胸腔里,可当他以身为阻,拦住温雪杳的前路时,千言万语都汇成了一句,“小姐,我很想你。” 温雪杳沉默良久,知道今日若不与他说清,想必是躲不过了。于是她抬首对上那双隐隐泛红的双眸。 面无表情,只在陈述一件事实:“七皇子,这里没有什么小姐,若是你初初归来还不知该如何称呼臣女,可以同其他皇子公主一样,叫我温三小姐就好。” 元烨的表情瞬间僵硬,“小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伸手去拽她的手,被她躲开,温雪杳眼中带上警惕与防备,也没有了先前的平和,冷声道:“七皇子,谨言慎行。” 元烨根本不管不顾,他固执地死死盯着温雪杳,像是要将她盯出一个洞来。 他不信温雪杳对他没有情,否则以她温吞软糯的性子,从前绝不敢提出与宁国公府退婚的想法。 片刻后,他像是找到出口,“小姐,你是不是没有见到我留给你的那封信。” 那封信里他虽未给出直接的承诺,因为他担心自己走这一遭九死一生,恐生变故。 但也清清楚楚解释了,若他回来,他一定会同她在一起,给她一份回应,再不会逃避。 从前逃避,无非是因为身份和他心底那可笑的自卑。如今他已经是皇子,放眼整个上京城,比他尊贵的男子也未有几人,他自信自己才是能带给温雪杳幸福、与她最为相配的人。 他的声音染上一份怪责,“是不是小暑并没有将信交给你!”从前小暑便瞧不上他,也只有她敢擅作主张拦下他留给小姐的信。 “不是。”温雪杳皱眉,“小暑将信给我了,是我不愿看,才让她连同你的旧物一并烧了。” “为什么!”元烨惊呼道,满眼不可置信。 “七皇子。”温雪杳提醒他,“你如今已是皇子身份,金尊玉贵,还是莫要再纠缠过去的事了。” 元烨的眸子抖了抖,“纠缠,你说是我纠缠?” 他突然猛地逼近一步,狠狠握住温雪杳的双肩。男女力量悬殊,温雪杳根本避无可避。 “说我纠缠也无妨,你总得告诉我为何不看我留给你的信。”元烨怒极的声音都在抖,“你可知,你可知我是鼓起了怎样的勇气,才向你表明了我的心意。” 温雪杳听后面上大惊,一副惶恐的模样彻底刺痛的元烨紧绷的情绪,“小姐,听我说我在那封信中回应了你的心意,你为何是这般表情?” 温雪杳抬头,深吸一口气,“七皇子,当初在马场那日,我将卖身契交还与你时,应当就说的很清楚,从此我与你再无任何关系。” “那句话从来都不是玩笑。” “我不信!”元烨手下的力道又重三分,“你不过是怪我迟迟不给你回应罢了,怎么可能是真的想与我再无瓜葛?” “从前我只是一个下人时,你都甘愿为我退了与宁国公府的婚事,如今我是皇子了,你为何却要将我推开?” 元烨看着面无表情的温雪杳,忽而软了话音,“小姐,我知道你是怪我曾经懦弱,你信我,今后我一定会待你好的。” “我可以娶你为正妃,从前我不如宁珩,可我如今地位已远胜于他,他能给你的我能给你更多,而且只有我才是真心喜欢你,想要娶你的啊!” 元烨满眼认真,温雪杳虽然曾被他蒙骗许久,却也能看出他此刻的情绪不似作假。 无论是当下还是梦境,温雪杳竟从来不知,元烨居然对她动过真情。 可她已经不是那个守着一腔孤勇爱慕他的温雪杳了,无论是过去亦或是梦境中,那些伤害都是真的,她不可能忘记。 这一刻,温雪杳忽而醒悟,或许预知梦中,她之所以与宁珩退婚能那么顺利,想必便有元烨在背后推波助澜。 官家对他有愧,自然无有不应。 那温家败落、父亲惨死、兄长锒铛入狱呢?这一切又是否是他的手笔。 温雪杳最初不愿戳穿他在马场上同温初云算计自己的计谋,便是知晓他当时已经暗暗积攒了一定的势力,虽彼时他还不清楚自己的皇子身份。 但温雪杳不敢赌,不敢赌他是不是狡兔三窟,若她没有一击杀死他反而让他逃脱,他日后会不会变本加厉报复温家。 这也是温雪杳只想让他离开,不愿与他结仇的最重要的原因。 如今温雪杳依旧想不透,害温家人下场凄惨的元凶究竟是谁。 见温雪杳出神,元烨以为她是因自己方才的话而有所动容,浅褐色的眸子当即迸发出一丝光彩来。 元烨的模样本就风流,更别说他此刻带了故意撩拨温雪杳的心思。 一双挑花眼,端的是潋滟又多情,满是希冀地看向温雪杳。 “小姐,你可是愿意原谅我接受我了?”他轻声诱哄道:“我求父王,让他下旨退去你与宁珩的婚可好?” “不好。” 温雪杳的回应没被听到,就被另一道更高的声音掩盖过去。 “七皇子,你此言是欲夺臣妻么?” 清冷的嗓音落下,犹如盛夏飞雪,让温雪杳惊讶回眸的瞬间,同时感到脊背微微泛凉。 不知是不是她从错觉,她从未在宁珩身上看到过如此刻般冷冽似出鞘的剑锋,且咄咄逼人的情绪。 她眨了下眸子,只见宁珩笑意温和的将手指缓缓扣在元烨紧握她肩膀的手腕上。 这个动作,就像是从背后拥抱着她。 她稍稍抬头,就能看到他浅浅掠起的唇角,那双眸子漆黑,笑意不达眼底,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 直到元烨被扼住的手腕几乎快要碎裂,他才咬着牙,不得不松开温雪杳。 身后一暖,温雪杳落入一个宽厚温和的怀抱。 然后,青年淡淡垂首,做了一件他整晚一直想做的事,可一直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将她鬓角那缕散乱的碎发,缓缓别到她而后。 手指触碰到的耳廓细细抖了下,晕上一层薄红。 宁珩嘴角牵起一抹实意的笑,温声道:“雪杳乖,先去同其他女眷一同去赏月罢。” 温雪杳愣愣仰头,对上他的视线,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何会突然出现,下意识道:“宁世......” 话未说完,被青年漫着笑意的轻飘飘一眼睇了回去,夹杂着浓厚鼻音的一声“嗯”略带疑问,钻进她耳蜗。 她想到什么及时调转话头,声音细细软软改口道:“阿珩哥哥。” 宁珩又嗯了一声,这才放过温雪杳,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揽着人的肩膀带到身后,温柔地看她,“乖孩子,去玩吧。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22节 对面,元烨盯着两人的表情,瞬间碎裂。 温雪杳走后,元烨恶狠狠盯着来人,一字一句道:“宁珩,她还不是你的妻!” 宁珩脸上笑意不减,淡声道:“迟早。” 元烨不知忆起何事,双眸陡然一沉,他忽地闪身逼近宁珩,想要伸手去掐对方的脖颈。 或许是因为宁珩平素总是一身白衣、笑意温和,竟让他忽视了对方不仅比他要高,且作为皇城司指挥使,实力根本不容小觑,远不是他所能撼动的。 是以,元烨的手还未碰到宁珩,就被对方轻笑一声反手剪住控制到身后。 他只能满目狼狈地瞪他,厉声逼问道:“宁珩,是不是你故意放出我母族旧部的消息引我离开上京城,才趁机而入诱她同意与你完婚!” 宁珩神情懒散,甚至懒得骗他,直言承认道:“元烨,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当初是你贪恋北城势力,才主动选择离开的。” “你如今知道是我,又能如何?” 第22章 信任 元烨险些咬碎一口银牙,“是你!果然是你!” 他怒不可遏道:“宁珩,你好生卑鄙,你分明知道她心仪之人是......” 宁珩没给他将完整的话说出口的机会,脸上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手下一用力,对方便咬牙闷哼出声。 宁珩满意地看着前一刻还口不择言的人此时满头大汗、双眸狼狈的模样,温声提醒道:“七皇子,慎言。” 元烨几乎睚眦欲裂,明明如今已身为皇子,可为何区区一个宁国公府世子依旧像是瞧不起他,竟敢如此待他? 他心中不甘,同时溢出浓浓恨意,偏头朝着宁珩怒斥道:“宁珩!你好大的胆子,我可是皇子,你居然敢对我不敬?” 闻言,宁珩冷冷觑他一眼,像是方才听到什么笑话般轻嗤一声,漫不经心道:“七皇子......那倒是在下得罪了。” 他口中明明说着恭敬的话,可语气却无半分敬意。 “可话又说回来,在下就算是不敬又如何?莫不是七皇子打算告到官家那里去,说你……觊觎臣妻?” “她还不是你的妻!” 宁珩点了点头,“这话七皇子今日已说第二遍了,也罢,待我二人成亲之日,必邀你来府上饮薄酒一杯,让你亲眼看看她是如何成为宁某之妻的,也不负七皇子如此关心臣的家事,” “你痴心妄想,她怎会嫁你!” 宁珩冷了声音,“如何不会,她不嫁我,难不成要嫁你么?” 元烨被人戳中心事,面色蓦地一僵,可当撞上对方讽刺的视线后,那分僵硬又霎时扭曲起来。 “别以为我不知晓,你这卑鄙小人定是使了什么计谋逼迫她不得不同意,否则她对你毫无情意,又怎会愿意嫁你!” “哦?”宁珩挑眉,“七皇子竟是如此想的?那你不妨听听,她究竟是否心甘情愿。” 说着,他冷眼朝暗处一瞥,候在一旁的宁十一便现出身形来。 他从宁珩手中接过元烨,只听矜贵宛若神祇的青年冷嗤道:“既七皇子不死心,便让他亲耳听听。” 话落,他慢条斯理抚平衣袖上的褶皱。 **** 宁珩沿着石子路一路走到御花园。 盛夏夜晚的风依旧夹着日间褪不去的燥热,也只有临近湖边的位置,微风裹挟水汽会比别处更凉爽些。 温雪杳最是苦夏,她会待在何处,宁珩只消一想就能轻松猜到。 他朝着湖边走去,远处坐在亭子里喝着桃花酿赏月的贵女们注意到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后,彼此交换了视线,眸中微妙。 顾及宁国公府嫡女就坐在她们中央,是以大多数人的表情都算得上收敛。 唯有同长宁郡主向来关系最为亲厚的高嘉月忍不住嘀咕道:“这种朝三暮四的女子,宁世子也要。” 宁宝珠斜眼一看,嗤笑道:“说起朝三暮四,那位如今被禁足的郡主才是当之无愧,她何止朝暮,那简直是已经左拥右抱上了,我兄长不要温家小姐,难不成还要她?” 她暗暗讽刺的那人正是长宁郡主,也不知消息是如何走漏的,总归现在已是无人不晓,说官家带御医与宁珩一同去探望长宁郡主,正巧撞上她与门客厮混,还不止是一个。 也正因如此,官家当即禁了她的足,至今还未放出来。 高嘉月一噎,“长宁郡主只是厚待门客,哪像她却是与一个下人牵扯!” 话一说出口,她便后悔了,因为曾有流言说如今的七皇子便是当初温府的马奴。 她隐约觉得像,无奈当时只在马场上粗粗扫过一眼,她又怎会细看一个下人,所以这消息的真假她也不敢确认。 若是假的,她调侃几句也就罢了,可若是真的...... 其余小姐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纷纷拿帕子掩唇,随后轻笑着转移了话题。 唯有宁宝珠意味深长朝着高嘉月勾了勾唇,看得对方心里又是一虚。 湖边,温雪杳一回头,便撞上朝她走来的宁珩。 视线往他身后一扫,确定没有旁人后,悄悄松了口气。 全程,宁珩都将她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 他骤然回想起方才大殿上,元烨含笑凑近她低语的画面,手心不自觉攥紧,与脸上端方得体的浅笑隔开天堑。 “雪杳在找谁?”宁珩不动声色地笑着。 温雪杳摇了摇头,就听他试探接话道:“是怕七皇子跟上?” 温雪杳先是一愣,才缓缓点了点头。她既决定了日后要嫁入宁国公府,便没想过要瞒他。 由于紧张,她面上表情显得愈发呆滞,映入宁珩眼底,倒是格外懵懂乖巧。 让人忍不住想拥进怀里。 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他只好忍了忍,伸手勾缠上她耳边那缕今夜不太乖巧的乱发。 指尖流连触过她软软的耳垂,温雪杳不禁挺直身子,连呼吸都放轻些许。一双小手紧紧攥着袖口,明明紧张得脸都红透了,可却呆呆地连一句拒绝的话都不敢说。 宁珩瞧得忍俊不禁,重新接上方才未完的话,“为何怕他?” 温雪杳的表情就如同面对先生责罚时一般乖巧,很快便全盘托出,“也不是怕,只是有些......烦。” “烦他纠缠于你?” 温雪杳小幅度点了点头,余光扫过四下,确定无人,才垫脚凑近宁珩耳边,“阿珩哥哥,有一事我要同你坦白。” 宁珩感受着突然逼近耳朵的气息,喉结一滚,哑声应:“你说。” “也不知你是否还有印象,其实那七皇子便是从前温府的下人。” 宁珩听后浅浅嗯了声, 温雪杳见他神色依旧从容,猜测到什么,退回原位,“你知道?” 宁珩点了点头,“那日他替你挡了一箭,我怎会连他是何模样都不记得。” 温雪杳觉得他这话有些古怪,他便是那日用扳指将箭击偏救下她的人,又怎会不知之后元烨非要迎上去以身挡箭是一出苦肉计...... 如此听来,方才一言倒像是有意挖苦! 她偷偷瞄宁珩一眼,暗想如此风度翩翩的人,竟也会在暗中挖苦人么?温雪杳没忍住笑。 同时心里也有些坦白后的轻松,好在她最初就没打算蒙骗对方,若不然对方明知真相,她还要故意遮掩,岂不是更容易引人误会。 静默须臾,宁珩开口询问道:“若是你如今改变主意,不愿再嫁入宁府......” 温雪杳猛地抬眼,为避免他误会急忙打断他的话,“没有,阿珩哥哥,我没有不愿意嫁入宁府。” 宁珩视线落在她因紧张而有些泛红的脸上,“所以,就算我方才未及时赶到,你也会推开他,并不会应下他的话对么?” “当然!”温雪杳郑重点头。 宁珩含笑的视线落在暗处,远处桥洞下,似有野兽要向他伸出利爪。 然而他的目光只在远处停留片刻,很快便收回落在对面少女的脸上。 温和的大掌抚摸了一下她头顶蓬松的发,“既如此就放松些。” “雪杳,我是你未来的夫君,所以面对我,你可以不必如此紧张,做你自己便好。” 温雪杳松了口气,小声解释:“我是害怕你不信我,才有些紧张。” 宁珩认真看她:“你说的我都信。” 第23章 拥抱 月色正美,温雪杳看着面前宛若神祇的青年,对方举手投足都带着温柔的矜贵。 仿若温和的月光流淌,将人笼罩在他的羽翼之下。伴随着淡淡的酒气,让人如坠云间。 她忽地想起一事,抿了下唇,微仰起头,“还有一事,阿珩哥哥......” 宁珩看出她眼里的认真,不免也有些紧张,“何事?” “方才见你饮酒有些凶,所以想...想提醒你饮酒伤身。”话落,她怕宁珩觉得她还未过门就管起他来,未免逾举,所以小声补了句:“是我兄长也有些嗜酒,若是让他知晓你也有此爱好,回来难免会.....” “雪杳是怕你兄长灌我酒,为难我?” 温雪杳点了点头,不过她这话有些偏颇,似乎有抹黑自家兄长的嫌疑,所以连忙补充道:“不过兄长也并非有意酗酒,他也知晓饮酒伤身,无奈久处苦寒之地,饮酒能够暖身驱寒,经年累月才落下这样的习惯。” 宁珩闻言轻笑了声,“雪杳倒是很护着自家兄长。” 温雪杳小脸一红,“宁姐姐也很护着你呀。” 宁珩挑了下眉,顺带解释了自己方才殿上的行为,也道自己日常并不嗜酒,且让她宽心。 两人又静静站了会,忽而远处桥洞下传出一道异响,温雪杳眸子一颤下意识看过去。 然而还没等她看清那桥下的动静源何而起,眼前就被一道阴影覆下,一股夹杂着清冽酒香与檀香的气息瞬间涌入鼻腔。 睫毛轻颤,在如玉的掌心下飞舞。 “怎么了?”温雪杳边不解发问,边用手碰了碰挡在自己眼前的清瘦手骨。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23节 察觉到她的动作,宁珩另一只手捉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温声命令:“别动。” 温雪杳脊背一挺,不敢再动。下一秒,就听身侧人解释道:“那桥洞下钻出一只大老鼠,想必你见了今晚要做噩梦,还是不要看了。” 原来是老鼠。 温雪杳身子一抖,吓得闭上了眼,也瞬间打消了想要偷看的念头。 她实在太过紧张了,以至于忘记自己此刻一只手正被宁珩攥着,下意识蜷缩手指,一大一小的手掌就严丝合缝印在一起。 宁珩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掌心,耳边是少女发抖的声音,“那老鼠跑了么?” 他抬眸往桥洞下一扫,面不改色道:“没有,它好像往这边蹿来了。” 温雪杳瞬间一僵,满脑子都是那灰黢黢长尾巴的黑影,惊呼一声后一头撞进宁珩怀里。 少女双眼紧闭,两条细瘦的胳膊悬挂在青年肩头。后者眉眼染笑,淡然俯身将她圈进怀里。 宁珩神色如常:“别怕。” 前去取披风的小暑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缠绵月光下,两人在湖边相拥,宛若一副画。 察觉到来人,宁珩轻轻飘过去一眼,小暑便愣愣止住了脚步,连要做什么都忘了。 良久,宁珩温柔拍了怕怀中人的后背,顺着她颤抖的脊骨抚了抚才道:“没事儿了,钻进桥洞溜走了。” 温雪杳如梦初醒,恍然发觉自己此刻的动作,她居然主动抱了宁珩! 红着脸猛地退开。 “多...多谢。”少女低着头,不敢看宁珩的眼睛,“让你见笑了。” 好在她的余光看到了小暑,像寻到救命稻草般,指着定在远处的人,慌乱道:“阿珩哥哥,我的丫环来寻我了,我便先走了。” 宁珩看出她的局促,并未阻拦,温声将人送走。 待人走后,他又在原地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直到周围的人撒尽,他才朝着桥洞下淡声道了句:“十一,放了七皇子罢。” 话落,一道黑影霎时从桥洞下窜出。 元烨满目怒色,似要将眼前人生吞活剥似的。他死死盯着青年锋利的指骨,回想起方才两人相拥的场景,眼睛又一刺痛。 “你找死!” 赤手空拳,招招狠戾,脚下生风,疯了似的朝着宁珩扑上去。 可元烨摸爬滚打练来的招式到底不入流,在宁珩手下未过三招,便被降服。 青年浑身矜贵,连衣袍都未生出褶皱,哪像元烨拼了命似的满身狼狈,高束的金冠早不知掉到了何处,此时一头墨发张牙舞爪地披散着。 宛若阴间恶鬼般阴毒的视线落在宁珩淡然无波的脸上,嘶吼着重复道:“宁珩!你怎敢?” 他从未觉得像此刻般受尽屈辱,就连曾做人马奴时都未有这种感觉。 直到眼瞧着自己心爱的女子被他人拥进怀中,而他却上前阻止都不能,只能无助地瞪大一双眼死死盯着。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分明就是眼前之人,他却根本奈何不了他分毫,这让血气方刚的少年如何能不气? 他气得目眦欲裂,当即喷出一口鲜血晕倒过去。 宁十一瞧着场面,替自家主子揪住了心,“世子,这该如何是好?” 而青年脸上却无半分仓皇,平静如水的面容在冰冷的月色下如神明般尊贵。 “将人送回七皇子府,就说七皇子在御花园闲逛,摔了一跤将自己摔得昏了过去,而我恰巧路过,将他救了起来。” 宁十一愕然。 主子这是将人狠狠虐了一番,却要让旁人以为七皇子倒欠了他的恩情。 当真是好狠的心,可对方还只能闭口不言,吃下这个哑巴亏,不然觊觎臣子未过门妻子还被抓包的事情传出,对方只会更加没脸。 宁十一心底啧了声,若七皇子醒来知晓,保不齐会再次气昏过去。 **** 温雪杳与宁珩的婚期定在来年正月,而温雪杳兄长、温家嫡子温长青归京的日子正好在今年年底。 他只要按时归京,自然能参加温雪杳的大婚。 只不过想起此事,温雪杳内心却有些不安。因为她仍记得在那场预知梦中,远在关外的兄长听闻她在京中退婚的消息,不惜违背圣旨也要提前归京,最后惹得官家大怒。 虽如今有关她的流言已经淡去,可她依旧不免忧心,最终仍决定书信一封,告知兄长自己近来一切安好,暗暗嘱咐他一定要奉召再归京。 转眼夏去秋来,温雪杳最怕的盛夏过去,日子便也愈发好过起来。 一月之后,她收到了温长青的回信,对方果然问及她对于婚事的打算,想来定然已经听到了曾经那些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 若说这世上有谁是温雪杳最为亲近之人,那人必然是她的兄长温长青。是以,她对对方毫无隐瞒,洋洋洒洒一封家书写了四五页纸才意犹未尽地停笔。 其间将近一年来发生的事都逐一同对方诉了一遍,除了那场梦境。 倒不是她不愿意告知温长青,而是每每落笔,手指便像不受控制般,难以书写成她心中所想的文字。 几次下来,不是不知所云,便是那书信干脆被墨汁晕染得看不清字迹。 她尝试几次,也察觉或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此等玄妙的事,或许不能告知旁人。 如此,她也只好打消了念头。 眼瞧着婚期愈近,温雪杳开始亲手绣自己的嫁衣。 上京城讲究女子出嫁的嫁衣、盖头都要亲手来绣,越是精细便昭示着未来日子越是美满幸福。 温雪杳倒是不敢奢求那么多,她只希望一切如宁珩所应那般,两人能相敬如宾过完此生。 日头正暖,温雪杳倚在榻边,搁下手中绣活,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细碎的阳光金灿灿地落在少女卷翘的睫毛上。 直到夕阳西下,温雪杳才幽幽转醒。 那双澄澈单纯的眸子被泪水洗涤,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悲怆。 小暑进来,低呼道:“小姐,你怎的好端端竟哭了?可是方才梦魇了?” 眼角的泪珠拭去,盈盈眸子里满是坚定,继而缓缓摇头。 “不,那不是梦。” 原来那一切从不是梦。 遭人背叛、温家没落、父亲惨死、兄长锒铛入狱。 大雪天被丢进破庙毁去容貌。 这一切本就是真的。 是她,重生了。 第24章 大婚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 这日,宁国公府嫡小姐宁宝珠给温雪杳下了拜帖。 温雪杳带着小暑便出门了。 她最是苦夏,却不怎么畏寒, 是以初冬时节也没有像其他小姐一般裹着厚厚的披风,只脖子上围了一圈兔绒围脖。 小暑觉得这几个月来小姐的性子越发沉静了,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似的。 若非今日下拜帖的是宁家女, 想必小姐也不会去?赴约。 小暑坐在马车上,朝着那静坐在窗边的少女看了眼。 依旧是粉雕玉琢面容温软,眉眼弯弯,唇角分明上扬带着几分笑意, 可小暑就是觉得, 她家小姐似乎一点儿也不开?心。 察觉温雪杳变化也不是一朝一夕,最初还是因为隔壁院子的四小姐又在府中生事, 险些?在园子里将三小姐推下水去?。 谁料, 那日没等四小姐像往常一样故作柔弱恶人先告状,倒是她家小姐见到老爷时, 便第一时间扑进对方?怀里, 哭着唤了声“爹爹”。 自从温雪杳的娘亲离世?,她离京下到江南后,一别两?年她都再未唤过温相一声爹爹。只毕恭毕敬地称他为父亲,尊敬有余,到底少了几分亲密,显得疏离。 可想而知当日那一声“爹爹”唤出口, 温相的心都软了,更遑论温雪杳哭得梨花带雨, 抢在温初云前?头诉了一回苦。 明明未被?温初云推下水,而是躲开?了去?, 还将欲作恶的人推到在地,摔了一跤狗啃泥。 温雪杳却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哭得像是她已然被?恶毒庶妹推下水,九死?一生了一遭似的。 不仅听得温相大怒,就连一旁最会使心眼儿的温初云都一时转不过来脑子接不上话,硬生生就受下温相的责罚。 也是从那时起,小暑陡然发现,她家小姐似乎变了。 马车很快到地,一主一仆才刚下马车,就被?早侯在一旁的宁十一拦了下来。 温雪杳瞧着眼前?人,猜到那张帖子多半是宁珩借宁宝珠的名义下的。 她亦步亦趋跟在宁十一身?后上了停靠在远处的宁府马车。 上面果然坐着人,温雪杳抬眸望了眼,温声唤了句:“阿珩哥哥。” 宁珩让出抱在手?中的兔子,放到温雪杳膝头,“这小家伙冬日里倒是有了别的用途。” 手?中触感又软又暖,温雪杳眸子里染上笑,接话道:“莫不是阿珩哥哥将这兔儿代替了汤婆子,用来暖手?了?” 宁珩也跟着笑,嗯了声,“你?觉得这‘兔儿汤婆子’比之寻常的如何??” 温雪杳抱紧兔子,“那自然是宁珩哥哥这个要好?些?。” 谈话间,马车已经缓缓驶出城门口,温雪杳顺着飞起的窗帘往外眺了眼,不解道:“阿珩哥哥今日特意‘骗’我出来,究竟是要带我去?何?处?” 少女特意将“骗”字咬得重了些?,不见怪责,反而听出几分嗔怒的意味。 这点火气宁珩还是受得,况且他知道,若是她待会儿见到那人,定是什么埋怨都会烟消云散了。 于是他挑了下眉,“待会儿你?便知晓了。” 温雪杳闻言也没再追问,两?人又静坐了一炷香的功夫,远处渐渐传来阵阵马蹄声。 不是那种零散的,而是成群结队、声势浩大的马蹄声响。 温雪杳心下一动,愣愣看向宁珩。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24节 后者被?她呆傻的模样逗笑,指节弯曲轻扣了下她的额头,才道:“傻姑娘,还发什么愣,掀开?帘子瞧瞧。” 温雪杳眨了眨眼,宛若提线木偶般,依照着耳边的话语声缓缓掀开?帘子一角。 马蹄声响,窗外寒风冷冽,她却顾及不得,只将小脸整个探出头去?。 远处浩浩荡荡的军队游龙般向前?蜿蜒,隔着疾风,她远远的便看到那为首的、高头大马上的挺拔身?姿。 长发一丝不苟束于头顶发冠,随着纵马颠簸,脑后墨发飞扬。才刚及冠的青年,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同于其?年纪的成熟。一身?银色铠甲将伟岸的身?姿包裹起来,前?一刻还满是冷然的脸,在斜眸触及她的那一刻,却陡然化作温柔的潺潺溪流。 斜眉横飞,那双锐目远眺望来,嘴边荡起的是与他一身?铁甲十分违和的宠溺笑容。 温雪杳看着那纵马赶来,逐渐偏离队伍的身?影,冷风中的眼眶竟渐渐生出热流。 她忽地用力挥臂,朝着来人大声喊道:“哥哥。” 这一声仿佛跨越了岁月,久久不能平息,就犹如温雪杳此刻狂跳的心脏。 因为于她而言,眼前?的兄长不再是阔别几年的人,而是前?世?与她隔了生死?,此刻又活过来的人。 马车渐停,呼啸的狂风将少女娇嫩白皙的脸颊吹得通红,可她却仿若不觉般,抹了泪,便提起裙摆跳下马车。 身?后,宁珩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无奈跟上。 他知晓温雪杳同其?兄长最为亲厚,可亲眼所见,饶是数次告诫自己他们乃是兄妹,情深些?也无妨,仍是止不住地攥紧了手?心。 尤其?是看到她那被?风吹得通红的双颊,几次伸手?想要将她拽回来,可终是没有忍心。 宁珩叹了口气,心道他只是关?心温雪杳冻伤了身?子,总不至于他连她兄长的醋也要吃。 等到温雪杳真的跳下马车,见方?才还在远处的人此刻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她嗓子像被?堵住,踟蹰半晌,反而说不出话,连脚下都似被?定住一般,挪不开?步子。 还是温长青先一步张开?手?臂,身?着铠甲的人肩膀是那样的宽厚,手?掌是那样的温厚有力。 温雪杳才刚向前?踏出半步,就被?来人兜着腰将她抱起。 像待小孩子般,抱着她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直等到温雪杳眼前?发晕,不得不求饶叫着:“哥哥,快放我下来。” 那沉稳的男子才稳稳停下脚步,将人放下。 “还是那么轻。”温长青回忆着方?才手?中的重量,评价道。 温雪杳脸一红,“怎么会!” 距离两?人上次相别,已过去?两?年之久,她早已从从前?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怎还会与从前?一样。 温长青没再逗她,眼中神色渐浓,“阿杳,哥哥回来了。” 这一声,直教?温雪杳鼻酸,先前?强撑的情绪骤然绷断,她猛地扎进兄长怀中。 那些?不可言说的、积蓄已久的浓浓的思?念,都化作两?行清泪,缓缓落下。 下颌的泪珠被?布满老茧的大掌接住,刀枪不怕的将军像是被?两?滴热泪灼伤般,连话音都带着哑,“哭什么。” 虽这般说着,他却依旧耐心地帮妹妹拂去?脸上的泪。 身?后的小暑也跟着眼热,好?久都没见小姐这般开?心了。她小心瞥了眼宁珩,心道宁世?子待她家小姐是真的好?。 温长青此行需得先率军队入郊外军营整顿,再进宫面圣,一二来去?想必得待到深夜,或是第二日才能归家。 宁珩这一举,却是让温雪杳第一时间见到了兄长。 虽只是短短一叙,但心中也是暖的。 回城路上,温雪杳才想起和被?自己忽视许久的宁珩道谢:“阿珩哥哥,今日还要多谢你?带我出城提前?见兄长一面。” 宁珩笑问:“现在不怪我今日将你?‘骗’出来了?” 温雪杳脸一红,宁珩这般直白的逗她,反让她接不上话。 宁珩闷声一笑,“你?兄长刚回京,近几日怕是忙得脱不开?身?,想必就算是回家也无法久待,更多的可能是暂时要随大军驻扎在军营内。我听闻你?与兄长感情深厚,想来你?定是想要第一时间见上他一面的,便命人打?听了大军的行程,特意带你?来城外见上 一见。” 温雪杳心中一暖,她偏头看着青年如玉的侧脸,庆幸自己当初做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选择,答应他嫁入宁国公府。 见她盯着他看,宁珩耳尖发烫,喉咙一痒,压抑的咳嗽迸发出声。 这一声声,直听得温雪杳心惊肉跳,皱起眉头。 “阿珩哥哥,你?生病了?” 此前?来时一路,宁珩都未说几句话,且他有意遮掩,便没让温雪杳听出异常。 此刻见着少女眼中真切的关?心,他心间一颤,有些?后悔先前?的强撑。 整个人一松,便显出一股病态,他又咳了两?声,“无碍,旧日咳疾罢了,每逢冬日便要有那么几日犯病,已是习惯了。” 温雪杳心中更是愧疚,明明生着病,却为了让她能见上兄长一面,乘坐马车赶了那么远的路陪她出城来,方?才还在冷风中站了许久。 连她这个向来不怕冷的人都冻得直打?哆嗦,被?温长青厉声赶回马车里,他这个带病之人岂不更糟? 且他生病,怎还穿的如此单薄,竟连一个披风都不着。 思?及此,温雪杳解下脖颈上的兔绒围脖,当真脱下来等到要给对方?戴时,脸上才浮现薄红。 “阿珩哥哥,你?要不要将这个围上。” 宁珩全程注视着她的动作,心里火烧一般,虽没想着夺她的东西给自己取暖,却又舍不得喊停,直到她真将那毛绒绒的围脖摘下,捧在手?心里递到他眼皮子底下。 他心尖痒得厉害,那沾染少女体温的兔绒,瞧着就很暖。 他心中闪过一丝贪婪,但还是及时止住了。 他经年久处皇城司地牢,地牢潮湿、冷意刺骨,他早已习惯。不过是初冬的一点小风,还不至于让他觉得冷。 更别说此刻心里火烧一般的滚烫,他将少女手?掌的兔绒拿起,又绕回对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 哑声道:“无妨,我不冷,你?若是今日冻着了,温长青才是真的饶不了我。” 温雪杳没信,擦过她颈间的手?指分明冷似寒冰,他又怎会不冷? 温软的小手?忽地攥住青年的指尖,秀气的眉头皱起,“胡说,你?的手?都冻僵了。” 修长的手?指被?温软包裹,青年难得一怔,半晌无奈笑道:“我是天生体寒。” 温雪杳显然不信。 宁珩又是一笑,语调温和依旧,“当真没骗你?,成婚后你?便知晓了。” 这话听得人脸热,她理解宁珩的意思?,成婚后两?人长久的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他今日所言的真假自然能得以验证。 可就算她能理解,也不妨碍粉白的脸颊红成熟透的虾子。 温雪杳别开?眼,久久没有出声。 宁珩忍俊不禁,“害羞了?” 温雪杳否认,“才没有。”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温雪杳瞪他,“自然是方?才被?风吹的。”这话也不是作假,她方?才探头出窗外,迎风看温长青时,风的确有些?大。 红不红她不清楚,但薄薄的面皮现在仍有些?发烫倒是真的,想来是有些?吹伤了。 闻言,宁珩仔细将目光凝在她脸上,像是难以分辨,眉头微微皱起。 忽地,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温雪杳的下颌。 青年指尖冰凉,温雪杳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正对上肃然的一双深眸。 对方?话音带了几分罕见的深沉严厉,“别动,我瞧瞧。” “应......应当没事。” 宁珩眼中染上薄怒,气她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说话的语气也越发沉重,像是冬日里寒霜能积出水来。 “你?又知晓无事?”宁珩觑她一眼,“雪杳莫不是大夫,才知道如此多?” 温雪杳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辩驳,微垂着眼配合对方?打?量。 良久,禁锢着她下颌的力道一松,青年将手?抽回,却是一眼都没再瞧她,显然是真的动了怒。 只对着马车外的宁十一冷声吩咐道:“入城后先不必去?温府,先去?医馆。” 宁十一侧脸回问:“世?子你?受伤了?” “不是。” 宁十一没有再问,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温雪杳心尖一颤,眨了眨眼看向宁珩,见她对自己视若不见,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软声道:“阿珩哥哥。” 不过四个字,宁珩就败下阵来,虽心中有气,但还是淡淡嗯了一声。 温雪杳:“阿珩哥哥生气啦?” 宁珩哼了一声,“明知故问。” 温雪杳头一回发觉,宁珩居然会对她发脾气。这样的认知非但没有让她心里发憷,反而愈发踏实,像是神祇走下神殿来到人间,忽地就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尤其?是,对方?生气的原因还是因为关?心她,气她敷衍对待自己的身?体。 温雪杳揪着他的袖口没松,轻轻晃了一下,“阿珩哥哥,你?别气了,雪杳知错了。” 宁珩侧眸撩她一眼,淡声问:“知错了?” 温雪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并忙不迭地补充道:“我知道阿珩哥哥是关?心我,瞧我自己明明吹着了脸,双颊生疼,还要逞强说无事。” 宁珩挑出她话中的重点,眉头皱得更紧,“很疼?” 温雪杳点头,这会儿在马车里回过味儿来,脸上丝丝密密的疼。她伸手?想碰,被?人先一步扣住手?腕。 “别碰。” 温雪杳一脸乖觉,果然不敢再碰。 马车在一处医馆外停下,宁珩命宁十一买来药膏,这才再次动身?赶回温府。 马车上,宁珩捏着药膏,抬眼朝温雪杳一勾,“过来点,我给你?上药。” 温雪杳一顿,手?指捏紧袖口,小声拒绝道:“我回府之后让小暑给我涂就好?。” 宁珩没说话,只静静看她,直看得温雪杳脊骨发麻败下阵来,移动身?子坐的离对方?更近了些?。 眼见对方?指尖挖了一块乳白色的药膏凑近她,温雪杳才知道怕,小声道:“阿珩哥哥,你?...你?轻点。” 宁珩动作一僵,喉咙随之发紧。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25节 他淡淡敛下眸子,修长的尾指抵住她的下颌,沾着药膏的食指重新凑近。 “原来是怕疼。” 随着胸腔里震荡出的轻笑,一股冰凉软糯的触感落在脸颊,温雪杳下意识闭上了眼, 殊不知,她这样毫无防备的举动更是方?便了对方?将浓稠幽深的目光肆意落在她脸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漆黑的眸子寸寸描摹过她的眉眼,如同最温柔的爱抚。 直到宁珩退开?,他竟将钻进温雪杳怀里的兔子一把捞走放在了自己腿上。 边道:“好?了。” 马车也刚好?停在温府门口。 宁珩抬了抬下颌,示意温雪杳将那盒药膏带走,而他自己,双手?按着兔子欲扑向温雪杳的躁动的身?体。 温雪杳拿起药膏,忍不住又朝宁珩腿上看了眼,先前?宁珩就说过要将这只兔子送予她,那时两?人关?系还不像如今这般熟络,是以她并未答应。 可再不过不久她便要嫁入宁府,到时候这兔子不也是她的么。 所以,她先养在身?边几日,届时嫁入宁府后再一并带过去?,应当也无妨? 思?及此,温雪杳指了指宁珩腿上明显黏她、想同她走的小兔子,“阿珩哥哥,不然今天就让我将兔儿带回温府吧。” 不知为何?,宁珩握着兔子的手?一紧,“不行。” 见温雪杳面露疑惑,他平静解释道:“今日不行,这兔子有些?娇气,只吃一种饲料,那饲料只有宁国公府有。” 温雪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面露惋惜,“那好?吧。” “明日。”宁珩道:“明日我命十一将饲料与兔儿一同送到你?府上。” 少女展颜一笑,“好?。” 欢快的身?影消失在马车中,宁珩才松开?兔子放到一旁。 甫一获得自由,纯白的小兔儿就蹬着后腿几下跳到了角落里,好?似宁珩是什么瘟神一般。 好?可怕!他刚才拿刀抵着它,难道今晚要吃红烧兔肉了?呜呜呜呜。 **** 温雪杳回府当夜,温长青果然没有回来,听说官家让他先去?了郊外军营,命他整顿好?军中士兵才能归家。 温长青回府已是三日之后的事。 虽然温雪杳早已偷偷见过兄长,但听他下午要回来,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冬日天寒,最适宜吃一顿拨霞供。 但因为温雪杳属兔,又不喜食兔,所以温府平素并没有人会准备。 也就是温长青回来,旁人才能沾上他的光。 温相一听温雪杳下午命府中采买特意买了兔肉就猜到今夜是温长青要回来。 他心里发酸,可想到那久违的美?味,又从酸变成了馋。 好?容易等到晚上,守门的护院说大公子回来了,温相着急忙慌迎出去?,就只见到惯常跟着温长青的小厮。 对方?一脸为难,温相气得咬牙,“那混账一回府不来拜见我这个爹爹,又跑去?哪了?” “回老爷,公子他先去?三小姐那儿了,让我代他向您问安。” 温相一口气憋在胸口,险些?没喘上来。 也罢,他堂堂温相,还能同自己的一双儿女置气不成? 待到用晚膳的时辰,兄妹俩才言笑晏晏的一同走进厅堂。 温相酸溜溜地抬首看了眼,还要端出家主的模样,肃着脸让两?人入座。 一看桌上的晚膳,温长青就知道是温雪杳特意准备的,除她以外,府里无人会专门做拨霞供。 温相虽然喜欢,但她清楚温雪杳从不食兔肉,是以也不会在府里吃。 热腾腾的锅子往上一端,炉膛内燃上木炭,不一会儿锅中的水就沸腾起来。 新鲜的兔肉薄薄切成片,整齐码在瓷白的盘子上,红白相间,直教?人食欲大开?。 温长青并没有直接涮肉,而是挑了几样温雪杳最爱吃的素菜放进去?。 “兄长别光吃菜呀,这兔肉可是三姐今日特命小厨房为你?采买的。”温初云正欲将那兔肉下锅,却被?温长青先一步压住筷子。 “我妹妹的心意我自然知晓,就不牢四妹操心了。”一句话,便将温初云的殷勤堵上,“这锅子煮了肉就沾了腥味,阿杳便不能吃了,还望父亲体谅,最后再下兔肉。” 这话虽是朝着温相说,可全程却未看温相一眼,只一双眼盯着锅中的菜,见煮熟了第一时间便捞起来夹到温雪杳面前?的盘中。 “这菜心此时吃最嫩,再煮就老了。” 说完,这才抬头看向其?余两?人,“父亲与四妹快吃啊,愣着作何?。” 温相讪讪,温初云更是不敢多言。 一顿饭吃下来,也只有那兄妹二人吃得笑逐颜开?。另外两?人倒是如出一辙的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月色当空,温长青送温雪杳回院。 瞧他不仅没有安置睡下的打?算,好?似还要出去?。 温雪杳眨了眨眼,“哥哥待会儿可是还要出去??” 温长青挑了下眉,“宁珩同你?说了?” 温雪杳茫然摇了摇头,关?阿珩哥哥何?事? 下一秒,便明白了。 “我约了宁世?子吃酒。” 温雪杳微睁大眼,没成想当初劝宁珩莫要贪杯的措辞,如今居然一语成谶。 可以她兄长的酒量,岂是旁人能应付得来的。 温雪杳忍不住道:“可阿珩哥哥不善饮酒......” “阿珩哥哥?”温长青眯起眸子,忽而冷笑道:“宁珩那家伙骗你?如此唤他的?” 温雪杳先是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摇头晃脑表达不清,干脆解释道:“是我也觉得一直叫他宁世?子太过生疏,便随着宁姐姐一同唤他阿珩哥哥了。” 温长青听后嗤了一声。 宁宝珠那小丫头何?时同她兄长如此亲密了?他倒是知道宁宝珠待宁珩十分敬重,可若是敬重不该是本本分分唤其?‘兄长’么? 思?来想去?,他都觉得这就是宁珩那家伙对他妹妹设下的圈套。 然而温雪杳与温长青的想法显然大相径庭,原因无他,因为她从一开?始便觉得宁珩待她只是出于承诺与责任,并无任何?旖旎色彩。 “阿杳,你?还未过门,倒先护上他了。”温长青勾唇,“那看来今日这顿酒,我还非吃不成了。” 说罢,他便大步疾风往外走,边回头朝温雪杳摆了摆手?,“你?就莫要担心了,回去?罢。” 温雪杳追不上,自然也只能乖乖回去?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她和小暑提着灯笼急匆匆赶到院门外时,就见宁府的马车还停在路边。 温雪杳以为温长青还在宁府车上,是以便快步走了过去?,马车前?宁十一不知去?了何?处,她只得敲了敲车身?,轻声道:“哥哥?” 马车内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闷,明显是吃醉了酒。 温雪杳心下一急,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小暑,让她随时待命接温长青下来,自己便先撩开?帘子钻了进去?。 待一进去?,看到懒散倚在一旁的青年,霎时愣住。 “阿珩哥哥?”她还以为方?才应她的是兄长。 宁珩听到动静,缓缓掀开?眼皮,看到来人后眸色清明些?许,“雪杳。” 温雪杳点了点头,问他:“阿珩哥哥,我哥哥呢?” 宁珩后知后觉,“原来方?才你?是在叫你?哥哥。” 温雪杳哑然,就听对方?温吞道:“已经让十一和他身?边的小厮抬回府了。” “抬?”温雪杳脸上露出几分惊恐,以她哥哥的酒量,居然得靠人抬,那得喝了多少啊。 温雪杳有些?不放心地看向眼前?懒散阖上眼皮的人,“阿珩哥哥,你?还好?么?” “不太好?。”宁珩直言,话落,面色又不免白了几分,“你?先前?同我说的果然不假,你?兄长酒量的确非比寻常。” 说完,宁珩便侧身?过去?,微微蜷缩起身?子,双眉紧皱,看起来就是一副很难受的模样。 温长青大张旗鼓出门寻人吃酒,还将人吃成这般模样,温雪杳不可能对其?不管不顾。 她见宁珩垂目,指节抵在眉头揉捏,他的皮肤本就白,不一会儿那一小片就见了红。 温雪杳叹了声,走过去?半蹲下来,接过宁珩的手?代替他落在他的眉心,轻轻揉动。 青年紧皱的眉渐渐舒缓,“多谢。” 温雪杳脸一烫,“阿珩哥哥不必言谢,若非我兄长,你?也不会如此。” 宁珩没有接话,只淡淡勾起唇角, 又揉了一会儿,温雪杳指尖都有些?困了,才问:“好?些?了么?” 宁珩:“好?些?了。” 瞧他的模样,倒是未见好?转,更像是为了不让她担心,才故意那么说,温雪杳心中更是愧疚。 不一会儿,折返回来的宁十一敲了敲马车门,“世?子,已经将温公子送回去?了。” 温雪杳心中记挂着兄长,又嘱咐了宁珩几句回去?后该如何?解酒,便起身?作别。 待人一下车,宁十一不解地探进头,对上宁珩那双清明的黑眸,“世?子,温小姐为何?要交待你?那么多解酒的法子?” 世?子明明滴酒未沾,不过是温公子喝醉了,将酒水撒在了他身?上啊...... 温雪杳一路小跑,等急匆匆赶到温长青院子时,就听下人说他已经睡下了。 她只能交待下人去?煮了解酒汤,又备下热水,以防他半夜醒来后要用。 等到第二日醒来,还没等温雪杳拾掇妥当去?见温长青,对方?倒是先一步来了她的院子。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26节 瞧他面色红润,倒是没有半分酒醉后的难受,想起昨夜见到的那张苍白的脸,温雪杳霎时心中愧疚更甚。 温长青找了凳子坐下,“不介意兄长今日同你?一起吃早膳罢?” 温雪杳命人又添了一副碗筷。 等两?人吃完落筷,她才认真看向兄长,“哥哥,你?日后莫要再欺负阿珩哥哥了。” 温长青稍顿,瞪大了眸,“我欺负他?阿杳,此话从何?说起?” “自然就是昨日,我分明同你?说了他不似你?那般擅饮酒,你?却还要将他灌成那样。” “我灌他?”温长青沉了眉,“你?听谁胡说的。” 那家伙昨日分明滴酒未沾,油盐不进,谈何?他灌他酒了? 虽然他本意的确是将那黑心肝的人灌醉,可这不是没成么! “我自然是亲眼所见。”温雪杳掷地有声。 这下换成温长青犯迷糊了,若他平日清醒定能琢磨出其?中弯弯绕绕,可无奈大醉初醒,虽瞧着人模人样,可脑袋里却是一团浆糊,乱得很。 是以,他听温雪杳如此信誓旦旦,不免对自己的记忆也产生了怀疑。 莫不是他昨日喝多了撒酒疯,真将心中所想实施了?他逼迫宁珩喝酒了?不仅如此,还将他灌醉了? 温长青长眉斜飞,脸上不见愧疚反生出几分得意,“阿杳,那你?昨日见他状态如何?,可还好??” “自然不好?,我昨日见他时浑身?酒气,人靠在马车上都直不起身?了。”稍顿,她察觉兄长面上的喜色,怒道:“哥哥,你?怎得还笑?” 温长青哈哈一笑,也不遮掩,“傻妹妹,他连哄带骗让你?答应他嫁入宁国公府做他的正头娘子,乃是他宁珩占了天大的便宜,我教?训教?训他又何?妨?” “你?莫要心软被?他骗了,你?瞧他如今,早已过了弱冠之年,比你?年长七岁,却有幸将你?迎进府,我身?为你?兄长,自然要为你?讨些?公道回来。” 温雪杳心中一软,说不出怪责的话,小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温长青接话,“自然,他年长你?那许多,我也不想他身?子早早垮了,若不然,苦的不还是我妹妹?” 温雪杳脸一红。 什么胡言乱语、虎狼之词。当真是吃醉酒,醉得不轻。 **** 正月初七,宜嫁娶。 近来,温雪杳发现自己已经渐渐忘记了前?世?,此时回想,竟想不起前?世?这日,她与宁珩已无婚约在身?,究竟又发生了何?事。 只隐约记得后来,三月边关?战事起,温长青为她的事愁白了头,身?心俱疲,官家自然不愿再将此等要事托付在他身?上。 彼时似乎便是宁珩主动请缨,领兵出战。 不过后来......温雪杳似乎记得他没有回来。 但她也不确定,因为她前?世?对宁珩的关?注太少,少到连他领兵出征的消息都是一日兄长喝醉后同她说的。 温雪杳没有再想下去?,一则是今日大喜之日实在不宜想前?世?那些?令人伤心叹惋的旧事。二则是,如今一切都随着她要嫁给宁珩而发生了变化,她不会让身?边人重蹈覆辙。 无论是温家、兄长父亲,亦或是宁珩与她。 小暑同几个丫环一起,帮温雪杳换上喜服。内穿红娟里衣,外套青色大袖衫配大红霞帔,上面金丝走线,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 一丝一线,全是温雪杳亲手?所绣。 小暑扶着温雪杳坐在镜前?,替她仔细上妆。 头上擦了桂花油,梳成百合髻高高挽起。梳发这样的事若有家中长辈来做更好?,无奈温雪杳母亲去?得早,府中女眷稀少,也未有合适的长辈,便还是由为她梳妆惯了的小暑来。 怕小暑那丫头多想,温雪杳趁她梳头时岔开?话题,询问起昨日的事。 上京城的习俗是迎亲前?日,出嫁女子家中亲近之人要去?夫家布置新房,铺设房奁器具之类的摆设,最后还要留一亲信女眷守着新房。 “昨日谁留下了?” 说起这事儿,小暑就像被?打?开?话匣子般滔滔不绝起来,“昨日是小姐的姨母带着小寒那些?女使一块过去?的,本不想让四小姐跟去?,可她非要同去?,最后挨了路姨母的一通骂,这才消停。” 路姨母乃是温雪杳母亲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两?人从前?关?系亲厚,是以在对方?知晓自己妹妹乃是因温相有了外室,气得一病不起以至于含恨而终后,便同温家断了往来,准确说是同温相断了往来。 温雪杳和温长青也是路家的孩子,路姨母自然疼爱得紧。温雪杳回母亲江南的老家,住的便是路府。只可惜路家久居江南,前?世?温雪杳出事时他们根本来不及搭救,就已成定局。 温雪杳看着镜中的少女微微出神,红唇凤冠,是她前?世?从不见过的自己。 妆发刚绾成,路姨母便推门进来,身?后跟着报喜的小丫环,“三小姐,宁国公府迎亲的人来了。” 温雪杳听罢,赶忙让小暑替自己盖上大红喜盖头,便要起身?迎出去?。 路姨母笑得后仰,将着急忙慌的温雪杳拦下,“傻丫头,且有些?时候呢,你?急甚。” 说罢,她按着温雪杳的双肩将她往那榻上一压,“你?安心等着就是。” 温雪杳脸臊了个红,周围丫环都一并笑起来。 她上一世?又没嫁过人,哪知晓这里的门道,如今也是听路姨母说什么,她便做什么是了。 丫环围在屋里,身?旁坐着路姨母,众人有说有笑,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直等的温雪杳脊背都有些?僵了,才又见一从门外跑来的丫环喜笑颜开?,朝屋内众人说道:“人来了!大公子正堵着新姑爷做‘催妆诗’呢!” 温雪杳的肩膀被?人轻轻撞了下,路姨母的笑音隔着红盖头在耳边荡开?,“我倒是听说那宁国公府嫡子是个才貌双全的,想必长青这一手?催妆诗可难不倒他。” 方?才进来的小丫环喘匀气后接话道:“路姨母说的是,长青公子甫一提出作催妆诗一首,新姑爷便接上了话!那个文采灼灼......” 旁边有丫环打?趣,“新姑爷说得什么,你?也说来同我们听听。” 先前?的小丫头脸一红,小声道:“忘...忘了。” 屋内一阵哄笑。 “那咱新姑爷的面你?可见着了?” “见着了!见着了!”小丫环一听这问,瞬间又来了劲儿,若让她说这个,那她可不愁了! “相貌如何??” “身?量如何??” “比之咱们大公子,又何?如?” 除了小暑,其?余一众丫环都热闹得起劲。 小暑陪在温雪杳身?后,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 “我瞧着好?看的紧!”那先头的小丫环道。 “当真?” “我还能骗你?不成!”小丫环喜上眉梢,“新姑爷模样就同那画里走出的人一样,身?量比咱们大公子还要高,只是不似大公子那般魁梧。” 旁边当即有小丫环应和,“咱们大公子乃是在战场上真刀实枪练出来的,京中的公子在魁梧这方?面,自然比之不过。” “瞧你?这护短的模样,莫不是你?偷偷恋慕咱们大公子!” 话落,屋内又是一阵哄笑。 这边正笑着,那边已到吉时。 便听一声高高唱和起的“开?门迎亲”,屋内丫环最后打?点着帮温雪杳整理好?衣摆、盖头,便由路姨母扶着,将人带出门去?。 红绿彩绸绾成同心结,一端已被?人攥紧了。 大红喜服,金冠高束。束在腰封里的腰肢劲瘦,腰间玉带勾勒出青年成熟挺拔的轮廓。 再往上,眉如远山、鼻梁高挺,精雕玉琢的一张脸果真应了那句‘宛若画中人’,一众小丫头不觉都看直了眼。 而温雪杳眼前?却仅有一片明红,除此之外她什么都瞧不见。只听周围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闹喝声,随即彩绸的一端出现在她眼前?。 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温润的、暗含喜色的声音,“阿杳,牵好?了。” 温雪杳心中一定,攥紧那段红绸。 伴随着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声响。 有人高唱道:“新娘子出门了——” 第25章 夫君 温雪杳被宁珩牵着, 一路从温府的欢声笑语中穿梭而过,送上花轿,又迎进宁国?公府的热闹喜庆中。 “要跨火盆了。”宁珩在温雪杳面?前蹲下身?子, 将她的手扶在自己肩头,“上来,我背你过去。” 周围一阵热络的打趣声。 温雪杳听得?脸热, 但还是配合地?将自己交给他,趴上去时才惊觉对方的肩膀竟也如此宽阔。 腿弯被人勾着,那人似乎未曾怎么费力就将她背了起来。 屏住的呼吸稍稍一松,“你小心些。” “不用?担心, 交给我就是。” 宁珩母亲早逝, 父亲宁国?公久病缠身?,近些年一直在老家养病经不起舟车劳顿, 倒是省去拜公婆这一步, 便直接牵着彩绸将人领进家庙。 机杼挑开大红盖头,露出一张粉唇桃腮的小脸, 晶亮的鹿眼琉璃般澄澈, 纤长的羽睫颤动,如翻飞的蝴蝶振翅,落在粉白的娇花上。 宁珩眉如远山,缓缓舒展,如玉的脸上勾起一抹浅笑。 他静静注视着温雪杳,眼眸幽深, 像是要令人沦陷在眼底荡开的温柔中。 两人拜过天地?先灵,夫妻交拜后被众人簇拥着推进新房, 双双坐在床上。 礼官眉眼含笑,边说着吉祥话?边将大把的花果钱币往两人身?上丢。 宁珩下意识护在温雪杳身前挡了下, 周围霎时哄笑出声。 “宁世子,这是祝你二人夫妻和睦多子多福的彩头,你可不能?一人全接了,也得?让新娘子承些福气啊!” 话?落,宁珩如玉的脸上罕见地浮上一层红晕,更看得?一圈人七嘴八舌的热闹起来。 这头仪式结束,那头酒席就要开场,礼客识趣地给新人腾出时间,纷纷出了新房。 待人走后,宁珩才坐在床边,将榻上的瓜果扫了扫,让温雪杳能坐得更舒坦些。 “待会儿酒席怕要闹到天黑,但我会尽快回来。”宁珩将落在温雪杳肩头的几颗花生一并拂去,眉眼自始至终都含着笑,“我命小厨房给你单独备了一份晚膳,宁国?公府没有那么多规矩,你饿了就让小暑去小厨房传膳。” 温雪杳红着脸,听着对方无不妥帖的安排,心里?一阵蕴藉。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27节 “我省得?,阿珩哥哥放心招待客人就是。” 细细软软的声音,听得?宁珩直想?将前院一众不相干的人干脆撇下。 屋外候着的宁十一仿若猜到他家世子的心思般,又一次敲门催促。 温雪杳虽未结过婚,却也知道新郎不去招待客人而是一直待在新娘屋里也是要闹笑话?的,于是她推了推宁珩,“你去吧,我自己可以,若有事,我便让小暑去寻你。” 宁珩朝着小暑睇了眼,这才点头往屋外走,“我尽快回来。” “也不用很快......” 宁珩走后,温雪杳便静静坐在床边。 直到天色渐暗,小暑趁着将方才弄乱的床铺收拾出来的功夫,不知从哪个?匣子里?一掏,取出一本红布包着的物什,神神秘秘的递给温雪杳。 “这是何物?”温雪杳边眨着眼,边从小暑手里?将东西接过来。 “我也不知,只是临走前路姨母特意交代给我放在小姐的嫁妆匣子里?的,说是让小姐今天得出闲来就瞧瞧。”小暑一琢磨,“现在不就闲来无事么,我就想?起这一出了。” 温雪杳听着,缓缓将红布散开,原是里面裹了一本书。 薄薄一小册,也未写书名。 温雪杳心想?路姨母交代给小暑让她看的书,自然是有用?的,再者长辈心意不可拂,她更应好生对待,仔仔细细的看。 于是她捧着手中册子,微侧身?靠近床头的红烛,就着明亮的烛光,翻开第一页。 首页图画一入眼,温雪杳便瞧明白了,这乃是一本画册。 可再往后看,却逐渐不对劲起来。 那画中前一刻还浓情蜜意缱绻相望的一对男女,怎么忽地?就脱光了衣物,纠缠做一团了呢! 温雪杳脸一热,就将手中的烫手山芋“啪”地一声合了起来。 一旁的小暑没搞懂她家小姐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只隐隐觉得?与方才那册子有关,便想?凑上前去看。 谁料被温雪杳嗔怒地飞去一眼,戳着脑门将人顶了回去。 “小姐瞧见了什么,怎的忽而脸这般红,竟还不让小暑看?” 眼瞧着身?侧的丫环探头探脑就要抓到她藏在身?后的手,温雪杳哎呦一声,连忙弯下身?子。 “小姐,你怎么了?” 温雪杳埋着头,闷声道:“许是饿着了,胃里?有些难受。” “这可得?了?”小暑一听便也顾不上先头同人抢什么册子,满脑子都是这可是小姐的新婚夜,总不能?还没等新郎回来,就将新娘子先饿晕过去。 这一慌,倒是将宁珩先前的嘱咐忘了个?干净,还是温雪杳提醒,她才想起新姑爷早在小厨房给她家小姐备了晚膳。 于是风风火火道:“小姐......”不对?,都有新姑爷了,自然也不能?再唤小姐。 小暑扯起嘴角笑着打?了下嘴巴,改口道:“我给夫人取晚膳去!” 温雪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抓了一把瓜果要扔时,屋里?哪还有小暑的身?影。 见人走了,温雪杳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滚烫的面?皮,这才将身后藏着的画册拿出来,再次放到腿上。 只不过这一次,却是再不敢翻开看了。 正当她发愁该将这画册藏在哪里?好时,门骤然一响。 她还以为是小暑折返回来,连忙将手中烫人的册子胡乱塞进身后的大红锦被下。 谁知这一抬眼,看到的却不是小暑,而是一个?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温雪杳皱眉。 对方已经几步走近,“小姐。” 温雪杳眉头皱得?更深,“七皇子,这里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 元烨听到她生疏的语气却恍若未闻,俯下身?子屈膝单腿跪地?,与她平视。 “小姐,你同我走,你不能嫁他。” “你当?真是疯了,你可知你说得什么胡话?!” “我当?然知晓我在说什么!小姐,反而是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元烨将手扣在温雪杳的膝头,强迫她看自己,“你根本不知道宁珩他究竟是怎样一个恶鬼!他为了不让我挽回你,先是与二皇子联手,险些在我未归京前就将我除掉。待我九死一生回来之后,二皇子又似狗皮膏药一般缠得?我脱不开身?,你甚至不知,皇城司的人早将温府围成铁桶一般,为的就是不让我见你!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等到此时!” 温雪杳冷静推开他扶在自己双膝上的手,“阿珩哥哥没有错,与你再无瓜葛本就是我的心意,他也只是帮我罢了,如今看来你果然是那不知廉耻纠缠他人新妇的人。” 元烨被她推得向后一倒,连腿都软下来,脊梁一弯,好似失去支撑。 “小姐!”他泣声道:“我将真相告知你,你却不信我?你骂我不知廉耻纠缠于你,却仍叫那个?黑心的阿珩哥哥?” 温雪杳冷静同他解释,“元烨,或者说七皇子,如今我已是阿珩哥哥之妻,而你只不过是温府曾经的下人,我自然信他,不会信你。” “那我们的曾经呢?” 温雪杳极轻地?笑了下,“你错了,你我二人从来就不是‘我们’,至于说你口中的那些‘曾经’,元烨,你当真想与我重提么?” 元烨眸子一颤。 他想?到当?初在江南的那两年间,她不是没有含蓄地对他袒露过心意,可那时他是怎么做的,他敏感且自卑,不敢答应又不想?拒绝,便那样忽远忽近地吊着她。 也有几次,温雪杳哭着对他说要收回自己的心意,说他就是一块儿捂不热的石头。可元烨很?清楚,那不过是她气急了说的狠话?。 只要他对?她稍稍露出一些好,她便又会回头,因为那时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放弃他。 然而这一次却不一样,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她今日嫁给了宁珩,便是切断了两人间的一切可能?,他太了解温雪杳,以她执拗的性子,下定决心做出的选择就不会轻易回头,如同今日她成为宁珩的妻子,如同当初她曾不顾一切坚定的选择过他一样。 只不过是,他自己将机会丢了。 可这样的局面并不是元烨想?要看到的,他为了权势不顾一切想?要往上爬时,可以不要她,但他的内心同许多凡夫俗子一样虚荣,他也会得?意有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全心全意地爱慕他。 那人美丽、温柔、善良,似乎有这世间所有的好,没有人会不愿意被这样的温雪杳所喜欢。 可如今他却成了被丢弃的那个?,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温雪杳本该是他的,为何会坐在另一个男子的房中,只消一想?,他浑身?便刺骨地?痛。 元烨的脸长得?本就妖艳,尤其一双桃花眼最是娇媚,遑论此刻清凌凌的眸子里?揉了三?分水色,简直是不将人的三?魂七魄勾去便不罢休似的。 少年双颊瘦削,此刻眸子猩红,眼下布满淡青色痕迹,干裂的唇畔被苍白的贝齿咬破了皮,嫣红的血霎时便凝成血珠。 他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用自己的皮相勾人,薄唇轻轻一抿,血擦在唇上宛若涂了胭脂。 双眸捧着泪,跪坐着连连向前爬了几步,重新覆在温雪杳膝头,堵住了她起身的去路。他的双臂看似瘦弱,实则却极为有力量,都是多年在淤泥里摸爬滚打操练出来的狠劲儿,如今禁锢着温雪杳腿弯,她根本动惮不得?。 元烨有些急了,他没想?到温雪杳听到真相后会是这般反应,他原以为她会理解他,明白他的身?不由己,可那双从前笑意盈盈此刻却冰冷无比的眸,无一丝怜悯,有的只是厌恶。 他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等等。 元烨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他愕然抬首,像是在深渊中仰视到出口。 那双皲裂的、颤抖的唇轻碰,撞出破碎的,连他都不敢置信的声响:“小姐,你是不是也同我一样,做了......一场梦?” 话?落,温雪杳的眸子第一次出现变化,她俯身?垂眸,直直看向元烨。 胸腔里的心脏突然跳得厉害。 看着温雪杳的表情,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你也重生了?” 所以这才是她放弃自己的理由,重来一次,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本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让他断断续续梦到未来之事,又最终知晓自己是重生而来。 原来不是,她或许比自己清醒的更早,所以她才会在马场那日狠了心要赶他走。 元烨无力道:“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温雪杳甫一听到他也是重生而来,所有的耐性便顷刻散尽,所以他并不无辜,他便是曾经伤害利用?自己的人。 她冷声打断对方的话:“元烨,上一世的你,我不会原谅,这一世我也不会再给你机会。难不成我该给你机会再看你利用?我、借温初云羞辱我,让我失去一切再死心塌地?的留在你身?边,将你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么?就像我曾出现在你眼前那样,彻底翻转过来?” 温雪杳忽地?冷笑一声,俯身?一根一根撬开元烨抱着她的手指,“上一世的温雪杳不会对?你摇尾乞怜,这一世的温雪杳更不会。” “你想要的那些,无论?多少次,你都不会得?到。” 没等元烨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远处大门“嘭”地一声被人由外推开。 清冷月光下,照出宁珩冷冽含怒的眉眼。 宁珩几乎是闪身出现在温雪杳面?前,一把便将瘫跪在地?的人狠狠提起。 一转身?,修长冷硬的五指便死死锁在元烨的喉头。 刀锋般锐利的视线似乎下一刻就要划破他的喉咙,令人血溅三?尺。 “你找死。” “宁珩......你卑鄙!”元烨的脖颈被掐着,说出口的话?也断断续续,他死死盯着对?面?的男子,“你以为你费尽心机拆散我们,她的心就会给你么,你做梦!” 宁珩闻言未置一词,连面?上的神情都未出现任何细微的变化,只抵在那上下滚动的喉结上的五指不断地收拢。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快到温雪杳根本来不及阻止,一切就已?经发生了。 温雪杳一阵心惊,连忙扑上去拽住宁珩的手,试图换回青年的清醒,“阿珩哥哥!” 连唤数声,青年才像是稍稍找回思绪,侧眸看向温雪杳,眼中有还未褪去的冷戾。 温雪杳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却没有躲开,而是将人的手攥得?更紧。 这是她与宁珩的大婚之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元烨死在宁国公府上。 “阿珩哥哥,你不能杀他。” “为何?”宁珩深深看她一眼,像是恢复平静,“阿杳,你心疼了?” 宁珩见她沉默后点了点头,手又不自觉收紧,下一秒却听那温温软软的声音道:“阿珩哥哥,我是心疼你。若是他死了无妨,可他死在宁国?公府,我们便难逃干系。” “阿珩哥哥,为这样的人不值得。” 宁珩盯着她的眸子,语气温和,“那阿杳告诉我,方才他在我未赶来之前,都同你说什么了?” 温雪杳抿了抿唇,镇定道:“七皇子想劝我离开,但是我没有同意。” ****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28节 宁十一将元烨带了下去,温雪杳没有过问?,总归宁珩方才放手便是不会再动杀心。 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看向宁珩。 “阿珩哥哥,你似乎很?讨厌七皇子?”宁珩方才进门后的举动就没有给对?方留丝毫余地?,那模样倒不像冲动,反而更像是积蓄已久的怒气一朝爆发。 宁珩沉稳的大掌落在她的脑后,细致地帮她拆下那些繁琐的钗环。 良久,平静的目光与温雪杳的相对?,“阿杳,我不愿意瞒你,我的确不喜欢他。” 温雪杳:“是因为我么?”因为她曾经险些为了元烨与他退婚?就算她与宁珩没有感情,可再大度的男子应当也不愿意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对?他人动心。 宁珩点头承认,“没错。阿杳,我也只是寻常男子,没有人会愿意看到有人处心积虑潜入自己的新房,是为了带走他的妻子。” “我不会同他走的。”温雪杳小声。 宁珩温柔的抚摸着她背后柔软的发丝,“所以我并没有迁怒于你,对?么。” “我只是无法冷静地?对?待他,因为他觊觎你,觊觎我的妻子。虽然我清楚你不会受他所骗,可他的存在的的确确影响了我们的新婚夜。就犹如此刻,你本该同我欢喜地?饮下合卺酒,却因为他的存在,直到现在,你我二人交谈的内容都是另外一个?男子。” “那我们不提他了。”温雪杳试图软声哄人。 宁珩:“阿杳不好奇我会如何处置他?” 温雪杳摇了摇头:“不好奇。” 她此言也是实话?,宁珩做事向来妥帖,方才不过险些冲动,她相信他一定能将事情处理好。 宁珩像是被她这句话?取悦,轻笑一声,他这才注意到一旁呆呆站着的小暑。 小暑进来时宁十一已经将人带走,是以她并不知道发生何事,只隐约感觉屋内气氛似有些沉重,于是便端着膳食静静侯在一旁不敢多言。 宁珩扫了眼小暑端着的粥,认出是小厨房备下的,这么长时间想必早已经凉了。 他看向温雪杳,“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温雪杳本想?拒绝,谁知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响,她脸一红,干脆没再遮掩说违心话?。 “你做?” 宁珩瞧着她呆愣的表情不由发笑,“嗯,想?吃什么?” “吃面吧。”不用炒菜,清汤面?应当?是最简单的。 宁珩起身?,摸了下温雪杳的脑袋。 他让屋外的丫环进来同小暑一并侍奉温雪杳宽衣洗漱,自己则转身?去了小厨房。 等人走后,小暑才敢说:“夫人,姑爷待您可真好。” 温雪杳知道小暑是感叹宁珩亲手为她下厨,都说君子远庖厨,愿意为妻子做饭的男子自然值得?这番夸赞。 她心里?也是赞同的,不过原因与小暑并不大一样。 她想?到的是方才宁珩在新房见到只有她和元烨后的反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新婚妻子与从前同她有纠缠之人。 他却毫不为难她,她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未有一丝怀疑。 温雪杳知道宁珩能做到这一步多半是因为两人之间并无感情,所以他才能?格外理智,但她还是没由来的心里一暖。 若换了旁人,保不齐会屈与皇子威严,反让她一介弱女子抗下所有,或会骂她一句朝三暮四鲜廉寡耻,但他没有。 温雪杳洗净面?上的妆,不一会儿,宁珩便端着一碗清汤面从外面进来。 他将碗筷搁在温雪杳面?前,似是怕她被盯着局促,便又起身?到耳室更衣。 温雪杳余光瞥了眼,宁珩是一人进耳室的,并没有丫环跟进去。 门边的丫环面?色如常,想来是习惯他不用人侍候。 温雪杳静静收回眼,小口咀嚼着口中滋味。 半碗面?下肚,宁珩刚好从耳室出来,就见温雪杳仰着脑袋正朝他看。 宁珩怔了下,回道:“不用管我,你安心吃就是。” 温雪杳却没再碰筷子,摇了摇头,“吃不下了。” 宁珩扫了眼她碗里剩下的面?,足有一半,稍稍皱眉,“怎的就只吃这么少?” “是你煮了太多......” 宁珩稍顿,良久后认真点了点头,“我记下了,下次会少煮一些。” “那这些......”温雪杳指了指剩下的半碗面?,本意是让人端下去,总不好就这般大喇喇摆在桌上一直到明早。 谁知宁珩好似会错了意,视线只消一顿,便抬眸浅声道:“正好我也有些饿了,席间只饮了酒,倒是未吃几口饭。” 说着,便将温雪杳撂下的碗筷重新捧起。 温雪杳张了张唇,阻拦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就已?经夹着面?送入口。 如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幽幽盯着那副自己用?过的碗筷,瞧着自己吃剩的面?被一旁矜贵的男子扫食殆尽。 两人身后的小暑瞧着,早就笑得?牙不见眼,乐开了花。 等宁珩吃完,小暑眼疾手快地?接下,又递过去一张干净的帕子,这才捧着碗出了屋,临走还不忘将门阖好。 方才姑爷说了,今夜不用人侍候。 小暑美滋滋跑走。 屋里?,这下轮到温雪杳紧张了。若她不知晓还好,可她偏偏瞧见了那画册里的小人...... 对?了! 小人! 她怎得将这事儿忘了! 那小人还在被褥底下藏着呢,若宁珩一掀被子,岂不瞧个?精光! 温雪杳连忙抬首,就见宁珩已经朝着那床边走去了,眼见那玉雕般修长好看的手就要碰到被褥,她头皮一麻,猛地?小跑扑上去。 一着急,整个人扑倒在榻上。 瞧得宁珩一愣,半晌后唇角扬起,“阿杳,你急什么?” 温雪杳听出对?方的调侃,臊得?脸烫,可她一心想着藏起被褥下的东西,哪还顾得?上旁的。 落入宁珩眼中,便是她纤细的雪颈仰着,上面?浮着淡淡的粉,手探入床里?,也不知在藏什么。 她这般动作太过明显,看得?宁珩忍俊不禁。 长臂一捞,俯身?先一步将那藏在大红喜被下的东西捞了出来。 温雪杳一瞧,瞬间急了眼,“阿珩哥哥不行,这个?不能?看!” 宁珩一手举着册子,一手攥住温雪杳挥舞的手,笑道:“为何不能?看?” 温雪杳气闷,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胀着脸干巴巴道:“不能,就是不能?看,你莫要再问?了。” 宁珩面?上稍显意外,他还没见过温雪杳发恼的模样,稀奇地?多看了两眼,心里?愈发痒得?很?,明明对?手中之物越发好奇却还是盯着那双几乎气哭的眸子败下阵。 长臂一收,将册子按进温雪杳手里,哄道:“行?,我不看。” 不过,瞧着她的反应,宁珩心中倒是有了猜测。 如玉的耳尖也悄悄爬上一抹红,宁珩掩唇轻咳了声,“收好了。” 温雪杳匆忙嗯了声,也顾不上挑三?拣四择地?方,只飞速将它塞进嫁妆箱子里?,这才顺了气。 床边,宁珩笑着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温雪杳略有些局促的走过去,小声问?:“要歇下了么?” 宁珩看着她明显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脸,笑容更盛:“阿杳,不必紧张,我是你的夫君。而这......也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温雪杳点着头,可坐在床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双手死死抓着中衣衣袖。 她既嫁给了宁珩,自然就是决定好了要像世间夫妻一样,行?亲密之事。 但要让她不紧张,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做到的事。 似乎是看出她的不安,宁珩宽厚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的背,直到她的身?子没有再颤抖,才握住她尖尖的下颌扭向自己。 他注视着她的双眸,幽深的眼沉静而温和,“阿杳,就算不是今日,但你也学着适应我,好么?” 第26章 一吻 “阿杳, 就算不是今日,但你也学着适应我,好么?” 温雪杳有些紧张地仰起头, 刚抿过的唇水光潋滟,好似一颗饱满的红殷桃,正等着人采撷。 “那......”该如何适应?她微微倾身, 双手不安地拽住自己的袖口,直到指尖泛白,忽而被一道温热有?力的指节撬开?。 十指相扣,宁珩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 温雪杳心念一动?, 像是鼓足勇气挺直脊背。 向后?弯曲的脖颈好似天鹅曲项, 墨发顺着流畅的弧度覆在少女薄薄的背上,遮挡住了因紧张而格外凸起的蝴蝶骨。 她迟疑地靠近宁珩, 连自己都觉得这行为太过大胆。 可两人已结为夫妻, 她也知晓此事再平常不过,虽有?胆怯, 但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宁珩瞧着她颤抖的睫毛, 猝不及防轻笑一声,温和的声音稍哑:“阿杳,我?不是在逼你做什?么,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也是正常的男子,而我?们也只是寻常夫妻, 希望你日后能好好接受我?。” 话落,温雪杳抬眸, 正对上那双漆黑含笑的眼。后者低笑一声,与她交握的手松开?一只缓缓抚过她嫣红的脸颊, “不必紧张,慢慢来就好。” “那今晚......” “今夜你也累了。”宁珩说:“上床休息吧,莫要胡思乱想?了。” 温雪杳滚烫着脸,脱掉鞋袜上床,“你喜欢睡里边还是外边?” 宁珩被她拘谨的模样逗得闷笑,也知晓说再多都不如给她一些时间适应,是以也就不再提那件事,只随意回道:“我都可,看你的习惯。” 谈何习惯。 要论起习惯,她以前可都是一个人睡的。 温雪杳想?了想?,钻进?床里,温吞道:“那就里面罢。”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29节 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对方还是自己的新婚夫君,温雪杳静默躺了良久,发现丝毫没有?困意。 偷偷侧过脸去看,却见枕边人闭着眼?,侧脸宁静,隐约还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像是睡着了。 意识到对方?睡去,温雪杳才敢大着胆子看着眼?前人,不注地回想?一整日发生的事。 一年前还险些与之退婚的人,如今却安静躺在自己身侧。 早在两人订婚前,她其实就见过宁珩一面。那时她才刚及笄,参加如乐公主的寿宴,宴会上公主让宁珩作画一幅,一身月白长袍的男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央。 从前只听闻宁国公世子的画作千金难求,画人最是传神,但他从不轻易画人。温雪杳却没想到这人的模样竟也像是从水墨丹青中走出来似的,举手投足尽是儒雅。 当时好多人都兴致盎然?地看宁珩会作何反应,猜他是否会拒绝公主的提议。 温雪杳也难免生出好奇,便随着众人多看了两眼?,就见那万众瞩目中的男子轻松应下,在殿中现作一幅画,连如乐公主本人都觉得意外,旁人更是惊掉了眼?。 不过这幅画宁珩最后并没有送给如乐公主,也没有?示予众人看,而是当场带走了。 后?来,便是官家兴起,突然?赐婚。 温雪杳正盯着那张侧脸出神,就听静悄悄的四周突然响起一道微哑的男音。 “睡不着?” 一瞬间,温雪杳连呼吸都轻了,“你......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 话落,身边人突然翻了下身。 寂静的空气中响起衣料摩擦被褥的簌簌声响。 鼻尖被突然抬起的手指捏了下,上面还带着被子里的余温,暖烘烘的。 “阿杳一动不动能拿什么扰到我?,莫不是你的夫君是如此霸道的人,连夫人呼吸都不让了?” 温雪杳呼吸一滞,她方?才的确因为紧张连翻身都不敢,僵硬地躺在床上,也只剩下进气长出气短的呼吸声了。 她听出宁珩的调笑,心里反倒没先前那么紧张,淤积在胸口的气长出一口,连她也被自己草木皆兵的行为逗笑。 帷幔遮挡月光,令人眼?前的视线模糊,宁珩依稀看到少女嘴边翘起的弧度旁凹陷一块小小的梨涡。 他没忍住,伸手捏着那快软肉轻扯一下,坦白道:“其实我也未曾睡着。” 温雪杳睁圆眸子,可她方才分明听到他呼吸绵长,还以为是睡着了...... 似是洞察她心中所想?,宁珩笑道:“若不装睡,我?怕你更紧张。不过我没想到你会一直盯着我?看,再假装下去,我怕是也要被传染得紧张了。” 温雪杳的脸微微发热。 黑暗中,青年的眸子漆黑而明亮,像是风云渐涌,平静后?凝聚着密雨,积蓄了千言万语。 良久,只见他忽而伸手覆在温雪杳的眼?皮上,缓声道:“睡吧。” 温雪杳闭上眼?的同时?,一双手稳稳将她拥紧,两人中间的空隙瞬间被挤走,连冬日里冰冷的寒气都一同驱散。 “不过,阿杳连睡觉都绑着这个,会不会不太?舒服?” 温热的呼吸旖旎流淌,缠绕在温雪杳的耳边,犹如交颈时?耳鬓厮磨。 温雪杳意识到他说的什?么后?,瞬间一僵。今日穿喜服为了体态好看,路姨母特?意让丫环在她里衣里头紧紧缠了一圈绢布。 她一开?始没有?机会脱下,后?来又成了不好意思当着宁珩的面脱掉,以至于便一直缠着躺倒现在。 温雪杳:“......” “要不要解掉?”宁珩说:“我背过身去不看。” **** 或许是因为最初的紧张太过消磨精神,这一觉温雪杳意外地睡的极沉。 明亮的阳光照进?来,连床边的帷幔都遮挡不住。 温雪杳瞧着那刺眼的阳光,心底一晃暗道一声糟糕,正准备翻身下地出声去唤小暑,就发现身侧人竟比她睡得还沉,起得还迟! 温雪杳足足愣了数息,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她以为像宁珩那样行事妥当、礼数周全的人,定是闻鸡而起,未曾想?......瞧着比她还贪睡? 这样的认识与强烈的反差让温雪杳唇角不觉翘起,她垂眸看着身边人,此刻熟睡中,矜贵沉稳的气质收敛,倒显出一股与他平日完全不相同的......乖巧。 这个词甫一出现在脑海,连温雪杳本人都忍不住笑。 安静可人的睡颜实在不忍打扰,无奈窗外已是日头高照,就算是没有?公婆要拜见,成亲第?一日夫妻二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传出去也是要惹人发笑的。 温雪杳不敢再纵着宁珩懒睡,虽万般不忍心,还是小声唤道:“阿珩哥哥,不早了。” 枕上男子皱了下眉,听到动?静也未睁眼?,而是长臂一伸,将发出动静的人一把捞进怀里。 他的臂膀环绕得紧,在温雪杳肩头绕了一圈,一只温热的大掌落在她微启的唇上。 他竟...捂住了她的嘴! 宁珩的反应让人始料不及,然?此刻躺在他怀里,细想?也并?非不见端倪。 一直到这个时辰都没有下人进来叫醒,想?必是宁珩日常晚起惯了,也没有?人敢来打扰,于是才一直这样的静! 思绪间,温雪杳觉得打从今日起她对宁珩的认识又多了一层。 温雪杳扭着身子挣扎了下,没看到身后?人皱起眉头。 “阿杳,别动?。”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后脖颈,热流迅速传遍全身,原来他已经清醒了! “阿珩哥哥,不能睡了。” 宁珩侧了下身,搂着人的腰肢将人押进怀里,“无妨,府上也没有?公婆需你敬茶,再睡会儿也无人置喙。” “不行。”温雪杳有些难以置信这样的话竟是从宁珩口中说出的,“传出去会惹人笑话的。” 她说完,身后?人默了默,良久后?听闻一道不太情愿的叹息声。 那呼吸激得她发痒,不觉又轻轻扭了下身子。紧接着,腰肢被滚烫的大掌按住,而后?传来吸气声:“阿杳乖,莫要再乱动?了。” 温雪杳一开始还没明白他说这话是为什?么,直到颈间的痒意散去,她的注意力下移,才察觉另一件事。 意识到身后人突如其来的反应是为何后?,她整截腰肢连着双腿都僵住了。脸更是烫得厉害,都不必看,一定是红得似海棠花一般艳。 身后?传来一声闷笑,紧接着青年的脑袋贴近,缓缓碰了碰她的,“吓到了?” 温雪杳支支吾吾说:“没...没有。”可那颤抖的声线却不像在说实话。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羞得慌乱阖上眼?。 宁珩的指尖抵在她的下颌上,将她的脸扭转过来对向自己,尽量摈弃晨起后?的旖旎情绪,认真?同她解释:“阿杳,这是男子晨起后的正常反应......” “我?无法控制它,此时?告诉你也是希望你莫要害怕,明白么?” 温雪杳颤抖着眼?睫,缓缓点头,眼神垂着根本不敢看他。 安静的屋子里,一时?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地交错响起,本来不染旖.旎与情谷欠色彩的空间,反倒因久久的静谧而氤氲出别样的氛围。 宁珩微垂着眸,漆黑的眼底忽明忽暗,喉咙一痒,他突然?有?些忍不住,捞起怀中人的腰肢,俯身将唇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怀中人一颤,在他的唇几?欲下移前,强忍着问道:“阿杳,还记不记得昨日我同你说的话?” 此刻的温雪杳还在方?才落在额上的轻吻以及旖.旎的气氛中茫然发愣,听到这话,脑袋根本无法运转,更别说从昨夜两人说的那许多话中挑出对方?所指的那句。 太?难了。 温雪杳险些哭出来。 “哪一句......” “学?着适应我?,接纳我。”宁珩温声回她,试图唤醒她的记忆。 温雪杳这下想?起来了,昨夜宁珩的确这么说过。 “所以现在,阿杳准备好了么?” “什么?”温雪杳不懂他的所指,抬起的睫毛颤抖。 “我?要吻你了。” 温雪杳的视线停住,小声提醒道:“可你方?才不是已经亲......亲过了么?” 宁珩闷笑,“不是方才那般。” 他的视线下移,明目张胆的落在她淡粉色的唇上,“是现在这般。” 音落,温雪杳的呼吸骤停。 她的后?脑被人捧住,落在唇上的吻极轻极柔,带着一声浅浅的叹喂,辗转揉开?。 就在温雪杳在柔软中渐渐迷失,肩膀一软、心随之放松时?,那道吻突然?变得用力。 像是找准时?机,只待她适应松懈的这一刻,贝齿被撬开、柔软的舌尖被人掠夺含住,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滚烫的手缓缓托起她的下颌迫使她被动仰头配合。 温雪杳轻轻“唔”了声,长时?间仰着的脖颈逐渐发酸,青年像是有?所觉,大掌又落在他的颈后?,稍稍支撑着便又继续这个吻。 直到胸腔里的气息都变得稀薄,温雪杳无力地推着眼?前人的肩胛,对方?才终于放过她的嘴唇。 无措与羞涩交织的眸子被水雾包裹,看得宁珩心尖一痒,又俯身在她嫣红的唇上轻轻咬了口才作罢。 宁珩捏了捏他后颈的软肉,含笑道:“现在懂了么?” 两世从未有过的感觉让温雪杳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听着胸腔里心脏的跳动?逐渐剧烈,一发不可收拾。 宁珩第?一次吻人,瞧着那张动?人的小脸,也逐渐有?些食髓知味。是以又不觉按着人在床上纠缠了一会儿,才将人暂时?放过。 小暑听到里头的传水声,同几?个丫环一同进?屋时?,温雪杳的唇已是红肿的不能再看。 她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人,这时?才第一次庆幸好在今日不用侍奉长辈,否则她简直是要羞死了。 明天回温府,可断然不能让宁珩再胡来! 小暑绞了帕子递给温雪杳净面,目光也几?次落在她的唇上,小丫头薄薄的面皮同样渗出红晕。 碍着姑爷就在一旁,一向放肆的小丫头也难得不敢多看,只羞红了脸,待温雪杳洗漱穿好衣服后?,忙逃也似地跑出屋,不知躲到何处平复心情去了。 新婚后?三日宁珩都休沐不用去皇城司,中午两人同宁宝珠用了午膳,整顿饭她都被小姑子三不五时?地偷看打量,满桌子的山珍海味,温雪杳竟是连味道都没有尝出有?几?种。 险些走神夹了一筷子平素从不吃的葱丝送进?嘴,还是一旁的宁珩忍俊不禁地提醒了她。 回想?起当时?的场面,温雪杳简直恨不得将头钻进地缝儿里。 她曾想?过的相敬如宾、平淡的如水的日子,可不像如今这般......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30节 夜里,两人宽衣后?,温雪杳坐在镜子前正准备等小暑为她拆掉绾起的发髻。 新婚头一日,她穿了一身红衣,自然是配一对金步摇最是好看。 坠着流苏的步摇才取下一支,身后?走近的宁珩就朝着小暑摆了摆手,“小暑,你且下去休息罢,夫人这里我?来就是。” 小暑同镜中人对视一眼?,犹豫道:“世子......这拆起来有?些繁琐,若不然?还是我?来吧。” “无妨,我细细来就是。” 瞧着那双温和却威严的眸子,小暑也不敢再拒绝,忙退出屋去。 宁珩方?才瞧了半晌,自觉看出些门道,可上手后?却发现似乎不是想象中那般简单。 但他是最有?耐心之人,便是多费些心思,不一会儿就将温雪杳绾着的发髻散开?。 温雪杳没见过新婚夫妻是如何相处的,只从前在江南的时候偶尔听路家表妹提起她的夫君,却也未曾听闻会为她做这些琐碎的小事。 “阿杳有话想说?” 温雪杳点了点头,她心中疑惑,“阿珩哥哥,难道寻常夫妻,夫君也会给妻子梳发么?” 宁珩想?了下,平静回答:“也不是所有男子都会这么做,不过那些恩爱的夫妻应是这样的。” 温雪杳茫然?地眨了眨眼?,心跳的厉害,可她们并不恩爱啊...... “阿杳不必多虑,我?既承诺过将你娶进门会好生待你,视你为我?的妻子,就理应做到这些。” “不论你我二人因何种原因成婚,如今既已是夫妻,我?们便应将它长长久久的维系下去,对么?” 温雪杳想?了想?后?点了下头,觉得宁珩说的不无道理。虽然?她们两人之间没有?情爱,她最初也只想相敬如宾将日子过下去,但真?要做到这一点直到白头偕老,自然?也是要用心去维系的。 就像清晨的那个吻,应当也是宁珩用来维系她二人夫妻关系的方式吧。 这般想?着,温雪杳突然释然。 宁珩看她眉头舒展,笑道:“阿杳可是想通了?” 温雪杳:“想通了。” 宁珩挑眉,就见温雪杳突然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阿珩哥哥,你弯一点腰。” 宁珩配合着弯腰,想?看她欲做什?么。 下一秒,少女抬起手捧住他的脸慢慢凑近,最终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又飞快离开。 她学?着他先前的话,重复道:“我已经在学着适应你了,我?愿意同你一起,将日子长长久久过下去。” 与宁珩这般温柔的人扶持一生,应是很简单的吧。 就算没有?爱,她也一定能将这段夫妻关系长久的经营下去。温雪杳忍不住想?,不以爱为食,就不用担心失去爱后?会变得一无所有?,也就不会像母亲那样,没了父亲的爱便连活下去的生机都丢弃。 宁珩猛地一震。 虽然他清楚温雪杳此一言无关情爱,且她想?要与之过一生的,是她眼打工泡 ?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宁珩,并?不是完整的他。 更不会是阴暗恶劣、见不得光的他。 可那颗藏在胸腔里悸动的心仍是不免重重一颤。 第27章 回门 隔日, 温雪杳与宁珩乘宁府的马车回门。 车上,温雪杳瞧着坐在身侧的人,看着两旁愈发熟悉的街道, 一股踏实感油然而生。这一次,她是真的踏上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路了。 忽地,马车向右一偏, 温雪杳随着惯性往右侧一倒,没等撞上车壁,就被人揽着肩膀捞了回去?。 宁珩垂眸看了眼?身侧的温雪杳,待她坐稳身子确认无碍后, 才朝着马车头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回世子, 方才有一辆马车突然从巷子里拐出来,只马儿有些受惊, 不过现在已经无事了。” 宁珩闻言嗯了声, 撩开帘子向后看了眼?,认出方才疾驶而过的马车乃是刘府的。 “既无事便继续走吧, 莫要?耽搁了时辰。” 车夫领命, 马蹄声响。 “方才那马车上坐的可是刘家小姐?”温雪杳刚才也探出窗外看了,正好见那马车里的人也同时向后望过来,两人的视线刚巧遥遥对上。 她与刘家小姐曾在半年前的宫宴上有过一面之?缘,那日她犹抱琵琶弹了一曲“汉宫秋月”,引得?贵妃娘娘夸赞,候府三公子当众向官家求娶她。 不过温雪杳依稀记得?, 这刘家小姐并不愿嫁,以至于当众跪求官家收回圣旨, 可后来七皇子出现,退婚这事儿便不了了之。 “阿杳还记得她?” 温雪杳点了点头, “传闻刘家小姐性子温婉端庄,那日却被逼得?求官家收回成命,的确让人记忆深刻。”她记得?刘家小姐与侯府三公子的婚期就在下月,而方才那刘府马车所?去?的方向乃是城门,此时这般着急忙慌出城......隐隐透露出一丝古怪。 莫不是.......温雪杳瞬间瞪大了眼?。 宁珩不动声色看了温雪杳一眼?,良久后感叹道:“昔日瞧着这刘家姑娘总是怯生生的,未曾想为了一桩婚事竟也能豁出性命去。” 宁珩的话愈发肯定了温雪杳的想法,他在皇城司任职,消息灵通总胜过于?闭门不出的闺中女子。温雪杳感觉自己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往日她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至于?说对刘家小姐多出的几分在意,无非是因为从她身上似乎看到了自己旧时的影子。 那侯府三公?子是个混不吝的,风流成性?,整日宿在烟花巷柳之地。正头娘子还未娶进门,外室倒先有了几房,虽侯府乃是高门,但真要?嫁进去?,好人家的姑娘少不了犹豫。 更别说刘家那样的清流人家,书香气中养出的小姐,对这样的男子更是打心底里瞧不上的。 无奈刘小姐虽心有傲骨,可刘老爷却是个软骨头,且刘小姐生母早逝,刘府内姨娘托大,她这嫡小姐反倒没有那些庶出的姑娘好过。 是以,出了这样的事,刘老爷也只会将女儿往火坑里推,他无权无势寒门出生,只有明哲保身才能护下那剩余的一大家子人。 温雪杳因心中的想法惊骇,压低声音凑近,“阿珩哥哥,那刘家小姐,莫不是...莫不是想要逃婚了?” 宁珩盯着她紧张兮兮的小脸,好似做出如此大胆行径的人是她一样。 不过,宁珩转念一想,眼?前的小姑娘当初若真不愿嫁他,未必不会做出更出格的举动来。 思及此,宁珩牙根一痒,伸手捏住她腮边的软肉,“不止。” 温雪杳不知宁珩好端端为何要掐自己,等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好似又懂了。 她眨了眨眼?,用手勾他的指尖,声音软糯,因着一边腮肉被人拽着,说出口的话有些含糊不清,“疼。” 宁珩轻笑一声,松手。 温雪杳揉了揉脸,想到方才被打断的话,“阿珩哥哥,你方才说‘不止’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刘家小姐还做了别的事?” 宁珩不轻不重睨她一眼?,淡道:“刘小姐不是逃婚,而是与人私奔了。” “私奔?!”话音甫一出口,温雪杳就慌忙用手心掩上了自己的唇。 “这话可不能乱说!”温雪杳看他,见他神情坦然不似作假,才道:“是真的?” 宁珩嗯了声。 上京城中虽有流言说刘家小姐不愿嫁入侯府,却只道是侯三公?子太过荒唐,未曾想里面还有这一层。 “你是从何得知的?”温雪杳不解。 宁珩敛了眸子,没回她。当初为了让她绝了求官家退婚的打算,又恰巧得?知刘家与侯府的事,他便多留了个心眼?儿,找人暗中将刘家小姐的性子摸了个清楚。 本意是想激刘小姐一把,让她拒绝这门亲事,却未曾想调查之?下竟发现端倪。刘家小姐早已有了心上人,两家本都到了纳聘的时候,却被侯府横插一脚。 是以,无需他出手,那刘家小姐本就铁了心思不会应这门婚事。 加之?刘老爷所作所为让她彻底寒了心,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出与人私奔。 眼瞧着前头不远处便是温府,宁珩清了清嗓子,回了一句,“阿杳,忘记你夫君乃是皇城司指挥使?了?这上京城中大大小小之?事,只要?我想,自然无有不知。” 温雪杳回神,心跟着一紧。 皇城司...... **** 马车行至温府门外,车夫将车门打开后宁珩扶着温雪杳一齐下了马车。 相府门口站了两排人,除去?后面一排小厮丫环外,前头以温相为首,左右分别站着温长青与温初云。 温相与温长青的反应出奇一致,见马车门打开,两人便争先恐后走上前。 落后一步的温初云则神情寡淡,穿着一身明艳的桃红色宽袖长裙,弯起的眉眼?盛满阴翳。 一众人簇拥围着他们二人进门时,温雪杳注意到对方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温雪杳与宁珩在家祠给温雪杳的母亲上过香后,一行人绕过游廊来到堂厅。 温长青一双眼上下打量着温雪杳,灼人的视线几乎黏在她身上一般,不过一日未见,却像是隔了好几个秋。 温相的视线也不遑多让,父子俩如出一辙的灼热,倒像是觉得宁珩会亏待她似的。 温雪杳含着笑与宁珩视线对上,后者无奈地摸了摸鼻尖。 “妹妹,在宁府可还吃得惯,睡得?惯?” “若不然这回走便将温府的厨子一并带过去?,你打小没有别的毛病,就是一个挑嘴。”温相接话,“那宁府厨子做的菜想必你是吃不惯的。” 一向懒得?同温相搭话的温长青也难得附和出声,“父亲此言倒是没错,我瞧着妹妹确是有些消瘦了。” 温雪杳实在忍不住了,两人一唱一和,好似宁珩有意苛待她一样。 她嗔怒地瞪了对面二人一眼?,“哪有那般夸张,左右不过是一日未见,怎得就能看出我是胖了还是瘦了?” 温相一噎,没敢看温雪杳,反而朝着盟友找认同感,“我瞧着你妹妹却是瘦了些......” 温长青竟也配合,“是瘦了。” 温雪杳:“......” 最后两人问责的目光齐齐落在宁珩身上。 温雪杳有些急,宁珩牵着她的手,安抚地攥了攥她的掌心,然后从容看向对面严肃盯着他的手、目光似要喷火的两人。 “岳父大人、舅兄,我知晓阿杳偏喜甜淡素食、不爱荤腥,是以早在成婚前便专门命人从阿杳母亲故乡江南一带寻来一位厨子,想来应是能照料到阿杳的口味,不至于?令她饿着消瘦。” 话落,连温雪杳都些发怔,呆呆地看了宁珩一眼。 青年?的肤色冷白,下颌流畅,看过来的目光裹挟着一丝宠溺,让人头脑发晕。 昨日两人用膳,她只觉得?味道清爽,恰好是她所?喜欢的,却未曾想哪有那么多的‘恰好’,只是有人在精心准备罢了。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31节 她心中一暖。 这件事他从未提过。 对面父子俩默声对视一眼?,再看温雪杳红扑扑朝着那人仰起的小脸,有再多不满也不好再开口。 两人轻轻浅浅哼了一声,将此事揭过。 又聊了一会儿,温雪杳才发觉迟迟不见路姨母的身影。 路姨母专程从江南来上京城只为代替母亲操办她的大婚,说好要?小住一月,怎得?如今却不见她的身影,温雪杳偏了偏头,探寻的视线望出去?,“路姨母呢,今日怎得不曾见她?” 提起此事,父子俩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先是看了宁珩一眼?,似有些犹豫。 宁珩:“如今我已是温家人,岳父与舅兄有何不妨直说,不必避讳我。” 两人沉默一瞬。 温长青抿了抿唇,才看向温雪杳道:“你路表哥来了,此时姨母应在码头接应,估摸着时辰应当午时便该回来了。” “路表哥来了?”温雪杳眨了眨眼?,继而不解道:“路表哥来乃是好事呀,这有何不能说,值得?父亲和哥哥遮遮掩掩的。” “诶呀。”温相叹了声,“你这丫头不知道,你路表哥此行不是一个人来的。” “不是一个人?” 温相青着脸别过头去?,像是接下来的话极难启齿。 温长青无奈将话接上,“他拐了在江南巡查的顾御史的表妹,一道来了!” 拐? 温雪杳脑子一沉,想起同宁珩在马车里说到的与人私奔的刘家小姐。 天呐。 路表哥此行怎能叫“拐”,那分明......分明就是带着人家姑娘私奔了呀! 温雪杳有些恍惚,记忆中路表哥是一极稳重的男子,比之?宁珩也不差半分,怎得?如今却能做出这般荒唐事? 这边几人正说着,那边门外的小厮便跑来通传说路姨母领着人回来了。 温雪杳正欲起身,就见远处一衣着端庄的妇人领着身后宛若璧人的一对年轻男女走了进来。 前头那一身青衣腰别玉带的正是温雪杳的表哥路清鹤,而他身侧那位面容昳丽的少女就有些眼?生了。 “姑父、温兄、温四姑娘。”路清鹤带着身侧少女向两人见过礼,才笑着朝温雪杳看来,同少女解释道:“这位就是我曾同你说过的,我姑母的女儿雪杳。” 视线经温雪杳身旁长身玉立的男子身上一扫,继续道:“这位想必就是雪杳的夫婿,宁国公?府的宁世子了?” 宁珩浅浅颔首,应道:“宁珩。” 话音落下,就见路清鹤身旁的少女不动声色多瞧了宁珩两眼?,直到垂在身侧的手被人轻轻捏了下,才垂下目光,冲着两人问?了好。 寒暄完,温雪杳难掩讶异,忍不住几次小心翼翼打量起坐在多面的路清鹤。 无论怎么?看,她都想象不出表哥会是那般诱着人姑娘私奔的人。 路清鹤察觉温雪杳探究的打量,失笑道:“表妹今日是怎得?了,似有话要?对我说?” 温雪杳犹豫了下,视线只稍稍在他旁边的人身上一扫,就被路清鹤猜出七八分。 顿时便有些忍俊不禁,他环视一周看向屋内几人,目光最终落在温长青身上,“想必是我在江南的事,已经闹得温府人尽皆知了?” 温长青讪讪解释:“清鹤,此事你也不能怪我不替你隐瞒,而是人云姑娘的表兄都已问到我这里来了,我怎能不答?” “你这事办的荒唐,怎能让一姑娘无名无分的跟着你。” 一旁的云姑娘正欲解释,被路清鹤拦下,率先道:“温兄想必误会了,并非无名?无分。” 那一旁的少女浅浅一笑接上话,“我们二人已拜过堂成过亲了。” 她看向路姨母,“只不过那时母亲刚出发前往上京城,我们后脚才仓促完婚,还没来得?及书信告知,我们二人就也踏上来上京城的路了,想的见面再说也不迟。” 这下,周遭一众人脸上都闪过讶异。 温长青不解道:“那为何说是你将人拐来上京城的?” 路清鹤眯了下眼?,“顾御使同你这般说的?” 温长青点了点头,就听云姑娘婉声道:“温公子应是误会了,我是自愿同来的,又谈何‘拐’字,且我二人的婚事的确在江南路家已过过明路,我是他拜过堂成果亲的正头娘子。” “那你表兄为何......” 云姑娘却不愿再往下说了,只浅浅笑着。 温雪杳听着这才松了一口气,尾指被人蹭了蹭,她偏过头去?,就见宁珩若有所思地朝她眨了眨眼?,显然是有话相同她说,但碍于?现在人多,时机不当。 温雪杳俯身凑过去:“阿珩哥哥若有事不方便在这里说,等待会儿我们用过午膳,我领你去?我房中再说。” 宁珩心念一动,耳尖发烫,平静嗯了声。 **** 温家人少,难得?这么一大家子聚在一起用膳。 各式佳肴,琳琅满目摆了满满一桌。 几人依次入坐,温相坐在主位,旁边是路姨母,两边依次坐着几个小辈。 温雪杳面前摆着一道清蒸鱼,用油炝过,细细的葱丝微卷,泛着焦黄的色泽。 对面路清鹤夹了一块鱼肉,剔好刺,将雪白鲜嫩的鱼肉块放到云姑娘面前的盘子里。 “尝尝。”路清鹤说:“上京城中鱼肉的滋味可是与江南不同。” 云姑娘无需抬眼?,都能感觉到几簇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垂着眼?,无奈道:“我自己来就好。” 旁边人笑了一声,嗤道:“稀罕。” 温雪杳吃的很慢,因为大半注意力都被对面两人分走。她难得能看到寻常新婚夫妻的相处模样,是以便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一回头,正和看向她的宁珩目光相撞,对方视线有些微妙。 然后,那道视线越过她,落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瓷白的盘子里空空荡荡,温雪杳只抱着手中的小碗小口咀嚼着菜。 宁珩翘了下唇,左手挽住右手的宽袖,欠身从她面前的清蒸鱼盘子里挑出一块肥美?的肉,如法炮制将鱼刺剔除。 温雪杳余光扫了眼,心中有了猜想,却又不敢确定。 直到面前的盘子里多出一块剔好的鱼肉。 身边人侧着身子,半边肩膀靠近她,声音压得?极低,是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听清的耳语。 宁珩幅度太大恐会太过引人注意,所?以温雪杳也配合的将耳朵凑近他。 “你方才一直盯着瞧,是不是也想要??” 温雪杳的脸霎时一红,慌忙小声回他:“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想瞧瞧寻常夫妻是如何相处的,这才多看了两眼?,才不是因为羡慕别人! 之?后温雪杳再不敢乱看,规规矩矩将自己碗里的饭都用完。 她的食量本就不大,估摸着七八分饱后就没再动筷。 路姨母离席的时候特意将三个小丫头一并带了出来,桌上便只剩男人们在交谈。 “你们几个丫头,在这儿待着也无聊,不若去?园子里转转,全?当消食。” 一行三人应是,刚往出走了没几步,后面就有人追上来。 “表妹,我有一事要?麻烦你,恐要?打扰你们逛园子了。” 路清鹤一手拽着云姑娘,一手朝温雪杳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同你说,你表嫂面皮薄,怕旁人听到笑她。” 话落,他拽着的少女不轻不重锤了他一下,似有薄怒。 温雪杳走过去,“何事?” 云姑娘这才吐露,紧接着两人的脸皆是一红。温雪杳牵起云姑娘的手,“你莫要?担心,我让丫环去?我屋里给你拿了衣物先遮掩一二,再带你去?我房里换一身新衣。” 说完,她注意到一直在旁站着坦然倾听的表哥,又惊又羞的叫了一声“路表兄”,“我们女子私事,你怎还在旁站着听......” 温雪杳的小脸憋胀,好半晌才憋出一句,“你好不知羞。” 路清鹤垂眸笑睨她一眼?,“小表妹,你这话可不在理,我是他的夫君,她方才第一时间便是与我求助的,此事我早已知晓,不过留下来听一耳朵看你如何安排我夫人,有何不知羞?” 温雪杳一愣。 夫妻竟如此亲密么? 连着此等私密事也可不羞不臊的向对方直言出口? 正在她愣神之?际,额头被人轻轻一敲,“发什?么?愣,还有一事要你交待下去,让你的小厨房给你表嫂熬一些生姜红糖水。” 说完,他又冲着冲着人道:“可听明白了?” 温雪杳连忙点头,“听明白了。” 两人准备往温雪杳的小院走,温初云不愿再跟着,便寻了帕子落在桌上的由头说要回去取。 几人便就地分开,各走各路。 直到云姑娘将弄脏的衣物替下,又换了新衣,温雪杳还处在方才发生的事情中没回过神。 见云姑娘的手掌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才回神,“表嫂?” “见你出神,想什?么?呢?” 温雪杳心里纠结,不知该不该说,这毕竟是人夫妻间的事,她过问?总不太好。 可若是今日不问?,这事便会一直积在心底,路姨母虽待她好,可到底不是亲生母亲,急急从江南赶来,也未有机会同她叮嘱几句。 况且夫妻相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路姨母能给她准备那小册子教她房事,却也不能手把手教她和夫君平日里该如何相处。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她当自己在用情上笨拙,却未曾想只是相敬如宾的过日子也不似她最初想得那般简单。 沉默许久,联想到温雪杳先前见她与路清鹤相处的惊诧模样,云姑娘心中有了些思绪。 “听说表妹与妹婿是圣上赐婚?” 温雪杳点了点头。 圣上赐婚,也就是说此前并无男女之情,就算有也很少。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32节 云姑娘这话给了温雪杳鼓舞,对方既然主动提起话头,便是没有同她生分见外。 于?是她斟酌一番,问?道:“表嫂,你平素里与表哥相处,就是像方才那般么?” 云姑娘被她逗笑,“‘方才那般’?在表妹看来,我们二人方才哪搬了?” “就是,来身子这样的事,你都不避讳他......”她想到席上路清鹤给她剔鱼刺的画面,“你和表哥一定很恩爱吧。” “恩爱?”云姑娘稍顿,“也不尽然,但我们已经是拜过堂成过婚的夫妻了,恩爱与否,我也是打算与他过一辈子的。” 路清鹤来接人,温雪杳将人送出小院。 远远地,就见宁珩绕过游廊朝她走来。她便没有着急回屋,而是站在原地等他。 余光里,走远的两道人似是没有想到院门口的温雪杳仍站在院外没回去?。 只见身材高大的男子俯身不知同身侧的女子说了什?么?,女子仰着头,忽地就被人掐着下巴抵进一旁的假山上。 峰峦遮挡了两人的身影,温雪杳倏地回神,目光无措地落在鞋间不敢再看。 宁珩走过来,温雪杳垂着头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直到行至她闺房门口,宁珩定住视线落在门上,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这就是阿杳的闺房?” 温雪杳点了点头,脸依旧烫的厉害,不敢抬起来,满脑子都是方才看到的画面。 宁珩抬眸,逆光中,少女的模样看不清晰,只能辨出依稀的轮廓。 他勾了勾唇,眸子深邃:“阿杳方才看到什?么?,脸这么?红?” 没等她发出声音,宁珩抱着人的细腰直接闪身进屋里。 门阖上,温雪杳被抵在上面,没有给她任何喘息与回答的机会,细细密密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下。 他啄着她的唇,探进她眼底委屈的水光中。 哑着嗓子重复了那句方才桌上就让她羞愧欲死的话,“阿杳方才一直盯着瞧,是不是也想要??” 宁珩盯着那个几乎将任他为所欲为写在脸上的少女,藏在心底潮湿角落的想法,蠢蠢欲动。 第28章 闺房 温雪杳微启唇, 连“不”字的音节还未发出,就被修长的手指托着下颌再度吻上来。 方?才还是柔风细雨般的吻忽地就变得凌厉起来,气?息混乱纠缠, 温雪杳被迫仰着头后知后觉闻到一股酒气?。 不会让人讨厌,却?有些?醉人。 也不知是酒气渡进她的唇舌,让人头脑发昏, 亦或是旁的什么原因?。 总之?没过一会儿,她便脚软着站不住了,只能借着宁珩把控在她腰间的力道与身后的屋门勉强稳住身形。 直到那密不透风的窒息感愈重,她软软抬起手?臂去推他的下?颌。 触手?的皮肤冰凉, 对方?稍顿, 须臾后放过她的唇舌。 “怎么了,阿杳?” 他怎地还好意思问?? 温雪杳盯着面前的人, 她身量娇小, 视线齐平时刚好看到宁珩的喉结。 皮肤冷白,凸起的喉结处颜色有些?泛青, 上下?滚动时, 她的视线也随之?一晃。 暗哑的声音又低又柔,让人觉得无端宠溺又过分......乖巧。 没错,就是乖巧。 不知何故,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这?两个字,就像每天早上醒来时,侧脸看到那张睡颜时心生的感叹一样。 不过这?样的情绪只维持一息, 下?一瞬,青年压低脖颈, 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微微侧着脑袋。 温热的气?息擦过皮肤, 紧接着是青年暗哑的嗓音,“眼睛怎么红红的,是委屈了?讨厌我这?样亲你?” “不是。”温雪杳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白色的锦缎留下?褶皱。 “那是为何?” 他一副追根究底的模样,让温雪杳恨不得捂住那张嘴。 视线略微上移,就看到淡粉色的唇此刻嫣红而潋滟,一张一合,嘴角挑着笑意重复道:“怎么不说?” 温雪杳气?息一滞,猛地闭上眼道,“不是讨厌,就是有些?......有些?喘不上气?来。” 宁珩闷笑一声,捧着她缩紧的下?颌,又在她唇角轻轻压了压,“待回府后我多教你几次,便不会这?样了。” 说完,青年含笑的脸再次逼近,“再试试?” 温雪杳臊红着脸,将头扭转过去避开这?个吻。 青年的下?颌是凉的,攥着她的手?心也是凉的,唯有落在她耳侧的唇畔是那样滚烫,滚烫到温雪杳眼里?的泪也一并发热发烫,蒸腾出水汽。 忽地,门外响起一道去而复返的男音。 “小表妹,方?才你表嫂换衣时的发钗落下?了,我来代她取回。” 她的视线下?意识越过面前的肩膀,雕花镜前的梨木桌子上,果?然摆着一对发钗。 温雪杳脑子嗡地一声炸开花,胸腔狂跳更?似片刻前,心中羞耻心顿时翻涌上头。她无助地抬头看向?宁珩,这?次眼中是真的起了雾。 说话时嘴唇都在打?颤,“阿珩哥哥,你快......快放开我。” 若他二人这?般亲密的模样被旁人瞧见,她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宁珩见她推自己,扯唇笑了下?,“阿杳如今的模样,难不成还要开门将钗子送还回去?” 温雪杳没反应过来,就察觉对方?冰冷的指尖按在自己唇上一点。 唇都有些?肿胀发痛,那样子她简直不敢想?象。 经对方?这?么一提点,她更?是无措起来。 宁珩盯着人的眸子一沉,握在她腰间的手?稍用力掐了把,“别慌,你先回他。” 腰上的酸疼让温雪杳的注意力再次集中起来,可思绪显然还无法跟上,“回什么,怎么回?” “清清嗓子,就说你正要歇下?了,等会儿命丫环给他送去。” 温雪杳听着照做,“表哥,我现在歇下?了,待等会儿命丫环给你送去屋里?可好?” 门外的男子闻言沉默半晌。 屋内的温雪杳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可她身前的青年却?不慌不忙地垂头描摹她慌张的眉眼,落在她腰上的手?往上滑了滑,停在她背后缓缓抚摸了两下?,满是安抚意味。 须臾,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一声轻笑。 路清鹤:“小表妹,妹婿可是回来了?” 温雪杳脑袋转不过劲儿,抬头眼巴巴求助该如何答应,就见青年唇角抿着笑,却?是不言不语。 她不善撒谎,吞吞吐吐嗯了声。 随及,门外人又是一笑,“成,那我便先回去,等小表妹你找丫环给我送去就是。” 听着屋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温雪杳肩膀一松,“表哥应当没有发现你同我躲在房里?做了坏事吧?” “做坏事儿?”宁珩被她的形容逗笑,原来在她心里?,方?才他那样吻她是对她做坏事么? 见少女仰头看过来,宁珩压着笑,“嗯,应当不会发现的。阿杳连门都未开,表兄怎会知道我在屋里?对你做了坏事儿?” 温雪杳嗅着鼻息间的酒气?,也不知该如何答,便转移了话题,“阿珩哥哥,你是不是有些?醉了?” 他今日同平时实在不大一样,多半是醉了。 宁珩顺着她的话应了声,“是有些?醉。”说着,他身子向?前一压,倒在少女瘦削的肩头。 温雪杳瞧着人都站不住了,赶忙挽着他的手?臂努力将人撑起来。 她动了动唇,“那我将你扶到床上,你先歇会儿,我让小厨房去给你煮一碗解酒汤,顺便让丫环将表嫂的钗子还了。” 她心里?还记挂着方?才的事,是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身侧人目光落在她的床榻上时,那双漆黑的眼更?加幽深。 宁珩笑了下?,配合地往前走,“成,我在阿杳的床上先休息片刻。” 等身形高大修长的青年横躺在她榻上,那张白皙粉嫩的脸才后知后觉地泛起红晕。 从小只有她睡过的床,此时却?躺了另一个人,还是一个男子。 那人,是她夫君。 她脑海中不觉回想?起表嫂的话,突然心中有了几分滋味。 “阿杳?” 温雪杳回神,宁珩已经脱下?外衫与鞋在床边躺好。 她几步走上前,弯着腰探进床里?,将整齐叠放在里?头的被子展开盖在宁珩的身上。 淡粉色印着桃花的被子盖在青年身上,温雪杳瞧着不搭,没忍住发了声笑。 见对方?看过来,温雪杳匆忙收敛笑意,转身拿了桌上的钗子,边道:“阿珩哥哥你先歇会儿,我去安排一下?就回来。” “行,那你快些?。” 话落,两人俱是一愣。 还是宁珩率先反应过来,催促她道:“快去吧,不是要差人给表嫂送钗子?” 温雪杳应了一声,没再多想?,转身走出去。 屋里?,只剩下?宁珩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小臂虚虚搭在额头上,望着眼前淡粉色的床顶,自嘲一笑:“方?才是不是显得太缠人了些??” **** 温雪杳给宁珩喂过醒酒汤后,独自走到院子里?去。 她蹲在池塘边,此时冬日天寒,池塘里?的水早就结了冰。 脑海中不禁闪过曾在温府的点点滴滴,她心中一阵感慨,今日回门才有所感触,她是真的离开自己的小院子要去另一个地方?开始新的日子了。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33节 冰面上倒映着的人影不多时又多处一个,那人站在她身后,印在冰面上的影子模糊着被无限拉长。 蹲在池塘边的娇小身影也好似被这?道阴影包裹起来,她垂眸盯了半晌,然后缓缓起身挺直腰背,转身看向?来人。 “三姐姐。”温初云笑。 温雪杳勾了下?唇角,瞧着她眼底的精光,在心底暗暗叹了声。 前世?她为何就没有发现,温初云的野心其实一直如此明显,明目张胆的浮在脸上。 或许也不是她前世?未发觉,而是她总不愿将人想?的太过糟糕,她从小养在大家族中,母亲自小对她的教导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有时她不是没有察觉温初云在背后的小动作?,而是不愿多管罢了。 因?为她从最开始,虽不喜欢这?个人,却?也觉得她可怜,毕竟比起做错事的温相,孩子才是最无辜的。 可直到温家覆灭,她才知晓,温初云的心与她是不一样的。她姨娘为了让她能够回相府,不惜自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样回到相府的温四小姐,或许打?从一开始心里?便没有接受过这?个家。 且姨娘教会她的,从来不是大家族的一荣俱荣,而是想?要什么一定要攥在自己手?里?,就算踩着整个温府也要爬上去。 她自私自利,眼里?从来只有自己,却?也有些?鼠目寸光。 不过重来一世?,温雪杳也逐渐想?清了,虽然眼前的温初云又坏又蠢,可她那点不入流的伎俩却?是无法让整个温家倾覆的。 就连元烨也不能,他也不只不过是在温府没落时推波助澜,踩了一脚罢了。 温雪杳没接话,静静看着她。 “姐姐如今倒是风光了,可曾想?过妹妹却?要嫁给一个穷小子?”温初云苦笑道。 两人先前便撕破了脸,是以温雪杳也没有再说那些?违心的安慰她的话,只就事论事道:“高公子虽出身寒门,却?也是入了殿试得过官家夸赞的人,妹妹倒不必觉得委屈了你。” “若你不是父亲的女儿,连这?样的婚事也不会有。” 温初云咬了咬唇,有些?不甘,“可我同三姐都是爹爹......” 没等温初云说完,温雪杳就打?断了她的话,少女的声音轻软,却?带着不容轻视的力量:“温初云,我想?你还是不够明白,我是父亲原配、我母亲所生的嫡女,而你是外室姨娘所生。我母亲乃是太师之?女,你生母却?是商贾人家的女儿,如何能比?” 她将两世?都未曾说过的话直言道出。 这?一语就像是撤下?了温初云裹在身上的遮羞布,将她最不愿提起,却?又如实的真相残忍道出。 “莫不是你觉得我有的,你便也该有,我嫁入高门,你便也应当不差于我?”温雪杳一字一句道。 温初云脸色煞白。 “还是说,你如今瞧不上高公子,其实是存了心思想?嫁入七皇子府,做皇子妃?” 温初云被戳中心事,脸上的面皮都发起颤来,她咬着牙不肯服输,“为何不能,他曾与我同病相怜,也与我有过惺惺相惜的日子。” 谈及此,温初云突然来了底气?,她仰面一笑:“三姐,你恐怕不知道吧,元烨他看似敬你、护你,可他心底却?不是向?着你的。他何时有将自己的心事同你说过?你那般高高在上,生来就是贵女、是相府嫡女,他与你隔着天堑,所以就算是你喜欢他又如何,他是不会回应你的。可我就不一样了,我们才是一类人。” 原是这?样。 温雪杳怔了怔,原来他打?从一开始便觉得她高不可攀,所以这?才是他最后见温家失势,便想?将她踩进泥里?的原因?么? 她原来只想?明白了他想?看她失去一切,卑微求他,将他视作?救命稻草一样求他。 做他身边的菟丝花,像曾经他依附于相府居于她门下?做一个下?人般也跌落谷底,只能靠着他的施舍度日。 温雪杳看着眼前人,忽地觉得可悲,原来如此,原来前世?在一起的两人,竟都没有爱过彼此。 “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温初云忽地暴躁起来,她最受不了的不是恨毒的目光,而是怜悯。 可偏偏温雪杳从未恨毒的看过她,那双眼睛总是盛满怜悯,高高在上...... 温雪杳突然不愿与她再多说,只最后警告她:“温初云,我只劝你好自为之?,不该是你肖想?的,你最好就此断了念头。乖乖嫁入高家,日后还有温府这?个娘家做靠。可若你胆敢为了一己私欲做出辱没温家门楣的事,我便让你连高家这?门亲都攀不上。” 温初云猛地一颤,被温雪杳冰冷的视线吓到,“可那姓高的还未成婚就有了外室,还偷偷生了一子。” 闻言,温雪杳轻笑出声,意味深长看她,“你如今竟也看不上外室与私生子了?” 温初云的表情彻底裂开。 眼瞧着天黑,温雪杳没有再同温初云废话,转身往院子走。 才走出两步,身后人猛地追上来,“温雪杳,你如今这?高傲无非是因?为嫁入宁国公府,可若我将你与元烨的旧事告诉宁世?子呢?他现在多半还以为你们过去那些?只是流言罢?” 温雪杳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温初云,我曾经险些?退婚,你又怎知这?些?事他不清楚?” 不知为何,温雪杳对宁珩就是莫名有底气?。 那日他亲眼见元烨纠缠,都不曾误会她,又怎会听温初云一两句挑唆? **** 温雪杳回到院子时,天已经乌蒙蒙一片,床上的人睡得很沉很安稳,丝毫没有她所担心的他会不会睡不习惯。 连声唤了人几次,床上的人才幽幽转醒。 漆黑的眸子先是闪过一丝迷蒙,在看清弯着腰半坐在床边的人后,宁珩忽地揽住人的后脖颈,压进怀里?。 他亲了亲温雪杳头顶柔软的发丝。 后者察觉出不对劲儿,“怎么了,阿珩哥哥?” 宁珩摇了摇头,声音是睡醒后的低沉暗哑,“就是突然觉得像做梦一样。” 温雪杳没听懂他这?话,正想?追问?,拥着他的青年已经松开手?。他朝着窗外瞭了一眼,淡道:“时辰不早了。” 温雪杳也点了点头。 “同岳父与舅兄打?过招呼,咱们便回府?” 温雪杳没应,“还是别打?招呼了,省得我哥哥与父亲瞧了又......” 她琢磨半晌,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个场面,实在不好言说。 必然是兴师动众的。 她怕宁珩听了发笑,改而道:“省得大家见了难过,还不如就静悄悄的走,命丫环通传就是,又不是不能回来了。”她属实怕温相一脸生离死别的模样吓坏宁珩。 宁珩也点头,“可,两家如此近,你日后随时想?回来,我陪你便是。” 温雪杳抬眸,有些?惊讶地看他,被宁珩失笑着捏了下?鼻尖。 “难不成我还能日日将你拘在宁国公府,关在屋里?,只与我日夜相对不成?” 温雪杳被他逗笑。 宁珩复又掐着她的梨涡揉了把,他倒是想?。 第29章 梅酒 两人回?府后天色已?晚, 便静悄悄的谁也没惊动。 宁珩从下马车扶了一把她的手后,就一路攥着没松开。 青年神?色太过自然?,天太黑, 也照不出温雪杳红彤彤的脸。她想身后随行的丫环和小厮应当也不会注意到她二人牵着的手,是?以便没有挣开,任由她一路牵着。 月色清凉, 隐约照亮前行的小路。 再往前是?一处三岔口,往前是?通往二人的院子,往右是通往一处院子。温雪杳夏日来宁府时便同宁宝珠在那园子里?逛过,后来还遇到?了宁珩。 但往左是通向何处, 她就不知晓了。 她入府才第二日, 对宁府还不甚了解。 宁珩捏了下她的手心,问:“饿不饿?可要让小厨房备些晚膳?” 温雪杳摇了摇头, 一路乘马车回?来, 她其?实不太有胃口。若是换了未出阁前,有人问她, 她想必就一口回?绝了, 可现在她看着立在身侧的人,话到?口头犹豫半晌又换了种说法。 她问宁珩,“那你呢,你饿不饿?” 宁珩瞧她一眼,清冷的眉目愈发柔和,在旖旎月光下仿佛能沁出水来, “一路颠簸倒是不剩几分胃口。” 这话说到了温雪杳的心坎里?,她随即点头, “我也是?。” 宁珩敛着笑,突然?在前方的三岔口顿住, 没有继续往小院的方向走。 “那阿杳此时累不累,是?想回?去歇下,还是随我去一个地方?” 温雪杳想了下,此时回去就睡未免也有些早,方才在马车上坐着憋闷,她其?实也愿意多走走。 思?量过后,她轻声回了句“不累”。 话落,宁珩长臂一捞,就朝着身后的宁十一招招手,继而从他手中接过灯笼。 “我同夫人去园子里逛逛,你们便先?回?去罢。” 小暑看了温雪杳一眼,在等到?她点头后,这才领着身后的丫环一同退下。 宁珩牵着温雪杳的手穿过左边的垂花门。 温雪杳忍不住好奇:“阿珩哥哥你要带我去何处?” “带你月下赏梅。” “宁府种了梅花?”温雪杳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宁珩也喜欢梅花么? 宁珩挑了挑眉。 “红梅还是白梅?”温雪杳问。 宁珩余光扫她一眼,不答反问:“阿杳更喜欢哪一种?” 她自然?更喜欢白梅,但是?常人更喜欢在院子里种植红梅,颜色鲜红艳丽更鲜活有生气,白梅素淡就显得略逊色一筹。 她的心忽地?跳了一下,连指尖也不自觉地?蜷紧,却只小声回:“都喜欢的。” 宁珩嘴角勾着笑,没再回?话。 他一手执灯笼,一手牵着温雪杳,走过一段蜿蜒曲折的石子路,再经游廊穿过一道垂花门,眼前忽地?豁然?开朗起来。 两人在月下静站,皎皎银辉洒落身上,映照得宛若一对玉人。 眼前大片白梅好似花海,白色的浪头裹挟着馨香扑鼻而来。那一簇簇、一朵朵,娇俏地?盛开着,有些还是含苞待放,惹人得紧。 温雪杳的心再不能平静,藏在胸腔里一下又一下猛烈的震颤着,抿着的唇角也不住地?缓缓上扬。 在听闻宁府种了梅花,她就有些惊喜了,未曾想还是成林的白梅。 又惊又喜。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34节 青年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她被牵着走近。对方将另一只手提的灯笼放在脚边,牵着她的手全程未松开,折了一株梅花递给她。 上面的小花三三两两开着,其?实更多的还只是?花骨朵,可饶是?如此也不会消减它的可爱与动人。 温雪杳心念一动,伸手将白梅接过,“宁世子也喜欢白梅?” 宁珩浅笑着嗯了声,随意道:“看来阿杳也喜欢?” 温雪杳红着脸点了点头,她发现自己许多的期待都能在宁府达成所愿,夏有冰窖冬有梅林,这都恰好是她心中所喜。 忽地?,她似想到什么心中一顿。 ——哪有那么多恰好,只是有人一直在默默付出罢了。 就像是?他不曾言说的,专为她从江南一带寻了厨子带进京中,那其余巧合也只是巧合么?还是?...... 温雪杳下一瞬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从江南一带寻厨子姑且是数月半年便能办妥之事。 可这梅林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栽好的,且看它如今娇俏盛开的模样,总也不会?是?今年才种好的。 更遑论那冰窖,她许久之前便听说宁国公府上有一座内设精美的冰窖。 这些事又怎可能与她相关? 还好方才她及时反应过来后便没往下想,否则真?是?要贻笑大方! 宁珩垂眸扫了眼她盯着白梅出神的小脸,淡声解释:“如今不过一月,这梅花开得还不算太盛,等新年时再看应当会更美。” 温雪杳拾掇好情?绪,配合点头,“不过如今看也别有一番韵味。” “阿杳喜欢就好。”宁珩温声,“阿杳可喝过梅花酒?” 温雪杳眨了眨眼,然?后摇了摇头,“我平素不常饮酒,也只有夏季暑热时才会偷偷尝上几口梅子果酒。” 谈及此,粉嫩的脸微红。她没说出口的是?,她酒量小,所以果酒已?是?极限,旁的更不敢饮。 宁珩似是?没察觉她面上的拘谨,忽而兴起一般问:“那阿杳想不想尝尝?这树下有我亲手埋下的一坛梅花酒,埋了已?有两年,正是?启封的好时候。” 闻言,温雪杳本想拒绝的话又咽回?肚子里?,若是?寻常酒也就罢了,可这却是?宁珩亲手所制,若拒绝未免显得小家?子气。 不过是一两口酒罢了,她克制些浅酌几口,应当无事。 何况也是?在自己家中......思?及此,她忽地?心尖一颤,原来她竟已?不知不觉就已?经适应,将宁府当成自己的家了么。 见她出神?,宁珩又温声唤了一句,“阿杳?” 温雪杳这才回?神?应下,“可现在刨土会不会太麻烦?” 这便是?应下了。 宁珩一笑,“不会?麻烦,既然?要喝,总要经历这一遭。两年我都等下来了,如今到了品尝的时候,又怎会?嫌麻烦?” 说罢,他这才松开温雪杳的手,解释道:“我去取把铲子,这灯笼就留给?你,我去去就回?。” 温雪杳颔首应好。 然?而对方没走出两步,忽地?又扭过头来,“阿杳一个人待着会不会怕?” 温雪杳一愣,待反应过来后又有些哭笑不得,宁珩虽长她几岁,可她也早已?不是?孩童,又怎会?一个人待着便怕。 但宁珩却像是?听不进她的解释般,虽满口应声符合相信她,可还是?提起灯笼牵着她的手一齐去了杂物房。 两人一来一去又折腾了不少功夫,等抱着挖出来的酒坛回?到?院中,已?是?亥时。 酒坛上封着一张红底金花的纸,上面写着“鸳鸯璧合,终身之盟”。 回?院后,宁珩命人将酒拿下去温,趁着温酒的空挡,两人又先后进耳室盥洗更衣。 等温雪杳回?寝屋时,梅子酒刚巧温好端上来。 屋内烛火昏黄,伴随着微醺的酒香与清新的梅香,青年半边映在暖光下的轮廓愈发柔和。 温雪杳忽地生出感触,若是?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 她心中惬意,也没有了先前与他待在同一屋檐下局促。 宁珩已?经斟好酒,抬眸朝她招了招手。 夜晚中青年的嗓音格外低哑柔和,“阿杳,过来。” 指尖触摸着琉璃杯盏细密的纹理?,梅子酒的温度透过杯壁染上指腹。 她不擅饮酒,一杯滑入口腔,就足矣搅乱唇舌的味蕾,继而酒气蔓延侵染思绪。 宁珩也浅酌一口,眯眼看她:“味道如何?” “很香。”温过的酒不似最初时那般冷冽,更加细密绵柔,也更好入口。 两人又饮了一杯,温雪杳渐觉酒意上头,不敢再多饮,葱白细嫩的指尖连忙移开杯盏。 对上那双湿漉漉已?泛起迷蒙的眼,宁珩忍不住笑,他修长的指在桌上的檀木盒子上轻轻一点,“本想让你清醒时看的,未曾想阿杳竟如此不胜酒力。” 见温雪杳视线落在他指尖,宁珩摸了摸她泛红的脸颊,“还好么?” “还好?”温雪杳强撑着回?,实际上已?经不太好了,若不然?也不会?连一直放在眼前的檀木盒子都未曾注意到?。 是何时放在这里的,一开始就有么? 思绪已然浑浊,纵使她搜索记忆,也只是?徒劳。 “这是什么?”她盯着檀木盒子问。 宁珩拿走她面前的琉璃杯,将盒子放过去,轻声道:“阿杳不妨自己打开看看。” 温雪杳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连手指也有开始变得不听使唤。 她甚至在想宁珩是不是?故意的,为何不一开始先?让她看。 一旁的青年倒是无法洞察她此时所想,若是?知晓定然?觉得委屈,他也未曾料到?她的酒量竟这般差。 宁珩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捏着她的指尖将锁头送进锁眼。 手劲儿一转,锁扣松开,温雪杳扶着盖子将盒子打开。 入目是厚厚一叠房契、地契,上京城中的各式铺子,还有郊外的庄子,粗粗一扫足有百余张。 她微张着唇看向宁珩,“怎么会?这么多?” 对上青年忍俊不禁的眼,他抬手朝两人床头一指,“还有一箱,不过那里?堆放的不甚值钱,值钱的如今都在你手里了。” 温雪杳脑子虽混沌,却也意识到?这是?紧要事,是?以未等对方再开口,她先一步“啪”地一声合上盖子,然?后小手捂住对方欲启的唇。 组织道:“阿珩哥哥,你先?莫要说了,我脑袋晕。恐你说再多,我明日一醒也是只字片语都记不住的。” 宁珩被她郑重的模样逗笑,明日便记不得了? 喉结一滚,他捧着人的手心落下一吻,才将那软嫩的小手从自己唇上拿开,攥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揉捏把玩着。 边道:“不急,只是?前日应了要将管家之事交予你,怕你见我迟迟不动难免多想,这才想今日同你交个底。” 闻言,温雪杳忽地?想到?新婚夜那晚,宁珩趁着她半梦半醒之际问了句想不想学管家?。 管家这事向来是府里的主母,也就是?大夫人要做的。 如今宁国公不在,他的那些姨娘也随他住在南城,偌大的宁府此前也就只有宁家兄妹二人。 是?以这执掌中馈的事便一直由宁宝珠操持着,如今她嫁入宁府按理说的确得将府里的事操持起来。 好在这些事她早有心理准备,于是?在当夜宁珩问及时,就在半梦半醒间接了句话,将此事应了下来。 不过第二日醒来两人因前夜睡得太晚,醒来就不早了,主要是?宁珩居然?有赖床的习惯。 此事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温雪杳都觉得又惊讶又好笑。 总而言之是新婚第一日虽也没闲着,却是?也未来得及再提此事。 这不,第二日两人随温雪杳回?门,自然将此事又耽搁了下来。 不过温雪杳才没像宁珩说得那般多想! 她反驳道:“我又不是贪图你家钱财,哪有那么急,就算是?宁姐姐一直管着,我也不会?有闲话的!” 宁珩盯着那张神色格外灵动的脸,心里?发烫,将人的手攥得更紧。 无奈失笑道:“是我急,总行了吧。” 温雪杳喃喃点头。 “但宝珠总归是要嫁人的。” “我省得,阿珩哥哥,这些我以前在温府也不是没有接触过,虽我家?......”温雪杳说到?这,盯着那一箱子,心里?一沉,“虽我家?,比不上你家?需料理?的多,但我能慢慢学着掌管起来的。” 那比不上的又何止一点点?其实温雪杳的嫁妆已?是?足够丰厚,可若放在宁珩今日推出来的这两个箱子面前,就多少有点不够看了。 她其?实还想问宁国公府哪来的这么多......但心有狐疑,她也知晓自己的酒量,还是?改日清醒再细细同他说。 正这般想着,脸上的软肉忽地被人捏了一把,“阿杳,日后宁府就是?阿杳的家?。” 宁珩这是?在纠正她方才那一番“你家、我家”的言论。方才那话的确生分,温雪杳没有反驳,乖乖巧巧应是?。 这般柔软好拿捏的模样,落在宁珩眼中,他心里?又是?一紧。 没忍住又抚了抚温雪杳红彤彤的小脸,叹道:“本想同你再叮嘱几句你表哥家?的事,现在看来也是?不能了。” 这话宁珩今日在温府饭桌上就偷偷同温雪杳暗示过,不过是?那时不明他说的竟是?路表哥家?的事。 温雪杳迷糊应下:“今日是不行了。” 说着,她已?经起身往床上瞄,酒意彻底上头,再不睡下她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下何事了。 她当即从凳上站起来,催促道:“阿珩哥哥,我想歇下了。” 宁珩嗓子一哑,扶着人来到床边。 他俯身将温雪杳的鞋袜一并褪下,拍了拍她的小腿,后者心领意会?,一个打滚儿便翻进床里?裹上被子。 瞧着她迫不及待就要入睡的模样,宁珩不禁哑然?,随后也脱去鞋袜在床上躺下。 床底,一大一小的两双鞋并头摆着。 床上,一左一右的两颗脑袋紧紧贴着。 宁珩长臂一捞,将裹着被子几乎快贴到墙上的人捞回怀里。 或许是?身后的怀抱过于温暖舒适,娇小的身子不禁又往后钻了钻,寻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将脑袋靠在身后硬朗的肩上。 温雪杳第一次主动亲近他,虽是半睡半醒下办的模糊事儿,可宁珩还是?忍不住身子一僵。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35节 另一处的反应更是不受他控制地瞬间僵硬起来,且隐隐有上扬之势。 他刚调整呼吸深呼吸几口气,忍住不去想,谁知身前已?睡得迷糊的人忽地?来了一句:“对了,阿珩哥哥,我们还没有圆房。” 这一语,彻底让星星之火燎原。 浑身血脉猛地?涌上一股热流,青年漆黑的眸子霎时间一片猩红,他哑着嗓子,不可置信问:“阿杳,你说什么?” 温雪杳迷迷糊糊,又将话重复了一遍,“阿珩哥哥,我们还没有圆房。” 这是?今日路姨母叮嘱她的,就怕她不懂事,温雪杳当时听得小脸通红,可还是?记下了。 她刚嫁入宁府,宁珩前两日体?谅她,给?了她适应,可她也不能侍宠生娇,连妻子应行的事都忘了。 她二人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她是?他的正头娘子,所以圆房自然?是?要圆的。 也难为温雪杳醉糊涂了,竟还记得长辈的叮嘱。 可她这一言说的轻飘飘,身后宁珩却是彻底不淡定了。 温雪杳迷迷糊糊,不知身后何物顶的她不舒服,正要从他怀里?逃走,就被人先?一步察觉,反伸手按住她欲逃跑的腰。 “阿杳不是说要圆房?”宁珩唇抵着她耳廓,“那你躲什么?” 温雪杳不明所以,半侧过身子,她躲了么?明明没有啊,她只是?觉得腰间有东西膈得她难受。 她勉强睁开眼,伸手去一探究竟。 瞧吧,果然是有硬物隔着她,才不是?她故意想躲。 温雪杳眨巴着眼,屋内烛火早已?熄灭,眼前一片模糊,只听头顶人近乎咬牙般狠声道:“阿杳,你确定要圆房?” 温雪杳点了点头,“要。” 宁珩紧绷地那根弦彻底断裂, 温雪杳看不清青年脸上的神?色,也就未察觉那一片春光荡漾与蓄势待发,只想着一手扶着那硬物移开些,便觉正欲翻身而上的人忽地一抖。 一种不可言说的浓稠情绪猛地倾泻而出。 就连头顶的宁珩都愣住了。 温雪杳却不明所以。 不膈应人了。 然?后她迟迟不见身边人动作,于是?困顿地?眨着眼小声催促,“阿珩哥哥......” 宁珩冷白的面皮霎时红似滴血,他猛地?用大掌捂住温雪杳的唇,一字一句道:“乖,阿杳还小,此事我们明日再说。” 温雪杳不懂。 明日她就长大了? 第30章 哄人 第二日一早醒来, 温雪杳一睁眼,就见枕侧的青年正直勾勾看着她。 她稍显意外:“你今日怎么醒这么早?” 再看青年眼下?青黑,她眨了眨眼, 更加不可?置信,“阿珩哥哥,莫非你昨夜......没休息好?”她原本想说一夜未睡, 可?对上那双暗沉的眼,脊背忽地一抖,临时?改了话术。 他今日怎么瞧得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莫不是与昨夜没睡好有关? 温雪杳心中狐疑, 不免多盯着人看了两眼。 昨夜! 这两个字甫一闯入宁珩的耳蜗, 他便瞬间僵直身?子,他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少?女?, 试图辨别出她方才一言是否有故意?而说之的成分。 “你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吗?”他清了清嗓子, 沉声问。 “发生了什么?”温雪杳努力?回想,莫不是他今日的古怪是因为她昨夜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都说喝酒误事, 果然如此! 她还只是在家中浅酌了两杯, 就喝出乱子惹出祸事,将人得?罪了,这酒以后果然不能再喝。 温雪杳小心翼翼,颤抖着眼睫抬眸,“阿珩哥哥,是不是我昨夜喝了酒, 做了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 “你不记得?了?” 温雪杳诚实的摇了摇头。 话落,面前青年黢黑的脸竟然有些?许转晴, 他僵硬的坐起身?,背对着身?后人道:“无妨, 你不记得?就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温雪杳的视线一路追着他,对方脸上不自?然的神情分明不像是“算了”、“不要紧”,而是很在意?! 因此,宁珩越是委曲求全不愿与她计较,她心中的愧疚就越多一分。 这种愧疚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几人用早膳的时?候。 宁宝珠坐在两人对面,一边咬着口中皮薄馅儿大的香菇包子,一边暗中观察两人。 温雪杳一直给宁珩布菜,而后者却只寥寥吃了几口,看起来兴致不高。 这让她觉得?,对方无论如何看,都依旧是一副对昨夜之事耿耿于怀的样子。 宁宝珠见气氛不妙,主?动岔开话题,将温雪杳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嫂子,听下?人说昨夜你与兄长回来后,他带你去赏白梅花了?” 温雪杳反应迟钝地用余光瞟了一旁的宁珩一眼,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宁宝珠称她“嫂子”,然而忽地从?“雪杳妹妹”变成如今的称呼,还是令她多少?有些?不习惯。 温雪杳点了点头,脸有些?红。 “那白梅开的如何?”宁宝珠一挑眉,“你喜欢么?” “自?然是喜欢的。” 宁宝珠笑了声,“只喜欢那梅花?” 宁宝珠这话问的认真,故而温雪杳也答得?认真,“那梅花酒尝起来不错,我也很喜欢。” 这下?轮到?宁宝珠惊讶了,她看向一旁静默不语、宛若雕塑的青年,“兄长昨日竟将那埋了两年的酒挖出来了?” 宁珩扫她一眼,淡淡道:“既到?了可?以启坛品尝佳酿的时?候,自?然要挖上来。” 宁宝珠啧了声,颇有几分意?味深长。将面前自?己盘子里?仅剩的最后一个包子吞咽入腹,她才不紧不慢继续道:“对了,嫂子,还没问你为何也喜欢白梅花啊?” 也? 温雪杳稍顿,想到?宁宝珠此言的缘由。对了,是昨日宁珩同他说过,他也喜欢白梅。 其实要说她喜欢白梅的原因,还得?从?她的母亲路氏谈起。 原本温家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可?不是她,而是她的母亲。路母优雅娴静,喜好养花种草,其中最喜欢的花便是冬日里?的白梅。 傲骨凌霜,不屈不折,淡雅圣洁。 小时?候听母亲说得?多了,便在心中对“白梅”留下?了好印象。不过温府并没有种植梅花,温相年轻时?并不是懂赏风附月的男子。 是以,直到?温雪杳两年多前乘船下?江南去到?路家,在路家院子里?见到?那大片的白梅,才一发不可?收拾地彻底爱上这一朵母亲曾最爱的花。 思绪回到?现在,温雪杳简而要之地答道:“小时?候常听母亲提起时?便对白梅颇有好感?,后来初去我外祖家时?恰好见到?满院子的白梅迎寒盛开,只一眼便喜欢上了。” 宁宝珠:“嫂子说的是去江南之时?吧?” 温雪杳点头。 一旁的宁珩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清炒扁豆,圆滚滚的豆子一拨,在盘子里?来回打转。 他神色恹恹,像是没有在听二人的交谈。 目光又时?不时?看向屋外,似在估摸着时?辰。 正当温雪杳与宁宝珠有一搭没有一搭的闲聊着江南的风土人情,宁珩忽地起身?,玄色锦袍坠地。他目不斜视地弹平衣服上的褶皱,淡声道:“时?辰不早,我便先去皇城司了。”说完,他朝着二人略一颔首,便快步走出了院子。 今日休沐结束,是宁珩上值的日子。 温雪杳瞧了一眼他盘子里?堆成小山的菜,心沉了沉,与投来目光的宁宝珠对视一眼。 小声道:“阿珩哥哥今日似乎心情不太好?” 宁宝珠皱着眉头,忽地想到?什么,嘴角一抽道:“或许是......是吧。” 温雪杳应和着点了点头,看来的确不是她的错觉。 他今日心情本就不佳,对于此事她自?是脱不了干系。再加上他今日休沐结束要去上值,心情才会更不好吧。 温雪杳搅弄着自?己碗里?的粥,再看宁珩剩下?多半没吃的菜,嘴里?也没了滋味。 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也难怪连我给他布的菜都没吃几口。” “嫂子,这你便误会了,其实兄长他本就没有用早膳的习惯。我今日见他与你同来已是意?外,他方才能吃那些?,想必也是因为是你夹给他的,才不想拂了你的好意?。” 竟是这样?温雪杳眨了下?眼,不解道:“他为何不喜用早膳,难道空着肚子一直挨到?中午不会饿么?” 宁宝珠摇了摇头,“这我便不清楚了,只是兄长在皇城司任职一段时?间后,便再没用过早膳。”说到?这儿,她抬头瞧了温雪杳一眼才继续道:“嫂子这两日应当也发现了,兄长他有些?嗜睡,是以每日晨起便不早了,或许就是他每日贪睡想多睡会儿吧。” 两人说到?这儿,皆是忍不住会心一笑。 “不过嫂子也不必担心,兄长上午在皇城司多半只有审讯一事,下?午才会外出办事,想必一早晨也耗费不了多少?体力?,应是不会觉得?饿的。” 温雪杳问言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一招哄人的法子。 她看向宁宝珠:“他既省去早饭不用,但午饭总是要吃的吧?” “那自?然是要的,不过兄长一般赶不及回府吃,就在皇城司随意?吃些?了事。”宁宝珠心领神会道:“不过嫂子若是有心,日后可?以带些?府里?的膳食送去,总比兄长瞎对付来得?强。” 温雪杳正有此意?! **** 新婚夜那日,宁珩晚上听闻温雪杳饿,是亲手给她下?厨的。 昨日既然是她害得?他一夜不曾好睡,她今日怎么说也得?拿出点诚意?来,亲手给他做一顿午饭送去。 打好主?意?,温雪杳便趁着小厨房今日出府采买前,特意?嘱咐了自?己需要的食材。 等快到?中午时?,她便一头扎进了小厨房里?。 早晨宁珩就未怎么动筷,中午自?然要给他备些?饱腹的饭菜,肉自?然是少?不了的。 除了一些?家常的小炒时?蔬,温雪杳还打算做一道拿手的小酥肉。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36节 新鲜的猪肉处理好后放在案板上切成一指宽的长条,调好提味的面浆后,她又打了两颗鸡蛋拌进去。浓稠的蛋液一搅开,连带着面浆都变得?粘稠起来。 将肉条用面浆均匀裹好,她便起锅准备热油。 等那一条条裹满面浆的肉条依次滑进锅中,金黄的油花瞬间将它淹没,不一会儿,屋子里?就溢满诱人的酥肉香。 温雪杳尝了一口,外酥里?嫩,唇齿留香。 她满意?地将这最后一道菜放进食盒中,步履轻快地踏上提前备好的马车。 “姑爷瞧着夫人今日亲手为他下?厨还亲自?送去,必然会很欢喜的。”小暑道。 温雪杳想,欢喜倒不敢奢望,只希望他能看在这顿饭的份儿上,莫要计较她昨夜的错处,虽然她至今也不晓得?自?己是哪里?惹他不悦了。 **** 皇城司暗牢内。 宁珩神色寡淡的瞧着远处被锁链缠在木桩上的男子。 那人衣衫褴褛,破烂的布条活满了污血,身?上溃烂的伤口都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恶臭。 抬头看到?宁珩的一瞬,男子当即求饶道:“世子,世子!小的知错了,小的那天不该昏了头,受人收买便将七皇子放入府内......” 没等他说完,宁珩便冷笑着打断他的话,“还是太蠢,本官又岂会仅仅凭此事就将你抓来?若你只是我宁府的下?人,犯了失察之责,我在府里?只随意?处置了你就是,又何需将你押来此处?” “亦或是,你不是太蠢,而是这张嘴太硬?”宁珩斜眸朝他了眼,冷声道:“竟将你关在这暗牢里?三日,都不曾想明白自?己究竟犯了何事?” “小的真不知啊......” 宁珩嗤笑一声,敛起眸中的情绪,不耐地朝着另一侧的宁十一撇去一眼。 后者领命,拿了火把将油锅底下?的柴火点燃。 熊熊火线包裹着刺鼻的烟味猛地跃起,炙烤在漆黑的铁锅下?,锅里?的热油不多时?便翻滚起来。 宁珩一手掩着口鼻,长眉凝起。一手握着铁夹猛地一扎,锋利的夹子尖端便刺透一块带血的生肉。他随意?地往那油锅里?一丟,噼里?啪啦的油花当即四散炸开。 满屋子血腥气与烧焦的气味混合,令人几欲作呕。 宁珩只瞧了一眼,便眯着眼偏开视线,漆黑莫测的眸子瞬时?闪过一股自?厌的情绪。 阴冷的男音穿透手掌,愈发沉闷,“再问你一遍,可?想好了自?己的罪行?” 被绑在架子上的男子腿一软,登时?挣扎地大叫起来,“宁珩!你这个疯子,你要对我做什么!你这不是拷问,你这是逼供,你这是严刑逼供!” 随着他疯狂地抖动,身?上缠绕的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还不说?”青年显然失去耐性。 他忽地从?那油锅前的椅子上站起来,身?量之高,足令人不敢仰视。 铁夹尖端串着的肉早已坠入锅里?变得?焦黑,他一步一步靠近那架子上的男子,视线在他身?上一扫,最后落在他握拳的手掌上。 下?一秒,他握着那铁夹往前一刺。 寂静阴森的暗牢内霎时?便响起男子惨烈的鬼哭狼嚎声。 青年却恍若未闻,只懒散地掀着一双神色恹恹的眸,轻飘飘问:“最后一次问你,还不说?” 只见那男子死死咬着牙,面上却露出犹豫,就在他犹豫的这短短一瞬,青年已经彻底失去耐性。 手中铁夹钳制着男子肥厚的手掌猛地按进冒着小泡的油锅中。 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焦臭味,男子只来得?及嘶吼一声,便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宁珩丢下?手中的夹子,厌恶地别开脸,抬眸向旁扫了一眼,便有人迅速将油锅撤开,紧接着一盆冷水兜头便朝着那男子头上泼去。 男子醒来,哭丧着连求饶都顾不上,便忙不迭道:“我说,我都说......” “那日在我放七皇子入府后,的确有一男子又找上我,他......他以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有我的身?份作胁让我潜入世子书房,让我放了一封信和一块牌子,旁的就再没了!” 宁珩冷笑:“一封信一块牌子就让你如此紧张,口风咬得?这般紧,想必你是知晓那物什,或是看过那封信了?” 男子猛地摇头,“那信是用蜡油封死的,时?间紧迫,我未曾敢看......” 宁珩:“那便是你认出那牌子了?” 他啧了声,“那可?不是寻常牌子,我宁府下?人自?是不会有这等见识,所以你究竟是谁的人,七皇子?” 话音刚落,青年又嗤笑一声摇头否认道:“不像。你在我宁府蛰伏多年,自?然不会是他的爪牙,那便是他的人发现了你的身?份,并威胁你将那两样东西藏在我的书房了。” “所以你是二皇子的人?” 宁珩瞥了一眼那男子的反应,心中已有猜测,“最后一个问题,那日威胁你替他办事的人,你可?认得??” 男子猛地摇头:“小的不敢骗世子,那人我的确不识得?,他那日一身?黑斗笠将面容遮得?死死的,小的是一眼都未瞧到?啊!” 男子被人押送走,宁十一问:“世子,是二皇子的人要害你?” 宁珩摇了摇头,“应当不是,若是他同自?己的人下?命,自?然用不得?如此大费周折,连胁迫的手段都使上了,那人多半是想借刀杀人,借二皇子埋在宁府中的暗线陷害我一把。” 那日藏进宁珩书房内的牌子乃是能调动城内盛家军的牌子,信件则是盛将军的亲笔书信。那牌子虽然是仿制的,可?信件瞧着却像是盛将军的亲笔。 如今皇城内除官家亲指的锦衣卫外,还有三队军马掌握在三家手中。 是以不论这信件内容如何,只消这两物从?他府上搜出来,加之他如今娶了温家嫡女?,而温雪杳兄长温长青手中还刚刚率领着三万军队从?边关回来。 这些?事加起来递到?官家面前,以其多疑的性子,便足矣扣他一顶大罪。 宁十一心里?还想着方才的男子,那人乃是宁府前院的二管事,在宁府近十载,乃是宁国公仍在府中时?就有的老人。 宁十一:“世子,方才那人要如何处置?” 宁珩面无表情,平静道:“处死就是。” “可?......”宁十一不免有些?心软,到?底是宁府的老人,且那男子如今半残,也算是得?了惩罚,想必就算是归家也活不了多久。 宁珩冷觑他一眼:“背主?的东西罢了,十一,你同情他?” 宁十一猛地垂下?脑袋,再不敢多话。 宁珩神色冷沉,两人刚从?地牢出来,迎面跑来的门卫便报道:“宁指挥使,您夫人来了。” **** “阿杳。”从?皇城司大殿走出来的青年一身?靛蓝色紧身?长袍,面上勾着浅淡温和的笑,一步步走向温雪杳。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厚重?的檀香味儿扑鼻而来。 这味道比往日闻着更浓些?,像是才刚熏染在身?上,檀香之下?是一股清冽的水汽,再看青年微湿的发尾,温雪杳猜测他方才应是沐浴过。 想必宁珩是极喜净的人,否则也不会一天之内沐浴两次。温雪杳在心中暗暗记下?他的喜好。 “你怎么来了?”宁珩在她面前站定,视线落在她通红的小脸上,伸手抚了抚,眉头继而狠狠一皱,“是不是冻坏了?” 温雪杳摇了摇头,从?身?后的小暑手中接过食盒,“给你送吃食来了。” 宁珩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后将她手中的食盒顺势接过,边道:“这样的事你以后命府上下?人来就是了,不必你亲自?跑。” 温雪杳不赞同:“这不一样。” “有何不同?” “今日这些?是我亲手做的,我自?然要亲自?给你送来,看你吃下?原谅我了,我才能安心。” 亲手所做?宁珩的心先是一跳,又猛地坠下?,蹙眉道:“原谅?” 随即他反应过来温雪杳所说多半是昨夜之事,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自?然的情绪,解释道:“阿杳,你误会了,昨夜的事我没有生你的气。” “可?你今天早晨一直沉着脸......” 宁珩自?然无法将真正的原因道出,只好岔开话题。 他领着温雪杳进了皇城司,未深入司内,而是将人领到?自?己在外院休息用的屋子。 青年将面前的食盒放在桌上,如玉的手扣在盖子上缓缓一拨,举手投足无不文雅矜贵。 盖子掀开,油酥的肉味瞬间扑面而来。 宁珩手一顿,忽地想起方才行刑时?将男子肥厚的手掌按入油锅的场面。焦黄的烂肉活着血腥气在油里?翻滚炸裂,噼啪作响。 如玉的手背上青筋暴出,胃里?一阵翻滚,那双压着盖子的手猛地扣下?。 只听“咣当”一声响,温雪杳对面的长椅被人带翻在地。 第31章 噩梦 宁珩霎时转身出去, 话音透着隐忍,“拿走。” 他深吸两口气,压下胃中的呕吐感。 肉味混合着油味冲入鼻腔的那一刻, 阴暗地牢里的焦臭味霎时便从脑海深处翻涌而上。 方才刚对犯人用过刑,此时又见这一道?小酥肉,与其说是他想起了方才阴暗地牢里?的场景, 更不?如说是二者结合共同唤醒了那些盘踞在他心底深处,无时无刻都恨不?得将他吞噬的噩梦。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幼时被?人囚于暗室中?的那段日子。 他被?囚于暗处,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那人怒气上来便要狠狠地拿鞭子抽他。 恨不?得剜他血肉, 饮他骨血。 可?那人又极厌恶他的血肉,于是剜下来, 便要逼着他亲口咽下。 想到这里?, 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唇舌间?搅动着口腔里?滋生出的唾液,宁珩再清楚不?过, 那是即将作呕的征兆。 此时恐怕再多说一个字, 他就会当场失态。 如玉的面?色一白,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 不?行! 他怎可?在阿杳面?前将胃里?的秽物喷涌吐出! 只?消一想,他便觉灵魂就要与世?长辞。 若让他在阿杳面?前展现出如此污秽不?堪的模样,他还有何颜面?出现在她面?前。 尤其是,近来阿杳才稍稍对他卸下心防,觉得他妥帖蕴藉。 温润如玉的夫君, 怎可?在她们成婚第三日就当着她的面?口吐污秽!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37节 思及此,宁珩匆忙转身?奔出屋内。 屋外的空气冲淡了身?后的油炸气息, 他心下一缓,只?想得先让宁十一将那食盒拿走, 他方才能像个人一样,正常的回到屋中?,不?至于面?目狰狞吓到阿杳。 殊不?知,在他身?后,温雪杳的眼睫轻颤了下,晶亮的眸子变得暗淡。纤细的手指扣紧食盒,连骨节都隐隐泛白。 骗子! 她朝着那挺拔的背影望了眼,直望地眼角都有些酸胀、眼前都变得模糊才匆忙收回视线。 她静静抱紧食盒,从他背后悄无声息的走过。 不?适感淡去,宁珩估摸着时辰,想那盒子应已被?拿走,这才重新调整好嘴角的微笑以及眼眸弯垂的弧度,回过身?来。 “阿杳,我方才……”话未说完,宁珩落在屋内的视线陡然一凉,他冷冷掀起?眼皮看向一旁同样与他一样在捂着肚子憋着不?适感的宁十一,“人呢?” 宁十一捂着嘴,支支吾吾道?:“世?子,你方才不?是让人将食盒拿走了么?夫人她抱着食盒走了啊。” 宁珩眸子里?的怒气裂开,“蠢货,我是让你将那盒子先拿走!” “可?……”可?他也受不?了那股味道?啊,宁十一眼中?露出委屈。 宁珩敛了神?色,飞快转身?向外奔去。 待一路狂奔到皇城司外见宁府的马车还停在不?远处的树下时,他来不?及喘匀气,几?步走上前、长腿一跨便登上马车。 车里?捧着食盒垂眸端坐的少女察觉动静,抬眸望去,就见一张写满焦急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温雪杳抱着食盒的指尖一缩,淡声道?:“阿珩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我方才一回首便见你不?在,自然要往外追。”边说着,宁珩已经猫着腰在温雪杳身?边坐下。 “阿杳,方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要赶你走。” 温雪杳颤抖的眸子垂得更低,视线落在自己交缠的指尖,小声道?:“你让我拿走它……” 话说到这里?,她也难免带了赌气的成分,前一刻还说并未因昨夜的事责怪她,后一刻又凶她......让她将食盒拿走,岂不?就是甘她走? “我是想让宁十一将食盒暂时拿走。” “为何?”温雪杳依旧没抬眼,“你若不?喜,我日后不?做了就是。” 宁珩的心猛地一紧,一路小跑追来,额头上紧绷的汗珠也在此时落下。 眉骨上的汗珠掉落在眼角,青年眼皮一抖,慌道?:“阿杳,这是你第一次亲手为我做的饭,我又怎会不?喜?” 温雪杳这才抬眸看向他,目光在他沉浸温和却略显委屈的脸上一扫,“当真?” “当真!”宁珩神?色郑重,这话宁珩也并非骗她,他的确喜欢得紧,简直欣喜若狂,只?是时机有些不?太对,阴差阳错的巧合,才害得他险些事态,也差点儿让温雪杳误会。 温雪杳瞧他神?色认真不?似作假,手指扣住食盒盖子,浅声道?:“那你要不?要尝尝……” 食盒盖子才掀开一个细缝,对面?青年的眸子就是一颤,但他追来的一路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不?似第一次那般毫无防备。是以还未等?旁人察觉,他便将黑眸中?的情绪掩饰下来。 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浅笑,只?教人如沐春风,倍感舒适。 “阿杳不?是说要让我尝尝?”宁珩笑着昵她,“只?是我手有些脏,还得劳烦阿杳喂我一口。” 温雪杳凝他一眼,心里?一松的同时又涌上狐疑。 若他此时的反应是真,那方才的反应又是为何? **** 送走温雪杳,宁珩甫一冲下马车,便疾步奔进皇城司,才一拐弯,就扶着高墙俯身?作呕。 空荡荡的胃里?只?有那一块肉,所以他除此之外根本吐不?出什么,反而正因如此,胃里?空虚才愈发搅动地难受。 像两股麻绳紧紧纠缠起?来,拽得人心跳加速。 宁十一不?敢多看,他怕自己受世?子影响,匆匆别?开眼。 好在四下无人,这番狼狈的模样不?至于被?人瞧见。 宁十一听?着身?后青年的重喘声,回想起?二人最?初入皇城司的那段日子。每每从那阴暗潮湿、逼仄腥臭的牢房出来,两人连地牢都走不?出,便要扶着墙一阵作呕,直将早晨吃下去的饭尽数吐出才肯罢休。 后来他们吃了教训,便不?在晨时用膳,这样的症状才稍稍缓解。 其实宁十一来皇城司之后的一个月便适应了,只?宁珩,他本身?便有洁癖,见酷刑时血肉模糊的场面?时越是冷冽,事后他的反应便越大。 就像是积蓄压抑在心底的污浊越多,爆发时反应才越激烈。 所以每次从地牢出来,他都要先沐浴更衣,焚香驱走那一身?浊气,直待半下午时才肯进食。 宁珩丝毫不?懂心疼自己,也不?知为何非得铁了心一般一头扎进皇城司。 明明他文韬武略,不?论入仕还是参军都能大有所为,偏偏要去皇城司成为直属于官家的爪牙,替皇家卖命。 可?宁十一与宁珩从小相?伴长大,不?可?能不?心疼。 只?有他知晓世?子幼年的遭遇——曾是最?害怕血腥之事的人,如今自己却变成了那制造血腥的刽子手。 每每想起?,宁十一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鼻酸。 他心中?替主子感到委屈,忍不?住问:“世?子,你分明如此难受了,为何不?直言告诉夫人,还要强撑着吃下那块儿肉?” 宁珩缓过劲儿来,面?上无一丝窘迫,完全不?见方才的狼狈,无暇的仿若一座玉人。 便是这样的人,忽地扯唇苦笑出声:“如何解释,要我骗她么?”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宁十一的脸上。 宁十一突然哑然。 “难道?要告诉她,我亲自督查行刑,看到那犯人的手被?滚入油锅,这才看见那道?酥肉觉得食难下咽?” 亦或是连那令人作呕的不?堪过去都要袒露? 倒不?如不?说,就将此事揭过,左右只?要给足他心理准备,他并不?是不?能忍,这两年都熬下来了,油何惧那一块肉? 可?若是要告诉她,阿杳又会如何想?宁珩不?敢赌。 她如今并不?爱他,在听?过之后,她是会觉得可?怖,还是可?怜? 不?论哪一种,都不?是宁珩现在想要的。 他不?想要她的惧怕,不?想要她的怜悯,他只?想要她的爱。 他本就藏了许多阴暗见不?得光的心思,只?有加倍弥补对她好,才能填平心中?的卑劣。 如今还要让他再说这种谎。 他做不?到。 宁十一不?再多言,他提了提方才从宁珩手中?接过的食盒,问:“世?子,那这剩下的饭菜如何处理?” 宁珩视线落在上面?,眼里?浊雾散开露出温柔,“先放我屋里?,待下午办事回来,缓过劲儿后再吃。” **** 晚上宁珩回来,特意命小暑去收拾他带回的空食盒,又差了人告知温雪杳他有公事要处理,这才去向书房。 小暑从宁十一手里?将食盒接过,拆开瞧了眼,拉着人问:“宁侍卫,世?子他都吃了?” 宁十一颔首:“都吃了,一点儿都没舍得分给我们。” 小暑得了回应忍不?住笑,“这是夫人专门?做给世?子的,他自是不?会分给你们吃。”话落,忽地想到什么,一拍脑袋道?:“不?过若是夫人下次再去给世?子送饭,我会差小厨房也给宁侍卫你多备一份儿的。” 宁十一一愣,反应过来后连忙摆了摆手,他一个侍卫哪还敢让夫人顺带捎饭?“小暑姑娘这就折煞我了,皇城司有饭,我吃司里?的就是。” “宁侍卫不?必客气,这也是夫人的意思,夫人见你每日跟随照料世?子不?易,这都是应该的。”小暑怕对方再推拒,便解释道?:“夫人心善,寻常对我们这些丫环也是同样的亲厚,所以宁侍卫你真不?必推辞。” 宁十一这才认真打量面?前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发丝油光水滑,面?上红润饱满,一看就是平日里?没怎么吃苛责的。就如她所言,想必夫人平日待这群陪嫁丫环是极宽厚的。 这般想着,他紧蹙的眉头一松,道?谢应下。 宁十一还要回书房同宁珩复命,小暑将人送出小院门?,提着食盒进了小厨房。 将盒子拆开,上上下下每一层都一一洗净,等?收拾好后将食盒摆在通风处晾起?来,才重新净了手,像一只?欢快的小麻雀一样去屋里?回温雪杳的话。 小暑:“夫人,方才姑爷回来了,他命十一将食盒捎给我了,我拿去小厨房收拾了一通,那碟子一盘盘干净的,简直无需我去洗!” “方才他也差管家来同我说了,他要先去书房处理事物。”温雪杳眨了眨眼,也跟着欢喜,“竟吃得这般干净?” “可?不?是,比我的脸还干净呢!” 温雪杳被?她夸张的形容逗笑,亲自下厨做的东西都被?吃光,于她而言也是莫大的肯定,这比用嘴皮子同她说千次万次好吃都顶用! 但是笑过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宁珩最?初在屋子里?掀开食盒盖子的反应。 从他后来追上来同她解释就能看出,他是极在意她想法的人,所以究竟是何缘故令他当时有一瞬的失态呢? 不?过宁珩后来既解释了让她宽心、勿要多想,便是他现在应当不?愿提起?,她也应给他留出余地。 晚上,宁珩快要处理完公务前先一步让宁十一回院子传话,温雪杳这边便着手让小厨房开始备二人的晚膳。 等?到小厨房的菜刚端上桌,青年便踏月归来。 温雪杳听?到动静,起?身?迎出去。 青年面?容温和,责备的话竟也听?着人心里?一暖,“外面?天冷,不?用你接,快些回去。” 温雪杳踏出门?的脚尖复又缩回去,想着这种时刻被?人呵护关怀的感觉,烛光下的水眸都亮了亮。 她乖觉地候在门?边,宁珩一进门?,她便顺手将他肩上的披风褪下。 大氅上沾了雪,薄薄一层,一进屋就融化成水雾,沾了温雪杳一手。 “下雪了?”她刚才撩开帘子还未往出走就被?人赶了回来,是以也未曾留意到。 宁珩点了点头,“我从书房回来的路上才刚下,还不?甚大。”手泡在铜盆里?好一会儿,感觉手掌被?泡暖,他才接过小暑递来的帕子擦拭净手上的水珠。 温雪杳顺势将一直揣着怀里?的汤婆子递过去,“你拿着暖暖,缓过来我们就能开饭了。” 宁珩应声接过来,小小的汤婆子被?修长的十指包裹其中?,上面?似乎还带着前人的余温。 他没着急用膳,少女偷偷望出窗外的眼眸晶亮,委实让人难以忽视。 待手心暖热,他才牵着人在桌前坐下,状似随意道?:“去年冬天,上京城似乎并未下雪。” 温雪杳点头,脸上也有些惋惜,“的确没有,一整个冬天都不?曾见下过雪。” 说着,两人视线齐齐望向窗外,宁珩低声:“这应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话落,温雪杳眨着眸子瞧他,他铺垫如此多,怎么还不?放她出去玩儿雪?她不?信他没看出自己的心思! 宁珩却不?接招,让人将汤婆子拿下,人已经端坐在桌前拿起?了筷子。 温雪杳见状难免有些失望,可?都说好要开饭了,她也不?好将人晾在这里?自己出去玩儿。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38节 她的心有些痒,不?免又抬头瞧了对面?人一眼。 这一眼,正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阿杳是不?是有几?年未见过下雪了?” 温雪杳颔首,她在江南的那两年都不?曾见过大雪纷飞的样子,也不?是完全没有落过雪,但却根本无法与记忆中?上京城中?鹅毛似的大雪比拟。 江南的雪,混着雨水,还未落地便化了。 宁珩拉过她的手,将筷子塞进她的指尖,忍俊不?禁道?:“看出你心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此刻雪还不?大,着急出去也看不?见好风景,不?若你先吃饭,待吃饱了身?子暖和了,我骑马带你出去到城楼上看,如何?” 温雪杳琉璃似的眸子一亮,瞬间?就来了力气将手中?的筷子握紧,“当真?” 宁珩扫了一眼自己连同筷子一并被?她握紧的手指,闷笑道?:“我何时骗过你?” “但你要先将手松松,让我把这顿饭陪你一起?吃完。” 温雪杳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一红,忙松开手。 两人吃完饭,一起?来到马厩。 果然如宁珩所言,雪势渐渐变大。方才他们出门?时,地上就有了一层积雪。 宁珩让宁十一牵两匹马出来,宁十一抿着唇瞧他一眼,钻进马厩。 不?多时,他手中?只?牵了一匹马出来。 宁珩抬眸问:“不?是让你牵两匹?” 温雪杳被?两人的话声吸引看过去,就见宁十一垂着头,漆黑的夜里?让人辨不?出神?情,只?见他的肩膀似乎颤了颤,“回世?子,这两日正赶上给马打新的铁掌,其余马的铁掌还未钉上,只?有这一匹能骑。” 温雪杳见宁十一肩膀抖得越厉害,头埋得更低,应是很怕宁珩责骂他的。 于是她先一步站出来牵住宁珩的手,替宁十一解围道?:“咱们也是突然决定要骑马外出,十一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况且马匹换铁掌这事也非他管,实在怪不?到他头上。” 宁珩回握住少女软嫩的手,低下头含笑看她:“阿杳,我也未曾要责怪谁,我在你心里?是那种不?明辨是非的人么?” 温雪杳哑然,的确不?是。 宁珩朝宁十一挥了挥手,“无妨,你先退下吧。” 说着,他接过宁十一临走前递给他的缰绳,无奈道?:“那便只?能委屈阿杳与我共骑一乘了。” **** 青年环着怀中?少女,马蹄声缓,厚厚的积雪将原本的马蹄声又消减两分。 宁珩牵着人往城楼上走,“小心地滑。” 青年的大掌温厚有力,温雪杳的心在这场初雪中?格外宁静。她看着头顶落下的飞雪,似一种无言的温柔,就像是此刻屹立在侧,为她遮挡住城楼上大风的人。 她从没有见过比宁珩更温柔的男子。 两人回去歇下后已是不?早,躺在床上,宁珩才突然出声问道?:“明日想去哪里?玩儿么?” “明日?” 宁珩解释:“我明日休沐。” “又休?”温雪杳这次是真的诧异,连脑袋都不?禁偏向宁珩,双目炯炯地盯着他。 宁珩闷笑了声,“听?着阿杳的语气,似是不?想我休沐?” “怎会?”温雪杳道?:“我就是太惊讶了,大婚你才休了三日,怎的明日又休。”就连她父亲那样时常犯懒躲在家里?装病的人,都未有这么闲。 宁珩同她对视:“你也说了,那三日是因为我们大婚,官家才批了我三日假,我每月能休六天,明日是我照常的休沐日。” “所以你尽可?以想想,有没有想玩儿的去处。” 温雪杳一喜,那自然是有的。 “跑冰鞋、打滑挞我都喜欢,对了,近日刚下过雪,明日塑雪狮也不?错!” 少女的眼眸亮晶晶的,“若是能再泡上温泉就更好了。” 话落,她扭头看向宁珩,软声道?:“阿珩哥哥,你说有没有这样的好去处?” 果然还是孩子。宁珩揉着她露在被?子外的发顶,忍不?住笑:“你这要求有些多,且容我想想。” 温雪杳眨着眼,静静等?他想,须臾又小声问:“若要去的话,我们是不?是也叫上宝珠?我兄长或在郊外军营走不?开身?,但可?以问问路表哥和嫂子要不?要同行。” “你说呢,阿珩哥哥?” 宁珩后牙一酸,咬着牙根温声应下:“可?。” 地方还没选定,但温雪杳已经开始期待明日,她捂着嘴,因为自己此时异常欢喜所以忍不?住雀跃的问对方:“阿珩哥哥,你欢喜么?” 宁珩:“......欢喜” 第32章 圆房 元烨这回算是彻底明白了。 当夜他闯入宁国公府的新婚房, 宁珩是对他下了死手的。若非他如今担着个皇子?身份,那?晚绝不可?能?活着从宁国公府出来。 就算出来,也险些送去半条命。 肋骨被人几乎打断, 表皮却不见?一点伤,这样阴毒的手法,也只有皇城司的人能干出来。 浑浑噩噩高烧了三日, 前世在脑海里翻来覆去的上演,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上一世他与二皇子?争了个头破血流,可?直到他死,也没见?二皇子?赢过他上位。 他如今甚至有些怀疑, 他的死是不是真与二皇子?有关?不知为何, 这回醒来后他本能?的觉得上一世最终杀死他的人并非二皇子?。 但若不是二皇子?,又能?是谁? 以前日宁珩对他下死手的程度, 他不是没想过宁珩, 然对方分明比他死的还早,在温雪杳离世的前一年, 宁珩就领兵出征战死在沙场之上, 又如何会是他? 元烨一阵头痛,他扶了扶额头,艰难地想要起?身,却发现五脏六腑像是裂了一般,稍一动弹便疼得人两眼发晕。 躺在床上的少年嘴唇苍白干裂,声音嘶哑, “水......” 身边听?到动静的小厮一个激灵,往床上一看,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而是昏迷三日的人当真醒了。 他连忙倒了一杯水扶着人起?身喂下, 才朝着坐在外间的人道?:“魏大人,七皇子?殿下醒了。” 被唤作“魏大人”的男子?幽幽抬眸。 男子?半边下颌布满疤痕,粉白色的疤堆起?褶皱,将男子?冷冽的唇角拽成了自然下垂的弧度,幽深的眸子?透出点点阴翳之色,让人不敢直视。 再往下,束在紧袖中的手臂上也没有一块好肉,皆是大火吞噬留下来的烧痕。 男子?一身劲装,听?到声音后起?身,如高山般巍峨的身姿缓缓走进里间。 他行?至床前,冷寒的眸子?朝榻上一扫,毕恭毕敬折腰行?礼,“七皇子?,您醒了。”说出口的话音竟比在床上昏睡三日的元烨还要嘶哑几分。 元烨僵直着脖颈,努力?斜眸看清床边俯身抱拳的魏兰舟。 元烨难以动弹,只能?出声道?:“魏大人不必多礼。” 魏兰舟乃是如今盛家军里的一员大将,前世也是在元烨回到上京城,恢复身份后不久就找上了他。然而前世他内心?多疑,对于出现说要做他谋士的魏兰舟一直有所提防和怀疑,试探对方的真实目的更是废了不少功夫,以至于那?时初回上京城的他错失许多先一步扳倒二皇子?的良机。 到后来,他才知晓魏兰舟的真实身份,也明白了对方之所以选上自己的理由,可?他那?时已经失去太多! 这一次,他既然已经知晓前因后果,便不会重蹈前世覆辙。 他不仅要利用好魏兰舟这颗送上门?的棋子?,还要逆转未来! 床边,魏兰舟一脸神情复杂地看向元烨。 元烨察觉,哑声道?:“魏大人有话不防直说。” 魏兰舟犹豫半晌,曲折的身子?埋得更低,声音也愈发恭敬,“殿下,下官既已决定暗中辅佐您,有一话实在不得不说,且不论您如今是否信得过下官,下官今日也是要斗胆谏言了。” “你且说来听?听?。” “还望殿下以宏图伟业为主?,莫要耽于小情小爱。”魏长舟已经做好了一次不行?,之后苦口婆心?多劝说几次的准备。 以元烨先前对他的怀疑,以及那?日对方铁了心?要潜入宁国公府的疯子?行?径,他早就做好了出师不利的打算。 未曾想,床上的男子?只是闭目沉思稍许,便撩起?眼睫,淡声道?:“此事我知晓了,魏大人无需担心?。” 魏长舟一愣,一时间没收住眼底的错愕。 元烨余光一扫,自嘲笑道?:“魏大人不必露出如此惊讶的模样,任谁在鬼门?关走一遭,想必心?性也会发生些变化,我不过是此一遭想明悟不少事罢了。” 魏长舟沉眸半晌,心?中了然,“如此一来,下官倒是要提前恭贺殿下了,您经此一遭能?得令心?境通透,未尝不是好事一桩。待到他日殿下大权在握,别说一个温家三小姐,这普天之下,殿下您要什么样的女子?不可??” 元烨对上那?双精于算计的眼,扯唇一笑,没再接话。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浅褐色的眸子?滑过一丝冷厌。 其他女子??不。 上一世未得到的人,这一次就算去夺去抢,都要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就算她已为人妇又如何,那?便合离再回到他身旁! 总归这一世,他只要她温雪杳一人! **** 第二日,宁府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出上京城。 温雪杳一路都在想,宁珩究竟说的是什么地方,怎么既能?跑冰鞋、打滑挞,还能?有温泉可?泡。 待到了地方,她方才知道?以往是自己鼠目寸光、坐井观天了。 这上京城外还当真有世外桃源一般的好地方。 一夜的大雪,将整座山庄点缀的银装素裹。细白的雪花铺满整条小路,道?路两旁的枯枝挂着层层叠叠的积雪,好似一整排晶莹亮白的珊瑚。 入眼雪白的美景勾勒出一个粉妆玉砌的人间。 今日温长青原本有事,但听?温雪杳要同宁珩外出,说什么都要一大早赶去军中告半日假同行?。 宁珩一贯有赖床的习惯,今日更是起?得尤为晚,是以等?宁府三人赶到时,已将近午时。 众人才在山庄会面,就到了用午膳的时辰。寒暄过后,纷纷入席。 山庄内每一处院子?里都有池子?引了天然的温泉水,就算不可?靠近温泉,单在屋内也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意?从脚下地板传出。 温雪杳本就不畏冷反而害热,是以一顿饭没吃多久,额上便溢出细密的汗珠。 几人同座一桌,温雪杳也不好大肆动作,只稍稍欠了身子?朝离她最近的宁珩道?:“阿珩哥哥,可?不可?以帮我递一下你右手边台子?上的帕子?。”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39节 帕子?是先前侍女特意?摆放的,为的就是供众人擦手拭汗。 温雪杳对面坐的是路家夫妇,左手边是宁宝珠,右手是宁珩,宁珩过去则是她的兄长温长青。 宁珩距离她最近,且距离那?帕子?摆放的位子?也近。 隔壁的温长青早在温雪杳侧身时便竖起?耳朵,视线虽仍落在自己眼前的菜肴上,心?思却早已跑去家妹那?里。 待听?清她小声与人耳语的内容后,心?里一酸,不觉吃味儿起?来。 于是,没等?温长青反应,就见?宁珩已经一脸从容的伸手取了方帕子?,再自然不过的随手拭掉了温雪杳额头上的汗珠。 那?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重复过千百遍。 温长青瞧着瞪圆了眼,这宁家小子?!明明才同她妹妹成婚三日,这些事以前可?都是他这个兄长来做的! 察觉温长青灼热的视线,宁珩收回动作,转头对上他的眼,温声笑道?:“舅兄何故愁苦着一张脸,莫不是担心?时辰,想着下午还要回军营练兵?” 温长青心?里一刺,正准备恶狠狠瞪人,就发现自家妹妹听?到声响也循着声音看了过来。 柔白素净的一张小脸,或许是因为今日出门?着急,也或是因为晚些要泡温泉,便未施粉黛。可?饶是不加点饰,也已足够清媚动人。 温长青思及此,心?里更是涌上一股火气,可?碍于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好发作! 只能?在心?里龇牙咧嘴,念着宁珩的名字暗骂一声,这个黑心?的! 温雪杳没察觉两人间的风云暗涌,只听?到宁珩的话,一并跟着惋惜:“可?惜了,今日我们本就来得迟,还未同哥哥多待一会儿,你便要动身回去了。” “无妨。”温长青咬着牙根,话是同温雪杳说的,视线却落在一旁的宁珩脸上,“妹妹要是觉得可?惜,下次你何时想来,哥哥再陪你来就是,届时我们还能?叫上父亲,一家人好好玩儿玩儿。” 他口中“一家人”三个字咬得极重,像是要昭示什么,炫耀地扬起?下颌。 宁珩不动声色回望他一眼,收回视线浅笑道?:“舅兄说得是,若你同岳父何时想阿杳了,我带她回温府小住一两日也是可?以的,总不可?能?日日都将阿杳拘在宁府。” 一个是日日相?对,一个是偶尔小住。 温长青听?得火气上窜,挑衅的笑瞬间僵在唇角。 偏温雪杳还听?不出两人间的争锋相?对,甚至觉得宁珩实在贴心?,忍不住附和道?:“是啊兄长,今日不行?便择日,总归你军营里的事务更要紧些。” 宁珩忍笑,赞许地摸了摸温雪杳的额头。 对面路清鹤闻声忍不住轻笑,温长青的脸霎时又黑了不少。 **** 送走温长青,路家夫妇先回了小院休息,宁珩则是带温雪杳与宁宝珠二人出山庄寻了一处冰湖。 打滑挞不成,但足够人在上头跑冰。 几人换了冰鞋,一玩儿便忘了时辰,等?待玩累了换回原来的靴子?重新踩到地面上,两个小姑娘的腿都有些发软。 可?饶是如此,两个小姑娘还是兴致昂扬地堆了一个呆头呆脑的雪狮子?,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宁珩折返回山庄。 这一来一回,便到了晚上,三人来了山庄一趟却连正经的温泉都还没泡成。 一番思量之下,干脆决定多待一晚,明日再同路家夫妇二人一道?回城。 山庄里有独门?独户的院子?,每处院子?里都建了池子?,专引了脚下千年的地热泉水。 路家夫妇便单独住了一间院子?,也就不用去那?公共的温泉池子?,只在自己院子?便能?享受。 温雪杳本想的她们三人住一间院子?刚好,二进的院子?,三人带上贴身的丫环小厮,足够住的开。 宁宝珠却不乐意?。 “嫂子?你有所不知,我自打五岁起?就同兄长分院别住了,我一个人自在惯了,若是同你二人在一个院子?,恐怕是睡不踏实的。”宁宝珠朝着宁珩挤了挤眼,“总归咱们宁府也不缺那?点银子?,你说是吧,兄长。” 宁珩敛眉笑了下,“都依你。” 既宁宝珠都如此说了,温雪杳也不好再劝。她本是觉得今天下午与宁宝珠玩儿的热闹,已然将她当做了自家姐妹,是以这才想在晚上泡汤时,同她说几句体己话的。 温雪杳有些惋惜,不过才一跟着宁珩进了内院,看到内院正中央的温泉池子?,先前那?些微不足道?的情绪便顷刻间一扫而空了。 院子?是两进的,宁珩晚上一向不喜人伺候,加之一会儿还要泡温泉,便干脆让随行?的下人都歇在了外院的下人房中,独两人步入内院。 温雪杳一瞧到那?冒着袅袅热气的温泉池子?,便觉浑身疲乏走不动路,只想一头栽进去舒坦。 直到身后人闷笑出声,她才霎时反应过来什么。 虽两人已同床共枕三日,却还未曾圆房,每日也是各自在耳室盥洗更衣,如今却要第一次近乎坦诚相?见?了。 温雪杳想起?路姨母的叮嘱,再看那?池子?便没了先前云淡风轻的心?情,反倒觉得那?袅袅热气怎么看都透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 她红着脸,匆匆别开视线不敢再看。 她虽两世都未经人事,可?大婚当夜也看懂了那?男.女.赤.裸.交.缠的画册,更别说回门?那?日,路姨娘还特意?私下里同她叮嘱了话...... 是以,她自然明白今晚要发生什么。 温雪杳偷偷打量了一眼身侧人——青年神色温和自然,眉眼舒散,无半分多余的情绪。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更是臊得脸热,原是只有她一人在脑海中想那?茬子?还不一定会发生的事!倒显得...倒显得她一个姑娘家,多急不可?耐似的。 温雪杳自知心?中不是那?样想的,她只是为了两人大婚前相?敬如宾好好做一个夫妻的约定,只是为了完成夫妻合该要做的事...... 可?就算如此安慰自己,她背离那?池温泉的身影还是不免加快了。 殊不知,在她先一步钻进屋子?里后,身后一直紧跟着她的青年忽地停下脚步,双眸幽深地朝身后那?口池子?撩了一眼。 胸口起?伏的幅度以及喉结滑动的次数,无不昭示出他也深受那?池温泉的影响,且比起?温雪杳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等?他抬腿踏进屋里时,脸上的神色瞬间恢复平静,哪还能?窥见?方才的半分灼热。 宁珩瞧着弯腰站在桌前佯装忙碌收拾两人衣物的少女,唇角悄悄勾起?。 他故意?咳嗽一声,给对方做足心?理准备,才缓步走上前,从两人堆叠在一起?的衣物中挑出自己那?套。 “阿杳,我先去屏风后头更衣。” 这屋子?没有带着耳室,寝屋里只摆了一架屏风稍稍隔开空间。 等?人走后,弯着腰不知在忙碌什么的温雪杳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那?屏风与她也不过几步之遥,是以更衣时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用她仔细凝神,便足矣听?得一清二楚。 捏着袍子?的指尖一颤,她忽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不多时,身形高大的青年便换好泡汤的袍子?走了出来。 交襟的领子?露出青年大片冷白的皮肤,深邃的锁骨线条流畅,随着他步步走近,在晃动的衣襟下若隐若现。 两人进屋时天还没有黑透,也就未曾燃上蜡烛,此刻外面的天却已经黑成一片。 绰约的清冷月色下,照出少女慌张的视线。 那?琉璃似的眸子?颤抖,似是一时不知该落在何处。 四周寂静,静到能?清楚的听?见?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宁珩喉咙一滚,压下眼底浓稠的情绪,温声道?:“我先出去,留你在屋里更衣?” 温雪杳红着脸点了点头,十分庆幸方才进屋时没点蜡烛,也就不至于被对方看到自己烧红的双颊。 宁珩走了两步,还没出门?,忽然回身:“阿杳,要不要给你点上蜡烛?” 温雪杳一惊,忙道?:“不要。” 宁珩一顿,猜到什么,也没拆穿她的心?思,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掀开帘子?走出去。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温雪杳一人,明明外面也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还是忍不住朝外面瞭了一眼。 良久,收回视线,垂眸拿起?桌上早已挑出的袍子?。 屋外一直至温泉池子?,是一段铺着木石板的窄道?。 积雪早已被人清扫过堆积在木板外的鹅卵石上,但附着在木板上的微湿水汽还是在人踱步走过后留下了一串浅浅的脚印。 温雪杳只穿着襦袜走上去,踏着那?里已有的一串脚印,一路走到温泉池边才停下来。 池边被人用绢布铺了一层,不知为何,温雪杳就是知道?,那?是宁珩提前铺好让她坐的。 她走过去,在池边的绢布上坐下,曲着腿,脱掉脚上半湿的襦袜。 全程,青年只闭目靠在池边,一手搭在池边的鹅卵石上,未曾往她的方向多看一眼。 温雪杳缓缓松了口气,将手中的襦袜放在旁边的矮架上。 小腿没入温泉池平静的水面中,明明身子?背后还被寒意?包裹着,可?从脚底涌上的热流却像是渐渐逼退了那?股寒冷。 “温度如何?”池子?另一侧的青年淡声说,不细听?根本难以发现他此刻嗓音较平时低了两分。 “刚好。”温雪杳回,将小腿没入更多。其实这温泉水在她感觉来像是温度有些高,但或许是冬日来泡的原因,泉水底部涌上来的热气被周遭冰冷的气流冲散不少。 待逐渐适应温度,她撑着池壁,便准备下去。 这时,一直闭目的青年才朝她看来,温声问:“要不要我抱你下来?” 温雪杳动作一顿,看向他的视线愣了下。 周围的烛火已经在她来前就被人先一步点燃,就着微黄的烛光,她似隐约看到青年的两颊薄红。 是因为温泉太热了么? 温雪杳来不及多想,轻咬下唇,继而缓缓点头。 不远处的青年得到她的回应后划开水走近,层层涟漪从他已经湿透的袍子?两侧滑过,晃动的水纹勾勒出挺拔流畅的身姿。 宁珩走到温雪杳面前站定,少女沾满水雾的睫毛一抖,他听?到寂静的夜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炸开。 他忽而垂眸,一手轻拽她的小腿,紧接着两手一握,稳稳掐在少女不盈一握的细腰上。 白色的泉水翻滚,似沸腾般扑打在两人身前。 温雪杳身子?一抖。 下一瞬,宁珩突然抬起?一只手,拖住少女的后颈,便俯身吻住她未来得及惊呼出声的双唇。 他一手稳住她被迫后仰的脑袋,将人抵在身后的池边。 直到青年的气息逐渐粗.重,才略微收起?下颌,又紧接着重新低下,将温热的唇覆在她仰起?的颈间。 温雪杳霎时阖上眼皮,被水洇湿的手,攀上青年的肩。 宁珩极力?克制,良久抬起?头,喉咙溢出一声轻笑,抚去她额前汗湿的发,“喜欢么,阿杳?” 闻言,温雪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瞧着眼前惊愕的眸子?,青年的胸口似有恶兽想要冲破囚牢。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40节 那?阴暗的声音不住地嘶吼,想划地为牢,不顾一切囚住眼前这个茫然懵懂,尚且不知自己面临怎样危险的少女。 然而另一道?声音沉静且克制,缓缓道?,不可?,这样会吓跑她。 忘了么?她为其卸下心?防的,是那?个温润如玉、体贴柔和的宁国公世子?。 而不是一个被久困的、濒临失控边缘的疯子?。 宁珩盯着她惊愕的表情看了会儿,忽地闷笑一声,将下颌抵在她的肩膀上,低低道?:“我是在问你,温泉,你喜欢么。” 第33章 作画 宁珩的唇再次覆上去。 突如其来的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炙热, 唇畔被人含.住,水中的温度也逐渐攀升。 温雪杳仿若一尾被扔在岸边炽烤而逐渐缺水的鱼,那股强烈的预感在此刻又?一次撞上心头。 察觉身?前?温润青年的变化, 她僵硬着身?子,连攀在对方肩上的手都规矩的不敢乱动。 天边不知何时飘起了雪,纯白?的瓣在月光的折射下散出清冷的银辉, 纷纷扬扬落下,坠在两人交缠的睫毛上。 雪花被睫毛的温度融化,凝成水珠划向两人眼睫根部。 冰与火的碰撞,让少女的身?子抖得更厉害, 紧贴的白色长袍被温泉浸湿。 一睁眼, 便有水珠落下。 令人一时分辨不清,究竟是雪还是泪。 两人深吻在漫天飞雪下, 氤氲的热气在周围弥漫。 美得仿若仙境中的壁画。 许久之后, 身?形高?大的男子微微退开,宽厚的大掌一手撑着她的腰帮她稳住身?形, 一手轻拍她的后背。 他的视线低垂, 落在少女红.肿且还闪着潋滟水色的红唇上,闷声笑道:“还想继续泡么?” 温雪杳没察觉青年的打量,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青年的笑声不太?平稳,隐隐能听到一丝喘.息,他抓着少女的小臂让她环过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 将人稳稳抱起。 一连串的动作都在水中完成,丝毫未费什么力气。他抬腿绕到侧边, 顺着水中的石阶步步而?上。 怀里的人一怔,温雪杳抬首, 只看到青年半边从容的下颌,明明有?台阶,他方才却不说...... 温雪杳想到什么,干脆将脑袋埋进宁珩怀里。 屋里一片漆黑,循着一丝透过?窗子照进来的冷白月光,宁珩抱着人放在窗下的美人榻上。 两人身?上衣衫都已湿透,宁珩从?屏风后的架子上取来长巾,又?从?桌上挑出里衣递给温雪杳。 “要我帮你擦,还是你自己来?”宁珩问她。 明明都摸着黑,却没有一人提起去点上蜡烛。 温雪杳:“我自己来就好。” 她拿着干巾绞着潮湿的发?尾,等心情平复些许,才拿起放在身?侧的里衣躲进屏风后换上。 再出来时,青年正用铁钩拨弄着暖炉里的银丝炭,微醺的昏黄火光映在青年半边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瞧着分外柔和。 宁珩探手感受了一下火炉散发出的温度,这才直起身?子站起来。 “冷不冷?”他抬眸看向温雪杳。 后者?摇头,又?察觉距离太?远,对方或看不清她的表情,于是出声道:“不冷。” “要不要点上蜡烛?” “......不要。” 宁珩嗯了声,将手中铁钩搁在一旁,朝着温雪杳走去。 温雪杳瞧着眼前?逐渐逼近的人,方才平缓的心又一次不可抑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别开脸,用问话缓解自己此刻的紧张与尴尬,“阿珩哥哥,你要不要也将里衣换了?” 近在咫尺的青年脚步一顿,轻笑出声,不答反问:“紧张了?” 三个字,就足矣令无需言明的暧.昧.情.愫在两人中间散开。 “没有。”温雪杳不知为何,在这时反倒嘴硬起来。 宁珩似乎看穿她的伪装,忍俊不禁:“没有就好。” 可她的身?体却分明不是这么说的,双腿一抖,下意识的反应竟是往旁边躲。 然而又怎么可能躲得过蓄谋已久的猎人? 柔软的小白兔惶恐又茫然地?红着眼,就被人掐着腰一把抱起来。 温雪杳垂首,就见宁珩正好也在看她。 她在他手中似乎从来没有什么分量。 沉默的一眼点燃簇簇火花,半晌,宁珩举着少女的双臂缓缓下落,将她控制在与自己视线齐平的位置。 然后,缓缓凑近。 两人呼吸都是轻的。 宁珩给了她反应与躲避的机会,但她没有?。 非但如此,她不仅没有?在他的唇即将碰上她时出声拒绝,还轻轻阖上了眼。 少女卷翘的睫毛如轻灵的蝶羽,蝴蝶微微振翅,就足以掀起潜藏的狂风暴雨。 “阿杳,张开唇。” 温雪杳照做。 “乖。”宁珩抵着她的唇,加深这个吻。 半湿的长袍滑落,青年硬朗的手臂探向床帐,轻轻一扯,满室浮纱坠地?。 迟迟都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温雪杳大着胆子睁开眼睛,就看到青年矜贵如玉的脸。 “阿珩哥哥,你是不是也不会?”她这声话音很低,也只是对他一直不见下一步的试探。 话落,青年紧绷的下颌稍稍抬起,床.帐后旖.旎的昏暗处,那双隐忍克制的眼让人辨不清情绪。 他静静盯人须臾,嘴角荡着玩味的笑,低低“嗯”了一声,“是不会,阿杳要教我么?” “我...我也不会,我如何能教你?”温雪杳羞的咬住下唇,近乎呓语。 宁珩一只小臂撑在她耳侧,一只手握住她的下颌,不让她逃,“路姨母给你的画册不是让你好好看,莫不是阿杳没听话?” 温雪杳的眼睛渐圆,“那画册,你偷看了?” “没有?,我猜的。”宁珩盯着那张又羞又恼的小脸,心尖一痒,忍不住凑她更近。 温雪杳也感觉到了,那触.感太?震撼,强.烈到令人难以忽视。 宁珩本想忍耐,给她一个缓冲的机会,他一向擅长于此。 可未曾想,当他对上那双满眼信任的琉璃眸子,见少女乖乖躺在他怀中,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模样?,他便觉伪装出的面具倏地?碎裂。 宁珩埋首在她纤细的颈上,另一边调整好?方向,眼前人忽地惊呼出声:“阿珩哥哥,等等......” 宁珩眸子一沉,哑声道:“杳杳,唤我夫君。” 唤他夫君,他便能先听她的停下来么? 温雪杳湿漉漉的眸子一颤,软声道:“夫君......” “等”字还没来得及说,前?一秒还忍耐着没动的青年便忽地?俯身?,将灼.热的唇.印上她的。 阻止的话被堵在唇.舌间,又?被人坏心眼儿的勾出去,吞.进自己的口中搅碎。 待眼前少女的眸子逐渐浮上潋滟的水光,连眼角都染上嫣红的色泽,宁珩才放过?她的唇,支起身?子看她。 明明帐内昏暗什么都看不清,可是距离如此近,温雪杳仍是觉得自己的表情无所遁形。 柔软的声音温吞:“骗子!” 明明理直气壮的人是她,她却不敢看对方的眼,“你方才明明说,只要我喊停,你便停下的。” “杳杳。”有温热的呼吸落在温雪杳滚烫的耳尖,她脊背一酥,就听青年低声道:“我方才没有?听清。” 温雪杳忍不住想,那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他偏偏在那一刻堵住了她的唇,让她发?不出声来。 然而?还没等她再度发?声,就察觉青年脊背弯起,好?似一柄蓄势待发的满弓。 灼热的手掌握住她的月退弯,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叮嘱了一句:“抱紧。” 温雪杳脑袋瞬间一空,再无法?思考旁的。 暖炉里的银丝炭燃烧的正旺,劈啪作响。 窗外的雪花不知疲惫的飞舞,旋转,坠落,触地后融化成一滩清凌凌的水珠。 淡粉色的指甲嵌入青年冷白的背脊。 宁珩安抚地吻着她的耳垂,话音温和,“乖孩子,你做得很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年那双有力的大掌突然提起温雪杳的月退窝。 那样?温柔的人,狠起来竟无声变成了一柄温柔刀。 刀刀致命。 **** 后半夜温雪杳思绪已经混沌,只感觉有人碰了碰她滚烫的脸颊。额上的汗珠被人用掌心拂去,连耳边凌乱的发丝也被挽在耳后。 然后,她被人抱去擦拭了身子。她不想拒绝,也委实没有?力气拒绝,干脆闭着眼佯装假寐。 待身?上干爽如初,她被人重新放在床上,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床上的少女才幽幽转醒。 温雪杳醒来后并没有动,而?是微眯着眼,视线落在头顶床帐上,悄悄屏住呼吸,静静听了听身?侧的动静。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41节 在确定身侧安静到连清浅的呼吸声都没有?时,她这才缓缓侧过?身?子。 纤细的手探出被子,在那片早已空空的位置一摸,上面的温度都消散殆尽,便知那人应是早早起来了。 不用一睁眼就对上那张令人面红耳赤、心脏乱跳的脸,暗自松了一口气且紧张的情绪被缓解的同?时,心底又莫名浮出一丝名为失落的情绪。 这两种情绪背道而驰,只会让人越想越纠结,温雪杳干脆不去想。 总归此时不用面对那人的轻松是要多一点点的。 温雪杳掀开帷幔,刺眼的眼光射.进来,她用手挡着,微微眯起了眼。 待逐渐适应眼前的光线后,便看清门外晃动的影子。 她心中微动,试探唤了声,“小暑?” 门外一应,紧接着就见一个梳着双丫鬓身穿黄色比甲,面带喜色的小姑娘快步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水。 盆边搭着一条干净的帕子。 “姑爷说小姐你快醒了,果然没有说错。”小暑将盆放在面前?的凳子上,绞湿帕子递给温雪杳。 温雪杳因心中惦记着别的事,于是敷衍的擦了擦,问道:“夫君他去哪了?” 话音刚落,连温雪杳自己都愣住了。 都怪昨夜宁珩一直连哄带骗的让她唤他夫君,喊了半夜,喊到今日嗓子都有?些哑了。 以至于方才竟未反应过?来,就习惯性地脱口而出称了他夫君。 小暑压着笑,从?温雪杳手中再度接过帕子,佯装没有?看到对方羞赧的表情,“姑爷他没等到小姐醒,又?不让我们唤醒小姐,便动身?回京了。” 温雪杳点了点头,他昨日就说过?,今日是要去皇城司的。 “夫...他今日醒的很早么?” 小暑掩唇一笑,应道:“不到卯时就醒了,传宁侍卫送了笔墨纸砚进来。等到天微微亮,才又?叫了水。” 不到卯时...... 那可是真早。 以宁珩一贯贪懒的性子,温雪杳都怀疑他莫不是又一夜未睡。 可不到卯时,他传笔墨纸砚又是作何? 温雪杳一边想着,边趿上鞋走到远处的桌案边。 目光往案上一扫,明白?过?来缘由。 梨花木的书桌上摆了几张纸,最上面一张被裁成了书信大小,留有?几行端正肃然的小字。 温雪杳一行一行看下来,嘴角渐渐上扬。 全部看完后,她将纸张对折塞入袖口。 然而?等她的视线再度落在那剩下的几张纸上后,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留信给她的纸竟是澄心堂纸。 这种纸乃是皇宫珍品,宁珩能有多半是官家御赐。 他用这么好?的纸,就为了给她留那几行字?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温雪杳瞬间觉得塞进袖口的纸张都开始发起烫来。 她命小暑赶紧将剩余的纸张好生收起来,同?其它行李一并带回去。 来时,温雪杳是与宁珩一辆马车。 回去时,变成了她与宁宝珠同座。 宁宝珠醒得早,迟迟不见隔壁院子的温雪杳醒来,自然忍不住向丫环打听了两人的动向,这才得知宁珩一早便折返归京了。 但这事儿她昨日就知晓,是以并未感到意外,令她意外的是听温雪杳院子里的丫环说,宁珩今早卯时未到,命宁十一从?马车上取来他作画用的笔墨纸砚。 她忍不住偷偷瞧了眼身旁努力维持坐姿的少女,心道莫不是兄长昨日兴起,便给嫂子作画了? 要知道,宁珩从?不喜为人画像,此事可谓是人尽皆知。 就算她这个嫡亲的妹妹都不例外,这么多年也没得宁珩为她破例画过?一副小像。 而?他上次画像,据说还是在如乐公主的寿宴上,不过?就算是当众作画,那幅画的庐山真面目也没有?被众人窥见。 再之后,如乐公主被送去和亲,众人更是再没有见过宁珩为人画像。 宁宝珠忍不住上下打量起温雪杳,见她袖口撑开,似有?纸边露出,那双探究的眸子一亮。 既惊讶又?激动:“嫂子,我兄长昨日为你作画了?” “作画?”温雪杳不明所?以地看她。见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袖口,猜到什么。 “可不是么。”宁宝珠道:“你袖口里藏的那张纸不是画又是什么,我认得这澄心堂纸,是兄长专门用来作画的。” 温雪杳边摇头否认,边从?袖口将那叠成几折的纸抽出,“不是画。” “嫂子,你怎得将它折了?”宁宝珠一脸心疼的惊呼,没听清对方刚才所?说的话。 温雪杳无奈又?重复了一遍,“宝珠,这不是画,只是你兄长留给我的一张字条罢了。” “不是画?”这下宁宝珠更惊讶了,“可这纸的确是兄长作画时才舍得拿出来用的呀。” 温雪杳听着也面露狐疑,她回想起早晨在桌案上的所见,的确没有?画。 “莫不是你兄长画好了,收起来带走了?” 似乎也只有这样的可能。 宁宝珠点了点头,眼里的光再次亮起,“嫂子,你相信我,我有?感觉!昨夜一定是兄长觉得新婚燕尔,与你相处倍感欢喜,于是便夜半起身?,专门为你作画一幅。” 温雪杳的脸“噌”地?一红,支支吾吾道:“怎会......我听闻你兄长从?不与人画像的,怎么会为我作画。” 她扇了扇发?烫的脸颊,猜测道:“多半是他念及昨夜大雪纷飞的美景,这才作了一副山水画罢。” “他一定是画了你!” “怎么会?”温雪杳虽嘴上这般说着,可心里却不禁涌起一股浅浅的期待。 会么? 昨夜的她,成了他的画中人。 第34章 书房 宁宝珠信誓旦旦, 仿佛宁珩作画的场景她是亲眼瞧见一般,说出口的话也绘声绘色。 “嫂子,怎么?就不会是你呢?”宁宝珠笑道:“你们正是新?婚燕尔, 昨夜风雪纵然好看,可又怎抵得过空灵雪景中的美人?” 温雪杳被她?说得脸红,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回现出昨夜的画面, 滚烫的吻痕好似烙在皮肤上,想起时又酥又痒。 她?用力眨了眨眼,想赶走之后那些愈发混乱的画面,然而她?越这样想, 记忆便越像扎根在脑海里似的, 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以至于?她?不得不借助宁宝珠喋喋不休的话语来转移注意?力。 两人回到宁府,一同用过午膳, 便各自回了院子休息。 温雪杳下午无事?, 本想趁着年关将近的这几天将库房清点出来,但身子却同她?唱反调, 午休起来仍是打不起精神, 尤其是腿软腰酸,就连坐着都不得劲。 于?是这清点库房的活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屋里炭火烧的旺,烤得人暖洋洋的,这一暖和人就容易惫懒犯困。 温雪杳怕白日睡多?了晚上睡不着,干脆差小丫环去库房取了一匹缎子,打算亲自动?手裁剪两件新?衣出来。 吃饭时宝珠同她?说了, 宁府往常的习惯是年底找玲珑绣阁里做事?的人来府上,为众人量体裁衣。 温雪杳既嫁进宁府, 自然也打算依照他们兄妹二人原本的习惯来。 是以这缝制外衣的活计,她?便不去同绣阁抢生意?, 只打算亲手做两件里衣出来。 她?选的料子柔软,颜色素净,既作为里衣,自然也不用绣太多?繁杂的花样,单在领口绣几朵清丽的小花让衣裳不至于?太寡淡了就好。 温雪杳倚在美人榻上,直到外面天色渐黑,屋里点上烛火,才收起手中的绣活。 小暑刚打外头?回来,在门外扫了扫肩头?的雪,挑开帘子钻进屋里。 “回来了?”温雪杳方?才虽手中忙着活,但心里已经惦记上了旁的事?。 听温雪杳问?话,小暑点头?答道:“姑爷回来是回来了,不过一回来就着急去了书房,方?才派了宁侍卫来报,正巧我撞见他,他便让我代为转告夫人了。” 温雪杳颔首,心想他竟如此忙。 宁珩平日待她?温柔又细致,自己如今成了他的夫人,自然不能光享受他的好而不懂得体贴他。 这般想着,温雪杳问?小暑:“小厨房可将晚膳备好了?” “备好了。”说到这里,小暑朝着温雪杳眨了眨眼,“下午姑爷派人回来同前院的管家传了话,让他命今日负责厨房采买的管事?买了板栗和山鸡,小厨房晚上给夫人您熬一罐板栗鸡汤,说是给您补气血喝的。” 温雪杳淡淡嗯了声,心中又是一暖。 朝着小暑道:“那你让小厨房将晚膳单独分出一份装食盒里,待会儿我亲自拿了给世子送去,就算公务再忙,可也不能忙得连饭也耽误了。” **** 另一边,书房内。 宁十一正在同宁珩报备,说温雪杳待会儿要亲自给他送晚膳。 正收拾装裱好画轴的人一顿,与?画上弯眸笑着的女子视线相对,眉目温和垂下。 上面墨迹还未干透的这幅是他方?才所作,少女一身粉衣,娇俏的脸庞缩在颈间厚厚的兔绒里,手中一捧雪,脚边趴着一只憨态可掬的雪狮子。 灵动?可人的神情让人简直难以移开视线,笔触细腻也足可见绘画之人的用心。 宁珩沉默着勾起唇角,在宁十一探究的目光落在画上前先一步轻咳一声,打断对方?的视线。 从容道:“好,我知晓了,你先退下。” 等门重新?阖上,他将表面这一幅画拿开,露出下面的。 温泉水波潋滟,烟雾袅袅,芙蓉出水,直教人无处落目,不敢逼视。 宁珩执画的手一抖,连呼吸都隐隐粗重几分。他凝眸盯了半晌,才起身捧着两幅画进了藏于?书架后的暗室之中。 他将其中一副挂在墙壁上,另外一副卷好放进手边的竹笼。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42节 除了刚塞进去的那一幅,竹笼原已放满画轴。 屋外,温雪杳撑一柄青伞,缓步踏雪走来。 宁十一看清来人,视线经那红木食盒上一扫,行礼道:“夫人。” 温雪杳浅浅颔首,“还劳烦宁侍卫进去通报一声,我来给世子送晚膳。” 宁十一侧身让开,抬手朝着门边一迎:“方?才世子便叮嘱过,夫人来了无需通报,直接进去就好。” 温雪杳一怔,很快压下表情,点了点头?。 饶是听宁十一如此说,温雪杳还是在进门前轻轻叩响房门,待到里头?人出声回应,这才推门进去。 宁珩脸上挂着浅笑,已从桌案后站起身向?外走:“十一方?才未同你说么?,你直接进来就是,不必问?过我。” 温雪杳摇了摇头?,“宁侍卫方?才说了,是我觉得贸然进来不太好,所以才敲了敲门,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这是两人今早一别?后第一次打照面,或者说,是两人昨日圆房睡醒后的第一次相见。 思及此,温雪杳不免有些紧张,明明前几日已经适应了与?宁珩单独相处,且不会动?不动?就紧张,可当下手心里的汗又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她?的心砰砰直跳,连开口时的话音都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宁珩将温雪杳进门后的反应尽数纳入眼底,他使?了个眼色让小暑先将手中食盒放在外间的圆桌上,欲牵起温雪杳的手走过去坐下。 “我自己走就好。”温雪杳小声道。 她?的手心潮湿,唯恐怕对方?发现端倪。 宁珩却仿若听不到,冷白修长的手已经覆上她?的。 温雪杳心跳漏了一拍,被人牵起的手指尖蜷缩着,青年含笑撬开,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不动?声色地用袖口擦去她?掌心溢出的汗。 “阿珩哥哥......” 少女颤抖的话音被人打断,宁珩轻笑道:“阿杳,我还是更?喜欢你唤我夫君。” 小姑娘的脸已经红似滴血,那后半句打趣的“像昨夜一样”便被青年忍下未说。 等两人并?肩坐下,宁珩没再逗人,正色道:“阿杳,你是宁府的大夫人,这宁府上上下下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下次你来就是,无需候在门外等我回应才进来。”少女的手有些冰,想必是一路撑伞走来,又没有带着汤婆子才这样。 他握着人的手紧了紧,温声道:“若是我有事?难分心,一时未听到门外的动?静,你岂不是就要在这门外久等了?” 温雪杳嘴角上扬,“我记下了。” “这就好。”宁珩察觉她?的手逐渐回温,这才松手去看桌上食盒,边补了句,“书房在里间,你就算进来也扰不到我。” 食盒打开,里面统共装了三层,最?上面一层是干粮,中间一层放了两叠小菜,皆是素炒,最?下面则是一小盅鸡汤。 宁珩逐一取出摆在桌上,他看着盒子里摆放的一副碗筷,眉头?皱起,“阿杳吃过了?” 温雪杳摇了摇头?,“小厨房的菜刚备好,我想着趁热先给你拿来,我还不饿,回去再吃就是。” 温雪杳原本想的是,若宁珩手头?正忙,必然是顾不上她?的,或许她?连人的面都见不上。就只需将食盒搁下,她?则回小院吃便是,左右一来一回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未曾想,对方?似是在她?来之前刚好忙完。 她?进门后不敢乱看,可余光还是不经意?扫到了桌案,那桌案上霎是整洁空荡。 宁珩闻言唇线绷直,手中筷子搁下。他默了默,扬声命守在门外的宁十一进来。 “取副碗筷来。” 温雪杳闻声反应过来,忙道:“不必那么?麻烦了,我回去吃就是。” 宁珩没看温雪杳,下颌一抬,重复道:“还不快去。” 宁十一领命,一溜烟儿便不见其身影。 “既来了便同我一起用,下次记着备上两幅碗筷。”宁珩温声道。 “我是怕你忙......” “昨日我还夸阿杳聪明,怎今日就笨了,我既能有空用膳,如何就没空陪你一起?”宁珩边说着,已经盛好一碗鸡汤,又掰开一小块馒头?堤给她?,“你先吃,省得一会儿凉了吃的难受。” 温雪杳脸一红,完全是臊的。 明明是她?来给人送晚膳,怎么?倒自己先吃上了? 她?心中羞愧,本想拒绝,可瞧着宁珩那张温和却不容拒绝的脸,便说不出话来。 这人性子虽瞧着温和,但这几日接触下她?已经发现端倪,那股子温和底下所隐藏的情绪其实是十分强势的。 她?也只能埋头?专心用膳,尽量减少自己的羞臊。 谁料,耳边忽地响起“咕噜”一声。 声音源自宁珩的腹部,温雪杳眨巴着眼,瞧他看去。 就见青年微皱着眉,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再加之对方?手掌捂着的位置,温雪杳的面色当即一白:“阿珩哥哥,你怎么?了?” 宁珩摆了摆手,眉头?间的痛色已经掩去,仿佛是不欲让她?担心。 “无妨。” 温雪杳不信,她?方?才那一眼绝对没有看错,是痛苦的模样。 他如今越这样遮掩,反让人愈发揪心。温雪杳搁下勺子,定定看着对面青年的眸子:“阿珩哥哥,你若是要瞒我,我会生气的。” 宁珩抿了抿唇,半晌后轻叹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中午饭菜不合胃口,是以便用的有些少,现在稍有不适罢了。” 温雪杳一听,更?愧疚了。 一旁的小暑忙道:“夫人,你趁热盛一碗热汤让姑爷喝下,应当会好些。” 温雪杳瞧了眼手中的碗,她?方?才的确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宁珩肃来喜净,甚至可以说有些洁癖,一日都要净两次身子更?两次衣的人,会不会...... 没等她?多?想,就听面前青年淡声道:“也好。” 温雪杳捧着碗的手一顿,没再犹豫,快速将碗底的汤一饮而尽,然后又添了两勺新?的进去。 青年两手按着小腹,她?瞧了眼,心里一揪,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喂到对方?唇边。 门外,捧着一副碗筷的宁十一沉默地收回脚。 他家世子分明是铁打的胃,两年来三餐不定也没见一次发病,怎么?夫人一来,就哭丧着脸胃疼了? 且他分明记得,世子中午一人就吃了两碗素面,如何看也不像是——“不合胃口”。 宁珩就着温雪杳的手,几口温热的鸡汤入喉,脸色也逐渐浮上红晕。 温雪杳见他面色红润,瞧见像是缓过来的模样,心里一松的同时忍不住道:“就算不合胃口,你也多?少要吃些,总不能太挑嘴,反而饿着肚子。” 她?算是发现了,宁珩在吃上委实太过敷衍! 不仅不用早膳,听宝珠所言,他的午膳也时常对付,晚上忙起来时,用膳的时辰也就没有定数。 这一来二去、经年累月,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 温雪杳看他点头?应下,心里依旧不踏实,“不若从明日起,我让小厨房做好饭再给你送去。” 宁珩摇头?,一次两次他会欣喜,日子一长她?这般折腾的每日给他送饭,他便该心疼了。 宁珩暗道自己方?才戏演得太过,可此时看温雪杳认真的模样,也知晓再与?她?解释她?也只会当自己在宽慰她?、不欲让她?担心才说了一番话去哄她?。 于?是他半推半就,最?后定下日后由府中的侍卫跑腿就是,不必她?亲自去送。 两人各退一步,最?终达成共识。 等门外宁十一将碗筷送进来,两人已经共用一副碗筷吃的差不多?。 宁十一领着收拾好食盒的小暑到门外等,屋内只剩下两人。 小暑也机灵,其实刚才就隐隐看到了门外宁十一的身影,但也未在主子表面道破。 她?猜到宁十一是想拉进世子和夫人间的关系,她?自然也乐见其成。 如今的姑爷处处妥帖,不仅温文尔雅是一个真君子,还细致入微待夫人极好。 从前元烨虽也待夫人好,可小暑总觉得他是钻了夫人母亲去世,倍感?难过、孤身在外瓢若浮萍的空子。且元烨的好是带着目的的,她?一直觉得他用心不纯。 但这其实都不是小暑觉得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他的算计伤害到了夫人! “想什么?呢,你这小丫头?。” 宁十一见小暑出神,一会儿龇牙咧嘴一会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总之眨眼的功夫,脸上的表情是变了又变。 小暑揉了揉被敲的额头?,“我就是感?叹,世子待夫人真好。” 宁十一一听,笑着附和道:“那是当然。” 他打小便跟在宁珩身边,自然知道,这份好早不止一朝一夕。 早在两年前,世子与?夫人被赐婚前夕,他就偶然见着了世子为夫人亲笔作的画。 可若算上旁人不知晓的,又何止两年? 屋内,温雪杳被宁珩牵着走进书房里间,后者笑道:“方?才就见你时不时的往里瞧,是在好奇看什么??” 温雪杳一惊,她?还以为她?方?才的表现足够隐蔽,不至于?被人发现,没曾想还是被宁珩注意?到了。 她?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就被人先一步领进了里间。 宁珩将她?往书房一推,笑道:“好奇什么?自己去看就是。” 温雪杳没动?,“会不会不太好?”她?是怕书房里有一些皇城司的簿子之类,她?看见或许不太好。 “也不知你这小脑袋每日在操心什么?,若真有辛密之事?,又岂是教你轻易就能瞧见的?”宁珩猜到她?心中所想,更?被她?正襟危坐的模样逗笑。 温雪杳心里一松,当真四下打量起来。 书房内的陈设简洁雅致,与?宁珩平日给人的感?觉很相似,架子上的书文典籍有条不紊的摆放着,桌案旁的竹篓里插着几筒画卷。 她?的目光落在上面,眨了眨眼。 宁珩的视线循着她?的目光下移,眉尾一挑,轻声道:“想看我作的画?” 都说宁珩的画千金难求,她?的确也还未曾见过,说不好奇自然是假的。 或许是对方?的目光太过温柔宠溺,给温雪杳壮了胆子,她?点了点头?,轻声问?:“可以看么??” 宁珩几步走上前,指尖在对方?鼻头?轻捏,“阿杳,我是你的夫君,莫要再同我说如此客气的话,记下了么??” 温雪杳被人捏过的鼻尖仿佛还停留着对方?指腹的温度,她?温吞颔首,就见青年长臂一捞,将竹篓的画卷倒在桌案上。 “想看什么?自己去看就是。”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43节 温雪杳移动?着脚步走过去,待真要看时,心情反倒紧张起来。 宁珩见她?犹豫,主动?替她?起了头?,从中抽了两幅出来,淡声道:“这两幅是近日新?画的,你或许会喜欢。” 温厚的声音传入耳蜗,仿若一个吊着羽毛的小钩子,让人的耳朵都不禁发痒。 细白柔软的指尖攥住那画卷上的束带,与?此同时,她?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 随着画卷展开,露出里面的真容。温雪杳认出画里是初雪那日,二人在城墙上所观的景象。 笔触的确灵动?非比寻常,只一眼便仿佛将温雪杳带回了当时的那个雪夜。 但画中只有飞雪与?远眺中的成片皑皑雪林,却没有人的身影。 温雪杳眨了眨眼,又去拿另一幅。 这一次,她?紧张的更?厉害了,以至于?手都有些微微发颤。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猜想,抬眼看向?宁珩,笑问?:“阿珩哥哥,那余下这幅,是不是那日你带我与?宝珠去山庄时所作。” 宁珩弯折眉眼,笑着嗯了声。 温雪杳得知答案,脑海中闪过宁宝珠的话。 ——“昨夜风雪纵然好看,可又怎抵得过空灵雪景中的美人?” ——“兄长一定画了你。” 展开卷轴的过程像是被无限拉长,一片片飞舞的雪花依次涌现在眼前,温雪杳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总之她?的目光一眨不眨落在那副画上。 直到,画卷平铺在眼前,所有画面映入眼帘。 温雪杳眨了眨眼,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些失望。 这幅画里,也没有她?。 第35章 母亲 小?年过去?转眼便是除夕, 前些日子温雪杳与宁宝珠已?经命人将祠堂打扫了出来。 宁国公府有规矩,女子是不能祭祖的,所以到了当日, 温雪杳反倒未有前几日忙碌。 宁珩祭拜过祖先后,一人留在了家祠。 这样的日子,他几乎是不可抑制地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女人——国公夫人, 他的生母。 他沉默地又一次擦拭了她的灵牌,寂静的祠堂内,他的声音格外冷清孤寂。 “母亲,如?今我过得很好。”你一定很失望吧。 **** 宁珩祭祖的时候, 温雪杳也?没有闲着。 她在想上一世发生的事。 上一世年后边关告战, 彼时她刚与宁珩退婚不久,温长青因她的事着急上火, 一时间染了风寒半个多月都不见好, 于是领兵出征一事最后就落在了盛家长子头上。 或许就是此?刻,官家对温家开始滋生不满。 这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温雪杳不确定这一次兄长会不会出征, 但若可以选,她其实宁愿温长青不要去?。 因为她清楚的记得,盛将军此?次带了五万盛家军离京,最后只回来不到一万,而作为主帅的盛将军也?在那场战事中牺牲。 温雪杳在深闺中,不懂战事、更不懂朝堂上的勾心斗角。 她只觉得盛将军是保家卫国的忠勇之将, 就算打了一场败仗,可也?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理应厚葬。 但不知道?从前线传回什么消息,最后的结果竟是官家大怒, 盛家满门?险些因一人而全?族获罪。 所以,她宁愿这一世兄长做出与前世一样的选择,不要上战场。 温雪杳有些发愁。 这一世她没整出那些幺蛾子,又如?何将兄长牵绊在京中呢?与此?同时她又有些纠结,若兄长做出的选择与前世一样,那么之后温家的下场是不是依旧不会改变? 难道?就只有她一人的命运改变了么? 她根本不懂得率兵打仗,若此?事能告知兄长与其商榷是最妥当的,可她重生一事,偏偏不能告诉任何人。 不对。 也?不是任何人,除了元烨,因为他也?是重生而来的。 可温雪杳不会忘记,上一世温家覆灭,他虽不是主谋,却也?有推波助澜之嫌。 她又怎可能会求他帮忙! 温雪杳心中记挂着这件大事,是以晚上的团圆饭也?吃的食不知味。 迷迷糊糊便熬到了守夜的时辰。 除夕夜,府里一片灯火通明。宁珩牵着身后的温雪杳,两人在雪地里一深一浅的走着,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雪天?的路更加难行,一路从堂厅回到小?院,足足比平日多用了一炷香的功夫。 等两人行至门?前迈上台阶,鞋面?的积雪一抖,便簌簌落在两旁。 温雪杳一路失神,正下意识掀开帘子准备往屋里走,小?臂被人拽住。 “想什么呢,一路瞧你心不在焉的。”宁珩将人拉回来,抬手拨掉对方肩头与发上的雪,才道?:“好了,进去?吧。” 温雪杳张了张嘴,又阖上。 泄气地转身往屋里钻。 这是宁珩成婚后的第?一个新岁,与以往自是有所不同。 宁国公府人丁稀少,这样的节日对于曾经的他来说是寡淡的,甚至一想到别?人家里的其乐融融,他便觉得这样的冬日尤为的冷。 但今年不一样,他有了自己的家。 可当他看到今日频频出神的温雪杳,他的心仿佛又坠入冰窖。 瞧吧。 她好像人在宁国公府,可心却不知道?飞向?了何处。 方才一路走回来,她甚至没有同自己说半句话。 是宁国公府冷清的除夕让她忆起以往的热闹了么?是想到了幼时在温府的日子,还是想到了那段在江南路家的时光? 宁珩忽地有些冷。 仿佛暴雪融化成积水又冻结成寒冰。 但他又如?何能怪得了旁人,就算只是如?今的日子,也?是他万般谋划求来的。 宁珩自嘲一笑,随手拂去?身上的雪,转身往屋内走。 然而当他踏入门?内,随着屋内热浪一同迎来的,却是一声娇俏的喜声。 “夫君,这是我为你做的新衣。” 抬眸望去?,面?上洋溢着笑容的少女手捧一个木托盘,里面?摆放着一件素色绣并?蒂莲的里衣。 她眼角眉梢的笑容仿佛能融化万千风雪,令宁珩一时看呆了眼。 温雪杳没想到宁珩会是这个反应,她一路都有些失神落魄,方才踏进屋里看到摆在床头的新衣,才恍然想起今日如?何也?不应该愁苦着一张脸。 纵是来日再多凶险,可伊始这日也?应该欢欢喜喜的。 于是,她迅速整理心情,扬起一抹灿烂的笑。 宁珩心中又开始纠结。他清楚不应该在此?时煞风景,但心里就是忍不住去?想,她此?前心事重重,是不是在想曾经的旧事与旧人。 就连看到她捧着新衣到他面?前时,欢喜雀跃过后又是忍不住的一阵心里发堵、发酸。 如?今为他所作之事,她是不是也?对旁人做过?是不是送礼时也?是像如?今一般,对那人展露笑颜? 宁珩深知他不应该纠结于此?,是以,这样的情绪也?只在他脑海中停留一息,便被他悄无声息地藏进了心底的阴暗处。 阿杳不会喜欢的,她不会喜欢那样斤斤计较、拈酸吃醋的他。 她喜欢的是宽容大度、温润和善的他。 于是,他很快压下心底的恶意,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让此?刻的自己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温柔。 “这莫非是阿杳亲手所做?” 宁珩知晓温雪杳女红极为出色,在见她点头应是后便不觉意外。 缎面?柔滑,似还染有少女触摸时的温度,他的手抚过新衣,不安的心莫名平静下来。 对面?的温雪杳也?松了一口气,见宁珩板着脸默不作声,还以为他是不喜欢,现在瞧他的开心的样子,方才恐怕是一时间未反应过来罢。 宁珩拿起衣裳,在自己肩头比划一下,抬首问道?:“为何突然想起要给我做衣裳?” 温雪杳:“也?不是很突然,有一段日子了。” 这下宁珩更加意外,心像是被填满。 “府上年关底都会有绣阁的人来为你量体裁衣,但我听宝珠说,她们做的多是外衫。于是我便从库房里自己挑了料子,做了两件里衣。”说到这,温雪杳觉得似乎稍显刻意,欲盖弥彰的补了句,“正好我也?要给自己做,就顺手多做了两件罢了......” 宁珩轻快一笑,也?没有拆穿她,“瞧着倒是很合身,未曾想阿杳竟将我的身量记得如?此?清楚了。” 温雪杳长睫一颤:“也?不知合不合身,还得你试过才知。” “那我现在试试?”说罢,不待温雪杳回应,人已?经开始宽衣解带。 温雪杳先?是一愣,继而忍俊不禁上前帮忙,瞧着对方急切的模样,她心里也?跟着一并?欢喜。 如?此?毛毛躁躁的,倒不像是平日里那个矜贵克制的世子,反倒像得了甜头的稚童。 温雪杳忍不住打趣他:“阿珩哥哥,你怎么像小?孩子一般,一件新衣也?值得你这般欢喜。” 宁珩解带的手顿了顿,沉默须臾,轻声道?:“除了绣阁,这是第?一次有人亲手为我做衣裳。” 温雪杳属实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缘由,宁国公府虽是高门?大户,可也?不至于令国公夫人、也?就是宁珩的母亲,那般五指不沾阳春水,从小?到大连一件贴身衣裳都未曾给儿子亲手缝制过吧? 她隐约听宁宝珠提起过,国公夫人是在宁珩十四岁那年过世的。爱子莫若母,她与温长青幼时的衣衫便皆出于母亲之手,宁珩怎会一件都没有呢? 思及此?,温雪杳猛地忆起先?前宝珠说国公夫人并?不喜欢宁珩,当时她还以为那只是兄妹间的酸话。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44节 因为母亲在世时,温雪杳就没少同温长青在她面?前争宠,所以还以为他们兄妹二?人不过是与自己和哥哥一样罢了。 似是看出温雪杳的疑惑,宁珩温声道?:“阿杳不必怀疑,我母亲的确未曾给我做过衣裳,就连宝珠,她也?不曾为她做过。” 温雪杳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捏住,她愧疚地垂下眼,低声道?:“我并?非有意......” 宁珩缓缓摇头,“不是什么大事,阿杳不必与我道?歉,再者说这又不是你的错。” 温雪杳再看他此?时脸上的云淡风轻,只觉得一切都是他故作坚强,在强撑罢了。 原来那时宝珠所说的,国公夫人不喜宁珩的话,居然都是真的。 她软声安慰道?:“没有关系的阿珩哥哥,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日后我来给你做。” 宁珩抬眸瞧她一眼,点头,“好。” 他将新衣换上,柔软的里衣顺着青年矫健的身形垂落。 他张开双臂在温雪杳面?前转了一圈,“刚刚好。” 温雪杳点头,“合身便好。” 宁珩只说试一试,但穿上之后,却没有了脱下来的意思。 屋里燃着暖炉,虽不算冷,但仅穿一件里衣要熬几个时辰守岁,也?怕是会染上风寒。 宁珩在椅子上坐下,显然没有再穿上外衫的打算。温雪杳无奈,只能找了一件大氅给他披上。 “夜里凉,还是穿得厚实些好。” 宁珩点了下头,没拒绝,但目光却不由落在远处的雕花铜镜上,铜镜里青年素白的里衣被墨色的大氅包裹,看不清晰。 他皱了下眉。 人坐着不动,不一会儿身子骨就愈发觉得寒凉,温雪杳让小?暑又抱了两个汤婆子过来。她自己揣一个,另一个塞给宁珩。 两人一开始是一人倚在美人榻上,一人坐在桌前。 不知是不是坐着发困,没一会儿,宁珩也?抱着汤婆子坐到了温雪杳旁边。 坐着坐着,两人便都倚在榻上,宁珩躺在温雪杳身后,长臂将人笼罩在怀中,一件大氅盖在两人身上。 “也?不知如?今我兄长他们在做什么。”近些日子不能回门?,温雪杳忍不住轻叹一声。 宁珩猜到什么,缓声道?:“方才阿杳几次出神,莫不是就在想这个?” 温雪杳点了点头,但她的想应与宁珩所想的不大一样,比起思念,她心中担忧更多几分。 “说到舅兄,我忽而想到一件事。”宁珩捏住温雪杳的下颌,让她看向?自己。 “先?前几次我便想叮嘱,你最好莫要与路家表兄一家子走得太近,但后来听闻他们主动搬出温府,且你也?与他们来往不多,我便未提此?事。” 温雪杳见宁珩神色郑重严肃,稍稍惊讶的同时,疑惑道?:“路姨母和表兄并?未在温府住?” “我陪你回门?那日晚上,他们便去?路家在城中的别?院住了,并?未在温府久留。”宁珩道?,“我还以为去?山庄那日,你兄长或是表兄同你说过。” “并?未。”温雪杳摇了摇头,心里也?猜到估计是念她刚嫁入宁国公府,便不愿让她多操心旁的事。 可是为什么呢?路姨母与表兄为何要搬出去?。 就算母亲不在了,可以父亲对母亲的情谊,是绝做不出将前来为她操办婚事的路姨母同表兄一家赶出府的,所以应当是他们自己不愿在温府住。 路姨母因为母亲过世的事,一直对父亲不满,莫非这就是原因? “阿珩哥哥,可你为何要说让我少与路家人来往?”更令她费解的是宁珩方才的这番话。 “这便是我先?前想同你说的,也?应是你表兄一家不愿在温府住的原因。”宁珩解释道?:“这些事舅兄或是岳父应当未同你说过,前朝动荡、与邻国战火不断,彼时先?皇将兵权几分,分给了当时朝中的几员大将,命将领率兵征战各方。直至如?今官家继位,这几年周围势力已?被平定的差不多,也?就只有与海国相邻的边关战事依旧未绝。” “前朝武将众多,一直延续至今,你可知如?今兵权在哪几家手中?” 温雪杳作为深闺女子,对这些本应是不了解的,可她前世经历过温家败落,不免有所耳闻。但她还是摇了摇头,只道?:“我只知道?兄长手中是有的。” 此?次温长青回京,便带了一万士兵归京,而这也?不是全?部。 她若装作一无所知,反更显得说不过去?。 宁珩颔首,“你兄长如?今手中的这支,其实原是从你外祖手中的路家军分出来的。眼下要论军权,唯有盛家与路家独大,再次便是孙家与王家。” “你兄长甫一率兵归京,你表兄又随后入京,虽明面?上路家人是为参加你我大婚而入的京,可官家多疑,且你表兄他们似暂时未有离开的打算,所以你可知我为何劝你同你兄长,莫要与路家人走得太近了?” “不过你路表兄也?是个明白人,自己便主动搬出温府了。” 温雪杳心中哑然,竟是这样。 须臾,她猛地想到什么,惊恐出声:“阿珩哥哥,你方才所说的,如?今手中兵权最多的是哪家?” “盛家。” 前世年后战死沙场的,可不就是盛将军。 温雪杳心中一凉,忽地意识到什么。 第36章 秘密 如今除去与海国的战事?外, 四方战乱基本平定,官家意?欲收权,掌握重兵的盛家就成了他最大的威胁。 虽然卸磨杀驴的事?屡见不?鲜, 可温雪杳还是不免为此感到一阵心寒,曾经为皇室打天下的将领,在战事?平定后却被官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委实令人唏嘘。 但她似乎也因此隐隐明白了什么。 看?来若要想扭转温家上一世的结局,仅凭逃避是远远不?够的,还?得想别的主意?。 温雪杳一时想的出神,就没?注意?到宁珩唤了她两?次, 直到对方的手指触了触她的脸颊, 她才回?神看?他。 宁珩抿了下唇,“阿杳, 我将此事告知与你并不是想让你为此?忧心, 只?是在某些事?上,怕你不?懂才想的给你提个醒。至于旁的事?情, 都?有我在, 你是我的夫人,岳父与舅兄是你的亲人,自?然也就是我的。” 温雪杳心中一暖,悬着的心像被人捧在手中,细腻的安抚起她不安的情绪。 在这样温柔的坦诚相待下,她的目光也不?由变软。 宁珩温柔地模样, 真的很难让人不为之心动。 温雪杳觉得,若再这?样下去, 自?己迟早陷入温柔乡中。 她定定抬眸凝视他,胸腔里烫得厉害。 两?人视线纠缠,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清明对视的目光竟逐渐生出些许旖旎情绪。 暖意?融融的屋子里,温度不?断升高,宁珩突然捧起温雪杳的下颌便将吻落下来。 温雪杳只?觉呼吸逐渐急促,而气管里的空气却愈发稀薄。 察觉对方将手掌紧紧贴在她腰间,且那双手隐隐有向下的趋势,温雪杳脸一红,小手抵着对方胸膛摆出一副拒绝姿态。 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找回?底线,“不?行,阿珩哥哥,不?能在这?里,去床上。” 断断续续的呓语声从两?片紧密相印的唇缝中溢出,宁珩理智回?笼,压下心中的躁动。 还?不?能太过,否则会将人吓到。 这?样想着,他俯身将埋首在自己怀中的少女一把抱起。 腾空的瞬间,闷热的屋内传出一声惊呼。 紧接着,温雪杳攥着宁珩胸.口衣襟的手愈紧。 就在身前人抬手拂下床帐前,她闭着眼小声提醒:“阿珩哥哥,蜡烛。” 宁珩喉结一滚,视线落在少女娇艳的脸上,犹豫良久,哑声道:“杳杳,今夜可不?可不?熄蜡烛?” 温雪杳的心霎时一乱,手心汗水湿成一片,她强忍着羞赧咬住下唇。 在僵持的寂静中,她险些要抵挡不?住,羞愤欲死的做出妥协。 但就在她心中的防线溃散之前,单推屈膝跪在床边的人忽而俯身轻吻她颤抖的睫。 温润的嗓音克制道:“不必紧张,若是杳杳为难便算了。” 说完,不?待她反应,便起身熄灭了屋里燃着的蜡烛。 两?人十指交握,少女的手被压在头顶上,黑暗中,青年的手背青筋凸起。 他缓缓俯身,遮住春.光。 事?后,温雪杳满身疲惫,沉沉的坠入梦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再做梦,尤其是自打清楚自己是重生而来后。 这?一次的梦,光怪陆离,令人分不清真假。 梦里,她被温初云丢进破庙、毁掉容貌。 奄奄一息、已经濒死之时,她竟看?到元烨从风雪中跑来,不?顾一切地将她拥进怀中。 她的体温渐渐冰冷,呼出的气息越发淡薄。 直到她的手臂从身侧垂落,在寂静的空气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再没?有抬起来。 抱着她的人静静盯了她许久,然后起身,疯了般在大雪纷飞的郊外山头恸哭谩骂。 从黄昏到夜幕,又从夜幕到清晨。 紧接着她眼前的画面一转,一双冰冷、没?有丝毫温度的手掌爱抚般滑过她僵硬的脸颊。 她的尸体被装入灵柩,在漆黑的灵柩对面,元烨浑身是血,被人用锁链扼住脖颈,缠绕在身后的铁架上。 弱小狼狈的好似旁人粘板上的鱼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温雪杳看?不?到那人的脸,只?依稀觉得那人身影似乎分外眼熟。 可没?等她思考,就看到三尺长的黑色软鞭狠狠甩在元烨身上,元烨浑身再不?见一块好皮。 黑影松开束缚元烨的枷锁,后者就仿若烂肉一般,明明濒死,却还?想往睡着温雪杳的灵柩趴。 口中还念念有词叫着她的名讳,一双眸子盛满愧疚看?向她。 梦境中,温雪杳瞧着离她越近的人,心中一阵作呕。 “元烨......” 你真令人感到恶心。 床边,青年半张侧脸阴沉,黑眸晦暗。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45节 宁珩将人抱起,用浸湿的帕子为她一寸寸擦过汗湿的身.躯。 少女睡得昏沉,直到胸腔里的气息被人掠夺得一丝不剩,她大口喘.息着从梦中惊醒。 在她憋醒前,始作俑者早已坐直身子,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青年的面容柔和,用指尖挑开她被水浸湿而紧贴在额头的碎发。 须臾,温声道:“阿杳方才做梦了?” 温雪杳还没缓过劲来,迟钝的点了点头。 “梦到什么了,怎么吓出一身冷汗?”宁珩轻飘飘扫一眼少女似陷入回?忆的茫然眼神,漆黑的眼底飞快闪过一缕阴沉的情绪。 “噩梦?”他问她。 温雪杳嗯了一声。 “梦到什么了?” 话?音刚落,温雪杳的脸色霎时苍白无比,她抿着唇没?说。良久之后,又渐渐冷静下来。 除夕之夜,那梦境中所发生的事委实晦气,她不?愿意?影响宁珩的心情,干脆忍下不?说。 “也没?什么,就是梦到了一条毒蛇非缠着我。” “原是如此。”宁珩淡然点头,轻拍温雪杳后背,“原来是梦到了蛇,也难怪你会惊出一身冷汗。” 话?落,青年将人重新拥入怀里,“没?事?了,睡吧,不?会有蛇了。” “就算有,我也会替阿杳将其捉住,然后杀它。” 温雪杳因这句话身子下意识一抖,抬眸,刚好对上青年温和的眼。 等等。 温雪杳突然一惊。 她为何觉得,那梦境中鞭打元烨的黑影竟会和宁珩这般像。 在意?识到自?己竟在梦中将温柔的宁珩想象成那般可怖的人后,温雪杳更觉得荒唐无比,连忙甩了甩脑袋,彻底将那离谱的噩梦从脑海中抖落出去。 温雪杳重新入睡,一旁的宁珩却有些睡不着。 早在二人结婚前,温雪杳忽然同意?不?再与他退婚后,他就因太过兴奋,以?至于竟忽视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她为何会突然出现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仅忽而认清元烨的真面目,还?与对方划清界限,甚至在那人回?来后,依旧避他如蛇蝎。 早在温雪杳下江南时,宁珩便从探子口中得知了她对元烨的心思,道一句情深不?悔也不?为过。 可她却像是突然有一天便转了性,眼里再没?有元烨。 这?段时间宁珩一直沉溺于两人大婚带给他的快乐中,却连造成她变化的原因都?忽视了。 黑暗中,传出青年的浅声呢喃,“阿杳,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 后半夜,温雪杳一夜安稳无梦。 一睁眼,便到了第二日清晨。 身侧人果然还?在熟睡,温雪杳这?次没?再吵醒他,一回?生二回?熟,她轻巧地从身侧伸展的身躯上跨过去。 她穿好衣物,简单地收拾过发髻,继而去到隔壁耳室。 温雪杳将热水叫到耳室,梳洗完毕后,让小暑去小厨房传了今日的早膳,又折返回?屋。 屋里的宁珩刚醒,听到动静,幽幽抬眼望过来。 他招了招手,声音是早晨初醒后的暗哑,“怎么今日这么早便醒了?” 温雪杳的脸红了红,其实她一直就有早起的习惯,只?不?过是与宁珩成婚后,早晨时常被他缠得紧,才频频同他一般晚起。 她如今已经摸清宁珩的习性,他每日从头到尾都要换一套新的衣裳,临走时还?要从家带一身到皇城司。 是以?都?不?用他提醒,她便主动从柜子中帮他取出两?套新衣。 宁珩趿着鞋从床边站起身,滑落在腰间的被子被人搁到床尾,视线往温雪杳手中的里衣上一扫,默了默后道:“我昨日穿的那件呢?” 昨日?温雪杳反应过来,宁珩口中所?说,应是她专门为他缝制的那件里衣。 “可是那件昨晚你穿过了,有些脏......”且她尽早是在床边将那件里衣找到的,胸前的衣襟被她捏的皱皱巴巴的,似乎还沾染了昨夜的气息,委实无法再穿。 宁珩面上露出一丝惋惜,似是轻叹一身,才稍显不?情愿地张开双臂,换上另一件里衣。 他的视线在床上扫视一圈,没?瞧见昨夜所?穿的里衣,问道:“昨日你送我的衣裳,可是被下人拿去洗了?” 温雪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方才醒来后,顺手拿去隔壁耳室了,还?没?来得及让人收拾走。” 闻言,宁珩点了点头,神情一松,淡声道:“待会儿你让人将那件衣裳交给十一就好。” “不用差丫环洗了?”温雪杳不明所?以?。 宁珩摇头,“那些丫环笨手笨脚,万一洗坏了,还?是我......”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顿住,垂眸看?向身前正仰头听他说话的少女。 良久,才将未完的话?说清,“还是我让十一去洗吧。” “让宁侍卫洗......”温雪杳惊愕道:“会不会太委屈了宁侍卫,这?样的小事?,还?是交给府里负责洗衣的婆子丫环去办吧。” “委屈?”宁珩听出温雪杳对宁十一的袒护,长眉轻挑。 稍顿,继而道:“不?会,洗衣这?事?他喜欢的紧,阿杳便不必替他操心了。” 闻言,温雪杳更是震惊。 瞧着宁侍卫每日跟在宁珩身后也算是威风凛凛,仪表堂堂,却不?知,他竟有这?般......奇特的喜好。 第37章 死因 上京城内的风俗是女子出嫁后, 除夕与新年是不能回娘家的。温府虽然没有那?么多讲究,且温相与温长青二人可以说?是对温雪杳有千般喜爱和百般纵容,都没有出嫁女子回娘家过年是不?吉利的想法。 但温雪杳还是趁着宁珩休沐, 陪他?在家休息了两人。 等到年初过去?,才与宁珩回了一趟温府。 今年正好是温雪杳母亲过世的第三年,她与宁珩在家祠上过香磕过头后, 忽地想起被被供在庙中?的母亲牌位。 宁珩见她失神,轻碰了下她的小臂,“怎么了?” 他?将人从跪垫上扶起来,逆光中?, 少女的神色朦胧, 看不?真切。 “想我母亲了。” 宁珩默了默,落在对?方小臂的手下滑, 将那?只?略有些发凉的小手包裹进手掌, 温声道:“哪日你想,我同?你一起去?庙里祭拜。” 温雪杳心中?一暖, 点了点头, “我还想与父亲兄长商量一番,今年正好是母亲过世的第三年,我想请法师去?庙里为?母亲超度一番。” “好,待会儿同?岳父说?。” 宁珩摸了摸她的脑袋,牵着人走出家祠。 正到饭点,两人便?一路直接去?了堂厅。 温长青与温初云已经在座, 只?温相还迟迟未到。 温雪杳趁着空档,将想祭拜亡母的事情说?与温长青。 温长青自然是应的, 他?也本就有这样的打算。 “如今边关又告战,年后我或也会领兵出征, 若真去?便?是一两年才能回来,正好趁走之前去?庙中?祭拜一番,也好心中?少一分挂念。”温长青颔首应道。 提及亡母,兄妹两人的情绪一时都有些沉,温长青拍了拍温雪杳的肩膀,“此事你就莫要操心了,待会儿我与父亲提就是。” “好。”温雪杳点头。 除了两人心情沉重,桌上还有另一人也心不?在焉。 温初云静静听了良久,桌下的手指越攥越紧,直到指甲陷入肉里,她才咬了下唇畔,抬起头来。 她的目光扫过温雪杳,最终落在温长青脸上,“大哥、三姐,若是今年祭拜,不?知能否将我母亲与哥哥的牌位也从庄子上请回来,供进庙里。” 温雪杳以往对?温初云的那?些小把?戏都不?放在眼里,她对?这个庶妹虽不?算好,但在两人撕破脸将话挑明前也算是温和,许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计较。 就算撕破脸后,她也没有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对?她赶尽杀绝。 就像温初云对?温相给她定下的婚事不?满,要是温雪杳当真存了心思整她,她便?是连如今这样的亲事都不?可能攀上。· 归根结底,与其说?温雪杳不?喜温初云,不?如说?她最不?喜的是温初云的姨娘。 所以纵使温雪杳许多事上能佯装不?见,但唯有一件事,是她绝不?能忍的。 这事便?关乎于温初云的兄长和姨娘。 是以,她一听温初云此言,便?当即冷下脸来。 未等温长青说?话,温雪杳便?忍不?住道:“温初云,当初将你小娘与哥哥的牌位供在庄子上是父亲的决定,你若不?满,便?同?父亲去?说?,此时与我和兄长说?是为?何?” 温初云自然知道此事若要成,最终还是得?温相点头,可在他?点头前,若不?能得?到温长青与温雪杳的首肯,温相怕是也不?会应。 她原以为?温雪杳新嫁入宁国公府,成了宁世子的新妇,无论如何就算碍于自己的脸面,也不?会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当面驳斥了她。 却未曾想,对?方竟是如此分毫不?让。 温初云咬着下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让不?明所以的外人看,倒像是剑拔弩张的温雪杳欺负了一旁娇滴滴的温初云似的。 可温雪杳哪里会管那?些,她的母亲是为?何而死,只?要她这个做女儿的在一天,便?不?会允许魏姨娘那?样的人的牌子搬进她母亲所在的庙中?! 温长青自然最清楚温雪杳浑身的刺与心结是从何而来,只?不?过他?是男子,又是长兄,便?不?得?不?多一分忍耐,也给温初云多留一分体面。 于是他?轻轻拍了拍温雪杳的后肩,才抬头看向?温初云,眸中?警告的意味明显,“四妹,此事你便?莫要再提了。” 温初云闻言,眼眶瞬间红了,薄薄的眼睑上瞬间便?堆叠起一团雾气。 她余光扫一眼胸口剧烈起伏的温雪杳,不?肯罢休,再开口时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大哥,你与姐姐惦念亡母,我又如何不?是呢?你们有孝心去?祭拜,去?为?亡母做法事,为?何不?能全一全妹妹的心思?” 话落,她眼见温雪杳又要开口,当即抢在她前头,继续道:“就算姨娘有错,可我哥哥却是无辜的呀,他?牺牲了那?么多,如今连尸骨都没得?以保全,大哥,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呀。” 纵使温长青再好的性子,可听到这话所勾起的回忆,也令他?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没有再接话,不?仅有不?堪,也有愧疚。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46节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怕是温雪杳都不?清楚。当初在温雪杳的生母魏姨娘过世后,温初云与她的兄长温远山被温相接回府中?。 一次温初云说?漏嘴,他?们才知晓温初云的年纪实际上要比温雪杳还大一些。 这事儿是温相故意瞒着,因为?他?不?愿旁人影响到温雪杳温家嫡长女的地位。 可谁也不?清楚,在温初云说?漏嘴之前,路母是否便?已知晓此事。 温长青觉得?母亲或许是知道的,母亲虽从前不?喜过问琐事,却在温初云兄妹二人入府后发生了额翻天动地的变化。 以母亲的性子,就算她不?亲口问父亲,也会派人将两个孩子的身世调查清楚。 所以,她应当不?仅知道温初云比温雪杳年长,甚至也早早就知道了温远山实际上也比他?年长。 论起来,温远山虽是庶子,却才是真正的家中?长子。 这也是路母容不?下温远山的原因所在。 是以,才有了后来发生在温家庶子别院中?,那?场滔天的大火。 温长青长长叹了一口气,正欲开口时,迟迟未到的温相赶来了。 前一秒还满面笑容如沐春风的中?年男子,在看到桌前几人对?峙的模样,笑脸霎时便?沉了下来。 温相掩唇咳嗽一声,视线从宁珩身上扫过,才冲着其余三人道:“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温雪杳心中?有气,根本不?愿与温相多言。 究其原因,去?怪那?些已不?在的人,怪魏姨娘,倒不?如说?眼前这个被她称为?父亲的人,才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是他?糊涂,才引发出后续那?么多的悲惨。 所以,温雪杳冷冷别过眼,明显一副不?愿与他?多话的模样,也丝毫不?加遮掩,便?扭头偏向?宁珩。 温相在女儿那?里吃了瘪,又不?好发作,只?能转头黑着脸对?上离他?最近的温长青。 “长青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温长青同?样黑着脸,将温雪杳提议去?庙里祭拜母亲,再做一场法事的事告知温相。 温相自然知晓此事绝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单是此事,这俩兄妹一向?齐心,断不?可能因此发生争吵。 他?没说?话,静静等着下文,就听温长青道:“四妹惦念亡母与......与亡兄,是以也想将两人的牌位从庄子上请进庙里。” 之后的话再不?用温长青多说?,温相还哪有不?明白的。 他?心中?一哽,迟迟说?不?出话来。 到底一个是他?的外室,一个是与他?骨血相连的孩子,故人已逝,他?又如何不?会心软。 可他?之所以将两人牌位供在庄子上,也是因为?比起对?她二人的愧疚,其实他?对?于妻子路氏的愧疚更多。 温初云惯会察言观色,见温相迟迟不?语,且面有纠结郁色,便?知此事也不?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故而咬了下唇,梨花带雨的出声道:“爹爹,女儿本也是孝心,就算您不?惦念与我小娘的感情,可也应该可怜可怜我兄长啊,他?又何错之有,不?能堂堂正正入族谱也就罢了......如今人没了,可他?也是爹爹的孩子,为?何连将牌位供进庙里都不?行?” 温雪杳虽别过脸,却一直留意着旁边的动静。 她甫一听温初云方才的话,先?是一愣,继而难以置信的看向?哥哥。 温初云为?何说?——不?能堂堂正正入族谱也就罢了? 温雪杳不?信温初云连庶子本就入不?得?族谱都不?晓得?,所以她既然知晓,此时说?这话又是何意? 她的心越跳越快,脑海中?回现出方才温初云对?着温长青哭诉,而后者却一副三缄其口讳莫如深的模样,不?仅如此,方才兄长面上似乎还隐隐有愧疚之色? 他?为?何会对?那?对?母子展露愧疚? 温雪杳当即便?意识到这其中?定然藏有自己所不?知道的真相。 她的胸腔剧烈跳动起来,连被宁珩握住的手都开始不?住地发抖。 站起的身子有些摇晃,身侧似乎有人扶了她一把?,但此刻的温雪杳却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的目光在双眼低垂的兄长面上扫过,最后落在温相脸上,她颤抖的抬起手,连指着温初云的指尖都有些发颤。 一字一句道:“父亲,她方才口中?说?‘温远山不?能堂堂正正入族谱也就罢了’,此言究竟是何意?” 话落,还没等温相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温初云先?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两手捂着微张的唇,看向?温相的目光也露出惊恐,“爹爹,我不?是故意......” 温相面色一白,像是霎时间苍老十岁。他?的身子佝偻着向?后倒退两步,还是温长青出手扶住他?,才得?以站定。 这件事是温长青心中?的郁结,又何尝不?是他?的? 过往数年,他?从未有一刻后悔过自己的曾经。 但他?又怪不?得?旁人,他?怪不?了路氏,怪不?了魏氏,更怪不?了那?个死去?的孩子。 一切都是他?的错,都是他?一时糊涂,才害了这么多人。 但人死就如同?灯灭,他?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只?怕膝下两女一子,心里都要骂他?一句惺惺作态,笑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温相摆了摆手,不?愿再听温初云多言,纸包住不?火,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都是他?活该罢了。 良久,面露颓色的温相看向?温雪杳,叹了句:“也罢。” 浑浊的目光扫过一旁静默的宁珩,后者似有所觉,担忧的目光从温雪杳身上移开,对?上温相。 宁珩默了默,忽而起身,淡道:“若岳父有不?便?,小婿可去?院中?暂避。” 下一秒,温雪杳起身将人的袖子拽住,“为?何要避?这屋中?父亲与兄长乃是我的血亲,但你是我夫君自然也是我的亲人,旁人在得?,为?何你在不?得??” 这话虽有对?着温初云故意而说?的赌气成分,却也是温雪杳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她隐约猜到温相接下来说?的话会是家中?秘事,不?得?与外人道,但宁珩乃是她的夫君,是她要与其共度余生之人,便?不?是外人。 有什么样的事,是连与自己同?床共枕的枕边都要瞒着的? 他?父亲倒是瞒了母亲半辈子,可最后还不?是闹得?人尽皆知?她自是不?愿意走父亲走过的老路。 温雪杳难得?强势,一把?将宁珩按着坐下,抬眸看向?温相:“父亲且说?罢。” 旁边的丫环侍从早在方才兄妹三人争吵时,就被温长青下命令赶了出去?。 温相之所以想宁珩出去?,无非也是为?女儿颜面着想,她既然都出声了,他?这张老脸左右早就丢尽了,也不?怕多一人知晓。 他?走了两步,坐在主位上,声音沙哑:“杳杳你不?是想知道初云方才为?何会说?那?番话么,为?父今日便?告诉你。” “你死去?的二哥,不?,或许应该说?远山才是你们三个的大哥。” “嗡”地一声响,紧接着温雪杳脑海炸开一道惊雷。 “若不?是遇到你母亲,其实魏氏才该是我的正头娘子。然而当时我科考步入仕途,经当时的老师得?以有了入你外祖父青睐的机缘,后来与你母亲初次相见,便?动了想娶她为?妻的心思,后来得?上天垂怜,与你母亲互生情意,最终得?你外祖父首肯,将她娶进门。” “可当时的我却不?知,魏氏竟已经怀有身孕。那?时她从老家来上京城寻我,怀中?抱着稚子,我刚与你母亲成亲不?久,这样的事是断然不?敢让她知晓的。于是将她安顿在了城外,直到她病逝前求我,遗愿便?是我将两个孩子接回府中?,后来的事你也应当知晓了。” 温雪杳心中?苦涩。 原来这才是真相。 也难怪温初云会那?么说?,若论先?后、若不?是温相遇到她的母亲而负了温初云的小娘,温初云与他?兄长才该是嫡出的身份。 这世上也不?会有温雪杳与温长青存在。 因为?她了解母亲,若她知晓父亲早与别的女子有了肌肤之亲,根本不?会过问他?们是否有媒妁之言,都绝不?会多看父亲一眼。 她一生求的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渴求夫君高?官厚禄,只?希望他?唯独爱她一人。 所以她才会爱上彼时寒门出生初入朝堂的温相,可她的所求仅此而已,还是被人辜负了。 见温雪杳面色恍惚,一旁的温初云见缝插针道:“姐姐,所以就算如此,你都不?愿意我将哥哥的牌位从庄子上接出来么?” 温初云最懂如何拿捏人,她甚至不?提她的小娘,只?提亡故的兄长。 温雪杳就算能清楚洞察对?方的心思,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可她太清楚,若今天让了这一步,便?还有之后的很多步,便?是冥冥中?承认是她的母亲错了,因为?是她母亲在世时与温相说?只?将那?二人的牌位供奉在庄子上的。 但明明不?是,她的母亲也是受伤害的人。 可她又的确无法,迁怒温初云的兄长。 他?总归并?没有错,若人投胎能得?以选择,谁又愿意生在这样的家里,温远山未必愿意。 是以,温雪杳愣愣坐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到此时,她才略微懂了兄长先?前的沉默。 正在她目光涣散,没有焦点的盯着前方之时,身旁突然响起一道温润有力?的话音:“四姑娘这话便?有些咄咄逼人了,莫不?是看阿杳良善好欺才这么问?” 温初云一愣,未想到一旁静默许久的宁珩会突然说?话。他?称她四姑娘,便?也是同?温雪杳一般未将她视作妹妹,不?然理?应是唤她一句姨妹的。 她压下心中?的情绪,柔声问道:“姐夫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宁珩淡笑一声,“如今这温府又不?是我夫人做主,是否要将令兄牌位接回庙里一事,你不?是应该问岳父大人么?” “莫不?是你觉得?,我夫人竟有如此本事,能越过她兄长、这温家嫡子,与其父亲大人二人去?,做得?了你的主么?” 温初云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晌接不?上话。 宁珩淡漠的眼神收回,冷声道:“既你觉得?不?能,又何必故意相逼,让我夫人违背其亡母遗志,做那?不?孝女?” 温初云哑然慌神。 而一旁的温相却好似被宁珩的话语刺住,“亡母遗志”四个字就好若当头棒喝,狠狠砸向?他?。 可不?正是因为?路氏过世前,让他?不?许将那?母子二人的牌位接回,更不?准与她放在一处,他?才命人将他?们的牌位送去?庄子上的么? 若非如此,其实他?本心觉得?亏欠二人,是不?会狠心将他?们牌位放在庄子上的。 温初云在宁珩这里吃了瘪,也因为?他?的话句句在理?让人无法反驳,她自然不?敢再招惹温雪杳。 她眼中?盛了泪,转而看向?温相:“父亲,那?我兄长的牌位......” 其实她心中?已经笃定,经方才一闹,温相肯定心中?愧疚难掩,不?可能拒绝她的话。 谁料,下一刻却道:“既然你惦念他?们,便?同?长青与阿杳一样,请了法师为?其作法超度一番罢,旁的事就莫要再提了。” 温初云面色一僵,如何都未曾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方才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然而看着温相黑沉的脸,再未敢多言。 这一顿饭吃的几人心思各异,却都是一样的食难下咽。 饭后,两人回到温雪杳院子。 宁珩见人一直耷拉着一张小脸,满脸丧气,忍不?住心疼。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47节 在两人进房后,宁珩靠住门板,没让身后的小暑跟进来,他?捧起温雪杳的脸,温声道:“阿杳,这已经是过去?的事,我知你为?难,一边是亡母,一边是你觉得?无辜、过世的二哥,但你既然觉得?他?无辜,你又何错之有,你不?该因这样的事情为?难自己,懂么?” 道理?她都懂,可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幼时留下的伤疤不?会愈合,所以只?要存在一天,她瞧着那?伤痛处,便?无法不?想。 但她此时听着宁珩温柔的话音,委屈的心像是被人轻柔拥紧。方才温相道出真相时她没有哭,温初云让她难堪时她也没有哭,此时却忽而忍不?住,觉得?鼻酸起来。 她反手拥住宁珩的腰,青年的腰劲瘦,可胸膛却宽阔非常。 小小的脑袋印在上面,委屈的心陡然有了依靠。 “你是如何得?知,将他?们母子牌位供奉在庄子上乃是我母亲的遗愿?”这话方才她便?想问了。 “不?难猜,再薄情寡性的人,人死为?大也总会心软的,且看你父亲模样,他?自始至终都知晓此事乃是他?之过错。再者,他?便?真是那?黑白不?分之人,或许会埋怨魏氏,却也绝不?会迁怒于那?个孩子。” 四周静默须臾。 “都已经过去?了。”宁珩缓缓拭掉温雪杳脸上的泪,“别哭了,你夫君瞧着心疼。” 温雪杳将她的脑袋埋得?更深,“没在哭了。” “是么?”宁珩勾住人的下颌,让怀里的人仰首,两人对?视。 温和的目光在那?张还留有泪痕的小脸上一扫,勾着她下颌的手指蹭了蹭她脸上的泪痕,“果然不?哭了,没有骗我。” 温雪杳被人盯着,脸逐渐变红,拨开对?方的手,就转身往屋里走。 身后飘着她的话音:“我当然没骗你。” 宁珩胸腔一震,紧跟着走进里间。 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今年上元节后,官家在宫中?设了宴。 宁珩问人:“这次宫宴,你可想去??” 温雪杳摇了摇头,她其实一向?不?喜欢那?些人多的热闹场合,“去?年似乎没有听说?官家在上元节后会设宴。” 宁珩颔首,“今年的确是头一遭。” “那?倒是稀罕。”不?过再稀罕,温雪杳也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子。 紧接着,她随意道:“你要去?么?” 宁珩解释:“那?日有事需我入宫,的确不?好推拒。” 温雪杳点了点头,没多问。 宁珩见她兴致阑珊,便?也没再提此事,转而道:“等宫宴过后,我休沐时带你出城玩。” 出城玩? 这倒是让温雪杳有了些兴致,或许是前几次宁珩的提议都未曾让她失望,是以这次她嘴上未说?,反应却比人更诚实,已经隐隐期待起来。 两人又在屋中?歇息了会,等下午天快黑时,便?准备动身回宁府。 大门外,一行人笑脸相送,但脸上的笑意五一不?透露出僵硬。 就在温雪杳跟在温雪杳身后,突然踏上马车时,身后突然传来温初云的声音。 “姐姐,等等。” 温雪杳顿了顿,站在马车边回首看她。 宁珩拍了下温雪杳的肩膀,手指向?马车,“我进去?等你。” 温雪杳点了点头。 温初云几步走过来,脸上挂着笑意,让人看不?出她此刻的真实情绪。 “姐姐,过几日宫宴,你可要去??” 又是宫宴?温雪杳微微皱眉,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只?淡声回:“不?去?。” 温初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可姐夫是要去?的呀,他?不?愿你去??” 温雪杳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她此时说?的话令她觉得?不?快,便?想草草结束。 “若无事,我便?走了。” “等等,姐姐莫要着急,妹妹有一事相求。”温初云压低声音,“希望姐姐那?日能去?,并?帮妹妹我一个小忙。” 温雪杳眉头皱得?更紧,“温初云,你莫不?是昏了头,才会对?我说?出这番话?” “姐姐不?必着急拒绝我,不?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待听完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帮我。” 温雪杳抿着唇没说?话,就见温初云朝她更近一步,几乎附身在她耳边。 “姐姐,你可知我那?可怜的哥哥,对?了,也是你的二哥,他?是如何烧死的?” 温雪杳的心猛地一跳。 在耳边响起的话音犹如恶鬼低语,“她是被母亲,没错,就是你那?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的母亲,命人活活烧死的。” “不?可能。”温雪杳当即出声,一把?将人推开。 她本想在对?方脸上看出一丝一毫说?谎的心虚,可却没有。 温初云忽地板下脸,阴狠道:“不?可能?那?姐姐可敢与我将此事告知父亲,让他?寻了当初母亲身边的陪嫁丫环回来,将人仔细盘问一番?” 见温雪杳双目发直,温初云嫣然一笑,再度俯身凑近,声音压得?更低,“姐姐,你还是去?罢,不?仅仅是帮我,也是帮你。宫宴那?日,姐夫的心上人可是要去?的,你还不?将人盯紧些?” 温雪杳不?知是如何上车的,只?觉得?自己仿若行尸走肉,浑浑噩噩,一转眼人已经在宁府。 宁珩见温雪杳脸色惨白,路上几次同?她说?话,对?方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心中?狐疑,回想起她上马车前,与温初云的对?话。 他?坐在车里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先?头温初云所说?的宫宴,似乎还听到了七皇子。 阿杳的失魂落魄,会与他?有关么? 宁珩明知自己不?该做那?捕风捉影的蠢事,半晌他?自厌的叹了口气,正准备上前询问,就听温雪杳先?行出声道。 “我想了想,过几日的宫宴,我还是去?吧。” 宁珩忍不?住想,他?问时,她分明还是不?愿意去?的模样。 第38章 一更 温雪杳说完要去宴会的打算后, 屋里?就陷入一片死寂。 宁珩沉默起身到耳室去盥洗更衣,再回来时发尾的水珠都未擦干。 温雪杳定了定心神?,眼?下胡乱猜测无疑是庸人自扰, 她整理?好思绪走到宁珩身边,帮他绞干头发。 此刻她注意力回笼落在宁珩身上,才发现?他与平日里?有些不同。 从方才开始, 他就格外沉默,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 温雪杳在偷偷打量他,同时宁珩也在用余光扫着她的一举一动。 半晌,青年回身攥住她的手, 打破二人间的沉寂, “好了阿杳,这头发再被你弄下去, 便要断了。” 温雪杳一怔, 松开对方的长发,再看一眼?青年温润的英俊面容, 暗道自?己或许是多心了。 也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 让人格外敏感了几分。 宁珩轻拍温雪杳的腰肢,“去罢,你先上床。” 温雪杳踢掉鞋,钻进铺好的被子里?,等宁珩将屋内蜡烛一一熄灭在床上躺下,她才缓缓的闭上眼?。 温雪杳今日一身疲惫, 刚沾枕头未多久,便沉沉睡去。 她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 第二日朦朦胧胧醒来就发现?已过辰时。 一旁早没了人影 ,今日宁珩休沐结束, 温雪杳估摸着他人已经去了皇城司。 温雪杳原本?想歇歇,但又一想到几日后的宫宴,于是在用完早膳后去了宁宝珠的小院。 没成想刚走到花园,就恰好撞上正欲给她送东西的宁宝珠。 宁宝珠今日醒得早,是以一大清早便命人整理?了自?己的小库房,从中?择出了前些日子从宁珩那里?拿来的的澄心堂纸。 这纸是当初官家赏赐的,用来作画极为合适,她当时瞧着宁珩用的顺手,便也眼?馋,于是就问人讨要了一些来。 可她兴致昂扬用大名鼎鼎的澄心堂纸作了两幅画后,才发现?再好的纸也挽救不了她那上不得台面的三脚猫画技,完全就是糟蹋东西。 就想着还不若将它还给兄长,物尽其用。 温雪杳听宁宝珠说?完这一摞纸的来龙去脉,忍俊不禁命小暑将它收起来,“你先不用往小库房入,等晚些时候我直接送去书房。” 说?起作画,温雪杳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昨日温初云说?——宁珩从前有心仪的女子,且那女子还要参加几日后的宫宴。 温雪杳其实猜到了昨日温初云为何会那般说?,也清楚对方口?中?的“宁世子的白月光”是谁。 在与她有婚约之前,宁珩的名讳几乎从未与旁的女子被人一道提起过,除了一个人——如乐公主。 如乐公主是当今官家的第三个女儿,也是他众多女儿中?最得圣心的一位。 正因如此,当初官家下旨将如乐送去和亲才让一众人惊掉了下巴。 当时坊间有不少传闻,都说?如乐公主得宠是假,若不是温雪杳重生一世知晓那婚事?其实是如乐公主所求,怕也是要人云亦云相信了传言。 至于为何有人说?如乐公主乃是宁珩的白月光、心尖人,便是因为宁珩曾当众为她做过一副画。 但这样的事?在温雪杳看来实在是捕风捉影,怎会仅仅为她作画便是喜欢,难道他就从未给旁人画过了? 见她出神?,宁宝珠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嫂子,想什么呢,我叫你几声都没听见。” “在想昨日回府庶妹同我说?的玩笑话?。”温雪杳失笑摇头,她将昨日温初云所说?的话?当做乐子讲给宁宝珠。 这事?她本?是不在意的,谁料宁宝珠听完忽地脸色一变,连目光都不敢看她。 温雪杳这才察觉不对,若温初云说?她只会当个笑话?,可宁宝珠却不一定了。 她是宁珩的妹妹,许多事?未必会瞒她。 温雪杳正了神?色,话?音很轻,尽量让自?己维持轻松的语气,在不得到确切答案前不去胡乱猜想:“宝珠,你这反应倒是让我有些被吓到,莫不是真有此事??” “嫂子......”宁宝珠面露纠结之色,抬眸瞧了温雪杳一眼?,咬了咬牙,低声道:“算了,我也不愿瞒你,兄长的确有一位心仪的女子,我只偶然一次去书房见他为其作过画,但当时只顾得震惊了,也就没有留意到那画中?女子是何模样。”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48节 温雪杳茫然眨了下眼?,过了许久,才问道:“是你兄长亲口?所说?么,他喜欢那画中?女子?” 宁宝珠不敢看温雪杳的目光,事?情坏便坏在此处,连她想敷衍过去都不成,因为当日兄长的确字句真切的对她亲口?承认了。 直到此刻,兄长瞧着那画时温柔的眉眼?,她都历历在目。 宁宝珠喉咙一痒,闷闷嗯了声。 她见温雪杳听后缓缓垂下眼?睫,忙打起圆场,“嫂子,你也莫要难过,在你进门前夕,兄长曾命我盯着丫环打算过他的书房,我记得真切,那日根本?未在兄长书房见到过什么画像,有也只是一些山水画,可见他应当是早已放下了。” 温雪杳轻轻应了声 ,音色温软,晃动的眼?睫让人辨不出她此刻的情绪,“难道你兄长当真从没有为旁人作过画么?” 她只隐约记得,宁宝珠曾说?过宁珩从未给她画过。 半晌,她见宁宝珠默默点了点头,“我知道的便是兄长只为那女子画过。”所以那日从山庄回来的路上,她误以为温雪杳袖子里?塞的是宁珩为她画的像才会那般激动。 见温雪杳半天不说?话?,宁宝珠试探道:“嫂子,你生气了?” “没有。”温雪杳摇头,她这话?并不是作假。 谁都有过去,她不可能?将自?己都未曾做到的事?拿来去要去别人,严以待人宽以律己那便多少会引人发笑了。 她只是正常的对此稍感好奇,在想那人究竟是谁罢了,现?在看来的确是如乐公主的可能?性大一些。 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温雪杳从始至终都相信宁珩是个真君子,总不至于娶了她,与她同床共枕时夜里?想的、念的还是旁人。 所以,若她真因此生气,倒是对宁珩品性的辱没了。 见温雪杳神?色轻松不似作假,一旁的宁宝珠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温雪杳余光瞧见宁宝珠紧张的模样,忍不住扯动唇角,“对了,几日后宫中?设宴,你可要去?” “若是兄长与嫂嫂都去,那我在府上一个待着也无聊,还不如与你们同去就去,但若是你们都不去,我自?然也不想去。”宁宝珠道。 温雪杳笑了下,“我同你兄长都是要去的。” “那我也去。” 今日宁珩回来的早,她从宁宝珠院子回去时,对方人已经在屋里?坐着了。 温雪杳微微讶异。 今日外头下了雪,少女身穿一件石榴红袄子,下面是粉白的百褶裙,脚踩一双鹿皮长靴。 她在檐下跺了跺脚,将身上的雪抖落的七七八八,才钻进屋里?。 宁珩抬眸看过来,温雪杳正将斗篷脱下递给小暑,他微皱眉:“雪下大了,怎也不知叫人给你撑上伞?” 说?完,清冷的眸子带着威压扫过小暑的面颊,后者?身子颤了下。 小暑挂斗篷的手一抖,颤颤停下动作,就那般抱着斗篷呆呆立在一旁。 还是温雪杳错身挡住宁珩的视线,轻轻拍了拍身后小暑的手臂,小丫头才如释重负跑了出去。 今日总不会再是她的错觉,温雪杳细细看了宁珩两眼?,发现?他的确是心情不太好。 若不是他方才冷冷瞥向小暑的那一眼?,她恐怕都难以察觉。 因为这人在她面前,委实是太温柔了,连句重话?都不愿对她说?。 “阿珩哥哥,你今日心情不好?”温雪杳这话?已经留了几分余地,其实再往前推,或许他从昨日回来心情就不见好。 宁珩见温雪杳发现?,也没打算瞒她。他心中?的气是因为她,却又舍不得对她出,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干脆将视线落在床上,不去看她。 “的确有些烦心事?。”宁珩道。 “所以昨夜又未曾睡好?” 宁珩点了点头。 他一有心事?便不得安睡,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可这样的习惯却不怎么好,最后伤的还是自?己的身子骨。 累心又累身。 温雪杳小声问:“何事??阿珩哥哥可与我说?么?” 闻言,宁珩直直看过去。 两人视线相对,几息后,宁珩问:“阿杳,几日后的宫宴,你可不可以不去?” 温雪杳不解道:“你便是因此烦心?” 宁珩嗯了声,鼻音有些闷,主动同她道:“我怕七皇子纠缠你。” “所以,阿杳,那日你可以不去么?” 温雪杳未曾想令他烦心的竟是此事?,不过也不能?怪宁珩,任谁在婚前、及新婚当夜几次纠缠于自?己的夫人,且做出的事?一件比一件荒唐,恐都难以放心。 但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可偏偏是这件事?,温雪杳那日的确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因为她要见一个人,确定一件对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事?情。 可这件事?,她又无法同宁珩讲。倒不是她故意隐瞒,而是她在此之前就试过很多次,只要是涉及到重生的事?情,她便根本?无法同旁人道出,除了元烨。 温雪杳放缓语气,“阿珩哥哥,那日我的确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宁珩黑眸暗涌,重复道:“可不可以不要去?” 温雪杳没说?话?,宁珩从她的沉默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半晌后,他淡声道:“阿杳,我只问你一句,你执意要去,是与元烨有关么,是不是因为要见他?” 温雪杳无法否认,因为她那日要见的人的确就是元烨,或许只有元烨能?告知她答案。 就在她犹豫的这短短一瞬,面前的青年已经站起身来。 温雪杳第一次在宁珩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以至于在她愣神?的瞬间,对方已经越过她。 她的心重重一跳,原以为宁珩恼了她要夺门而出,却见人只是起身走向一旁的屏风,绕到背后从柜子里?面端出一个盒子递给温雪杳。 温雪杳犹在发愣,就听头顶落下男子清越动人的声音,“那日宫宴隆重,是官家为贺如乐公主回京特?意布下的宴会,所以你若要去的话?打扮不要像寻常那般素雅,最好喜庆些。” 说?着,他将盒子里?的锦服取出,是一条月白色长裙,上配梅粉色短袄,衣领一圈兔绒,不会太隆重却也瞧着足够灵动讨喜。 “这是给你的,宝珠那边我也命人送去一套。”宁珩温声提醒她:“要不要试试合不合身?” 外面小暑正叩门问她需不需传晚膳,温雪杳看了眼?手中?的新衣,又看了眼?宁珩,“还是先吃饭吧,晚些我再试。” 宁珩:“也好。” 于是温雪杳便回了话?,让小厨房的人将饭菜端上来。 两人用过膳,又去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才回屋试上新衣。 这衣服不像是成衣铺子买的,肥瘦大小处处贴合温雪杳的曲线。 她在宁珩面前转了一圈给他看,“正合适。” 宁珩笑道:“早命人做了,刚好宫宴穿得上,下午时我让宁十一将成衣取了回来。” 温雪杳稍顿,“方才我还以为你是不想我去的。” “的确不想。”宁珩苦笑,见少女面露诧异可爱得紧,心下一动便拽着人的小手轻轻一拉,将人拉进怀中?抱坐在腿上。 这个姿势有些亲密,温雪杳还是第一次坐在宁珩的腿上,霎时便紧张起来不敢乱动,连方才为何惊讶都忘了。 “不过你既然说?了有不得不去的理?由,我又怎能?阻拦你?” 青年声音温和,这般温柔又大度的模样让温雪杳的心又是一震。 她心知青年的忧虑所在,于是同他保证道:“阿珩哥哥你放心,自?我决定与你成婚那日,对旁人就绝无男女私情,我之所以有话?相同元......同七皇子说?,也是想与他确认一件对我、对温家而言极重要的事?。” 宁珩眉眼?温和,“这件事?阿杳可能?与我说??” 温雪杳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成,待我确认了,我再想该如何告知你、告知与我父兄他们。” 因为就算此事?当真如她所想,可一切都是基于她有前世的记忆,所以她若想告知旁人,也得想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才行。 宁珩听后微微颔首。 两人静默的又抱了一会儿,宁珩视线渐浓,忽地拦腰抱起怀中?少女走向床榻。 挥手扯下床帐,黑暗中?,他猛地闭了闭眼?,胸腔中?似有什么挣扎而出。 闭眼?的瞬间,他满脑子都是——温雪杳执意要去,果?然是与元烨有关。 那些似是而非的原因他根本?不愿听,他脑海中?的清明早已被妒火烧了干净,唯一能?劝诫他让他保持理?智的便是他害怕温雪杳发现?他癫狂的模样后会更?与他离心。 他好不容易让她接纳他,准确说?是接纳那个风光霁月的宁珩。 如今又怎能?因一点点妒火就将人吓跑? 可当帘子遮下,四周陷入昏暗后,他满是欲.色与妒色的表情终于再不用遮掩。 少女的身上早已被剥得一丝,不,挂,贴得近了,他便能?看清她朦胧沁着泪的眼?眸。 他用手托住她的下颌,却在双唇即将相贴前停住。 拖着她下颌的的手改为捏,稍一用力就能?看到少女因呼声而微启的樱唇。 宁珩温声诱哄道:“阿杳,吻我。” 温雪杳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古怪,羞着脸仰头,将唇送上去。 须臾,她猛地睁大眼?,眼?中?有不可置信,也有恍然大悟。 完整的他第一次被她接接纳,温雪杳呼吸一颤,溢出唇的呼声被人堵住。 下一秒天旋地转,身形高大的青年又从后倾身将她笼罩在他强,悍身影落下的黑暗中?。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青年黑眸幽深,宽厚的大掌死死握着少女纤细的腰肢,他看着那半张如雪的侧脸,天知道,这一刻他多想撕碎床帐,让外面的烛火照进来。 让她清清楚楚看到,自?己此时的爱意与嫉妒。 可他偏偏不能?。 他早已作茧自?缚,亲手为自?己的脖颈套上一圈枷锁,贸然摘下的后果?,他根本?不敢承受。 第39章 二更 等床帐再一次拉开, 温雪杳的腿已经颤抖得仿若不是她的一般,丝毫不受人控制。 原来先?前那?些从未带给过她丝毫不适的床,笫之事, 竟是因为那?从不是完完整整的他。 他一直有所收敛,直到今夜才让她窥见全貌。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49节 她有种被骗了的滋味,可这样令人羞臊的事她一个女儿家又怎好直言, 于是只能直直瞪着他,以宣泄自己方才被他堵在口中的不满。 偏青年一脸真?诚愧意,让人难以发作,“是不是有些不适?对不起阿杳, 我下次轻些。” 温雪杳双颊一烫, 那?仅仅是轻一些的问题么? 宁珩俯身将人抱在怀中哄了哄,又亲了亲她的额头。 温雪杳难得在?他面前有脾气, 恨恨瞪他一眼, 别开眼,摆出?一副绝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哄得好的姿态。 宁珩无奈, 又清楚方才的确狠了心, 便未加收敛。 不仅如此,在?食,髓知味后还有些停不下的放,纵。 可木已成舟,他如今倒是庆幸方才妒火冲头后爆发出?的冲动,否则这样的事, 其实本就憋不长久。 温雪杳的身子忽地一抖,也?顾不上同人置气, 忙道:“阿珩哥哥,我的小腿......” 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话也?断断续续说不上来。 宁珩眉头一紧,抱着她的手更加不敢乱动,视线落在?她蹬直的腿上,“怎么了?” “小腿...小腿......”温雪杳“嘶”了一声,咬紧牙关才将话说完整,“小腿抽筋了。” 这下,宁珩眉头皱得更狠。 他俯身?将温雪杳的小腿绷直,修长的手指贴上她的小腿,一路往下揉捏,最后落在指尖轻轻转了转五指。 温雪杳急出?泪来,又因宁珩落在她脚上的手指而痒得浑身?发颤。 一时间她又哭又笑,直觉头皮阵阵发麻,她想将脚心从对方手中挣脱,但又急的说不出?话。 忽地一蹬腿,干脆将人一脚踹下床去。 腿脚挣脱出?来,她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总归仍是钻心?的疼,却不再挠心?的痒了。 床下,衣衫半敞的青年愣愣抬头。 等温雪杳缓过劲儿来,看向床下时,她也?愣住了。 宁珩的模样太过滑稽,是温雪杳平素根本无法想象的,她强忍笑意,最终没忍住,大笑出?声。 她一边笑着,一边俯身趴在床边递出去自己的手,“阿珩哥哥我方才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你捏的我太痒了,又痛又痒,委实说不清话,这才一不小心?......”将你踹下床去。 最后的话音被她憋不住的笑音掩盖过去。 宁珩愣然,须臾轻笑出?声:“看你现在笑得如此畅快,可是不生我方才的气了?” 话落,他虚虚拽住人的指尖站起身。 温雪杳显然是方才笑得太过开怀,就把这一茬忘了。 现在?回?想起来,倒是不好继续板着脸,便顺阶而下。 她倒在?床上,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窗上的缝隙中?,迎着月辉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 她心?中?微动,忽而启唇,近乎自语的低低道:“可以不气,但你要给我摘一枝梅花。” 这样的要求在雪天的确有几恃宠生娇的意味,话音刚落,温雪杳自己也?有些回?味过来。 宁珩可以给得了她体面,给得了她尊贵。 但她不确定,他是否能给得了她宠爱。 就在?她犹豫是不是要把方才的话借口玩笑收回?时,坐在?床边的青年突然起身?。 温雪杳心?中?一痒,顺着青年挺拔的身影望过去。 他从屏风后的衣架上拿起外衣套上,又取了大氅披在?身?上。围帽一戴,将青年上半张连的神色掩在?黑暗中?,只能让人看到他下颌线冷硬流畅的弧度,以及大氅衣带捆绑处上方上下滚动的青色喉结。 “真要去折梅花么?”温雪杳这话便有几分明?知?故问?,可方才更过分的要求都提了,她此时心?中?反倒不觉得羞。 “你不是想要?” 她想要,他便要给她么?温雪杳抬起反酸的手臂,朝外一指,“可是现在?夜黑了,还在?下着雪。” 宁珩推门的动作顿住,似笑非笑回?头,似乎看破少女的心?思。 温声笑道:“你只说你想不想要,至于夜色风雪什么的,那?是我该考虑的事。” 温雪杳手指蜷缩起来,她想让自己不要那?么任性,却又忍不住对着眼前人的纵容,偏想放肆一次。 “想。” 站在?门边的青年长身?玉立,嘴角轻翘,如玉的手分外有力的推开房门。 床上,温雪杳摸了摸自己狂跳的心?,仿佛还有什么,被人一并推开了。 温雪杳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拉过身旁的被子将自己包裹。 黑暗中?,少女的脸红得似蜜桃一般,仿若能掐出?水来。 被子将她包裹住的瞬间,就像是方才肩膀宽阔伟岸的青年将用身躯将她笼罩住似的。 余韵遍流全身?,她难以自控地一颤。 半晌,守夜的小暑轻扣房门,冲着里面疑惑唤了一声,“夫人?” 温雪杳掀开被子,大口呼吸几口,才清了清嗓子应小暑的话让人进来。 “夫人,方才世子急匆匆出去了......”小暑的脸上露有担忧之色。 温雪杳:“无事,他去为我折梅花了。” 若有人宠着,这恃宠生娇的话落入旁人耳中反倒不显得骄纵。 少女脸上浓丽的红晕未褪,说这话时俨然一副被夫君捧在蜜罐子里的小媳妇模样。 小暑一时看直了眼,心?中?讶异的同时却也为自家夫人感到欢喜,她知?道这是好事,代表了世子对夫人是极宠爱的。 小暑嘴角挂着笑,没再多问?,默不作声挑着将屋里的红烛剪了剪,便静静的退退出?门外。 温雪杳躺在?床上,明?明?已经过了平日入睡的时辰,可她此时却一点都不困。 不仅如此,意识反倒格外的清明。 等听到门外小暑行礼的动静,床上的人眉眼一弯,便翻身?起来,趿拉着鞋就欲往外走。 然而竟忘了她此时腿软脚软,前脚刚迈出?一步,膝盖一软就向前方栽去。 正在?门边脱大氅的青年也顾不得更多,将褪下的大氅随手朝身?后小暑一丢,就疾步向前奔去。 带着风雪与冷冽梅香的气息冲到眼前,温雪杳心?神一晃,在?瑟瑟寒意下忽而一抖。 瘦小的肩头轻颤着,冰冷的大掌从少女纤细的腰肢上移开,“站稳。” 温雪杳嗯了声,羞得垂下脑袋。 门边小暑红着脸,将方才宁珩与大氅一起丢给她的梅花枝拿进来。 她视线在?两人身?上一转,抿着笑将梅花塞进温雪杳怀中。 小暑小步跑出去,为两人带上门。 屋内,风雪送进屋的寒意逐渐被驱散。 少女手捧梅花,娇俏动人的面容印在?摇曳的烛火下,手中的白梅也被渡上了一层金灿灿的暖色。 温雪杳捧着白梅花,心?里别样的欢喜。 她忽而想到什么,温声问?道:“阿珩哥哥,你可不可以将我与这支白梅一起画下来?” 温雪杳心?跳的极快,抱着白梅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蓦地,宁珩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跳动着火焰的黑眸猛地一沉,变成一望无际的幽深。 他抿了抿唇,垂在?两侧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紧握成拳。 似有浪潮暗涌,激荡着他跳跃的心。 刹那?间,宁珩的神色几经变化,他根本没有想过温雪杳会在?此时,偏偏问?出?这句话。 可不可以画下此刻的她。 他的心?中?一乱。 她为何?此时忽而提到作画,莫不是这就是冥冥中的指引? 几乎是同时,宁珩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他将自己藏于暗室中日日夜夜。 幽暗的四角,漆黑的墙壁,逼仄的一隅。 他的喘息渐粗.重,眼前不断闪过他曾躲在黑暗中觊觎她时,一笔笔落下的画。 被他描摹的眉眼,曼妙灵动的身?姿,一颦一笑,难以令人招架。 他不知?多少次在?那?不被外人所知的暗室发出过轻.喘。 然而此刻对上少女单纯圣洁的笑容,他越发觉得自己埋藏在那间暗室中?阴暗角落里见不得光的心?思可耻。 再回?想起他衣衫半解盯着画中?人自.渎的模样,他只觉前所未有的羞耻与狼狈忽地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最可耻的是,方才他竟又一次对着她起了,反应。 这样的反应在?此情此景中?,分明?就是对眼前宁静美好的少女的亵,渎与玷,污。 宁珩思绪回?潮,心?中?懊恼,漆黑而幽深的眸中晃过一股自厌的情绪,如玉的面色也?在?顷刻间变得无比苍白。 他微微弓身?,试图藏起自己下,身?的不堪与丑陋,哑声问:“现在么?” “可以么?” 宁珩眸子轻颤,“阿杳,我现在身体有些不适,可不可以改日。” 没有拒绝,也没有登时答应。 温雪杳注意到他的表情,冷白的皮肤上血色尽褪,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 她心?中?一紧,再没有别的旖旎心思,更顾不上想旁的。 又注意到他此时弯腰曲背的姿势,以为他又是旧疾复发。 “前些日子我同府上的府医学了一些缓解疼痛的法子,阿珩哥哥,你要不要试试?”温雪杳将人扶到床边躺下。 宁珩苦笑,从旁边扯了被子盖在自己腰下。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50节 先?前不过是他佯装不适想要惹她心?疼,未曾想她竟记到现在?,还专门为她向府医讨教?。 宁珩心?中?震颤的同时,愈发觉得自己心思卑劣。 这一刻,他明?明?能将一切全盘托出?,连少女突然的问话都好似指引。 可当她在那双琉璃眸子里看清满满的关心?与担忧的同时,那?声“好”几乎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便知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40章 一更 正值二月, 屋外天寒地冻。 屋里就算烧了暖炉,可也无法完全将冷气驱散。 前些日子宁珩应下温雪杳为她作画,这日听说他在?书房, 温雪杳便找了过去?。 本想着亲眼看看宁珩作画的模样,等到去?了又改了想法,突然想让宁珩教她。 对?于琴棋书画这些大家闺秀熟通的才艺, 温雪杳不算样样精通,但也略通皮毛。 是以宁珩稍加指点,她很?快便开了窍。 陶瓷瓶子里插着的正是前几日宁珩夜顶风雪为?她从园子里折回的白梅花,细碎的金光洒在?上面, 别样的灵动好看。 然而温雪杳的兴致来得快, 去?得也快,她勉强坚持住将那支白梅画完, 就无论如何都不愿再提笔了。 她扫了眼桌案, 桌上只有宁珩在?她来之后取出的几张普通宣纸。 “宁侍卫方才同我说你?来了书房,但不是要处理公务, 我还?以为?你?是要履行那日的承诺了。”温雪杳眨了眨眼。 宁珩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 他抬了抬手,“方才取纸被划伤了手,正打?算改日再画,你?便来了。” 温雪杳抬眼看过去?,青年的食指果然有一道淡粉色的划痕,已经没有在?流血但是周围的皮肤是与其它指尖不同的深粉色, 格外明显。 她皱了皱眉,“处理过伤口了么?” 宁珩点头, “没什么事了,一道小伤, 待会儿就不碍事了。” “伤口虽然不大,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这几日最好别碰水。”温雪杳严肃道。 宁珩听着她关切的话音,心?尖发痒,故意道:“我还?以为?阿杳今日特?意来书房寻我,是要督促我怕好好履行承诺,为?你?作画。” 闻言,温雪杳双颊一烫,小声道:“虽然我原本的确是想来看看传闻中一画难求的宁世?子究竟能将我画成什么模样,但我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见你?手受伤还?要逼你?作画!” “我自然知晓阿杳定是会心?疼我的。”宁珩被她严肃认真的模样逗笑?,少女两?腮鼓鼓,好似两?团糯米圆子挂在?脸上,他忍不住用手捏了捏,“逗你?玩的,怎么还?当真了?” 温雪杳正欲拨开宁珩的手,忽而听到外间?传来一阵“咕咕”的声响。 她茫然眨了下?眼,视线与宁珩对?上,后者?松开捏着她柔软脸颊的手,指腹按上眉头。 无奈道:“是那只兔子。” 温雪杳恍然,就是原先宁珩总带在?马车上的兔子,有一次她瞧着喜欢便问人要了过去?,不过宁珩并没有当日给她,而是说那只兔子娇气,只吃一种?饲料,隔日宁珩才派府上的人给她连兔子带饲料一并送到温府。 这只兔子温雪杳养了一段时间?,后来两?人成婚,她便又带了过来。 先前是养在?小厨房的,温雪杳还?去?看过几次,怎么今日却到了宁珩书房里? 两?人走到外间?,雪白的小兔子惊觉笼子外的动静,突然猛蹬两?下?后腿,同时身体里再次发出“咕咕”的声响。 这让正准备打?开笼子的温雪杳吓了一跳。 “它今日瞧着怎么好像......”温雪杳不知该如何形容小兔子今日的模样,说是暴躁可没一会儿它又恹恹地蜷在?笼子角落里,连往日最爱吃的饲料都不看一眼。 可说是安静乖巧,却又是不是猛蹬后腿,突然吓人一跳。 “总之有些怪怪的。”温雪杳嘀咕道。 “这几日你?还?是莫要与它玩耍了,它最近有些食欲不振,且暴躁的很?,我怕它一不小心?伤到你?,便让人从院子带到了这里。”宁珩无奈解释。 “它为?何突然会这样?”温雪杳面露担忧。 话落,宁珩盯她数秒,淡淡移开眼,才道:“兔子发.情了。” “发情?”温雪杳说完,也迅速抿紧了唇。 她以前没有养过兔子,自然不清楚兔子在?二月至四月最容易发.情。兔子居然也会这样么? 像人一样? 温雪杳忽而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为?何她瞧着眼前的小兔子,竟然会联想到身旁的宁珩,尤其是它红着眼,一副委屈令人心?软妥协的模样。 她的声音比方才更小,“那怎么办,就让它这样萎.靡不振下?去??” 温雪杳看了眼宁珩,脑中突然有了主意,“要不然......” “不然如何?”宁珩问。 “要不然就给它找一个伴儿吧,或许那样它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暴躁了。” 宁珩先是一愣,继而笑?出声:“阿杳的意思是,再找一只兔子来,让它们生一窝小兔子?” 温雪杳红着脸,没敢看他,“不行么?” “行是行,可宁府养这么多兔子作甚。”宁珩知道温雪杳的习性,她属兔,所以从来不吃兔肉。 谈及此,温雪杳也犯了难,若真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生出的小兔子,即使不被留下?一直养在?府中,可她也舍不得给了旁人让别人当做肉兔做成盘中餐。 宁珩见她皱眉认真思索的模样,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也罢,就姑且按你?的主意来,先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大不了春闱时,我们将它们都带上,进山一并放生。之后再如何,就是它们各自的造化了。” 这个主意不错,温雪杳喜笑?颜开轻轻点头,“好,就如此办!” 说完,温雪杳蹲下?来捧着脸颊看向笼子里的小白兔,小兔子也像是有所感一般,又红又圆的眼珠朝着温雪杳看去?。 “阿珩哥哥,那我们要给它找一只母兔子来呢,还?是公兔子来呢?”温雪杳以前听说公兔比母兔乖巧,所以她觉得以往日来看,笼子里的这只应当是公的才对?。 然而头顶宁珩却道:“它是一只母兔,自然要找一只公兔来。” 宁珩想,当初之所以会命人挑一只兔子放到马车上,本就是打?算寻时机送给温雪杳的。 早有预谋之事,他自然不会挑一只公的来,就算是一只兔子。 上元节过后第?二日就是宫宴。 当今官家极喜欢举办各种?宴会,除每年的节日外,诸如外国使臣来访、外官归京,就连赏花赏月的好日子,官家都会举办宴飨。 温雪杳心?里记挂着事,也没有心?思观赏今夜的舞乐。但却不知怎的,她今日想见之人迟迟未见,一直到宴席结束,她与宁宝珠及其他女眷被请去?游园,都没见到元烨的身影。 路上有宫人冲撞了宁宝珠,将酒水撒在?了她衣裳上些,等两?人走到园子里时显然迟了些。 旁人或许以为?她二人没往园子里来,交头接耳的声音便有些肆无忌惮。 温雪杳认得那坐在?亭子中三个女子中的两?人,一个是前些日子被官家禁足的安宁郡主,另一个则是时常伴她左右的高?嘉月,余下?一个就有些眼生了。 温雪杳与宁宝珠挽着手走近,还?没进入众人视线范围,倒是先听到了自己的名讳。 一旁的宁宝珠闻声扯了下?温雪杳的袖子,示意她等会再过去?,随后打?发走了领路的宫人。 温雪杳这是头一遭偷听旁人说自己闲话,旁边还?是自己的小姑子,且对?面亭子里坐的三个女子正议论的便是她与宁宝珠的兄长?。 粉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羞赧,温雪杳小声道:“宝珠,不然我们回去?罢,听这些也是无用。”对?面那俩熟人凑在?一起,总归说不出温雪杳几句好话。 长?宁郡主应是有些属意宁珩的,是以她根本不用听,都大概能猜到对?方会说什么,无非是一些她配不上宁珩的酸话。 这话不听也罢,反正于她而言不痛不痒。 宁宝珠却不愿意走,她一把攥住温雪杳的手腕,同样压低声音:“嫂子,你?就是脾气太好,她们才敢踩到你?头上去?,我倒要听听她们要说什么,若敢造你?的谣,我宁宝珠定饶不了她们!” 这边温雪杳劝阻无用,只能一同听着。 果然是她所想的那些话—— “没想到宁世?子真娶了她,也不知宁世?子瞧上她什么,说话温温吞吞,旁人笑?她她也不做反应,像一只呆头鹅似的,没半点脾气。”高?嘉月气愤道。 她这话显然就是顺着长?宁郡主的心?思说的,她们都知晓长?宁郡主曾想嫁宁珩为?妻,早在?官家为?宁珩赐婚前就有了想法。 可不知为?何,当时一向宠爱长?宁郡主的官家却没有应,反而为?宁珩和一个没什么名头、整日藏在?闺中难得露面的温家小姐赐了婚。 但长?宁郡主却没有死心?过,这两?年迟迟未嫁,也是想着或许还?能有机会嫁入宁府,就算做个平妻也是好的。 去?年温雪杳与宁珩欲退婚之事闹得满城风雨,甚至传入官家耳朵那次,官家不是没有暗中推波助澜帮长?宁郡主一把。只是谁也没料到原本的牵线搭钱险些演变成捉奸现场,官家大怒、再不愿管长?宁郡主之事。 听到高?嘉月的话,长?宁郡主自然心?情舒坦几分。 但另一人说的话,却不怎么入她耳了。 “要我瞧着......宁世?子怎得没有娶她的理由?可能我这话有些肤浅了,但比温小姐气质灵动的人还?是少见的,况且她眉眼生得温软柔媚,也或许是江南那地方养人,那般好的皮相配上如水般的性子,我就算是女子瞧着也心?喜万分呢。” 说话之人名唤季婉婉,乃是八王爷幺女。 八王爷的封地在?江南那边的一处郡县,是以季婉婉从小自江南长?大,虽出生上京城,眉眼身段却更像水乡女子那般温婉,只是性子却与她的名字以及外貌大相径庭。 此次季婉婉奉召入京,乃是因为?如乐公主不愿继续与邻国皇子的婚事,官家膝下?又没有适婚的女儿,便想起了她。 高?嘉月一噎,但碍于季婉婉的身份也不敢当面驳斥她,只讪讪一笑?道:“婉婉郡主,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人怎么能只看皮相?”温雪杳的皮相就算是高?嘉月对?她惯有偏见都挑不出不好。 于是她只好揪着别的地方说,“女子无德便是再有好看的皮囊也毁了。” 话落,季婉婉忽地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对?面的长?宁郡主,又落在?远处走来的如乐公主身上,笑?里藏刀:“高?姑娘,你?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妥呀?” 高?嘉月身旁,一个曾传出私下?养面首,另一个因性子与夫君不和便毁去?了两?国和亲。在?她们面前论女子德行,与其说是背刺温雪杳,倒不如说是当面打?了这二位的脸。 是以,正欲走近的如乐公主闻言当即顿住了脚步,冷笑?一声便径直拂袖离开。 冷哼声丝毫没有掩饰,几人听得真切,高?嘉月更是惊得瞬间?僵了身子,回首一看,待认清那道离开的背影是谁后,瞬间?连脚都软了。 树丛后面,方才正欲挺身而出给高?嘉月一个教训的宁宝珠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瘫倒在?温雪杳身上。 “嫂子,你?瞧见没,高?家那个马屁精的脸色,简直要笑?死我了。”笑?完,她稍稍直起身子,“不过这个季婉婉、季郡主倒是个有主见的,没教高?嘉月三言两?语带跑了去?。” 温雪杳视线从那道正从凉亭里往出走的熟悉身影上收回,也跟着笑?:“她与我是旧时,自然不会轻信了旁人的三言两?语。” 宁宝珠稍愣,她倒是没有想过季婉婉方才帮温雪杳说话的原因竟然是两?人乃是旧识。但她很?快意识到什么,跟着反应过来,“对?了,八王爷的封地就在?江南那一带,也难怪你?俩会认识。” 温雪杳点了点头,视线追随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方才在?宴会上她并没有发现季婉婉,如今瞧见了自然想上前同人打?个招呼。 于是乎她拽了拽宁宝珠的手,下?颌朝远方微抬,后者?心?领神会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季婉婉似是追着如乐公主离开了。 她不确定方才温雪杳有没有注意到如乐公主,但之前在?宴席上却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51节 温雪杳猜到宁宝珠心?中所想,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方才离开的那位就是如乐公主,方才在?大殿上就见过了,你?不必担心?。” 宁宝珠依旧面有犹豫。 温雪杳道:“就算她是你?兄长?以前喜欢过的女子也无妨,左右她已经嫁过人,你?兄长?也娶了我,我自然相信他的为?人。” 温雪杳面上挂着从容的浅笑?,虽然心?中有几分莫名的沉闷,也只是滞留一瞬便消散了。 两?人从干枯的树丛后面钻出去?,便朝着季婉婉的方向追去?。 亭子里的两?人见之又是一惊,尤其是高?嘉月,“莫不是方才她们也都听到了?” 长?宁郡主瞪她一眼,骂道:“高?嘉月,你?当真是个蠢货,以后莫要再跟着本郡主。” 另一边,温雪杳两?人终于在?即将追出御花园前追上了两?人。 季婉婉不知正在?与如乐公主说什么,眉头紧皱,注意到身后走近的温雪杳二人后,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如乐公主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两?个少女,一个穿着桃粉色短袄,一个穿着紫罗兰色短袄并肩走近。 两?人衣着除了颜色外,样式相差无几,远远瞧去?属二人的身量相差最引人注目。 走近方才看得更清,身量娇小的少女梳着的乃是妇人髻,她旁边身量高?挑的则一看就是未出阁姑娘的打?扮。 如乐公主本就不悦,此刻被人打?断,看向二人的目光更是不善。 曾为?太子妃的气势与威压瞬间?散开,便只见迎面走来的宁宝珠似是脚下?一顿,而她身旁的温雪杳则是安抚地轻拍她的手背。 如乐公主多看了温雪杳一眼,随后收回目光,落在?季婉婉脸上,直言不讳道:“她们二人,来找你?的?” 季婉婉点了点头,与如乐公主道了二人的身份。 如乐公主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看不出情绪,闻言随意道:“我知晓,方才在?宴会上见过,她们二人与宁珩坐在?一处。” 说着,她的视线随意往二人身上一撇,“瞧着打?扮也不难猜,况且宁家小姐我出嫁前见过几次,虽模样稍有变化,但那见了本公主就畏畏缩缩的模样倒是没怎么变。” 话落,她没再看二人,而是转身朝着季婉婉道:“你?与我的事改日再谈,你?且等我消息,待我寻个日子出宫再找你?。” 话落,也没等季婉婉回应,便领着身后的侍女走了。 季婉婉无奈的扯了扯唇,这才看向来人,解释道:“如乐公主性子骄纵了些,不过倒也不坏,她只是对?不熟的人不太爱搭话,我也是费了好些功夫才与她稍稍熟稔了些。” 能让季婉婉说出这话,倒令人有些难以置信了。 毕竟众人皆知,此次入京的王爷之女乃是代替回来的如乐公主再度出使别国与人和亲的,且那和亲对?象正是与如乐公主合离的那位。 第41章 二更 温雪杳虽听宁珩提起过有关和亲之?事, 却未曾想到被官家选中的人会是季婉婉。 月光下少女眉头微皱,登时便?染了几分愁绪。 季婉婉瞧见?温雪杳为她担忧的模样就是一笑,丝毫不见?生疏的戳了下她的眉头, “行了,你还是原来那副模样,自己也诸事缠身?, 还有心思替别人操心。”她这话指的是温雪杳与宁珩的婚事,也是在担心她与?元烨的过往。 话落,她声音稍顿,似是意识到这话不好当众提起, 尤其是这里还站着某人的家妹, 故而将目光看向温雪杳身边的少女。 温雪杳猜到?季婉婉已经?知晓宁宝珠的身?份,但还是正式的与?她又说一遍。 季婉婉爽朗一笑, 与?宁宝珠互相行了个礼。 “别站在此处了, 人来人往的,方才我路过时见?了一座八角亭, 我们几人可以先去那里一坐, 那离着几位娘娘们也近,若她们有什么吩咐,咱们也能即时听到?。”季婉婉提议。 她们众人乃是受宫里的娘娘们之?邀来御花园游玩的,自然不好独自跑得太?远。 一行三人在八角亭坐下,正好能看到?不远处几位娘娘在园子里赏梅花,此时梅花开得正艳, 便?有宫人为各位娘娘们折了几枝,瞧着似打?算要带回各自宫里去。 几人收回视线。 几乎是同时出声。 ——“姐姐近来如何?” ——“妹妹近来如何?” 季婉婉比温雪杳年岁稍长, 两人在江南也算是旧时,早已习惯姐妹互称。 两人相视一愣, 又是齐齐笑出声。 看得一旁的宁宝珠撇了撇嘴:“倒真是旧识。” 笑过后,温雪杳的心情倒不像是最初那般略有些沉重,问起话来轻松不少,“季姐姐,你此次进京当真是要去和亲么?” 季婉婉耸了下肩膀:“我也不想,可此事我说了也不算,这不是我最近正为此事发愁呢。” “听你此言,倒是还有回转的余地?”温雪杳眨眼道。 季婉婉随及瞥向一旁显然也在关注二人谈话的宁宝珠。 温雪杳知晓她的意思,“季姐姐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与?宝珠是不会?乱说的。” 宁宝珠意识到?什么,随及配合的点了点头。 季婉婉神色稍松,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你们多多少少应当也知晓,如乐公主?此次之?所以回京,便?是因为与?姜国的太?子不和。她前脚刚动身?回京,姜国后脚便?派出使臣快马加鞭赶来上京,几乎恰是如乐公主?回京那日,使臣就来了,说要再行和亲之?礼,且那和亲的对象还是姜国太?子......” 说着,季婉婉啧了声,“可想而知以如乐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份该是发了多大的脾气。” “不过这事一开始未传出风声,官家有意劝如乐公主?回心转意,便?将她与?使臣入京的消息都暂时瞒了下来。” “但如乐公主?心意已决,官家没办法,便?只好重新物色和亲人选。”季婉婉一摊手,“这不,就落在了我这个冤大头身?上。” “所以你方才也是想劝如乐公主?回心转意?”温雪杳问。 “不然呢?”季婉婉脸一垮,半点没有上京贵女的模样,便?直直伏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脑袋枕在手臂上,侧脸正对温雪杳,声音不似方才那般有活力,“旁人不知,但雪杳你是知道的呀,我......” 温雪杳点了点头,手虚虚在她唇上一按,没让她说完后半句话。 她警惕的环顾一圈四下,压低声音道:“季姐姐我明白,但此事你切莫再提了。” 温雪杳十分清楚季婉婉之?所以这般不愿嫁去和亲的缘由。 因为季婉婉早已有了心上人,那人乃是路家次子路玉。 正因如此,季婉婉才从八王爷所在的封地几次三番往路家所在的白城里跑,后来更是干脆假扮成她兄长,顶替他的名?讳进了路家的私塾,为的就是能见?到?自己的心上人。 路家年轻一辈中只有三个男子,未有女孩。所以当季婉婉被被当时于?路府小住的温雪杳发现她的身?份后,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姐妹。 季婉婉苦涩扯了扯唇,应道:“好,你说不提便?不提了,反正此事也是我一人苦恼罢了。” 温雪杳有些心疼,握了握季婉婉垂在桌面上的手,她清楚季婉婉喜欢她二表兄路玉,自然也就清楚路玉乃是个冰人,对季婉婉无半点男女私情。 且季婉婉最初接近路玉的法子也不太?对,她是假借了自己兄长的身?份来的,路玉一直以为她是男子,更不可能动心。 更别说最后季婉婉身?份暴露,路玉知晓自己被骗,连从前的兄弟情谊都不复。 思及此,温雪杳淡声道:“季姐姐,你既知如此,还要与?如乐公主?周旋么?” 虽只是方才匆匆一见?,但她不难看出如乐公主?其实并?不好相处。 季婉婉的眸子黯淡,仿若此刻头顶被乌云遮住的繁星,只余隐隐的微光,几不可见?,“阿杳,我就是不甘心,所以想再试一次。就像你曾经?与?......”说着,她突然清醒,余光看一眼旁边还没反应过来的宁宝珠。 半晌后,重复道:“我就是想再试试。” 温雪杳抿了下唇,也不知该不该劝,她猜到?季婉婉方才是想拿她与?元烨作比。 路玉只是不喜欢季婉婉,但元烨却是存了心思利用她,且他的喜欢是扭曲的、令人害怕的。 那种想令你身?陷囹圄、家破人亡,只剩他一人在侧的喜欢,这种感情太?过自私,又如何能叫做喜欢? 与?其说是元烨喜欢她,倒不如说是他想利用温雪杳满足自己卑劣的心思罢了。 但路玉却不一样,所以温雪杳才不知该不该劝。 半晌,温雪杳摇了摇头,“尽人事听天命吧。” 季婉婉苦笑着扯了扯唇,静默半晌,她拍了怕自己的脸颊然后坐直身?子,身?上又恢复方才的光彩与?活力。 她笑着挑眉,目光落在宁宝珠身?上,话却是对温雪杳说:“对了,听说你嫁予宁珩宁世子了,他待你如何?” 温雪杳未想到?她话锋会?转的如此之?快,脸霎时红透,“宁世子人是极温和的。” 瞧着温雪杳的表情,季婉婉倒是打?消了先前的猜测,她还以为温雪杳是受情所困、心灰意冷之?下才决定?应了婚约嫁人。 如今看,这小丫头或许还未有所觉,她其实已经?对宁世子有了几分情意。 至于?多少,就不可知了。 一旁的宁宝珠沉默许久,此时甫一听到?自家兄长名?讳,当即打?开了话匣子,出声维护道:“我兄长待我嫂嫂自然是极好的。” 季婉婉勾唇一笑,挑了挑眉,“是么?那我怎么曾听如乐公主?说,宁世子从前倒是对她颇有好感,为此她合离回京,还倍感困惑呢。” 宁宝珠嘴一瓢,下意识的反应是看向温雪杳,谁知对方根本不与?她对视。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温雪杳微微垂落的睫毛在轻轻颤抖着。 **** 宫宴结束,官家留了宁珩在御书房问话,温雪杳与?宁宝珠则由宫人领着往宫门外走。 直到?两人出了宫门,温雪杳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今日本想同元烨确认一件事,却未曾想连对方的人影都没见?到?。 正想着下次再找机会?时,忽而见?远处走来一道墨蓝色的身?影。 那人可不就是元烨! 瞧他的模样,像是才从宫外赶来。 温雪杳愣了下,想到?身?旁的宁宝珠,便?没有动作,只看着那人由远及近,直到?宁府的马车前才停下。 他身?后,有侍卫牵着马,距离他两步远的位置停下,并?没有跟上来。 温雪杳与?宁宝珠方才既见?到?元烨,自然也不好装作视而不见?,于?是便?侯在马车边,待人走近了,才屈膝行了一礼,“七皇子。” 元烨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怎么不见?宁世子?” 温雪杳微垂着眼,淡道:“世子他被官家留下了。” 元烨闻言轻轻嗯了声,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问。 虽然不想承认,但温雪杳与?元烨相识已久,且远不止一世的纠葛,是以只她一个略显犹豫的眼神,对方就从她的眸子中读懂了什么。 元烨稍顿,笑道:“对了,我方才想到?有一物要交予宁世子,若夫人您方便?,不若便?在路过西大街的玲珑阁时让马车稍停,随我取样东西。”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52节 温雪杳淡淡点了点头,“可。” 随即与?宁宝珠两人一前一后坐上宁府的马车。 马车驶离宫墙,车里宁宝珠不禁皱眉,“七皇子有何物要交给兄长?” 温雪杳摇头,“我也不知。”她甚至不清楚元烨方才是不是看出她有话想同他说,才故意找了借口。 不过就算是借口,想必他也真的会?择一物什让她代为转交,不至于?当着宁宝珠的面落人口实。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驶入西大街才听马蹄声响渐渐慢下来。 温雪杳领了小暑一起进玲珑阁,宁宝珠则留在马车上。 元烨骑马的速度要快上许多,是以温雪杳入门时,他手中的一盏茶几乎要完全下肚。 他抬了抬手,便?有玲珑阁的管事盛上一个檀木盒子。 继而又朝着温雪杳身?后的小暑抬了抬下颌,笑道:“还不过来接下,给你家世子今日带回去?” 温雪杳皱了下眉,元烨的语气趾高气昂,虽他如今的身?份乃是七皇子,本就与?小暑是天壤之?别,他如此使唤她的丫环她也委实不能多说什么。 但那样带了几分故意的语气,就是让温雪杳听着不甚舒服。 等小暑抱着檀木盒子走回来后,温雪杳拉着人的手臂将她挡在身?后,这才抬眸看向对面坐在椅子上的元烨。 玲珑阁管事早已躲上了二楼,周围只剩下元烨身?旁的小厮以及她身?后的小暑。 温雪杳回身?拍了拍还有些发抖的小暑,温声道:“你别怕,你且在门外等我片刻,我与?他说句话就出来。” 小暑抱着檀木盒子的手虽然在打?着颤,可眼神却格外坚定?:“夫人,我不怕,你留我下来陪你吧,否则小暑不放心。” 温雪杳余光扫过那群正在往门外走的侍卫,摇了摇头,“无事,你且在门外等我片刻就是,这店门还大敞着,无妨的。” 小暑往门外瞧了眼,这才应下,“那夫人我在门口候着。” 温雪杳点了点头,待小暑退出去,才回身?看向元烨。 对方也早已将身?边的侍从遣散,“小姐,我今日受绊未能去成宫宴时就在想,定?是有人不想让我去。” “却未曾想是小姐想要见?我,而从中作梗的人是宁世子。” 温雪杳狠狠拧起眉头,因为他四下无人时对她的称呼,也因他对宁珩的中伤。 温雪杳不欲与?他多说,于?是开门见?山道:“我今日的确有事想要见?你一面,同你确认。” 元烨挑了下眉,“看来是件不得了的事了。” 温雪杳压下心中的反感,快速道:“你府上如今可是有一位姓魏的门客?” 这是上一辈子温雪杳便?知晓的事,元烨颔首道:“小姐不是早已知晓么,我曾今并?未刻意瞒过你什么不是么?” 前世温雪杳的确在私下见?过元烨与?一位素来都是以面具遮面的门客来往频繁,她知那人姓魏,声音粗嘎,面有灼烧留下的疤痕,丑陋难以示人才常佩面具。 “他叫什么?” “魏兰舟。” “你对他的身?份来历可清楚?” 话落,元烨的脸忽而正经?了神色,“小姐,你此话何意?” “你且同我说就是。”温雪杳急急出声,情绪显然比方才更激动些许。 须臾,她缓缓深吸两口气,继续道:“若你不愿说也无妨,我今日来只是为问此事,所以你若是不愿告知,我与?你便?没什么话好说了。” 元烨不禁脸色一黑,沉默半晌后还是出声道:“我只知他前世其实是盛家军中之?人,但此世发生了不少变化......” 温雪杳打?断他的话:“除此之?外呢?他还有没有别的身?份?” 元烨摇了摇头,不解道:“小姐,你此话究竟是何意?” “有还是没有?”温雪杳死死盯着他。 直到?对面的人眸子闪过一丝挣扎,最终道:“没有。” “小姐,我不知道。” 温雪杳心里一松,有了答案。 他在撒谎。 第42章 吃醋 见温雪杳转身就走?, 元烨下意识跟上去,却在看到门外长身玉立的青年?后,忽地顿住脚步。 宁珩伸出手, 玉人般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回?府的路上恰巧看到宁府的马车,就在?门外等?你了。” 青年?周身气质温和, 目光平静,朝上摊开的掌心冷白。 温雪杳将手搭上去,微凉的触感霎时便顺着两人接触的皮肤传递向她。 宁珩向她身后扫一眼,音色浅淡、令人听不出情绪:“事情确认好了?” 温雪杳点?了下头。 门外夜风突袭, 宁珩侧着身子替她挡了下, 当那阵劲风过去后,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少女肩头, 将她严丝合缝的包裹于其中。 “既好了就一同回府吧, 晚上风大,你就算不害冷, 但也该多穿一些。” 两?人身后不远处, 元烨一双冷冽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们。 温雪杳似有所觉,脊背一凉。 她下意识动?了动?脖子,脑袋就被一张大掌按住,对方轻轻摸了摸她后脑的盘成髻的黑发,继而手臂下移落在她的肩头。 “走?吧。” 裹挟着冰冷气息的夜风被身侧青年用身子挡住大半, 两?人一路走?出玲珑阁的院子。 宁宝珠在靠前的马车中探出头来,目光注意到两?人, 朝着温雪杳挤了挤眉。 宁珩则是牵着她上了后面那辆马车。 车里温度有些低,两?人并肩而坐, 车外又吹起狂风,搅动的车窗上的垂帘噼啪作响。 车窗外的冷风与那双冰冻似的眸子一同将寒意射进来。 宁珩作势用手掌抱住温雪杳的脸颊,压住她两?臂被吹得飞舞的发。 明明只是一个贴心?的举动?,从另一个角度看,竟像是青年捧着少女的脑袋将人压在?怀里深吻。 马车上放着小暑刚才送进来的檀木盒子。 冷玉般的指节捏住锁扣,轻轻一拨,将盒盖挑开。 里面是一套文房四宝,说不上多稀有,但一看就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宁珩只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一路回?到宁府,两?人下了马车后,宁珩才扣住温雪杳手腕同人道:“阿杳,你先去书房等?我,我有话同你说。” 温雪杳颔首,“好,我也正好有话想与你说。” 等?那道娇小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宁珩单腿迈上马车,一手掀开帘子,一手朝里面探去。 随及“哐当”一声,檀木盒子连同里面的物什一同被人扔到门边。 “将东西丢了,别带回?府中。”宁珩眸子闪过一丝嫌恶,头也未抬,朝着宁十一命令道。 **** 书房里,温雪杳抱着宁珩的大氅在外间百无聊赖的踱步,等?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动?静,她脚下步伐一顿,抬眸朝门边看去。 “阿珩哥哥。” 话音将落,温雪杳就觉面前突然飘过一道疾风。 高大清瘦的人影压迫性十足的朝她俯身,她被撞得倒退两?步,后腰膈在?外间的红木方桌前。 随即铺天盖地的吻便不由分说地落下,丝毫没?有给她回?旋反应的余地。 握在?她腰上的大掌稍加用?力,便将她整个人抱坐在身后的方桌上。 两人的唇短暂分离,又再度紧紧贴合。 这样另类且从未尝试过的姿势与此时所处的地方,皆让温雪杳的心?狂跳的越发厉害,她的心?中闪过一丝羞耻,尤其是在目光触及书房大敞的门后,更是惊得闭上了眼。 太荒唐了。 若有人瞧见...... “阿杳,我在?吻你,你却在?想旁的。”青年的唇压着她的碾磨,不多时,两?人的唇色皆变成如出一辙的嫣红之色。 趁着宁珩留给她唤气的空挡,温雪杳抵在?对方胸膛的手猛地交叉覆盖在自己肿烫的唇上。 “阿珩哥哥你太胡闹了,这里是书房,快放我下去。”温雪杳挣扎地扭了下身子,又因着房门大敞而刻意将声音压到最低。 正因如此,反倒令她的斥责声听起来像是欲拒还迎的撒娇似的。 试图挣脱桎梏的腰被人掐了一把,宁珩哑着嗓子道:“方才下过命令了,没?人敢进来。” 温雪杳瞬间瞪大了眸子,所以他故意不关房门,其实是为?了吓唬她? 不得不说,宁珩的行为?虽然幼稚,但温雪杳的确被吓得不轻。 宁珩单手攥住温雪杳交叉覆盖在?一起的两条细瘦腕子,将它一并压在?她的腿面上。 残留水光的唇红肿得格外明显,宁珩的眸子颤了颤,移开视线,“同他说什么了?” 就算宁珩没?有言明,但温雪杳也知道他口中指代的“他”就是元烨。 谈起此事,温雪杳倒是也有话想问他。 她先淡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就是之前与你提过的那件事,没?有闲话,他有意隐瞒,我便往外走?了,当时你就在?门口,难道没有看到么?” 宁珩自然是看到了,温雪杳当时对元烨的态度冷淡且疏离,可饶是如此,他心?中依旧难以平静。 谈及此,温雪杳倒是也有话想问?他。 她眼角弯弯,嘴上挂着笑,“阿珩哥哥,七皇子方才说你故意阻挠去参加宫宴,莫不是你不想让我见他?” 宁珩对上她的视线,冷声道:“阿杳,他觊觎你,我自然容不得他。”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53节 温雪杳压了压唇角,不想让自己?脸上的笑意太明显,“那他让我带给你的那个盒子又是何意?” 漆黑的眸子在温雪杳的脸上凝视两?息,“百花宴上官家?让我作一幅画,提起此事时七皇子也在?御书房,便说他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要赠我。” “百花宴?” “四月初。”宁珩捧着温雪杳尖尖的下颌,“你去不去?” 温雪杳疑惑,“四月不是要去山中狩猎?” “在那之前。”宁珩道。 “如今可真是四方平定,官家?一点?不消停。”不过说四方平定也不大准确,与海国的边界仍是时常有战火肆虐。 温雪杳认真想了下,才答道:“届时再说罢。”她本是不喜欢各种宴会的,是以此时也无法?确定日子临近时她究竟有没有心思去。 况且最近琐事委实繁杂,一是兄长或许要率兵出征,二是季婉婉的婚事也不知究竟是何结果,三是魏兰舟的身份,几件事盘踞在?心?头,她的确没有心思想旁的玩乐。 说到官家?命宁珩在?赏花宴上作画,她又想起对方先前应下为她昨的画。 她瘪了下嘴,暗戳戳暗示宁珩。 宁珩抱着人桌上下来,轻拍她的腰窝,下颌朝书房里间的方向一抬,笑道:“你猜我为何让你到书房来?” 温雪杳视线飘过去,目光在触及桌案上摊开的画纸后,脸上带了笑。 “画好了?” 宁珩推她一把,“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晓了?” 画上女子手捧梅花,明眸善睐,每一处小细节都拿捏的恰到好处,有些甚至是温雪杳平日对镜都不曾留意过的。 她摸了下右侧鬓角前的位置,回?首寻宁珩的视线,问?道:“我这里有一颗小痣?” 宁珩视线落在她指尖所指的位置,凸起的喉结一滚,应道:“有一颗,很?小,若不仔细很?难发现。” 温雪杳又用?指腹摸了摸,丝毫没?有凸起的感觉,想必的确极小,是以连她本人都不曾注意。 然后,少女的视线复又落在画上,眸子晶亮。 不多时,已经几次发出低低的感叹,“真像啊。” 难怪旁人都说宁珩的话千金难求,更是从未听?说过他会为?人画小像。 果真活灵活现,这画中人竟比她对着镜子瞧都看得真切几分。 温雪杳又端看一会儿,才恋恋不舍放下,她的目光低垂,被旁边竹篓里另一幅没有完全卷好的画吸引了视线。 因为?那画上,隐约能见到女子的发髻与头饰。 画上人梳着的乃是少女髻,所以自然不会是她。 温雪杳的视线僵直片刻,很?快眨巴着眼装作并没有过分关心?与留意的模样。 她背对着宁珩,状似随意道:“对了,今日宫宴后我与宝珠在御花园里遇到了八王爷的女儿与前段日子回京的如乐公主。” 宁珩嗯了声,“宝珠同我说了,季小郡主似乎与你还是旧识?” 温雪杳点?了点?头,“我在?江南待的那两年时认识了她。” 又道:“不过如乐郡主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早在?我离开上京城前,在?她的生辰宴会上,也见过一面,不过她应是不记得我了。” 宁珩闻言点?了点?头,“生辰宴皆是与她送礼道贺之人,你话少,也不是爱往人前凑的性子,她不记得你委实正常。” 温雪杳淡淡嗯了一声,所以宁珩也不曾记得她么? 她忍住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然而忍住了脑海中的想法?,又控制不住自己屡次往那竹篓里飘的眼神。 几次之后,她深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的问道:“阿珩哥哥,你这幅画里是画的何人?可以看么?” 她的手指向竹篓最上方一副半散开的画上,画的边角露出了些许描摹少女的痕迹。 虽如此问?,但实际上温雪杳却没?有丝毫更进一步、一探究竟的动?作,而是静静等?着对方的回?答。 而被问道的人似是一时间未想起她问?的是什么,便将视线顺着她的看过去,这一看,那双漆黑的眸子陡然定住。 只需一眼,宁珩便能从那副画的一角窥出全貌。 他曾看过无数次,每一个细节都几乎刻在?心?里,因为这是他为温雪杳所作的第?一幅画。 静静躺在?竹篓里的画卷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然而一时间,竟无一人有动作。 良久,宁珩出声打破沉默。 微沉的音色回荡在寂静的书房:“一副旧画,画的故人,不过她应当不记得了。” 第43章 一更 不知为?何?, 温雪杳心里就是?有强烈的预感,这幅画一定是宁珩当初在如乐公主寿宴上?所作。 其实她早从宁宝珠那里,便已经得知宁珩曾经有一个喜欢过的女子。他鲜少为?人作画, 连他妹妹都不曾有过,但却为?那人画过。 或许那人还是他笔下的第一个女子,若仔细论, 连温雪杳都?是?后来者?。 当时?温雪杳说服自己不去在?意,因为这是她们结婚之前所发生的事,她不愿被过去纠缠。 所以,就算她亲眼见了可能被宁珩藏在?心底多年的女子, 那位如今回朝的如乐公主?, 她也能依旧在?众人面前维持端庄与体面。 但是?现在?,当她看到这幅画再次出现在?宁珩桌案旁的竹篓。 当她意识到他最近、或许就是这几日, 甚至拿出这幅旧画端看过, 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尤其方才青年淡声说画中人已经不记得他时,眼底流露出的落寞与悲伤, 让温雪杳再无法说不自己不在?意。 但温雪杳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是不是?逾矩, 因为?宁珩在?最初说要娶她时?,就说过两人只需相敬如宾的过完余生就好?。 他最初承诺会给她尊贵与体面,会让她永远都?是?宁府的大夫人,他允诺了她许多,却独独没有情爱。 这明明是当初令温雪杳感到轻松的所在?,为?何?如今却成了困住她的枷锁? 不知何?时?, 她的想法竟发生了变化。 她开始贪婪的想要从宁珩身?上?索取更多的温柔。 所以,如今一旦想到宁珩的温柔与喜爱并不独属于她, 甚至或许从未给过她,只是?出于礼节而待她好?。 她的心中便无法平静。 温雪杳无法抑制地想, 或许宁珩唯有在看着那副画中的女子时?,才会流露出自己最真实的爱意。 那些?他无数次忍不住打开画轴回忆过往的瞬间,他一定都?在?想着那个画中的女子吧。 该有多喜欢,才能被宁珩这样的君子藏在心里,就连成婚,都?不舍丢去。 是?以,在?宁珩纠结过后,郑重说出那句:“你想看便自己打开看。”时?,温雪杳几?乎是?狼狈的落荒而逃。 因为?那个人如今回来了,所以他是要同她坦白了么?? 温雪杳不敢想。 那她日后该如何自处。 **** 又过几?日,季婉婉向温雪杳下帖子约她一同去踏春。 同行的还有如乐公主?,温雪杳便知这一趟踏春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季婉婉邀她春游是?假,请她作陪才是?真。 若换了旁人,温雪杳或许想都不想便会拒绝,可那人偏是?季婉婉。 于是?温雪杳便答应了下来,其实她也想近距离瞧瞧,那个被宁珩喜欢过的女子究竟如何。 虽节气意过初春,但寒意仍未完全消退。 踏春当日恰逢宁珩休沐,是?以宁珩私心是不愿温雪杳去的,但以他平素在?温雪杳面前的形象,又不好?把内心真实的想法展露出来。 少女今天穿了件鹅黄色料子绣荷叶纹的夹袄,衬得整个人面颊如玉,分外白皙,不见?半分已嫁为?人妇的模样,反倒格外玉雪可爱。 一想到她是?因为?出门,为的见旁人才这般捯饬打扮,宁珩的心便又忍不住发酸。 他拽着少女绑在发髻上的淡黄色丝带,心里恶意渐涌,直想将它扯乱、撕断,攥在?自己的手心里。 不过对上?少女那张天真的笑脸,这样阴暗的想法也只在心尖逗留片刻,就被驱散。 他揉了揉缠在指尖的少女发带,颇有些?爱不释手,“今日几?时?回来?” 温雪杳今日的模样太过可爱,他心喜的紧,已经忍不住想弄乱。 温雪杳也看出来了,宁珩今日似乎格外缠人,但她的思绪却忍不住飘到了另一处——莫不是他不想让她见如乐公主?? 胸腔有些?发堵,平淡的话音就显得有几?分敷衍,“我也不知道会玩儿到几?时?。” 宁珩自然听出了温雪杳的语气不对,他有些?莫名,于是?更加热情体贴,“那我晚些?时?候,去等你?” 温雪杳一听,瞬间眯起眼,“你若只是?想等我,在?府里等着便是?,何?需专程去跑那么一趟?” 宁珩一噎,没等他再开口,小姑娘已经拨开他缠绕着她发带的手指,丢下一句,“将我的发髻也弄乱了。”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徒留宁珩一人独自在风中凌乱,不明所以。 怎么?回事? 宁珩皱眉,回身看向目睹了全程的宁十一,“夫人今日怎么?了?” 似乎也不仅仅是?今日,她好?像近来对着他便一直情绪不高,就连昨日他特意穿了她新年为他缝制的里衣伺候她,她都没有多看他几眼。 思及此,宁珩脸色陡然一黑。 近些?日子温雪杳都鲜少让他碰她,也就是?他缠得紧,晚间她应付不得,才半推半就的同他来了几?次。 莫不是她已经腻味了他? 这个想法甫一在脑海中出现,便犹如晴天霹雳。 以前温雪杳心细,连他换了新的腰封都能察觉。今日他为了挽留她不仅焚香沐浴,还特意搭配了衣着与发饰,她却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曾,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这不是厌了他,又是?什?么?? 莫不是?那日宫宴之后,她私下见?了元烨,回来再看他后,便觉得他不似少年人那般细皮嫩肉,就对他失了兴致? 可分明在?书?房时?,瞧见他为她亲笔作的画还是好好的。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54节 不对。 宁珩忽地想起,那日书?房里,她是突然说身体不适离开的。 莫不是那时便出了什么问题? 宁十一瞧了自家世子一眼,小声回道:“世子您是真不知晓?” 宁珩眉头皱起,“什?么??” “夫人应是误会了您与如乐公主?......” “我与如乐公主?”宁珩眉头皱得更紧,“此话怎讲?” 宁十一心中也有狐疑,他很久之前便知晓世子心中有一个女子,后来才知那人便是?如今的夫人。 所以他也不懂,世子心中既已有夫人,为?何?还会大庭广众之下为旁人作画。 宁十一:“世子您当初不是在公主?寿宴时?,专门为?如乐公主?做了一副画么??” 宁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阵愣然后,他忽地一笑,“我何?时?说那日画的乃是如乐公主了?” 难道他在公主寿宴,大庭广众之下,竟偷偷画了旁人? 宁十一:“......” 若那人是?他们家世子,好?像也不是如何稀奇的事。 “上京城都是如此传的。”宁十一道。 “那日如乐公主只是命我现场作画一副,可我又没说画的就是?她。”宁珩淡道,心情莫名也有些?不快,都?是?这些?该死的流言,才让温雪杳心中恼了他。 但是这个念头甫一从脑海滑过,他猛地又意识到什?么?。 阿杳她,该不会是?误以为?他为?旁人作画,近来还拿出来反复观之、暗暗回味,这才醋了吧? 青年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 其实这事倒也好?解释,只要让温雪杳亲眼看见当初那副画,他画的究竟是?何?人,一切误会就迎刃而解了。 可他不确定,若她当真知晓了那画中人是谁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应当去赌一把么?,赌她如今对自己的心意? **** 温雪杳心中堵着一口郁结之气,等马车抵达,她下车后经夹带寒意的春风一吹,才略微舒适些?。 湖面上?的薄冰早已被初春的气息消融化开,湖边的树木也钻出嫩绿色的肉芽。 视线对上坐在游船上的人时,温雪杳的心情又好?了不少。 “婉姐姐今日到的甚早。”温雪杳登上?船,待坐稳后同对面的女子道。 “今日既然是?我约你们,自然要来得早一些。”季婉婉道。 温雪杳点头,环顾四周后没瞧见另一道人影,“如乐公主?还没来?” 季婉婉摇了摇头,凑近温雪杳小声道:“公主今日能来便不错了,我可不敢要求旁的。”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 温雪杳那日宫宴与季婉婉作别?,回去后不是?没有想过上一世有关季婉婉的事情。 但她的记忆中,前世是根本没有发生过送季婉婉和?亲这样的事情的。 虽然在?温雪杳与宁珩成婚后,许多事情都变得与前世不大一样,但她并不认为?自己的改变能波及到远在封地的季婉婉。 如若排除冥冥中天意的变化?,那最有可能的还是?人为?。 温雪杳很难不去想这件事与元烨有关。 如果这件事当真是?元烨所为?,那他突然将季婉婉牵扯进来,或者说是将远在封地的八王爷推进众人的视线中,为的又是什么呢? 温雪杳前世死的太早,是?以很多在她死后发生的事,她都?不知晓。 在?这方面,元烨实在占尽了先机。 不过温雪杳并不关心将来哪个皇子能上?位,她只关心自己的家人,希望温家不要落入和?上?一世一样的下场。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仍迟迟不见如乐公主来。 季婉婉脸上?的表情不见?意外,“她也不是?第一次放我鸽子了。” 她耸了耸肩,压低声音:“如乐公主?还是?有些?任性的,不过此事全在?我的预料之中,她来也好、不来也罢,我都?有对策。” 温雪杳不太懂她话中的意思,便问了一个自己好?奇的问题,“婉姐姐,那你今日叫我来是?何?意?” 按理说季婉婉于如乐公主相商量的乃是?私事,或许没有旁人在?场才是?最好?的。 话落,季婉婉朝她眨了眨眼,“因为?我今天约的人,不仅仅只有如乐公主。” “还有谁?” “姜国太子。” 温雪杳瞬间瞪大了眼,姜国太子岂不就是如乐公主的前夫,也是?此次与季婉婉的和?亲对象,她怎敢私下约见?他? “所以我这才叫了你同来啊,傻妹妹。”季婉婉道:“不论是如乐公主?今日来或不来,但姜太子既然答应了赴约,便一定会履行承诺前来赴约的。” “若是?他二人都?来,有你作陪,我也好?给她俩腾出说话的机会。若是如乐公主?不来,我带上?你也避免约见?姜太子的事情传入如乐公主耳朵里,惹出闲话。” 温雪杳将季婉婉的话在心中想了一遍,半晌后道:“婉姐姐,你是?有意撮合她二人重归于好??这便是?你为自己想的不去和亲的主意?” 季婉婉点了点头,“单凭我一人,自然也不敢揣摩姜太子和如乐公主的心意,你也知晓,我脑子其实就比你聪明那么一丁点。” 季婉婉两手一捏,比了一个动作。 温雪杳气笑,伸手在?她腰间捏了一把,“你说自己就是?了,怎么还连带着取笑我。” 季婉婉被逗得咯咯笑。 温雪杳:“所以......莫不是你兄长给你出的主?意?” 能想出这一层的,怕也只有季婉婉的兄长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季婉婉点了点头,“他说如玉公主?前脚刚走,姜国就命使臣赶往上?京向陛下再提和?亲,这一遭必然是有意做给如乐公主?看的。且十有八九,便是?姜太子故意而为?之。” “如今你瞧着姜太子他本人都?追来了,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温雪杳一噎,自然意识到什?么?,“那这位姜太子,也委实有些胡来了,他若是?真放不下如乐公主?,作何不能好好同她说?” 季婉婉一笑,“你瞧着咱们公主是会好好听旁人同她解释的人么??” 温雪杳说不出话了。 她心中对两人有些好奇,但又不是?探究的性子,也就忍下没再开口多问。 “那若待会儿姜太子一人来了,你要同他说什么?”温雪杳回到正事上。 季婉婉挑眉,意味深长的瞭温雪杳一眼,“这便是?今日我唤你来的另一个目的了。” 温雪杳轻轻“啊”了声,被她说的越发糊涂了。 “如乐公主?也不知怎么?想的,偏笃定......”季婉婉话音稍顿,抬眸看向温雪杳,才继续道:“偏笃定你夫君,也就是?宁世子对她有意,所以此次回京前便对姜太子说,要回上?京城找那比他更好的儿郎......” “是?以今日让你来,还是想要借你同姜太子解释解释,如今你与宁世子琴瑟和?鸣,如乐公主此言不过是气话而已。” “如此,姜太子心中的误会解开,或许就能更快挽回如乐公主。” 季婉婉话音将落,就见温雪杳脸色霎时一白。 温雪杳的长相本就温软无害,此时?坐在?船中,经湖面微风一吹,更多几?分令人怜惜的美感。 尤其是那一弯淡眉微微皱起,更显似西子捧心,我见?犹怜。 季婉婉察觉出不对,她以前见?过温雪杳喜欢一个人的模样,也屡屡听她说未来所嫁之人定要与她两情相悦。 因此她前些?日子听闻温雪杳放弃元烨,而转身?嫁入宁府,就以为?她是找到了那个与她真正两情相悦的人。 这才放下了那个心中没有她,对她忽冷忽热的元烨。 可看温雪杳此时?的表情,怎么竟然像是...... 季婉婉那般巧舌如簧的人,居然也一时?语塞。 然后就听对面的少女低声开口,“可若是?宁珩心里的确也有她呢?” 季婉婉一怔,面上?露出不可置信,“雪杳,当初你不是?言辞凿凿说,一定要是与你两情相悦的人,你才会嫁么??” 话落,温雪杳突然苦笑一声,“婉姐姐,可这世间又哪有那么将将好?的事情呢?” “两情相悦太难了,我早不敢想,之所以当初同意嫁给宁世子,也是?相信他承诺我的那番话——虽无情意,但也能与我相敬如宾一辈子,我永远都是宁府唯一大夫人罢了。” 季婉婉心底一揪,“我还以为......” “婉姐姐还以为我是寻到了那个真心喜欢我,我也喜欢他的男子?” 季婉婉点了点头,不知该如何?接话,“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当初便不该放你回上京城,既然是?这样的人,还不如选我兄长更好......” 温雪杳一惊,季婉婉便知她又说错话了。 若温雪杳当初真对她兄长有意,自然也不会有元烨什?么?事了,怪只能怪在?阴差阳错,两人便失了缘分。 说话间,两人就见?远处岸上?一道玄色身影缓缓朝着泊在?岸边的船走来。 意识到来人的身份后,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而她俩僵硬的脸色在?看清姜太子身后几乎与之并肩的人后,心中的慌乱瞬间达到了顶峰。 “宁世子为何会来?” 对啊,温雪杳也在?想,阿珩哥哥为何会来? 莫不是他知晓了什么,当真想横插一脚,与公主?再续前缘? 第44章 二更 完全没有给船上两人反应的机会, 岸上两?人?便一前一后登上了船。 温雪杳的心坠了坠。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55节 她?出发前都说不要他来了,可他还是不顾她的阻拦跟过来了。 是为了要见如乐公主么? 船内极为宽敞,可温雪杳就是觉得那人的身影一出现?, 周围空间就变得逼仄起来,她?甚至有些穿不过气,连呼吸都快了几分。 宁珩同季婉婉见?过礼, 顺势在温雪杳身旁坐下。 他淡声解释道:“本是想在外等内子的,却未曾想碰到?姜太子,便一同来此了。” 温雪杳垂眸没说话。 姜璟登船后便在不动声色打量面前几人?。 后来他们?又说了什么,温雪杳就没心思再去分辨了, 只隐约几次听宁珩口中提到如乐公主的名讳, 似乎还有八王爷。 不知过了多久,温雪杳的小臂被人碰了下, 她?才?恍然抬头。 却见?对面三人?面色都不是太好, 其中宁珩在看向她时的表情已经算是收敛许多,而季婉婉于姜璟脸上的郁色可以说是毫不掩饰的。 温雪杳心里一沉, 便听身边人缓缓道了句“走罢”。 走? 宁珩是要她走去哪? 温雪杳一时?没动, 身旁人无奈道:“我见你从方才开始便一直脸色不好,便同姜太子与季小郡主说了先送你回去。” 送她回去......“那你呢?” 说话?间,宁珩已经扶着温雪杳下了船。 宁珩眸子微闪,“阿杳,我还有些事需要去处理。” 温雪杳忽地停住脚步,犹豫半晌, 她?缓缓仰头道:“阿珩哥哥,你要去处理的事, 是不是与如乐公主有关。” 宁珩先是一怔,继而哑然失笑。 温雪杳一脸莫名, 她?方才?说的话就那般可笑么?她?的忍耐已经接近极限,正在这时?,宁珩忽然用手捧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托起来。 两?人?目光相对,宁珩终是长长叹出一口气,“本?想晚些再告诉你的,但是我实在不愿意再看你这般胡思乱想下去。” “阿杳,我知道你近来都在想些什么。”宁珩温声道:“你不是好奇那日在书房竹篓中见?到?的画么,如你所?想,那幅画的确是两?年多前我在如乐公主的寿宴上所?作。” “你既然好奇,不若待会儿回府自己去一看究竟,待你看了,你便会明白我想同你说什么了。” 温雪杳的心猛地提起来,所?以,他还是决定要与她摊牌了么? 她?压下心中的苦涩,勉强保持从容的点了点头。 今日来之前,宁珩本?来是有所?犹豫的,他还不确定此时温雪杳对他的心意,但是今日上船后,他忽地就想通了。 不过更多的应当是温雪杳的反应给了他确切的答案。 温雪杳临上车前,才?小声回:“我知道了。”她会看的。 一路浑浑噩噩、失魂落魄,连她?自己不清楚是如何走到了书房。 她?看着眼前的书?案,不禁回想起那日就摆放在上面,画着她?与白梅的那幅画。 她?还以为,他也像自己一样,有了几分心动。 没错,此时?的温雪杳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连日以来的古怪是因何而起,原来是她?不知不觉竟然对宁珩心动了。 也是,那样温柔的人?,待她?处处妥帖,换做旁人?也很难不为这样如玉的君子心动吧? 此时再看周遭熟悉的一切,温雪杳只觉得眼眶突然一热,便有泪珠爬上眼眶。 她?紧抿着唇,不愿意让泪落下来。 她知晓此事怨不得旁人,宁珩最初便与她?约好了,只相敬如宾的过日子,是她?没有管住自己的心,又如何怪得了旁人? 她?定定站了良久,直到?僵直的双腿都有些发酸,才垂眸看向摆在桌案旁的竹篓。 总要面对的。 这样想着,温雪杳便俯身从竹篓里准确无误的抽出一个卷轴。 太好分辨了,那么多画轴,只有这一幅的画纸颜色不一样,用的是澄心堂纸。 画卷外还仔细缠了一圈细细的红色绢带,足可见?它的与众不同。 想必宁珩待此画中人也是如此的珍而重之吧。 温雪杳颤抖着手,拉着那条绢带的一端,轻轻一扯。 白皙的手推着画卷在面前缓缓展开,画上的少?女梳着流仙髻,藕粉色的发带蜿蜒垂落在肩头。 十四五岁的模样,琉璃似的眸子分外明亮,一手捧着小脸支在桌上,另一手指尖捏着一块被咬掉一角的桂花酥,眉眼专注不知在看什么。 温雪杳手一抖,手中画卷掉落在身前的桌案上。 那画中人?,分明是她幼时的模样! 画中的少女娇俏展露笑颜,像照镜子般,灵动的眸子正正与她?对上。 温雪杳视线定住,再看不到周遭其他纷杂的光景。 良久,她站在书房外的廊下。 她?想走回院子好好想想,可双脚发软根本?不听使唤,才?迈过书?房外的门槛,便觉浑身力气都用在了方才?。 她?的双腿打着晃,扶着漆红的柱子坐在廊下。 小暑见她面色不对,赶忙走上前,连叫了几声,温雪杳才?给出反应,“无妨,我就是脚有些使不上力气,暂且在这里休息休息。” 小暑面上依旧担忧。 夫人方才究竟在书房里看到?了什么,才?一副丢了魂的模样? 温雪杳顾不得同小暑解释。 因为就连她?自己,此刻脑中都乱得很。 那画中女子,怎么会是她?? 分明是两?年前的画,彼时宁珩还未与她有婚约。 又怎么会画她?呢? 温雪杳原本?想过,会不会是宁珩故意画了一副画骗她。 且不说那画纸与墨迹一看就不是近日所?作,更关键的是,那身衣裳与画中人?的打扮,的的确确就是两?年前的她?。 旁人?或许会不记得,可那是她?及笄后第一次参加公主的寿宴,她?又如何会不记得自己那日的衣着打扮? 就算是宁珩后来补作,那也得记住她当日的模样啊。 思及此,就算再难以置信,她?也信了宁珩先前在如乐公主寿宴上所画的人?不是如乐公主,而是她?了。 他也太大胆了,大庭广众之下。 连温雪杳自己都不曾察觉,嘴角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偷偷上翘。 可她?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在那日入了他的画。 她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美若天仙才?入了他的眼,那是她?才?十五岁,模样还未完全长开,就算是放到?如今,她?也不是令人一见就能倾心的美艳模样。 而在公主生辰宴之前,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何时见过宁珩,她?们?二?人?以前并不相识,就算是宴会当日也是连只字片语都未曾说过。 忽地,温雪杳突然想到什么。 那日在书?房,宁珩似乎的确看着那副旧画同她说过一句——“画的故人?,不过她?应当不记得了。” 难不成,她们以前是见过的? 温雪杳的脸一烫,若是如此,那的确是她忘了...... 一时?间,她?更不知该如何面对宁珩了。 **** 宁珩回府后第一时间便赶去书房,他在里间没看到?人?,竹篓里的画也妥帖放着,让人?看不出是否有动过的痕迹。 他的心紧了紧,便动身往小院走。 待行至院门前,果然在屋门口看到了温雪杳的贴身丫环小暑。 这一刻,他的心猛地狂跳起来。 人?还在。 屋内,温雪杳坐在窗下的软塌上。 她?听到?动静,透过窗上照进来的剪影看到?来人?。 十几步远的距离,今日仿佛格外漫长。 她?定定注视着那道修长的身影一步步走近,直到?门帘一动,昨日刚由厚重门帘换成的珠帘噼里啪啦一响。 她?的目光陡然一抬,与掀帘而入的人遥遥相望。 青年的额头似有薄汗,微涨的唇隐约泄出几声细微的喘。 “阿杳?” 温雪杳从青年的声线中难得听出一丝慌乱,如此,她?哪还有半分不确定。 安静的屋内,她听见自己轻轻嗯了声。 宁珩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像是怕错过她面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我方才?去书?房寻你,没瞧见?你。” 温雪杳听出他话中的试探,“我方从那里回来。” 宁珩不知该如何同她印证自己心头的想法?,半晌,沉默之后他沉声开口,同时?张开双臂,“阿杳,过来。” 温雪杳垂着眸,从榻上下地,趿拉上鞋,慢慢走过去。 将她拥入怀的臂膀有轻微的颤抖,她?压着唇角,慢慢扬起脖颈看他,“阿珩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宁珩同样也在低着头看她,他心中不确定,她?现?在的反应,究竟是看了那幅画,还是没有? 正当他犹豫该如何开口之际,就听怀里的少女俏生生问:“你是不是害羞啦?” ——“因为让我瞧见了那幅画。” ——“原来那次宴会上,你画的是我呀。”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56节 ——“可是,为什么会是我呢?” 第45章 知羞 宁珩悬着的心忽地落地。 还好, 他赌对了,她没有被自己吓跑。 这一刻,宁珩近乎贪婪的在想如果她能接受那张画背后的秘密, 是不是也能接受更多? 比如那间?暗室里的他,记忆他无法尽数言之于口的爱意。 不论如何,此时的他无疑是欢喜异常的。 他收紧双臂, 恨不得?将怀里的人狠狠融进自己?沸腾的血肉里,下颌抵在对方的额头上,缓缓开?口道?:“阿杳,你问题如此之多, 我到底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温雪杳的心又开?始不安生起来, “阿珩哥哥,我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 “我若说了, 你可不要笑话我!” “不会笑话。”宁珩忍俊不禁, 他喜爱还来不及,怎会笑话她? “那我可说了!”藏在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跃出, 温雪杳红着脸正?色道?:“阿珩哥哥, 你是不是没有画过旁人......” 话落,抵在她都挺的下颌突然细微的抖动了一下,随即拥着她的双臂缓缓松开?。 下颌被强有力的手掌抬起,宁珩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浓稠情绪。 温雪杳只?觉得?那黑眸中?翻涌的浪潮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的心骤然一紧, 就被人单手握着腰,反身抵在侧边的软榻上。 脚上趿着的鞋在仓促慌乱间?被甩丢一只?, 孤单的留在原地。 那只?丢了鞋的脚尖下意识绷直,翘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宁珩弯着腰, 膝前的衣摆被一把掀开?,他屈膝抵进少女分错的两腿间?。 随后握住那软嫩的下颌朝自己?一带,便将唇覆上去。 唇畔几乎不舍得?移开?,他贴着温雪杳柔软的唇,近乎呢喃呓语般地小声吐字:“只?有你,从来没有旁人。” 温雪杳的心重重一震。 只?有她。 就在她出神的刹那,青年捏着她下颌的手已经悄然下滑,落在她的腿弯轻轻一捏,继而温柔的滑至她的小腿,最终落在足尖。 一瞬间?,酥痒感就顺着跳动的血液逆流,她身子一软、脊背一麻,便受不住地后仰。 这动作已然超出了温雪杳可以接受的极限,然而就在她险些溃不成军时,青年却并没有再更进一步,而只?是握着她的脚掌,帮她曲腿踩在榻边。 温雪杳的脸红得?滴血。 她还以为......还以为他要做些更出格的举动。 原来不是。 原来他只?是想帮她将那只?悬空的腿收回,借力踩稳。 “阿杳可听清了?”宁珩又一次重复道?:“从来没有旁人,只?有你。” 温雪杳红着脸。 听清了。 听得?不能再清。 字字句句仿佛烙在她脑海间?的那种清晰。 事后,温雪杳躺在榻上忍不住想,实?在是太荒唐了。 再如何,也不应该纵着他将她按在软塌上胡来啊。 温雪杳觉得?自己?方才一定是受到了宁珩的蛊惑,否则她怎能陪他做出这般荒唐的事。 似乎就是得?知她看过那幅画的那一刻,从前克制守礼的青年像是扯断了圈在颈间?的铁索。 此刻,温雪杳甚至没有力气去指责他,就连垂在榻边的手指都是软的。 天?都黑了,可两人连晚膳都未用过。 若她是守门的丫环,几乎不用去听、不用去看,也足矣能猜到她们俩在屋内做了什么羞人的事。 一想到此,温雪杳便忍不住将烧红的脸埋进软塌里,恨不得?再不要去见人。 “好了阿杳,再捂着脸,小心将自己?憋坏了。”宁珩去抱少女的双肩。 没等?将人抱住,对方先一步反应过来,警惕地回首瞪他。 “你离我远些!”温雪杳咬着牙,恶狠狠道?,无奈声音又软又哑,实?在没剩几分威慑力。 “不弄你了。”宁珩温声保证,“我只?是想抱你起来,帮你穿上衣裳。” 温雪杳一听这话更生气了。 她方才就被这话翻来覆去骗了好几次,现?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上当! 怒气上头,平日里小白兔一样软糯的人也有了脾气,拽起身侧的绣花枕头便向面?前青年丢去。 只?是当她看到那枕头被人稳稳接住抱在怀中?,又想到那软枕方才垫在自己?腰下被他使坏用来做了什么,她便是再无法平静了! 等?宁珩好不容易将人哄好,替温雪杳穿好衣裳,正?准备传丫环进来时,又被温雪杳叫住。 在闺房之事上,温雪杳的思想是很传统的,白日行?房事已经有些超出她的接受范围,更别?说这样的事竟然还发生在那张容纳一人都困难的软塌上。 软塌上面?便临着窗,她几乎有种被人窥见的羞耻感。 是以温雪杳是无论如何都不愿自己?院里的小丫环们进房来收拾。 宁珩无奈,将穿戴整齐的人抱到床边坐好,“那我来拾掇?” 温雪杳红着脸,秀气的眉头一皱,“你非要在那里胡来,自然是你来收拾,总不能让旁人瞧了我的笑话去......” “阿杳,谁敢笑话你?” 温雪杳脸一烫,固执道?:“那也不行?......” 等?宁珩将软塌上收拾好,又支开?上面?的窗让气味散去些,才扭头看向一直盯着他做工的人,问道?:“这下可行?了?” 温雪杳扫视一圈,缓缓点了点头,“将就行?了。” 说完,温雪杳又忽地有些紧张起来。 她方才是不是显得?有些太过骄纵了? 就算宁珩对她做了什么,可也是她的夫君,她却仗着今日知晓了他的心意,对他颐指气使的,会不会惹了他不快? 其实?到现?在,温雪杳依旧有些飘飘然,她还是不敢相信,宁珩居然会在两年前的宴会上便留意到了她。 宁珩注意到温雪杳神色的变化,没着急传丫环进来,而是回到床边坐在她身侧,问道?:“在想什么?” 温雪杳忍不住道?:“阿珩哥哥,其实?我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那画里的人怎么可能是我?” 她太普通了,不是那种明艳的长相,也不是朝阳般热烈的性子,反而像是一株沉静的小花,或许有一点点淡淡的芬香,但却不够耀眼,甚至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盛开?。 怎么可能一眼便吸引到宁珩的注意? 对了,她记得?宁珩说过,他们似乎在那场宴会之前便认识,不过是她不记得?了。 她不记得?了,可宁珩却记得?。 这样的认知令温雪杳有些羞于启齿,所以方才才忍着没有发问。 闻言,宁珩忽然严肃了脸色,他捏着温雪杳的下巴将她面?对自己?,“阿杳,为何不能是你?” 温雪杳的睫毛颤了下,她性子温吞、胆子又小,上一辈子还蠢笨的被人利用,识人不清,连一个好下场没落得?...... 可这些话,她又不愿与宁珩说。 因?为宁珩实?在太好了,端方如玉,聪慧温和?,世间?都少有这样的君子。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各有所思。 宁珩再清楚不过,温雪杳如今对他的喜爱与敬仰,完全归功于他那张假面?。 然而藏在假面?之后的他,甚至连自己?最真实?的模样都不敢让她知晓,与其说是温雪杳在面?对他时不自信,倒不是最不自信的人合该是他才对。 他连袒露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若非如此,早该在她提到作画的那日,便应带她去到那间?暗室,让她知晓一切。 可他没有,他还是不敢,以至于连在她面?前亲笔作画的勇气都没有。 他太害怕自己?会在盯着她作画时失控,因?为只?有他自己?知晓那些埋藏在心底的肮脏心思,他不仅想为她作画,更想在她身上作画,看那副纯白的身躯染上自己?污浊的气息,让天?边的云彩与水里的污泥一起沉沦。 **** 初春一过,没几日就到了赏花宴。 说是赏花宴,其实?就是找了个由头让宫廷画师给宫中?贵妃以及大臣家女眷画像。 也是凑巧,姜国的太子使臣前来觐见,便刚好撞上了这日赏花宴。 不过这事儿还不足以吸引众人目光,要说令众人感兴趣的,还当属如乐公主求官家钦点了宁珩为她作画。 上京城无人不晓,早在如乐公主出嫁和?亲前,便有宁珩专程为她作过一幅画。 可今时又与往日不同,往日如乐公主与宁世子男未婚女未嫁,此事一出倒还有不少人夸一句郎才女貌,实?在算得?上一桩良缘。 可今日殿上姜国太子乃是如乐郡主的前夫,且席间?还坐着宁世子的正?头娘子...... 是以,不少女眷都没了画像的心思,反聚精会神想要瞧今日的热闹。 那边宫廷画师已经在御花园内准备妥当,嫔妃们也依次错落坐开?。 席间?宁珩却没有动,而是侧身去看温雪杳,“若我去画旁人,阿杳会不会不高兴?” 温雪杳抿了下唇没说话。 宁珩提醒她,“你如今是我的正?头娘子,宁府的大夫人,若夫君为别?的女子作画,理应是有些不高兴的。” 温雪杳顿了下,“可我若表现?在脸上,会不会显得?我太小心眼儿了些?”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57节 “不会。”宁珩摇了摇头,同她解释道?:“这才是正?常夫妻间?应该有的反应,就比方说我,我便不想让那些宫廷画师去画你,他们盯着我的夫人瞧,我怎能乐意。” 温雪杳没忍住笑了下,压低声音凑到宁珩耳边,“可按你这么说,官家钦点让画师们为各位娘娘们作画,又算什么。” 宁珩只?愣了一瞬,便道?:“官家后宫嫔妃众多,想必是挂念不过来的,但我只?有阿杳一人,又如何能比?我自是要时时刻刻盯得?紧一些才行?。” 温雪杳唇角上扬,眼睫垂下来,“好了,我明白了,那我不去让旁人画就是。” “不过你是由官家钦点了,让你为如乐公主作画,我也不是那拈酸吃醋之人,你去就去罢,我无妨的。” 宁珩盯她几息,“那便只?有夫君我是那拈酸吃醋之人了。” 第46章 初见(一更) 女眷们都去御花园了?, 要么赏花,要么是让画师为其作画。 温雪杳不喜欢凑热闹,但也喜欢让自己显得特殊。此时宴会上不剩几个女子, 她再留着就有些打眼了?。 她叹了?口气,只好落在人群后头,一道?前往御花园。 御花园的女子都似娇花一般明艳可人, 注视着那一张张花开正浓的脸颊,她又忍不住去回想这么多女子,为何宁珩偏偏挑上了?她。 还是令人难以置信。 温雪杳如今倒是有些后悔那日没有同宁珩问个明白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将视线转回?到身?前的牡丹花上。 周围都是参天的大树, 为这一坛牡丹花撑开一片庇荫地,此时四月正逢牡丹花期, 一团团粉红色的娇花开得正艳。 葱白的手指在花瓣上碰了碰, 牡丹花虽美,但温雪杳却不喜欢这?种花, 花期太短、也太过娇艳。 正当她准备收回?手?时, 正触碰的那一朵牡丹花忽地被?从旁伸出的一双纤纤玉手摘了?去。 温雪杳皱了?下眉,很快又收敛起面上的表情,淡然地看向来人。 是多日不见的温初云。 上次相?见还是在宫宴上,她估摸着那日温初云是藏了什么险招要同元烨使,可无奈计划赶不上变化,元烨并未出现。 按理说, 温初云计划落空心情应当不会太好,可瞧着她如今的脸色倒不像是那么回?事。 温初云折掉那一株牡丹, 放在鼻尖轻嗅,“瞧我, 方?才一时手快竟没留意到这是三姐瞧上的话。” 她捏着牡丹花的短枝在温雪杳面前转了?转,“若三姐喜欢,妹妹便割爱让你。” 温雪杳抬眸扫她一眼,不知她今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半晌摇了下头道:“牡丹花太艳,花期又短,我并不喜欢。” 说完,她从温初云手中接过那朵花,替对方?簪在头?上,“不过这?花倒是很配你。” 对面温初云似是没想到温雪杳会是这?般反应,紧握的指甲险些陷进肉里,“三姐可当真是越发伶牙俐齿了?,如今妹妹也真是不敢招惹了?。” 温雪杳点了?点头?,“那样最好,你最好离我远些,我们两人便都能相安无事。” “再者说我如今已是温府嫁出去的女儿,是宁府的大夫人,你与其成日盯着我,倒不如好好想想自己未来的日子该怎样过活。” 闻言,温初云笑逐颜开,“我乃是家中庶女,与嫡姐可比不得,所以我未来的事我自然会仔细打对好,三姐就不必挂怀了?。” “哦?”温雪杳撩起眼皮复又上下打量温初云一眼。看眼前的温初云,倒不像是几月前听闻说要嫁给?高家?时,那般的惊慌失措了。 不仅如此,反而她今日瞧着还颇有几分气定神闲的味道?。 温雪杳嗅出反常的气息,心中隐隐浮上一丝猜测。 前世她一心扑在元烨身?上,是以便完全忽略了?温初云,这?一世再回?想起来,温初云或许有些小聪明、小算计,可归根结底也只会使些后院妇人惯用的手?段,这?点手?段能在前世让元烨娶她则是远远不够的。 因为她太过清楚,元烨心中根本没有温初云,或许最初是有过与她惺惺相惜、互相在冷夜取暖的日子,但这?些不堪回?首的日子早在他恢复皇子身?份后便烟消云散了?。 他自己便是肮脏卑劣、生在污泥里的烂人,是以决计不会看上与自己有着同样气息的温初云。 所以他前世之所以会娶温初云入门,除了?为了?进一步打击温雪杳的自尊心、穷极一切羞辱她,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而这?原因多半与他身后的势力有关。 再者,就算温初云在温家过得再不顺遂,也从未有过要将温家?人置于死地,让温家?满门覆灭的念头?。 此事从这些年来温初云一直是与她小打小闹,并没动过杀心便能窥见一二?。 温雪杳猛地想起上次问元烨他是否知道?魏兰舟的身?份,彼时他半真半假的说魏兰舟有一层身份乃是盛家军中的人,其他的便也无从知晓。 当时温雪杳就看出了?他有所隐瞒,其实那天温雪杳也没想过元烨会如实告知她,她本来要的便是元烨一个反应。 如今再看温初云的变化,温雪杳倒是越发肯定自己那时心中的想法了?。 思及此,温雪杳忽然轻笑一声,主?动道?:“今日瞧着你倒是面带喜色,莫不是近来有什么好事发?生?” 这?话简直就是问到了温初云的心坎里,她当即便如一只骄傲的小孔雀般仰起了?头?,“三姐如今不在温府,消息难免要不灵通些,此事还未定下,本应是不要告诉外人为好,但三姐又如何能是外人呢?” “你这般说着我倒是更好奇是什么事了?。” “三姐可还记得上次宫宴前妹妹我请你帮我一个小忙,无奈上次七皇子连身?都未现,我原本失魂落魄了?好几日,对此事都不敢抱有幻想了。”温初云掩唇一笑,“可是你猜怎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七皇子他竟主?动同爹爹说想迎我进府了?。” 果?然如此,现在温雪杳更是十有八九能够确定魏兰舟的身份了?。 可纵使如此,她还是想不通魏兰舟走这一步的原因。 难不成只是为了?满足妹妹嫁入高门的心愿?还是他就那般笃定元烨能登上那个位置。 温雪杳不清楚在她死后所发?生的事,自然也不知道前世元烨最终是否如愿以偿,但从他同自己一样重?生了?这?一点来看,她猜想他上一世的结局也不会那么好。 就算他坐上那个位置,想必也未曾坐稳,更可能的是他连那个位置都没坐上,便在皇权的争斗中落得了一个惨死的下场。 温雪杳从思绪中回?神,面色平静的笑了?声,“那我便先道?一句恭喜了?,若这便是你所求的婚事的话。” 温初云愣了?下,“三姐瞧着怎么都不惊讶?” “为何要惊讶,左右又与我无多大干系,至多是你与我同顶着一个温家女的名头罢了。”温雪杳淡声说完,猛地顿住。 她恍然意识到什么。 温家?女。 嫁给?当朝七皇子。 她怎么竟忘了这一点?! 此前宁珩便提醒过她,先前路家?人留在上京城中时莫要与他们太过亲近,为的就是怕引官家?猜忌。 可如今温家女又要嫁给七皇子,就算温相?心无旁骛,可此事落在多疑的帝王眼中又会怎样想,会不会觉得温家?已经摆明了?立场,甚至开始明目张胆的站队七皇子? 如今七皇子乃是遗孤的身?份归来,在官家?眼中无权无势,官家?就算多疑,苗头也会直指温家而非自己的子嗣。 为防止七皇子背后的权势做大,夺去温家?的权便是最好的法子。 而且,这?一切都基于官家早对温家有些不满了。 一面是当朝丞相?,一面是嫡长子手?握兵权,官家?本就有心收权,自然不会容温家如此发展下去。 于是乎温家?女嫁入七皇子府,便足矣点燃帝王对温家开刀的心。 温雪杳一惊,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连双腿都有些发软。 她连连倒退数步,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一片。 还是温初云及时抓住了?她,才没令她跌倒在旁边的牡丹丛中。 温初云也没料到温雪杳的反应会如此大,明明方?才她还是一脸淡然,莫不是刚才不为所动的模样是她装的,现在才是她最真实的反应? 温初云抬眸看向那个由远及近,正朝这?边走来的身?影,缓缓挑起唇角,笑道?:“三姐作何这?般反应,莫不是你不愿意看妹妹我嫁进七皇子府?” 温雪杳的心猛地一揪,她反手抓住温初云的手腕,用的力气有些大,疼得温初云脸色瞬间一变,龇着牙倒吸一口凉气。 温初云想甩开温雪杳的手?,无奈对方?抓得太紧,她压根抽不出手?。 她腕上吃痛,自然也顾不得收敛表情,“三姐,你抓疼我了?!” 温雪杳却恍若未闻,固执地抓紧她。也不知那副娇弱身?躯怎得能突然生出力气,她扯着人的手臂便往自己狠狠一带。 然后双手更用力地握紧温初云后缩的双肩,一字一句道?:“温初云,旁的事我不管你,只这?一件事,你不能嫁给元烨。” “为何不能?”温初云也怒了?,“三姐好生霸道?,莫不是因为你没能嫁成,如今见我要嫁便觉得眼红,才不允许我嫁?” “我眼红你?”温雪杳冷笑一声,“温初云,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我怎会眼红你嫁他?” “那三姐倒是说说,既不是眼红妹妹的婚事,又为何出言阻挠?” “我......”温雪杳张了?下唇,却发?现只要她想着与前世有关?的事,便根本说不出话来,可她此刻情绪激动,思绪已然不受控制,让她不要去想与前世有关的事情,根本做不到。 “三姐怎么不说话了?” 温雪杳憋红了?脸,有话说不出口的滋味属实难受,半晌她挣扎无果?,泄气的松开温初云的手?。 “我今日不管你如何想,只一句,这?婚事你不能应。”说完,未待温初云反应,又补充道?:“至于原因,我日后会告知于你。”等她冷静下来,总能不受重?生一事带给?她的干扰,想一个别的由头?将人敷衍过去。 “但你若冥顽不灵,执意要嫁,你既叫我一声三姐,而我又是温家?嫡女,我不介意仗一遭长姐的身?份,亲自同爹爹说,让他回绝了与七皇子的身份。” 音落,温初云满脸不可置信,她愣愣看向温雪杳,眼睛瞬间红成一片,“温雪杳,你怎可如此!” 须臾,她抬眸看向温雪杳身后,面上委屈更甚,带了?泣声,“姐夫,你也瞧见了?,你快来评评理,三姐她怎可欺我至此。” “为何我就嫁不得七皇子?” 闻言,温雪杳猛地回?首,正对上一双沉寂的黑眸。 只听来人一字一句道?:“阿杳,我也想知,为何你便容不得她嫁予七皇子?” 一时间,无数个回答在温雪杳脑海中闪过。 该如何说? 说她怀疑温初云的兄长根本没有死,而是化名为魏兰舟,如今便潜伏在盛家?军中?还一面搭上了元烨这条船? 可她这?一世别说见过魏兰舟,她甚至都无从去听闻魏兰舟的名讳,又要如何去同他解释自己所说的这一切? 稍顿,温雪杳忽而眼前一亮。 对啊,她怎么就忘了?,虽然她不能解释魏兰舟的存在,但她可以直言说当今官家?多疑,若温家?此时与七皇子结亲,不难被怀疑是温家站队七皇子啊。 但是这?话就不好被?温初云听到了?,因为她如今还不确定温初云是否也已经知晓其兄长还活着并且同他搭上了?线,为确保魏兰舟不知温家已经起了防备,这?事还是不要当着她的面说为好。 思绪间,温雪杳已经冷静下来。 她伸手?拽了?拽宁珩的袖子,小声道?:“阿珩哥哥,此事我回府再同你解释可好?” 宁珩闻言抬眸扫了?对面的温初云一眼,隐约猜想到温雪杳话语间的含糊是因为不便与温初云明说。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58节 见宁珩就要被?说服,一旁的温初云忍不住插嘴道?:“三姐是有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了??” 温雪杳第一次对着温初云心生厌烦,扭头?冷冷一笑,直言不讳:“温初云,你倒是还算有自知之明。” 温初云一噎,就见温雪杳再没多分给?她一个眼神,拉着宁珩的袖口便从她眼前径直离去。 温雪杳牵着宁珩,直走到一处僻静的阴凉地,才道?:“阿珩哥哥,你是想我现在同你解释,还是回?府后再同你说?” 宁珩的目光落在温雪杳脸上,见少女的眸子澄澈、神色坦然,最初心里的不快已然散去不少。 他猜测又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怪,心上不由涌上一股自厌的情绪。 黑眸中的晦色一闪而过,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脸色,温声道?:“回府再同我说也无妨。” 说完,他忍不住想为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控解释些什么,“阿杳,我方?才......” 温雪杳却没等他说完,柔嫩的指尖按在他微凉的唇上,“无妨的阿珩哥哥,前头?不是你同我说的么,我是你的夫人,便可以对着你使些小性子,就是偶尔拈酸吃醋也无妨。” 说到这?,温雪杳忍不住掩唇偷笑了?下,“虽然我知阿珩哥哥自然与我不同,不是那等会胡乱吃飞醋的人。” 宁珩的脸僵了?僵,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薄红,良久后才闷闷嗯了?声,“我的确是一时急了些......” 说完,他顶着一张胀红的脸,认真看向温雪杳,话音越低,“阿杳,或许是你将我想的太好了。” “可你就是这般好啊。”温雪杳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忍不住伸手?环住宁珩的腰。 青年的腰线劲瘦,却不显羸弱,反而分外有力。 宁珩长睫一颤,目光定在她的脸上,“是么?” 可那些只是他为了诱哄她,刻意伪装出的虚假模样。 他的心是黑的,那般不堪,又怎能诉之于口。 温雪杳点了?点头?,脸贴在宁珩的胸膛,“能同你成婚,是阿杳三生有幸。” 宁珩的喉咙一滞,苦笑的扯了?扯唇,他又何尝不是? 他慢慢将手收在少女不盈一握的细腰上,嗓音微哑,“阿杳,若你有一日发?现,我未有你想的那般好呢?” 怀中的少女忽而抬头?,尖尖的下颌抵在他的胸口,仰着面,水眸灵动而圣洁,“阿珩哥哥,我不知晓你为何会说这?般话,但你不该这?般妄自菲薄,你真的是这世间顶好的男子。” “顶好的男子?”宁珩的眸子一颤,眼前像是忽然失去焦点般变得迷蒙起来,“阿杳觉得,这?世间顶好的男子是何模样?” “自然就是你这样,有责任有担当,脾气温和,性子宽厚,待人体贴......”温雪杳的脸说着说着便烫起来,“太多了?。” “原来我在阿杳心中竟是这般好。”宁珩思绪重?新回?笼,在温雪杳看不到的地方?,那双冷白的手越收越紧,直至手?背青筋暴起,才忽地卸力松开。 他忽地无言,俯身?将人死死抱紧,就那么沉默着抱了?许久,直到紧紧拥着她的双臂都有些发麻发?困,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手。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挣扎,目光忽地飘向远处,半晌后,郑重?开口道?:“阿杳,你还记不记得,我先前同你说过的,我其实很早就见过你。” 温雪杳不知宁珩为何突然提起这?一遭,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连身?子也有些局促的泛起僵硬。 “阿珩哥哥......” 似是看出温雪杳的自责,宁珩无奈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才道:“我与你旧事重提并非是想埋怨你忘了?。” “阿杳,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何会记你这么久?” 温雪杳没有片刻犹豫,点头?道?:“想。” 此事说来话长,要说两人之间的纠葛,按宁珩的回?忆,还要追溯到两人初次相见那日。 彼时宁珩只有十四岁,却因幼年体弱,瞧着比十一二岁的女娃还瘦弱几分。 那年秋天,他随父母双亲一道参加狩猎。 也不知是狩猎第二日还是第三日,总之是秋高气爽的一天,几乎驻地所有人都出去围猎了?,宁国公自然也不例外。 宁珩本也要随行,父亲答应好给他和宁宝珠猎两只兔子玩,谁知半路上突然腹痛,便由侍从带回?了?驻地。 他回?帐子里休息,待觉得缓过劲儿后就寻去了母亲的帐子。 见帐子无人,宁珩一时兴起便躲在了装行礼的箱子中,想着等母亲回?来吓她一跳。 却未曾想,这?一躲,便听到了惊人的秘密。 堂堂宁国公夫人,居然与她的表弟在婚前就行过苟且之事,如今表弟被?调回?上京城,想起旧日情缘便又找上了昔日的表姐、这?位如今已嫁入宁国公府的大夫人。 这?还不是最荒唐的,更荒唐的还是当初表弟被?调去地方?,前脚刚走,宁国公夫人后脚就发现自己怀有身?孕。 她怕自己名节被?毁,便应下了?当时上门求娶她的宁国公的婚事。 时隔多年,宁国公夫人早已儿?女双全,自然不肯与表弟再行苟且之事,又见自己的秘密已经败露,她便一不做二?不休,买了?死士要了?表弟的性命,也让自己的陪嫁丫环永远的闭上了嘴。 宁珩在箱子中偷听到一切后,惶惶不安了?数日,最终还是被?母亲发?现了?端倪。 宁国公夫人稍加询问,便得知那日宁珩没有外出狩猎,而是留了?下来。 直到那日宁珩被?母亲骗着去到偏僻的林中,方才知原来这么多年母亲便一直对他心存杀心,他身?子骨也不是先天的孱弱,而是被?自己的生母下了?药,这?么多年才如此半死不活的吊着半条命。 那时夜色正浓,远处的驻地燃着篝火,众人皆在火堆前炙烤着猎来的野味,根本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呼喊求救声。 宁珩信念坍塌、心中无望,想着被母亲用麻绳绞死也罢。 谁知不知怎的,眼前紧握麻绳两端的贵妇竟轰然倒地。 宁珩怔怔睁着眼看向前方?,就见一个与他身?量差不多大小的女孩手?中捧着一块足有人脑袋那么大的石头?。 此刻巨石还在手?中高举着,双目发?直,似是也没有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半晌,她才吓得倒退两步,跌坐在地,手?中巨石也仍在一旁,惊魂未定地盯着自己的手,一会儿?又看向倒下的贵妇,嗫嚅道?:“怎么办,我是不是将人砸死了?” 宁珩伸手探了下母亲的鼻息,没有将人砸死,只是砸晕了?。 “你是何人,她为何要拿绳子勒死你,她是这山中的女匪么?” 小姑娘显然不认识眼前两人,只是见他险些被?杀,才大着胆子出手?相?助。 但就算天黑,她也不至于看不清他母亲那一身华服才对,又为何会将她误认成匪徒? 很快,宁珩便明白过来,少女双眼有疾,无法视清眼前之物,只隐约能看清人影轮廓,再多的便不能了?。 于是乎宁珩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也不知她因何要杀我。” 小姑娘寻摸半晌后道:“你这么小的年纪,又不可能与人结下这?种非夺你性命的仇恨,想必应是你父亲或母亲的仇家,报复到了?你身?上。” 宁珩配合着点头?。 小姑娘忽地牵起他的手?,催促道:“那你还发什么愣,我们快些跑吧。” 宁珩僵着腿没动,指了?下昏迷的人,“那她怎么办?” 小姑娘一拍大腿,急道:“这人都要杀你了?,你还管她作甚?” 对啊,她都要杀他了...... 宁珩忽然推开拽着自己的人,只道?:“你先回去罢......” 看到对方?脸上的疑惑,他小声解释道:“我们分开走,莫要连累了?你。” **** 两日后,众人在林子中找到宁国公夫人,她不知因何误食了喂给?野兽的蒙汗药,因服用过多发现太晚,脑子已经坏了?,与傻子也无异。 宁国公府阖家都哭成了泪人,尤属家?中的长子宁珩。 那日夜里宁珩虽宁府提前回?京,回?去的路上看到同样准备先打道回府的温雪杳。 她身后站着的应是她的兄长,面上满是焦急。 宁珩过去问礼,才知道?她两日前回去后就被吓病了,一直高烧不退,只能先行回?京。 宁珩趁着温长青跑前跑后为妹妹拾掇马车的空挡,蹲下身?同温雪杳说话。 也不知是烧糊涂了?,还是看不清,亦或是原本就未将他记住,总之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还是宁珩自报家?门,她才像是回?忆起来,烧的通红的小脸露出惊恐的表情。 明明那般害怕,却还要温声宽慰他:“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宁珩忍不住笑,也不知她这话究竟是说予他,还是说给?她自己。 胆子这?般小,那日竟敢搬着石头靠近。 不知为何,宁珩忽地有些忍不住,压低声音同她道:“是没事儿?了?,因为世上再没有那个可以伤害我的人了。” “是你家人处置了歹人么,也好......” “不,是我。” 话落,那张红彤彤的小脸果然一变,双唇明明都在哆嗦,却还要强撑起一抹微笑,“是......是你,你也无需自责,是那歹人罪...罪有应得,想杀你......” 她嘴上说着旁人罪有应得,可瞪大的眸子分明写满惊恐。 宁珩猜,她一定是误以为他杀人灭口了?。 不过就算是没有杀人,他做的那件事又与杀人有何异? 沉默须臾,宁珩见她兄长去而复返,于是起身落下最后一句话,“放心,我还是个孩子,又哪有胆子将她如何。” “你不是将人杀了??”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真话,小姑娘猛地用手?心捂住了?嘴,小声道?:“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但宁珩已经转身离开,再没回?她的话。 第47章 初见(二更) 两人?之后再?见, 便?是在温长青的生辰宴上。 温雪杳听闻宁珩的?生母过世,不知该如何宽慰他这个悲伤难过的?“陌生人?”。 小姑娘面上闪过一丝纠结,许久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你不要?太难过了, 我母亲很温柔,若你还是难过,我可以叫她来哄你。” 她这?是想将自己的母亲让给他?但宁珩当?时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这?小丫头, 又不记得他了。 虽两次相见时隔也不算太久,但小姑娘显然已经忘记曾与他在秋猎时有过两面之缘。 宁珩摇了摇头,淡声道:“其实也没有很难过。”看出小姑娘的?疑惑,他又缓声补了句:“因为我母亲待我并不好。” 这些话显然有些超出小姑娘的理解范畴, 她的?母亲慈爱异常, 自然不会懂为何会有母亲待孩子不好,于?是乎她掰着指头支支吾吾许久, 才道:“怎么会有母亲待孩子不好的??”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59节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他身上流着脏污的?血, 她也不会不爱他,甚至还想杀死他。 “怎么会是你的错?”小姑娘忽地站起来, 双手插着腰, 认真道:“难道是因你自小便?不孝敬母亲,她才待你不好的么?若非如此,又怎能怪到你头上。” 说完,她几步走上前垫脚拍了拍他的脑袋,“别难过,她待你不好, 总会有旁人?待你好的?。” **** 宁珩说完,见眼前人?仍在发?愣, 于?是补充道:“不过那时我瞧着你只是个小丫头,若没有公主宴前发?生的?事, 我那日也未必会为你作画。” 温雪杳被人一层又一层的?勾起好奇心,“那日又发?生了何事?” 宁珩没忍住俯身捏了下对方的鼻尖,“我同你说这?许多,你都仍未想起来?” 温雪杳吞吞吐吐埋下脑袋,不好意思答话。 瞧这?模样,那就是果真没想起来了。 宁珩不知该如何说,半晌后轻笑一声,故意道:“你既想不起来,那便回去后再好好想想。” 温雪杳抿了抿唇,沉默下?来,然而是她不得理在前,又怎么好讨价还价。 不过幼时的?事情,她是真的?没了印象,就连如今宁珩同她讲起,她听过之后依旧觉得陌生。 记忆中的确有一次去参加围猎,那年她突患眼疾,好一阵子心情都郁郁寡欢,是以?虽然父亲与母亲都知晓她是不爱外出玩乐的性子,但还是领她一道去了,为的?便?是能让她散散心,病也好的?快些。 不过后来又发生何事,她便?记不清了,此时听宁珩提起,也只是隐约感到熟悉。 她想起方才的?故事,忽地问道:“所以那日想杀你的?歹徒呢,你究竟将她如何了?” 宁珩盯了温雪杳片刻,所以?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那人就是他母亲。 也是,又有谁会想到会有哪家的母亲对自己亲生的?孩子痛下?杀手呢? “你走后我又拿石头砸了她,人?没死,但多半也成了傻子,做不了什么恶事了。”说完,宁珩看向温雪杳,一眨不眨凝视她的?表情,不肯遗漏她面上一丝一毫的反应。 “阿杳是不是觉得我不该那样做?”宁珩听到自己淡声问。 温雪杳想了下?。 若是她,她或许没那个胆子做出那样的?事,但她不敢做,也不能说旁人那样做就一定是错的?。 且宁珩此举更多的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若旁人?不伤他,他又怎会伤人?? 那人可分明是要杀他的! 于是乎温雪杳摇了摇头,“是那人?先要?害你的?,况且就算那人?想夺你性命,你也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只是敲傻了他令他无法再作?恶,已算是仁慈了。” 话落,温雪杳复又看向宁珩,见青年一时不言不语,心道他或许还是自责吧。 毕竟如宁珩这样温柔和善的?人?,当?初少时做下?这?样的?事,必定?挂怀在心难以?忘却。 她心里微酸,伸手再?次抱紧宁珩,柔声道:“别自责了阿珩哥哥,这?不是你的?错。” 说完,温雪杳主动转移话题道:“对了,你此时不是应该在御花园里为如乐公主作画么?怎么能跑到这?里来与我偷闲?” 宁珩听出她有意岔开话题,便?顺着她的?心思勾起唇角,“怕夫人?吃醋,自然不敢擅自为旁的女子作画。” 温雪杳一怔,伸手锤他,“尽说些不着边际的?浑话,我都说不会......不会吃醋了,你怎的?还胡说。” 宁珩捏住她的?手,包进掌心,“是夫君我小气,不愿意为画旁人?,这下阿杳可满意?” 温雪杳面露嗔怒瞪他一眼,说话间,已被宁珩牵着回到御花园。 宽大的?袖袍晃动,青年抬手一指,温雪杳哪还有不明白的?,原来是那姜国太子顶替了宁珩的?位置,在为如乐公主画像。 此时她才反应过来,他莫不是与姜太子早有打算,是以?方才殿上才故意同她说那番话逗弄她的?? 没等人?发?作?,粉拳就先一步被人?攥住,宁珩俯身凑到她耳边笑道:“阿杳,现在可不能打,否则旁人?见了,是要?觉得我们故意在这里打情骂俏的。” 温雪杳霎时红了脸。 **** 晚上盥洗更衣后躺下?来,温雪杳心静下?来,忍不住回忆起白日发生的事。 先是温初云要?嫁给七皇子一事,这?事儿既让她觉出古怪,她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它再发?生的?。 回想起上一世,那口堵在心头的?郁结之气稍稍疏散,原先她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执拗和愚蠢害了温家,现在看倒是不尽然。 再?者便是后来宁珩同她说的?旧事,她现在知晓了两人?算作?旧识,后来种种便?不是没有理由的?了。 宁珩当?初同意官家赐婚,想来也是有这一层原因在。 温雪杳躺在床上,她的?夫君就在隔壁耳室盥洗更衣,自从知晓宁珩对她的?心意或许同她一样,或许比她更多,唇角翘起的笑意便再没有放下来过。 前些日子她还庸人?自扰,现在想起来那场乌龙般的误会,也变成了甜蜜的?会心一笑。 她捂着自己的?心脏,成婚以?来,第一次对两人的婚事生出了别样的想法。 是不是,她也可以期待更多? 宁珩今日同她说这?些,应当?便?是对她多少有些欢喜的吧。 那她们两人?日后,是不是也不仅仅是相敬如宾了? 此时夜深人?静,无数感官与思绪都被一一放大,连向来迟钝的?她都察觉,自己的?心竟不知何时再?一次打开,闯进另一个人来。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了自己的夫君。 那个温润如玉的宁国府世子。 第48章 一更 夜深人静, 院门早已落了锁。 温初云从耳房回到寝室,一抬眸,就撞上?一双冷戾的黑眸。 她吓了一跳, 险些惊呼出声。 若不是身前的男子忽地在门边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她可能已经尖叫了。 待温初云稍稍冷静,那双手才从她嘴上?松开, 她在男人暗含警告的眸子下一抖,小声?朝着身后的丫环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今夜不用服侍我了。” 想到还有今晚留在门外守夜的丫环,温初云又出声?补了句:“今晚也?不用你们守夜了, 我想自个安静些休息, 你们都下去吧,莫要扰我。” 说完, 听着门外鱼贯离开的脚步声?, 温初云的腿已经抖成了筛子,又抖又软, 无论如何都支使不动了。 她咬着下唇, 没?敢看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兄长。 没?错,来人正是温远山,不过现在更该唤他一句魏兰舟才对。 他们二人的生?母便姓魏,故而当初温长青死里逃生?报名参军时便用了魏氏的姓氏,给自己取名为魏兰舟。 分明两人是血脉至亲、从小一道长大,可自魏兰舟与?温初云相认后, 来寻了她两三次,她还是没?有缓过劲儿来。 每次瞧着那阎罗似的人, 她依旧会害怕。 不知?是因为他如今话少面冷了许多,还是因为他那张可怖的脸, 亦或是二者都有。 温初云喘匀了气,终是没?有敢麻烦自己这位一母同胞的兄长,而是墙自己走到了榻边,继而一屁股跌坐下去。 她不想让自己的惧怕表现的太过明显,是以就算惊慌失措面上?还是摆出了一副熟稔的浅笑,柔声?唤了句:“兄长。” 可魏兰舟在军中摸爬滚打?数年,惯会察言观色,又如何看不出一个深闺中小丫头片子的心思。 他面上?不可控制的更冷,一时间心情异常复杂。 良久,才开口道:“听说你今日在宫中见到三小姐了,与?她说什么了?” “你找人盯着我?”温初云有些不敢置信,温远山果然是变了,变得连她这个亲妹妹都认不出了,以前就算他再有心计,可那些心计也?只?会使在旁人身上?,而不是对着他和姨娘。 可如今,莫不是他连自己都不尽信了? “阿云,兄长岂会害你,我瞧见三小姐近来像是性?情大变,其中必有原因,所?以才不得不对她多加小心与?防范,我派人暗中保护你,那也?是为了你好。” 阿云是温初云的乳名,自从生?母过世,温远山不在的这段日子,再没?有人这般亲近的叫过她的乳名。 是以,温初云的心莫名软了些,连眼睫也?沾上?泪意,“是阿云不懂事误会兄长了。” 说完,她又想起兄长方?才说的话,狐疑道:“兄长也?觉得三姐她性?情有些古怪?” “三姐?”魏兰舟眯了眯眼,“初云,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便一直称仇人之女为三姐?” 男人粗嘎的声?音几乎震破温初云的耳膜,那股方?才稍缓的陌生?感与?恐惧感再一次逼上?心头,她颤颤巍巍解释道:“兄长,我在这家中难过,面子上?总要与?她过得去,平日里叫习惯了,也?就一时间没?有改过口。” 冷戾的眸子明目张胆在温初云面上?晃一圈,半晌,他无奈道:“也?罢,此事也?不能怪你,但我不管你平日如何面对他们,你都要时时刻刻记住,是温术鸣哪个老东西逼死了咱们娘亲,若不是他毫无担当想让咱们兄妹俩人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外室子,娘也?不会牺牲了自己的性?命,逼他接咱们回?府!” “还有那路氏,更是一个蛇蝎妇人。”说及此,魏兰舟眼中凶光必现,几乎咬牙切齿道:“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沦落到今日的下场!” 话落,他坐直身子看向对面的温初云,“所?以阿云,你绝不能认贼作父,也?绝不能放过温家那两个小杂种?!路氏是死了,那这比债就由她一对心爱的子女偿还!她不是生?前处处为温长青与?温雪杳谋划么,我偏要让他们兄妹俩什么都得不到。” 温初云闻言身子更是抖得厉害,她紧紧攥着袖口,才不至于被面前的人吓到失态。 她总觉得温远山这次回?来太过疯狂了,就算路氏曾容不下他们,可如今路氏已经死了啊,而兄长在军中又争到军功。 温相一向看重权势利益,若他知?道如今温远山出人头地,自然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苛待她俩。 “可是兄长.....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已有一番作为,若爹......若温相得知?你没?有死,应也?不会苛待你啊,回?来做温府的公子,又有何不好?” “回?来?”魏兰舟忽地冷笑一声?,“阿云,你要哥哥回?来做什么,继续做一个废物庶子么?” 他魏兰舟才不信温相口中那虚伪至极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温家从未给过他半分荣耀,给予他的只?有生?母的惨死。 以及那一场滔天的、将他蚕食的只?剩一把恶骨的大火! 半晌,魏兰舟又有些落寞道:“阿云,你如今终究还是与?哥哥疏远了,你以前从来都是唤我哥哥的,怎么如今竟是一口一个兄长了。” 温初云一怔,脸上?笑意僵了僵,许久才从齿缝中艰难挤出一句,“哥哥。” 魏兰舟一笑,面具下的下颌因他的笑容而绷紧,落在温初云眼中没?有半分和蔼之意,反倒因他面上?那些可怖的疤痕,而令人胆寒。 “对了,方?才我同你说的话你且要多加留心些。” “什么......”温初云觉得自己平日里脑子还算灵光,可现在对着自己这位兄长,反倒愈发不够用了。 “就是我说温三小姐性?情大变那件事,你且好好观察一番,若可以,你便再用些手段激一激她,瞧瞧她的反应。或许不必我们出手,她自己身上?的古怪,便足矣给她引来杀身之祸......”魏兰舟声?似恶鬼。 “至于旁的,我的好妹妹,你便收拾好自己,等着来日做七皇子妃罢。” 谈及此,温初云的心舒缓不少,面上?也?有了期待。 她虽是贵重女子,但也?知?晓如今官家子嗣单薄,除去二皇子与?年幼的十三皇子外,就只?有这位曾流落民间的七皇子了。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60节 所?以兄长让她嫁给七皇子,莫不是认为他有......帝王之相? **** 四月中旬,盛家果然领兵出征。 前世温长青是因为温雪杳的事怒极攻心生?了重病无法去,这一世虽没?有温雪杳,但他仍是大病一场。 温雪杳知?道时便是松了一口气,倒不用她再劝说亦或是设计留住自己兄长,这一世的发展就向着前世来了。 不过虽然躲过这一劫,温雪杳却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因为这件事也?从侧面证明了温家的结局若不经人扭转,或许还是会走向上?一世的老路。 好在温雪杳如今晓得了那躲在暗处中的对手是谁,自然也?不会再像前世一般毫无防备。 因着边关战乱一事,春季的围猎便往后推迟。 等到一个多月后关外才传来消息,说是盛家军主将指挥失误,折损了数万将士,最后乃是同行?的白副将以良策才反败为胜,并保住了余下的军士。 令人叹惋的是盛老将军与?盛小将军皆在此一役中殒命。 果然与?前世所?发生?的事情分毫不差! 如今盛家只?剩一个身为文臣的长子,一个纨绔,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幼子。 这余下的盛家军由孙副将带回?,自然要被重新打?乱收编,这世上?便再无盛家军。 不知?情的人只?道官家如今是喜忧参半,温雪杳却心知?肚明,此一役乃是官家大快。 她心中还没?来得及感到唏嘘,就听闻了另一道消息,乃是官家忽然决定要修一座长生?殿。 这是上?一世绝不曾发生?过的事,温雪杳难免多关注了几分。 一打?听之下,才知?这长生?殿究竟为何物。 名为殿,却比宫都要辉煌壮大出数倍,其劳民伤财的程度,才是真的令人唏嘘愕惋。 加之此事又紧邻于战事之后,动荡的人心还未缓和,此一遭无疑是让本就不安的民心愈发背向君王。 可官家对此事的痴迷程度,就连朝臣连奏数日都不得效,反引得官家大怒,一气之下罢免了一位屡屡谏书的老臣。 自此,不少朝臣也?寒了心。 日落之时,温雪杳见宁珩还未从书房回?来,心中挂念他的身子,便命丫头从小厨房将晚膳用食盒装好,她再亲自送去。 一过五月,天气便开始有些发闷,好在夜间的凉风还算舒爽,吹走了白日里遗留的热气。 从小院出发时天就已经有些渐黑,此时走过几道游廊,已是不得不打?上?灯笼。 小暑将灯笼里的灯芯点?燃,从旁提着照亮前路。 夜黑了,两人的步伐自然比天亮时慢了些许。 等一路走到书房,却没?见得平日守在书房外的宁十一的身影。 温雪杳不禁皱了下眉,再望向书房里,果然不见燃着蜡烛。 “莫不是世子与?夫人一前一后错开了?”小暑狐疑道。 应当不会。 温雪杳摇了摇头,“若夫君要回?去,便会派宁十一先去告知?我,不会让我空跑这一趟。” 与?宁珩相处数月,这点?默契她还是有的。 “夫人,那我现在是回?去,还是......” 温雪杳抬眸,抿了下唇道:“不回?去了,先进?去等着吧,若此时再折返,才多半是与?夫君他们错开了。” 小暑点?了点?头,边提着灯笼去推书房的门。 温雪杳进?去后将外间的蜡烛逐一点?亮,屋子里有了光,亮堂起来才好走动。 她让小暑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在外间的圆桌上?,她则独自进?去里间想将里头的蜡烛一并点?上?。 先前有一次,也?是她亲自来给宁珩送晚膳。 当时估摸是宁珩在书房里太过专注,便没?有听到门外宁十一的通报声?。 温雪杳不愿打?扰他,便在门口足足等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才在宁珩出来主动问话时被领进?去。 当时宁珩便有些恼,说让她日后不必在门口傻等着,若是来了也?不必问谁,只?随意进?书房进?去歇着就是。 思及此,温雪杳心中一暖,唇角早在不知?不觉中偷偷翘起。 她就着外间的暖黄的光亮,钻进?里间将四周的蜡烛挨个点?亮,屋内一下子就变得透亮起来。 外间小暑摆好菜,朝着里头道:“夫人,饭菜我都摆好了。” 温雪杳应了声?,“成,那你便在门口候着吧,若有事我再叫你。” 说话间,她的心思早已落在桌案上?。 这书房她也?早不是第一次进?,宁珩的画她也?不是第一次瞧见,是以此刻一瞧那纸张的样式,便辨认出......又是画的她。 她的心忽地跳了下。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宁珩画中的自己,不过她心中的好奇依旧分毫不减。 因为这画显然与?她先前看过的两幅是不同的,虽用着同样的纸,可这张用来装裱的卷轴乃是上?好的檀木所?制。 如此贵若千金的物什,她自然好奇愈盛。 她心中痒痒的。 既然画的是她,便没?什么不能被她瞧见的吧? 就在她伸手将要触到那案上?画轴之际,殊不知?,身后已经有一道高大的人影在门边僵站许久。 宁珩死死盯着温雪杳的一举一动。 那画轴是他方?才从暗室焦急离开前,仓促中意外带出的。 他自然清楚那画卷上?究竟画了何等景象。 那画上?乃是两人成婚后第一次去山庄玩乐的景象。 准确说,是初次圆房前,他眼中的温雪杳。 画中,他的爱意露骨又疯狂。 只?要温雪杳此时拉开卷轴,就足矣窥见冰山一角。 就算她再笨拙懵懂,也?该能由此窥探出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毕竟,不会有哪个真正端方?如玉的君子,会在两人圆房当夜作下那种?令人面红耳赤的不雅之画。 那些他藏在心底不敢诉之于口的,最卑劣的、最疯狂的心思。 她都会从画中揣度出来。 一时间,门边的宁珩心中难以抑制的感受到一股灼心的煎熬。 他挥手阻断了小暑的话音,没?让任何人出声?打?扰温雪杳。 连他自己都不能。 他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让温雪杳见到完整的他。 就在他犹豫之际,那双幽黑的眸子忽地触及外间圆桌上?摆放好的晚膳。 无一不是照顾他的口味,特意为他备下的养胃膳食。 可他分明知?晓自己从未有过胃病,先前佯装至今,不过是为了让温雪杳更关心他几分。 自然,温雪杳也?一直如他所?愿。 如今她甚至已经对自己有了爱意......先前已经放手赌了一次,可这次他还敢堵么? 垂落的视线落在自己衣襟前的并蒂莲花上?,这是温雪杳亲自为他缝制的里衣。 霎时间,那双徘徊的黑眸便坚定下来。 “阿杳。”宁珩听到自己轻唤出口的沙哑嗓音。 远处的少女温声?双手一颤,愣愣收回?手,回?过身来。 目光在触及来人后,眉眼弯起甜甜的笑意。 “夫君。” 宁珩嗯了声?,缓缓走近。 他打?断了她的动作。 他终于还是选择打?断她。 继续伪装成她喜欢的模样,卑劣的享受她的好。 第49章 二更 宁珩笑着朝人张开双臂, 少女宛若一只蹁跹飞舞的蝶,欢快的扑进他怀里。 被人撞了满怀,他缓缓低头任由自己的鼻息蹭进她细白柔嫩的颈间, 哑声道:“夫人来给?我送晚膳了?” 脖颈被热气喷灼的皮肤像是被火燎过,泛起?细微的痒意,后脊也窜起?一阵鸡皮疙瘩。 温雪杳锁了下脖子, 连自己都不曾发觉她话音的异常软糯撩人,“夫君......先用膳吧,否则你待会?儿?身子又该不适了。” “无妨,方才已经吃了些糕点垫了垫肚子。”宁珩撒了谎, 忽地伸手抱着人的腰将人拖起?来。 怀中人一怔, 下意识将腾空的腿环绕在青年?劲瘦的腰后。 书房的门被宁珩带上,他一手托着温雪杳的腰, 一手穿过她膝盖弯曲的内侧, 声音更沉了几分,提醒道:“抱紧我的脖子, 小心将你摔下去。” 温雪杳一吓, 下意识便照他说的去做。 等愣着神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发觉已经被人抱进了书房里间。 桌上的摆设被青年?大手一挥便推到边角。 摆在桌案上的画也难以幸免,被人扔到桌案下方的竹篓里,与其它画轴混作一团。 少女面?上的表情茫然?又懵懂,白皙的双颊透出?一层薄红,那双圆溜溜的琉璃眸子瞧着既干净又澄澈透亮。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61节 仿佛能穿透世间一切脏污。 宁珩的心蓦的一紧。 然?而他早已在方才出?声时, 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注定要继续跻身在黑暗中,做对那一抹无暇天光的觊觎者?, 蜷缩在阴暗潮湿角落里狼狈的霸占着本不属于他的美好与温柔。 温雪杳还在茫然?地看着他,柔弱无骨的小手环在青年?冷白的脖颈后。 宁珩忽地便觉有些难捱, 额前青筋隐隐一跳。 本来他没想的,可现在似乎有些无法轻易收手了。 “夫君你这?是做什么,快将我放下来,书案岂是让人坐的?”她的脸红彤彤的,嘴上说着教训的话,却没有丝毫威慑力可言,“太胡闹了,你将我放下来,我们去凳子那边坐。” 她还在同?他讲道理,讲那些恪守的礼节。 可这?一刻,宁珩却只想在这?张桌案上,与她做更不该做的那件事。 狂热又霸道的吻忽地落下,只一霎,温雪杳那双惊愕的眸子便浮上泪。 良久,待少女因缺氧而胸口剧烈起?伏时,宁珩松开她的唇,一下又一下,轻柔地啄去她眼?角的泪花,“阿杳,别这?么看我。” 他试图让她放下芥蒂,“这?是夫妻间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地点稍有不同?而已。” “你上次分明答应过我!” 宁珩坦然?,腾出?手指了下外面?的天,“我上次的确答应过你以后不在白日?胡来,可现在天黑了,阿杳。” 话落,青年?修瘦的手抚开少女交错的衣襟,露出?雪白深邃的锁骨。 漆黑的双眼?早已被欲,色密布,他绷紧下颌,便吻了上去。 温雪杳紧紧攥着宁珩的衣襟,连细瘦的指,节都因用力而过分泛白。 她紧咬着下唇,才让绝不该在书房这?样圣洁之地出?现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太胡来了,他怎能如此待她? 可那双黑眸中的猩红之色温雪杳太熟悉了,他绝不可能放过她。 意识到这?一点,在他抓着她颤抖的脚裸进,入时,她再无法抑制,低低的哭出?声来。 有那么一瞬间,宁珩盯着眼?前梨花带雨,却还咬着牙抱紧他的人,险些彻底失控。 屋外不知何时忽地下起?了雨,雨滴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窗花上,上面?贴着有一次温雪杳来书房给?他送饭时,闲来无事剪的一双喜字。 此刻透着屋内暖烛,倒衬得那一个字分外亲近,似乎也随着火光紧紧相拥,摇曳在暴雨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温雪杳眼?睛都睁不开了,才终于被人放过,拿宽大的外袍裹着抱着一旁的摇椅上。 黄梨木的摇椅冰凉,滚烫的皮肤与之碰撞,温雪杳霎时便是一抖,身下摇椅也随着她的轻颤晃了晃。 她当真是累乏了,此刻连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中只觉眼?前的烛火被人吹灭,她便彻底失了意识。 温雪杳的外衣方才弄湿了一片,宁珩只盯着瞧了一眼?,便浑不在意的披在了自己肩上。 他侧眸朝躺在摇椅上睡得昏沉的人凝视良久,直到眼?睛发胀才缓缓收回视线。 青年?踢了鞋,只穿了纯白的襦袜走在地上,本就小心翼翼,如此一来更是没有什么声响。 他蹑手蹑脚走到桌案旁,漆黑的眸子从那张桌案上扫过,脑中闪过方才的疯狂与少女伏在他肩头的低低泣音。 又可耻的出?现反应。 他的唇线僵直,俯身从桌案旁的竹篓中准确无误的抽出?那副最?为与众不同?的画卷。 窗外闪电劈下的白光滑过青年?如玉的脸颊,他一言不发、沉默地靠近桌案后的书架。 手在其中一排一探,书架连同?背后的墙面?便裂开一道巨缝。 宛若深渊巨口般,死死凝视着面?前同?样在凝望它的青年?。 半晌,青年?抬步走进黑暗中,只听?有一道机关扣动的细微响声,墙面?缓缓阖上。 屋外,暴雨如瀑,足矣掩盖一切微不足道的异响。 可本该在摇椅上熟睡的少女,却在这?时缓缓掀开眼?眸。 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她怔怔朝着那道书架后的墙面?望去,只有她自己知晓,自己此刻的心脏是如何在狂叫,更胜过窗外轰隆震颤的雷响。 暗室内,宁珩就着微弱的夜明珠光亮垂眸看向手中的画轴。 他没有点燃暗室内的灯,便纵身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看着手中的画。 为何偏偏是今日?阿杳先他一步来了书房? 为何被他落在书案上的偏偏就是这?幅画? 他时常有翻开旧画的习惯,可却鲜少会?将这?种画作带出?暗室,记忆中这?似乎是唯一的一次。 偏是这?唯一的一次,就险些被阿杳看到。 这?莫不是冥冥中的指引与暗示? 此时暗室内,宁珩一身诡异的女子衣裙披在肩上。 四周。 墙上、桌上、书架上,满是一个人的小像。 有明眸浅笑,又落泪垂思。 有稚嫩青涩的她,也有妩媚动人的她。 这?些她全是一个人,温雪杳。 此刻沉睡在书房里的少女。 对在黑暗中窥伺她的人毫无防备的少女。 许久,宁珩握紧了手中的画轴。 他清楚,现在他依旧有机会?,就像是一种暗示,告诉他——只要他稍稍出?声,便足矣唤醒在外面?疲懒酣睡的人。 让她挣开那双沉睡的眼?,看清眼?前的一切。 然?而当他纠结的视线落在手中,那双稳健的手忽地一抖,画卷掉落在、轱辘翻转展露开来。 画中人衣衫半褪氤氲在水中,月光勾勒着少女玲珑的曲线。 漫天飞雪下,一切既污浊,又圣洁。 他的心尖忽地一刺。 仓皇后退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温雪杳连因方才发生在书房的事都能吓得哭出?声,她又怎么能接受这?个暗室中更疯狂的他? 宁珩久久的沉默下来,心中陷入前所未有的纠结。 屋外,温雪杳同?样也在抉择。 方才宁珩便是转动书架第五层的镇石,便打开了书架后的那间暗室。 此时只要她伸出?手微微一转,就能看到他瞒着自己究竟藏了些什么。 没错。 就是藏。 因为方才温雪杳眼?睁睁看到宁珩将竹篓里的那副檀木卷轴的画拿了进去。 她忽地想起?方才一人在书房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打开那副卷轴,只是后来宁珩忽地出?声喊住了她。 后来她又被人抱着胡来一遭,更是将那画卷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若不是她有在雨夜难以安睡的恶习,换做寻常,怕是早已累的瘫睡过去,更别说会?发现这?间暗室的秘密。 那样岂不是正?中宁珩下怀,便让他轻易就得逞了? 以温雪杳的性子,这?日?在书房内发生了这?般事,她是绝不可能再提起?这?日?,更别说要去寻那副画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所以他究竟是藏了什么,为何要故意分开的她的心思,不让她看那幅画? 一墙之隔,是同?样纠结的两个人。 宁珩盯着散落在脚边的画,只要他出?声,便能唤醒温雪杳,让她知晓一切。 好的他、坏的他。 深爱她、想独占她。 完整的他。 他垂眸半晌,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夜明珠放在一旁的书架上。 随后,他缓缓退出?暗室,轻手轻脚将暗室的门重?新关上。 宁珩心里无比清楚,这?一刻,这?一个举动,已是他做出?的选择。 他要藏起?自己。 扮演她喜欢的模样,终其一生。 第50章 一更 第二日早晨, 两人起的都有些迟。 温雪杳同宁珩说今日季婉婉给她?下?了帖子,邀她?去明?月楼一叙,今日中?午便只好让府上的小厮给他送午膳。 “明?月楼的酒酿圆子不错, 应当是你喜欢的口味,但你少吃些,那圆子不太好克化。”宁珩边整理着腰封, 边同温雪杳道。 “是么?”温雪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记下?了。” 两人在屋里简单用?了点早膳,宁珩依旧是不喜早上进食,只简单喝了两口粥, 就撂下?勺子。 温雪杳掀起眼皮不动声色睨他一眼, 复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淡淡道:“阿珩哥哥, 我昨日瞧见书房的竹篓里有几幅不错的字画, 季姐姐早听闻你的名?号想买一副收藏,我能不能今日出门前替她?挑一幅?” 说这话时, 温雪杳的目光垂在自己的碗里, 大颗稻米瞧着饱满又圆润。 宁珩轻笑了声,“你瞧上哪一幅直接去我书房拿就是。”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62节 温雪杳脸上扬起笑,嘴角挤出一个?小小的梨涡,“随我挑?” 宁珩颔首,声音带着纵容,“随你挑。” “那我便不同你客气了。” 宁珩嗯了声, 宁十一刚好叩响房门。 房门本就敞开着,他坐在桌前稍稍抬眼, 便能与站在屋外候着的人对视上。 宁珩朝着宁十一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稍等, 然后又扭头看向温雪杳,嘱咐道:“昨夜北大街那里发生了命案,你今日去明?月楼时最好绕开那条街。” 温雪杳认真点头应下?,才问:“怎么会好端端的发生命案?” 宁珩摇头,同时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沉声道:“我暂时也不知,此事乃是昨天夜里突然发生的,皇城司还?没来得及处理,我也是刚才听十一提了两句,说好像是一户屠夫杀了人。” 按理说这种?普通的人命案,本轮不到宁珩亲自过问,但这桩案子却不同,那屠夫不是冲动之下?杀了一个?人,而是将?一家老小都杀了! 不过温雪杳向来胆子小,涉及细节,他便没有与她?多说,只道让她?今日出门时避开那条街。 “放心吧,我今日不往那里走。”温雪杳同他保证道。 等宁珩走后,温雪杳也没再继续用?早膳。 大清早听了这么一桩事,实在令人没有什?么胃口。 她?命小暑让车夫将?马车备好,自己则去了书房。 见到温雪杳,看院子的小厮朝她?躬身行了个?礼,“夫人。” 或许是心虚作怪,温雪杳连对方的脸都没敢看,便匆匆点头走进书房。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心跳声仿若擂鼓。 她?几步走到岸边,折起裙摆,弯腰在竹篓前蹲下?。 纤细柔白的手指随意在竖在竹篓里的画卷上来回拨了拨,连她?自己都想不通她?来这一趟到底是想看什?么。 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些画轴上,因为那一对画卷中?根本没有她?想看的那一副。 昨日果然没有看错,他的确是将?那幅画收走了。 所以他不想让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温雪杳从竹篓中?随意抽出一卷,也没有拆开看看里面究竟画的什?么,其实她?早没了旁的心思。 葱细的手指捏着画卷,指腹有些用?力,便从指甲下?的软肉上透出一层淡淡的粉色来,粉色的尖端是一抹紧张又局促的白。 她?直起身子,怀里抱着画,目光却一眨不眨落在眼前的书架上。 书架背后,就有她?想要知晓的秘密。 要不要看? 宁珩说过,这宁府便没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但温雪杳很清楚,她?所能去的地方或许并?不包含这里,她?觉得自己能进去一探究竟无非是钻了他话中?的空子。 所以,究竟要不要进? 其实在早晨找借口想来书房时,她?心中?就有了打算不是么? 然而当真相当真触手可及时,却又忍不住心生退却之意。 温雪杳在那面书架前定定站了良久,久到安排好出门事宜的小暑都寻到书房来,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听到院中?响起的脚步声,那截伸出去的细瘦手腕猛地收回。 仿佛有人在暗中?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般,分?明?什?么都未来得及做,自己却先心虚的惊出一层冷汗。 “夫人?” 温雪杳隔着书房的门同院中?的小暑应了声,“诶,我在这儿。 ” 话落,她?将?怀中?的卷轴抱得更紧,快速背转过身,朝着书房大门的方向逃也似的小跑离开。 “夫人你怎么了,怎么满头大汗的?”小暑瞧了眼温雪杳,正欲将?帕子递给她?,对方先一步摆了摆手,拦下?她?的动作。 “无妨。”温雪杳摇头,她?晃了晃怀中?的画卷,解释道:“约莫是方才找画急了些,一会儿风吹吹便散了。” 说完,她?又岔开话题催促道:“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别去的迟了误了时辰,让季姐姐久等便不好了。” 小暑没再多言,亦步亦趋地跟在温雪杳身后。 等到温雪杳上了马车,四下?无人,她?才缓缓长出一口气。 半晌,又忍不住自嘲一笑。 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将?自己吓得六神无主了。 若要让她?真瞧见那暗室,一定瞒不过宁珩的眼睛。 她?无奈地笑了声,掏出怀中?的帕子擦拭掉额头上的汗。 等她?重新稳定思绪,才同驾车的车夫叮嘱道:“待会儿去明?月楼时记得绕路而行,避开北大街。” “晓得嘞夫人,今日宁侍卫已经嘱咐过了。”车夫应了声,马车摇摇晃晃继续向前。 **** 皇城司外,宁珩与宁十一一前一后驾马回来,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宁珩,一张脸黑的似被墨染过一般。 宁十一还?在想方才听到的事,“世子,你说这世上怎会有像张屠夫那样?的人?竟能如此狠心,将?自己的妻子与她?娘家一家五口人全都杀了。” 宁珩沉着脸,一时没接话。 宁十一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中?,摇头道:“那屠夫也是,本就是他有错在先,明?明?是个?粗人屠夫,与人小娘子相看前照实说就是。他倒好,竟为了将?人娶进门,竟说自己乃是秀才之身。” “所以你觉得,是那屠夫骗了他的娘子在先,她?娘子理应同他合离?” 宁十一垂着脑袋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宁珩此时古怪的脸色。 回话道:“当然啊,他娘子会想与他合离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若他当初将?人迎进门前未曾说自己是秀才,而是照实坦白自己就是一个?杀猪的,那小娘子也未必会嫁给他。如今对方既知晓了他的身份全是作假的,想同他合离岂不正常?” “姑且抛开这人身份的高低贵贱,只欺瞒在先这一点,打从最开始就是这屠户错了!” “再者说,那小娘子每日求神拜佛,都是盼着在上京城书院潜心读书的夫君能考取功名?,这忽然让她?撞见自己那前来读书的夫君,其实干的都是杀猪的活计,她?的心里如何能受得了?” 宁珩猛地停下?脚步,“所以她?便要合离?” 宁十一还?在朝前走,闻声头都没抬,点了点头,小声嘀咕道:“想合离那不是很正常么?” 说完,他才惊觉身旁早就不见宁珩的身影。 宁十一脚步一顿,回首巡视而去,就见太阳底下?宁珩的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半晌,青年才哑然张了张唇,“那她?们过往的情?意呢,便都做不得数了,都是假的?” 宁十一不懂世子他为何对这件事这般在意,挠了挠后脑勺,后知后觉问道:“世子,你怎么了?” 宁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十一,你说,难道她?们过往的情?意便也都不作数了?” 宁十一愣愣道:“可是世子,那小娘子最初喜爱的就不是那个?屠户张大,而是她?所以为的秀才张大啊。” 宁珩的眼前一白,踉跄向后退了两步。 “原来她?喜欢的是秀才张大,不是那个?满手鲜血的屠夫......”话音落下?,宁珩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掌,冷白的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透明?的弧光,可一眨眼后,那双苍白的手却忽地染满鲜血。 暗红的浓稠的血液从指缝中?一滴滴渗透落下?,砸在土里,混成一滩脏污的淤泥。 宁珩猛地一抖,将?手死死收紧垂在身侧,再不敢多看一眼。 这难道又是某种?暗示? 压抑的黑眸闪过一丝痛苦,可他又怎会是那个?屠夫? 那小娘子发现张大屠夫的身份,便央求了家人陪她?一道向张大讨要说法?,还?要与他合离。 可那张大如何都能受得了这晴天霹雳般的变故,他心中?千般不愿,万般挽留,都没有让自己的娘子回心转意。 最后竟不知怎的魔障了,便在昨夜将?自己的娘子与其娘家五口人全都杀了。 杀人用?的工具,便是他日常杀猪用?的屠刀。一臂多长的大刀砍下?去,骨头都断了。他娘子最惨,瘦小的一个?小娘子,直接被人拦腰斩成了两截。 皇城司的人去时,那小娘子肚子里的肠子都掉了一地,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能做出这样?的事,不像是夫妻,反倒更像是死敌。 宁珩垂在身侧的手指不住地蜷缩起来,他怎么会和那屠夫一样?? 就算那一日温雪杳发现他的本来面目,他就算伤自己,也绝不可能会忍心伤她?。 可若是她?也要与自己合离呢? 这个?念头一经在脑海中?闪过,宁珩便觉得胸腔闷堵,难以呼吸。 垂落的手松了又紧,反反复复。 他自是不愿伤她?的。 可他也绝不可能同她?合离。 他的心忽地狂跳起来。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挽留她?。 比方说,永永远远,将?她?禁足宁府,囚在自己身边。 第51章 二更 温雪杳与小?暑一前一后进了明月楼。 前?脚刚踏进去, 后?脚便有候在门口的伙计上前询问。 小?暑代温雪杳回了话,便被店里的伙计领上二楼。 对方窄袖一扫,抬手朝里一指, 随即道:“这位夫人里边请,天字二号房便是了。” 温雪杳今日?梳着妇人发髻,高髻上简单簪了一枝羊脂玉的发簪, 瞧着简单大方又不失灵动。 小?暑将门?推开,温雪杳随后?抬步走进去,青绿色的百褶裙荡起一圈涟漪似的圆弧,就好似春日?绽放在湖中央的翠绿荷叶般娇嫩欲滴。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63节 “雪杳妹妹。” “雪杳妹妹。”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温雪杳呆愣半晌, 连脚下动作都忘了,继而眉头微蹙看向一旁的季婉婉。 “季姐姐......” 季婉婉讨饶地举了举手, 朝她眨眼, “雪杳妹妹,你别这般瞧我?, 瞧得?我?心?里头紧张, 倒像是我故意瞒着你似的。” “不是我?不想提前?同你打招呼,而是我兄长执意不让我先与你透露他来上京城的消息的。” “是我?不让婉婉说的,雪杳妹妹莫要怪她。”说话之人一身淡青色长袍,笑意缓缓,宛若一尊玉人,正是季婉婉的同胞兄长季子焉。 说是兄长, 其实两人乃是双生子,年纪不分大小?。 季子焉比在江南时, 似乎更褪一层少年气,如今瞧着愈发稳重温和?, 温雪杳觉得他如今与宁珩的气质有些相像,便不觉多打量了他两眼。 半晌后?回神,款款大方地行了一礼,“子焉哥哥。” 原先季子焉曾在江南洛家的私塾中念过几年书,温雪杳那时也在,便同家中表兄一齐称对方一句哥哥。 季婉婉挽着温雪杳的手臂拉她坐下,“雪杳妹妹,你不会怪我?没同你说吧?” 温雪杳摇了摇头,浅声道:“只是我此行仓促,也没备什么礼,若是知晓子焉哥哥来上京城,我?理?应备一份礼的。” “你送他礼作何?”季婉婉快人快语。 温雪杳抬眸看了眼季子焉发上的玉冠,扭头同季婉婉解释:“若我?没记错,一月前正是你兄长的及冠之日吧?” 季婉婉一愣,眨了眨眼,恍然?大悟的“啊”了一声。 然后扭头看向季子焉,“哥......” 季子焉失笑,虽说着责怪她的话,眼里却满是笑意,“季婉婉,你这个妹妹我算是白疼了。” 季婉婉难得?一噎,又黏黏糊糊朝着季子焉撒了个?娇,只道是打工泡 回头补上。 温雪杳跟着道:“我也改日补上。” 季子焉此行乃是代家父送季婉婉和?亲而来,不过眼下事情似乎有了转机,日?后?是否仍需季婉婉和?亲也未可知。 三人见面,难免提起在江南的旧事,这话头说着说着,便不知不觉转到了温雪杳身?上。 “听说阿杳年初时成婚了?与宁国府的世子?”季子焉随意道,“我?方如上京城,倒也听闻他是个人品端方贵重的男子。” 温雪杳点头:“夫君他的确很好,待我?也很好。”谈及此,她的脸上不禁露出温柔的笑意。 季子焉不动声色盯了两眼,喉中干涩,便举起手边的茶杯一饮而尽,“那便好,若婉婉也能与你一般得一真心?待她的郎君,我?这做兄长的,也就能安心?了。” 季婉婉闻言瞪向季子焉,瞪着瞪着,她的目光突然?变了味儿。 她扭着脑袋将季子焉上下打量一番,得?出结论,“哥哥,我?说怎么今日瞧着你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季子焉被?她逗笑,忍俊不禁:“季婉婉,我?是你兄长,什么叫‘瞧着我似曾相识’?” “不是!诶呀。”季婉婉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懂,你是瞧着我觉得像谁了?”季子焉扯唇。 见自己的意思被?人领会了,季婉婉舒坦一笑,抬手指向身?旁的温雪杳,“就是你方才口中说的那人啊。” 季子焉表情怔了下,就听季婉婉继续续道:“就是阿杳如今的夫君,宁国公府的宁珩、宁世子啊。” “我同他像?”季子焉笑了下,话是回季婉婉的,目光却不由看向温雪杳。 后?者点?了下头,“倒不是模样?像,只是气质和打扮有些像。” 季婉婉也跟着附和?,然?后?她看向温雪杳,问她:“雪杳妹妹,过几日的围猎你可要去?” “应是去的。” “那便成了。”说着她看向自家兄长,“你若去,雪杳妹妹去,她夫君自然?也是要去的,届时你就能瞧见他本尊了 。” 三人在明月楼用过午膳,又聊了会儿,等几人注意到外面天边的晚霞,才惊觉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临走前?,温雪杳才想起此行季婉婉托她要的画。 季家兄妹两人将温雪杳送下楼,温雪杳将画卷交给季婉婉,挥手作别。 “好了,婉婉姐姐、子焉哥哥,你们二人就不必再送了。” 谁料,竟在宁府的马车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夫君?” 温雪杳的话音同时吸引了几人的主意,一时间,两拨人不约而同的抬眸对上彼此的视线。 温雪杳几步走近,扫了眼宁珩手中牵着的缰绳,“你路过此地?” 宁珩:“正准备回府,想到你今日早晨说中午要来明月楼,我?便顺道过来看一眼,未曾想当真看到了宁府的马车,我?想你与季小郡主便在楼上,于是就在这里等着了。” 温雪杳忍不住笑了下,“你既猜到我?在楼上,作何还不上去寻我?,偏在这下头干等着。” “怕我?陡然?出现?,反倒让你二人不自在。”说着,宁珩将温雪杳耳边的碎发往她而后?一挽,这才朝对面同样?在朝她们二人所在的方向看的两人抬了下下颌。 温声道:“夫人不同我介绍一番?” 被?人尾指蹭过的耳廓躺了下,温雪杳缓声道:“季姐姐你应当见过,旁边那位乃是她的兄长,季子焉。” 闻言,宁珩含笑欠了欠身?子,淡道:“季小王爷。” 季子焉回礼,“宁世子。” 话落,季婉婉偷偷扯了下季子焉的袖摆,小?声耳语道:“如何,哥哥,宁世子是不是的确与你有些相像?” 季子焉不动声色摇头,回了自家妹妹的吹捧,“我比之宁世子倒还差了许多。” 季婉婉在正主眼前?,自然?也不敢肆无忌惮地议论人家,就算那话乃是夸赞,于是她只快速回了句,“宁世子比你年长许多,看着自然?要老成些,不过方才雪杳妹妹不也说了,你二人的确是有些相像的。好了好了,宁世子瞧过来了,我?不同你说了。” 季子焉无奈,也没再多说,而是目送对面两人上了马车。 车里,宁珩牵着温雪杳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她细瘦的手指。 少女直接柔软,没有骨头似的。 等温雪杳从马车窗前?收回脑袋,他才状似随意的问道:“你与季氏兄妹似乎很是熟稔?” 温雪杳没有多想,径直答道:“我?在江南的那两年,季小?王爷与季姐姐曾在洛家学堂里念过两年书。” “你也在学堂同他们一道念书了?” 温雪杳嗯了声,抬眼看他的表情,她心?中隐隐觉得?宁珩有些奇怪,可瞧他的脸色又什么都瞧不出。 发觉温雪杳在盯着他看,宁珩牵唇一笑,“夫人今日怎么一直盯着我瞧?” 温雪杳压下心?中的怪异,可能是她多想了罢,宁珩分明好端端的与寻常无异。 见她笑盈盈没说话,宁珩又改而问道:“对了,今日你在我书房挑了哪一幅画?” 方才他见季子焉手中拿着画,一眼便认出那应当是他的东西。 早晨她说是要送给季婉婉的,所以?她究竟是送季婉婉,还是假借送季婉婉之名问他要了画,要送给那个季子焉的? 提及此,温雪杳的脸色便有些不自然?,她当时随意抽了一副,哪知她究竟挑了哪一幅? “阿杳怎么不说话了?”宁珩脸上笑意依旧温和?,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几分咄咄逼人,“还是说有什么话是不能同我说的?” 温雪杳稍顿,自然?也听出宁珩语气的不对劲,轻声失语道:“阿珩哥哥......” 宁珩先是一愣,继而垂下眼眸,笑道:“阿杳,许久未听你唤我阿珩哥哥了,我?还以为你如今只会这么唤旁人了。” 宁珩宽厚的大掌温柔抚过温雪杳的脊骨。 明明那般柔和?,温雪杳却忍不住一抖,像是又阴寒的凉风顺着衣襟钻了进去。 霎时间,只觉遍体深寒,连蜷缩在袖口的指尖都凉了个透。 第52章 一更 “阿杳, 你在害怕?”宁珩面上的表情忽地淡下去,脑海中闪过今日宁十?一同他说的话。 从始至终,温雪杳喜欢的都不是?他, 而是他伪装出的那副温润如玉的假面。 可他今日瞧见了,什么是真的陌上人如玉。 所以,阿杳若是?知晓他的真面目后, 也会做出与那?屠夫娘子一般的选择么? ——合离。 宁珩心脏倏地一紧,他忽地俯身?将尚在发愣的温雪杳圈进自己的怀里。 手掌覆在她的后颈上,温声解释道:“是?不是?我方才的语气吓到你了?” 温雪杳刚想摇头,后又轻咬下唇, 承认道:“是?有?些, 你方才说话的语气太冷了,明?明?笑?着却让我听着止不住的害怕。” 宁珩身?子僵硬一瞬, “对不起阿杳, 我今日办案心情有?些糟糕,方才一时没有?收好情绪, 吓到你了。” 原来是?因为公务。 温雪杳从青年怀里扬起脑袋, 果然见他的面色比早晨离开家时要苍白?疲惫不少。 她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会在心中责怪他? 说话语调不由愈发轻缓,她捧起宁珩的脸,小声道:“是?什么是?令你心情不好了,可能?与我说说?” 纵使她帮不上忙,但总能?开导他一两句。 宁珩心里发软, 忍不住俯身?在她嘟起的唇上浅浅吻了吻,他贴着人的脸, “我怕你听了夜里害怕。” 温雪杳的心抖了下,想到今早宁珩同她说的发生?在北大街的事儿, 自然有?了猜测。 半晌,她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笃定?道:“你说吧,我不怕。” 这让宁珩如何受得?住,他猛地闭了闭眼,试图藏起眼底汹涌的情绪。 他没去同他说那?桩惨案,仅仅说了屠夫娘子觉得?受骗所以要与屠夫张大合离,张大不愿,这才一时恼怒犯下错事。 说完,他不动声色地盯着温雪杳脸上的表情。 她一皱眉,他的拳头便?不由握紧。 她一撇嘴,他的心就乱得?不像样。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64节 温雪杳并不是?那?种明?艳张扬的长相,眉色浅淡如一缕缥缈青烟,双眸明?亮似藏着星河璀璨。笑?起来时如四?月芳菲,不笑?时又入烟雨寒天?。 此时她的脸上便?没有?笑?,有?的只是?淡淡愁思,像是?在为那?女子感?到惋惜。 温雪杳察觉宁珩在看自己,瞧见他额上大颗落下的汗珠,不由被转移了心绪。 心中的惊骇淡去不少,她取出自己的怀中的帕子帮人擦了擦额头的汗,随意玩笑?道:“阿珩哥哥,瞧你这般紧张的模样,莫不是?你也同那?张大一样有?事在瞒着我?” 本是?一句玩笑?话,说者无心,但听者却有?意。 温香软玉在怀,明?明?此刻温雪杳在对他做着无比亲昵的举动,可他心中却无半分旖旎之色,有?的只是?一瞬间被道破心思的惶恐与不安。 “我就是?在同你开玩笑?呢阿珩哥哥。”温雪杳淡笑?道:“你这般紧张做什么?” 宁珩知道自己失态了,他很快掩饰好内心的崩溃,假装平静道:“没有?紧张,只是?方才想到那?件事还有?些不适罢了。” 话落,他摇了摇头,手指捏住温雪杳的下颌,黑眸锐利,“罢了。还是?莫要提此事了,说说方才的事——我听你叫季小王爷,子焉哥哥?” 温雪杳被人猛地往前一带,她抓紧对方的手臂,瞪圆了眼,仿佛在说——你方才都听到了? 宁珩指腹蹭了蹭手下细嫩的皮肤,嗯了声,“我方才等你时,恰好听到了你同他作别。” “他曾与我表哥他们一道在洛家读书,我将他视作兄长,才那?般称他的,婉婉姐姐也是?如此称我表哥他们的。” 瞧着她脸色坦然,认真同他解释的模样,宁珩心中的醋意不减反增。 她就是?这样太单纯了,从前看不出他的心思,今日也看不出旁人的,她倒是?坦然,可据他对温雪杳在江南那?两年的了解,他可不信那?个季子焉对她就没有?半点儿旁的心思? 一想到她心中对别人毫无防备,宁珩的心便?觉得?十?分不痛快。 是?以,说出口的话,是?连他都没有?控住住的尖酸,“阿杳倒是?将他当做哥哥,可他也只将你视作妹妹么?” 温雪杳脸色霎时一僵。 宁珩本是?醋极才说出口的酸话,却没想到温雪杳会是?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 她居然也知晓那?人的心思? 意识到这一点后,宁珩的脸霎时一黑,“今日你是?专程去明?月楼见他的?那?幅画也是?你......” 后面的话宁珩没说完,但温雪杳却听懂了,她白?着脸,眼睛瞪得?更大,“你怎么会这样想?” “就算我再蠢笨,可也有?婉婉姐姐从前在旁吹我的耳边风,一来二去,我又怎会不知晓。可我虽然知晓,但与他却是?清清白?白?的,他是?君子,又怎会与我说半分逾举的话,做丝毫逾举的事?”温雪杳认真看着宁珩,“阿珩哥哥,我以前做过的蠢事你都知晓,我做过的事从未想过瞒你,但不是?我做过的事,我也不会任由这样的名声扣在我头上。” “我知晓你是?因元烨的事对我心有?芥蒂,可过去的事情我无法改变,我只能?向你保证在我答应与你成婚那?日,心中就再没有?了旁人。况且,季子焉是?真正的君子,又岂会做出如元烨那?般的小人行径?” “今日我在去之前,根本不知道除了宛宛姐姐外还有?旁人,又谈何‘专程去见谁’,且那?画本就是?婉婉姐姐问我讨要的,你若不信,下次相见大可以去问,看我岂有?半句假话!” 少女倔强仰着脑袋,一席话说完,颤抖的声线也染上哭音。 宁珩黑眸一震,瞧见那?双泛红的眼,心里满不是?滋味。他沉默的垂下眼,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小肚鸡肠、尖酸刻薄、拈酸吃醋的模样可笑?得?令人作呕。 可就是?不知怎的,近来他竟然越来越贪心。 他早已不是?原来那?个,温雪杳只要对他稍稍展露笑?颜,他便?能?欢喜半月的人。 他开始变得?想要更多,想要完整的她,想要她一颗心只装着自己一个人。 不仅卑劣的想要霸占她的将来,甚至连她的过去都想抹去。 他还想试探温雪杳的底线在哪里,妄想有?朝一日,她能?接受那?个完整的宁珩。 尤其是?,在今日见到一个真正立在云端高阳上的翩翩君子后。 他是?假的,可那?人却是?真的。 这让宁珩如何能?不惶恐? 归根结底,宁珩最想要的还是?温雪杳真正的喜欢他,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喜欢他伪装出的温柔假面。 可早在他决定?用伪装敲开她心房的那?一日,就已经?给自己铐上了枷锁,如今想挣脱,又谈何容易? 宁珩疲惫的闭上了眼,良久才道:“阿杳,都是?我不够好,是?我今日失态了,忘掉今日不愉快的事情,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好么?” 青年的声音写满倦怠与自厌。 鸦黑的眼睫敛下,令温雪杳看不透他眼中的神色,可他身?上散发出的阴郁气息却根本无所遁形。 她心中古怪,不懂宁珩近来的反常究竟因何而起。 温雪杳没再纠缠于方才的话,而是?主动伸手抱了抱他。 身?材高大的青年,埋首在少女颈侧,竟破天?荒显出一股脆弱,令人忍不住心生?爱怜。 她想,或许宁珩无法全然新任她,除去她曾经?犯下的错事外,应当有?她吝啬表达自己的内心,羞于启齿自己心意的原因在里头。 曾有?过傻傻捧出一颗心但换来的是?遭人践踏的经?历,她难免愈发小心谨慎了些。 甚至说,早在两人成婚前,她都不敢想自己会再次对旁人打开自己的心。 那?时,她一心想的都是?只要能?与他相敬如宾将余下的日子过好就足够,有?这样一位夫君,就算不食人间烟火如何,就算没有?情爱又何妨? 总归宁珩已经?给足了她尊贵与体面,还应了她是?宁府唯一且最尊贵的宁夫人。 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宁珩。 而她也发现了宁珩画中的秘密,知晓了他待自己并非只有?敬意,而是?心中早就有?了自己,且比她原以为的或许还要早不少。 但是?她似乎还从未将自己的心意言之于口。 思及此,温雪杳深吸两口气,鼓足勇气,侧耳对埋首在自己颈间的青年道:“夫君,有?一件事我一直还未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青年的声音有?些闷,含糊不清。 温雪杳吸气,屏住呼吸,“我也心悦你。” 话落,垂首在她肩上的人猛地一颤,狭长的眼睛聚拢一层薄雾,连眼尾都红了。 他的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半晌后又因不可置信而僵住。 这是?温雪杳第一次,同他说——她心悦他。 宁珩从她颈间离开,呼吸间满是?少女身?上的味道,两道呼吸纠缠,他看着她的眼眸忽然起了变化。 犹如盯紧自己猎物的恶狼,他近乎狼狈的靠着亲吻她,躲避她抬眸看过来的视线。 一开始浅尝辄止的吻,不知从何时起突然变得?失控。 温雪杳被人强势的压在马车一侧的木板上,青年宽厚有?力的手掌垫在她的脑后。 眼睛闭上,其他感?官就被无限放大。 身?下是?车厢颠簸的起伏感?,眼前是?溺人的深渊,她被青年颤栗的呼吸牢牢包裹。 除此之外,她听到嗒嗒作响的马蹄声,车轮碾过地面的摩擦声,青年咬着她唇畔的啄吻声,以及两颗心碰撞出烟花的炸裂声。 然后,车门被叩响,传来一道冷静的提醒:“世子、夫人,我们到了。” 温雪杳认出这是?宁侍卫的声音,霎时间,耳边一切声音骤停,她呼吸一乱,紧张的不小心咬了宁珩的唇。 青年的脸色似乎变了变,但温雪杳压根儿没心思留意,而是?焦急的催促道:“夫君,别闹了......小心待会儿被人瞧见。” 宁珩却不似她紧张,反而气定?神闲,甚至有?闲情逸致欣赏她脸上的急迫与羞赧。 “怕什么,我不应,他们没人敢撩开帘子。” 温雪杳知道宁珩说的乃是?实话,可就算如此,她脸上的燥热也无法减退分毫。 被人压住的唇说话都有?些吞吐,“可你这样迟迟不回话,旁人会起疑的......” 宁珩被她这副紧张的模样逗笑?,停止了亲吻,脑袋落在她的头顶,闷笑?道:“阿杳,你这样紧张,好似我们不是?正头夫妻,而是?做得?什么偷人的勾当。” 温雪杳脸一红,嗔怒道:“越说越不像样!” 话落,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唇畔微肿,她都不用看,就能?想到是?何等羞人的模样。 于是?小声自语道:“我的口脂一定?都花了,都怪你......” 宁珩已经?松开她,温雪杳下意识抬眸瞪他,随即视线顿住,脸比先前更红几分。 青年的红唇潋滟非常,嘴角还勾着一缕餍足的笑?。 温雪杳视线一闪,将帕子按到他嘴角,声音小到近乎蚊吟,“还不快些擦擦。” 第53章 二更 手指触碰到青年唇角, 温雪杳被那股骇人的温度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么烫? 是因为方才亲吻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温雪杳心中狐疑,便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果不其?然, 额头?也烫得厉害。 她顺着青年高挺的眉骨抚过眉尾,下一瞬,手忽地被人攥住。 “阿杳, 收敛些?,这可?是在马车上。” 温雪杳听出他语气中的打趣,愣了一瞬,然后甩去被他带偏的心思, 正色道:“正经些?, 你好像在发?热。” 宁珩嗯了声,攥着她的手不仅没有?松开, 还不紧不慢地改成十指交握。 见对方脸上神色漫不经心, 温雪杳忍不住心焦,“别闹了, 松手, 我再摸摸是不是真?的在......” 宁珩却没给她再探的机会,而是脱下外袍盖在人脑袋上。 轻笑声隔着一层布料传到温雪杳的耳朵里,“行了,你想如何等回屋再说。” 温雪杳眼前一黑,下意识伸手去掀笼罩在自己头?顶的衣袍,同时问道:“我回去再看?就是, 你作何要拿这袍子挡住我!” “外面?风大,我怕将你吹着。” 温雪杳显然不信, 都已经快要夏日,能有?多大的风才能将人吹坏了? 说着, 她又要伸手去拽罩在头?顶的衣裳。 “好了。”宁珩无奈,只能柔声去哄人,“你方才不是怕人瞧出你在马车上同我做了什么么,我将你的脸挡住,不就没人能看?见了?” 温雪杳挣扎的动作一顿,乖觉地没再多话。 宁珩先一步跳下马车,站在下方用手撑着她的细腰将人抱下来?,小声在她耳边道:“要不要夫君抱你回去?” 温雪杳羞得说不出话,脚下往前微微挪了一步,便算是表明?了心意。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65节 下一瞬,整个?人霎时腾空被人拦腰抱起。 随车而行的小暑见状走上前,偏头?问道:“世子,夫人她......” “估摸着是今日出去累着了,头?有?些?疼,身子也有?些?发?热,不好见风。”宁珩从容回道,说完,已经大步流星抱着人向前走。 小暑喃喃点头?,随后快步跟上去,心道头?疼的确不好见风,世子待夫人可?真?细心体贴。 等两人回到屋后,宁珩直接将人放在榻上,才拿走罩在她头?上的外袍。 温雪杳用袖子掩着唇,几乎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和半张红彤彤的脸。 小暑紧随其?后,心里本就挂念着温雪杳病的如何了,此时一瞧,果然比她想象的还严重几分。 她赶忙问:“夫人,我现在去请府医来?瞧?” 温雪杳被问的耳尖一烫,刚想将人敷衍打发?出去,视线触及一旁的宁珩后,忽地顿住,半晌后点了点头?,“你去叫罢。” 这回换成宁珩有?些?意外了。 等小暑急匆匆跑走,宁珩才看?向从榻上坐起身的人,拧眉道:“你身子当真?不舒服?” 青年眼里的担忧太过?晃眼,令温雪杳连方才准备好的责怪都不好再说出口,她摇了摇头?,“不是,我身子没有?不舒服。” “那你......”话还没说完,宁珩便懂了,温雪杳哪是为自己传的府医,分明?是为的他。 他的心被她一句关?心轻而易举填满,“阿杳,我真?无事,我的身子我还是清楚的......”后半句话在少女?担忧的目光下咽入腹中,须臾,他话头?一转,妥协道:“也罢,你想如何便如何罢。” 温雪杳紧皱的眉头?舒展,这才满意。 将人半拖半拽安置在榻上躺下,温雪杳才走到镜前坐下,取了脂粉轻轻擦在自己的唇边。 这么一遮,倒是将唇周的泛红藏去不少,应当不会被看?出来?了...... 她对着铜镜左右仔细端看?一番,才放下脂粉盒子。 等小暑带着府医回来?,榻上的人早从方才的温雪杳换成了宁珩。 宁珩平静地笑了下,面?不改色道:“李大夫既然来?了,就帮我瞧瞧吧。” 他伸出手,做好被人把脉的准备。 一旁的小暑还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向温雪杳。 方才病着的不还是夫人么,怎么她出去一趟的功夫就变成了世子? 温雪杳对上小暑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食指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就继续认真?的盯着大夫的动作。 府医替宁珩诊过?脉,笑道:“夫人不必担心,世子他无碍,只是近来?心火有?些?旺盛,多多休息便能自行调理恢复。” 闻言,温雪杳悬着的心才算落下。 她命小暑将府医送下去,又差人煮了些?清火的汤。 等宁珩喝过?汤,又用过?晚膳,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若夫人还是挂怀,那我明?日休沐,在府上休息一日不外出就是。”宁珩道。 温雪杳颔首,“也好,虽然只是心火旺,但也不能不小心谨慎些?,等真?害了病反而不好对付。” 宁珩颔首,然后拍了拍身旁空出的床榻,“夫人可?能上来?休息了?” 温雪杳没搭理他,一边往床边走,一边还在念叨,“怎么就会心火旺盛呢?” 稍顿,温雪杳似又想到什么,忽然道:“但是我明?日恐怕无法在府中陪你。” 宁珩不禁皱眉:“为何?” 温雪杳道:“今日答应了婉婉姐姐他们......” 没等温雪杳说完,宁珩淡声打断了她的话,“嗯,我知晓了。” 温雪杳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你若是不想我去,我便不去了。” “阿杳,我瞧着有?那么小气么?连你出府也要管?”宁珩无奈一笑。 温雪杳又盯着他多看?了两眼,见他面?色如常才俏皮的眨了眨眼,卖乖道:“夫君自然不是那等小气的人,是我小女?子之心。” 宁珩失笑,见人走过?来?,顺势伸手拽着对方的小臂将人拽到床上。 温雪杳扑倒在宁珩坐着的大腿上,双脚腾空翘在床边。 还没等她回过?神,就发?觉脚上一轻,鞋袜已经被人脱去。 宁珩抱着人翻了个?身,将她压在床里,对上那双微微颤抖的眸子,温声道:“阿杳,我这个?年纪心火旺些?也正常,做些?旁的事缓缓就成了。” “什么事?”温雪杳毫无防备,还问的认真?。 天真?懵懂的模样换来?青年蓦地一笑,手沿着少女?腰肢的曲线滑下去,“夫妻间的事。” 温雪杳再迟钝,也终是反应过?来?。 床帐散开,宁珩耐心的将吻从少女?的耳垂一路落下。 少女?今日过?分乖巧了些?,竟学会了迎合他,如此好欺负的模样反倒令青年愈发?不加收敛。 一夜唤了两次水,直到怀中人婆娑的泪眼再也睁不开,他才堪堪将人放过?。 第二?日,连一向习惯早起的温雪杳都起迟了。 反倒是宁珩,她还没催促,对方就满目春风的起了身。 宁珩简单的梳洗过?后,又伺候着温雪杳擦了脸。实在不是温雪杳不想自食其?力?,而是她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架,饶是宁珩撑着她换好衣裳,那双腿都似拨浪鼓一般止不住地颤。 宁珩给她扣好最后一个?盘扣,帮人抚平新衣上的褶皱,笑问:“这件衣裳如何?前些?日子我让绣娘专门为你做的春衣。” 藕粉色绫罗纱衣,裙摆上绣着大朵青莲,濯濯盛开。 “好看?!”温雪杳心里喜欢得紧,实在想美滋滋的在宁珩面?前转一圈,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宁珩看?出她的心思,憋了憋笑,“你喜欢就好。” 温雪杳窥到宁珩脸上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心里倔劲儿起来?,偏不想让他笑,于是固执的推开人,便在他眼前转了一圈。 宁珩眼中笑意更甚,连声道:“好了,阿杳。” 温雪杳心里舒坦,可?腿脚却不听使唤,她心道糟糕,但人已经先一步朝着身旁端着水盆还未退下的小暑载过?去。 变故发?生在眨眼间,令人措手不及,等宁珩一个?箭步上前帮人稳住身形后,还是不可?避免地撞翻了水盆。 铜盆掉落在地,发?出“哐啷”一声响。 水也撒了一地,不少还溅在了温雪杳与宁珩两人的身上。 小暑见状慌忙跪下认错,“夫人,都怪小暑不小心。” 温雪杳摆了摆手,心中因自己的举动而哭笑不得,“怎么能怪你,是我一时不小心才险些?摔倒。”她的目光落在小暑被水浸湿的前襟上,提醒道:“你的衣裳也都湿了,快下去换一身吧,这里让别的丫环收拾就是。” 丫环收拾的功夫,她又去屏风后头?换了一身衣裳。 目光落在那件新衣上,心里有?些?可?惜,她才穿了一会儿就不得不脱下来?了。 等她换好衣裳出来?,宁珩也刚好从隔壁耳室回来?。 他抬眸瞭了温雪杳一眼,平静道:“今日何时出去?” 温雪杳反应过?来?宁珩问的是她今日要赴约一事,回想过?后,答道:“收拾一下便要走了。” “这么早?”宁珩稍显讶异。 温雪杳斟酌措辞回答道:“我会早些?回来?的。” 宁珩宠溺地牵起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下,笑道:“不用挂心我,你在外玩儿的开心,将自己照料好就是。” 话落,他忽地别过?脑袋,松开牵着温雪杳的手,侧身掩着唇咳了几声。 回眸,就见温雪杳盯着他,宁珩主动道:“没事,只是早上起来?喉咙有?些?干涩。” 等两人用过?午膳,宁珩亲自将温雪杳送到门口。 温雪杳从车窗里探出身子,朝人笑着挥了挥手。 随即帘子落下,温雪杳坐正回去,马车不疾不徐向前驶去。 等马车转过?第一街角,温雪杳忽然叫停了马车。 脑海中闪过?宁珩方才回府时停滞一瞬的脚步,是不是昨晚过?分胡闹了些?,今日他身子果真?不适,却故意瞒着不愿让他担心? 刚才马车出发?前,宁珩转身离开之际,似乎又听他咳嗽了两声。 越想,温雪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无道理。 昨日府医虽给他看?过?,只说是心火旺盛,可?就算是小毛病经不住他半夜不睡与她胡闹啊。 不行,她得回去再看?看?,否则外出怎能心安? 这般想着,温雪杳便命马车调转回府。 她急匆匆穿过?前院,正好撞上同样匆忙往外走的宁十一。 宁十一瞧见她,脚下步子一顿,似是没有?想到她怎么会突然去而复返,忙躬身道:“夫人,您怎么回来?了?” 温雪杳扫他一眼,也来?不及去想怎么宁珩在府,宁十一却着急忙慌的往外跑,只问道:“世子此时在何处?” 宁十一愣了一瞬,才道:“在,在书房。” 话落,还没等他反应,温雪杳便带着小暑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宁十一一阵恍惚,不知这个?门到底还要不要出。 方才世子命他出去,本是要让他暗中跟着夫人,可?夫人此时却又折返回来?了...... 他稍加思索,便调转回头?,同样往书房的方向跟去。 温雪杳一路疾走到书房门口,见门外没有?守卫,便留了小暑在外,只自己推门进去。 房门推开,温雪杳刚准备出声唤宁珩,却见屋内并没有?人。 不仅外间没有?,里间也没有?,而书架后那扇本该紧紧合着的暗室门,却微微敞开着。 温雪杳心里一跳,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却在下一霎,忽地听到一声压抑的喘,息声。 她方才迈出的脚步一顿,眉头?死死皱起。 这是宁珩的声音应当没错,可?却又不像是她熟悉的那人,她从未在宁珩口中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似有?痛苦,似有?压抑,又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令她难以辨别的情绪。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66节 温雪杳的心骤然缩紧,便听方才那声喘越发?粗重起来?。 她心道糟糕,这声音太过?古怪,莫不是他在里头?发?了病? 温雪杳本意是不想进去的,可?比起人命关?天,又如何能顾虑旁的许多?想必宁珩也不会怪责她。 这样想着,她已经稳住心神,加快脚步向那间暗室走去。 她脚下步伐越快,那喘,息声便也越急越快。 随着她径直穿过?书架后的暗门走进暗室后,脚尖踹到的夜明?珠咕噜噜向前翻滚,“咚”的一声撞到墙壁上。 与此同时,暗室中的青年也从口中泄出最后一口浊气。 身子兴奋地颤抖着,同时回过?头?来?。 驻足在暗室门边的温雪杳霎时僵硬。 幽黑的暗室中,夜明?珠的光隐隐绰绰照亮周遭的景象。 墙上、地上满是一个?女?子的小像。 一颦一笑,有?的早已泛黄。 而面?前视线正中那张,墨迹还未干透。 画前坐在桌案上的青年,衣衫半拢,水眸抽丝,披一身与他今早清晨为她穿上的一模一样的春装。 那件春装前襟的水迹还未干透,下摆又染上了新的浊迹。 青年如玉的面?上满是薄红,微眯起的狭长眼尾,染满了昨日夜里她在暖帐中见过?的情,欲。 他清瘦的手腕一抖,墨迹打在画中女?子雪白的肩头?。 四周寂静,凝若寒冰。 温雪杳的脑袋霎时一片空白,她惊讶的目光逐渐变为惊恐,跌撞后退的脚不知踩到什么,只听“咔嚓”一声响,像是有?什么被骤然折断。 她愣愣垂眸,就见到那副自己曾百般好奇过?的画作,她几乎是颤抖着手,俯身将那幅画拿起。 画卷展开,是一副没有?被墨迹晕染的纯净画作。 ——漫天飞雪中,少女?赤,裸浸在池中,肤色雪白清透,竟一时教人分不清,是她的肤色更白些?,还是飘落的雪花更白些?。 温雪杳手一抖,画卷“啪”的一声砸在地上,这一声也像是砸在了她的心头?。 有?什么东西,好像随着那卷轴一同断裂。 她恍然抬首,眸中情绪复杂,意外、惊吓、惶恐、不知所措,无数情绪在眨眼间纷纷闪过?。 对面?,青年一手紧攥着浑浊,一手轻执清透的玉质笔杆。 视线在撞上那双惊诧的眸子时,执笔描丹青的手一抖,另一只手匆忙背到身后。 挥洒的墨汁砸在他赤足而奔的脚背上,因着身体的剧烈摆动,肩上的春衣滑落,露出玉色的胸膛。 清冷谪仙,音近乎妖,“被你发?现了,阿杳。” 第54章 逃离 听到宁珩的声音, 温雪杳猛地抬起头,正对上那双宛若深渊的漆黑双眼。 瞳孔极黑,不见一点亮色。 在温雪杳无数预想中, 完全不包括此时此刻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幕。 她颤抖的小腿犹如被千斤巨石缠上,艰难地迈不?开腿,脸上更不?知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这?样的宁珩太?过陌生, 不?!他根本不?是自己记忆中的宁珩。 此时此刻,温雪杳才明?白,人?在受到巨大惊吓之后,声带像是被重?压冲撞后黏在一起, 发不?出半点儿声响, 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稀薄。 暗室中的那些女子无一不?是生的她的脸,可除去那张脸外, 那些不?堪的、放, 荡的、秽,乱的姿势, 又分明?不?是真的她。 温雪杳霎时明?白过来, 那日宁珩为何要出声打?断她看那副摆在书房桌案上的画。 也后知后觉理解了宁珩在讲述那屠夫的故事时,向来从容冷静的表情为何会透出一股苍白与?恐惧。 因为他怕她看到那画的庐山真面目,更怕她揭开他伪装出的假面。 风清如玉的君子怎么会做出这?般癫狂混乱的画? 眼前?的景象无时无刻不?在敲打?着温雪杳脆弱的认知。 一个大家闺秀,连白日与?夫君行房事都会面红耳赤羞臊万分,连被夫君在书房强要都会气上好几日,直逼他发誓不?再胡来才罢休, 又如何能接受眼前?惊世骇俗的一切? 温雪杳眼中写满荒唐。 她究竟嫁了怎样一个人?? 他还是那个她所喜爱的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么?如果不?是,那他又是谁? 思绪间, 温雪杳只觉眼前?一白,不?由自主?倒退数步, 在黑暗中踉跄的身影不?知又撞到了什么,只见她身形一抖,就仰面朝着后方径直栽倒而去。 宁珩神色一急,也顾不?得收拾自己的着装,便大跨步向前?朝着温雪杳直奔而去。 这?间暗室他太?过熟悉,就算周遭只有微弱的光亮,也能避轻松开所有障碍迅速来到温雪杳面前?。 他下?意?识伸手去抱对方,却忘了自己一只手上还有未擦净的污浊。 就在他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与?慌乱之时,对面少女脸上的慌乱比起他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竟是宁愿摔倒在地,也不?愿让他用那双脏污的手碰她分毫。 宁珩怔怔愣在原地,像个犯错的孩子般,重?新将手背在身后。 他的声音嘶哑,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万分可笑的话,“阿杳,你别怕。” 如何能不?怕? 他在她面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几乎不?用她回?过神来细想,也能从方才目睹的满室荒唐中觉出他的古怪来。 温雪杳经此一摔,倒是比方才冷静不?少。 但她下?意?识的肢体反应却骗不?过对她观察入微的宁珩。 她在发抖,她在躲他。 宁珩定住身子,尽量维持着往日的霁月风光,温声道:“我不?上前?,你小心些,别伤着。” 殊不?知,此刻他一身怪异打?扮,再配上他与?往日相差无两?的话,只让温雪杳才稍稍平静下?来的心更加慌乱无措起来。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你......你吓到我了。” 不?知为何,她竟连一句“阿珩哥哥”都无法轻易唤出口,本能的认为眼前?之人?并不?是她所熟悉的宁珩。 “你让我缓缓,缓缓......”温雪杳边小声说,边扶着身后的墙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 她摸着黑往暗门透进来的光亮处走,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如此的渴望外面的光明?。 眼前?的冲击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她太?需要转移一下?心绪了。 于?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摸着黑退到了暗室入口。 细瘦的手指握紧在暗室门上,她只犹豫了一瞬,便夺门而出。 暗室中。 宁珩在她跌倒了自己爬起来之后,从始至终,都再没有往前?挪动一步。 这?或许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报应。 明?明?先前?已经给过他无数次机会,但他都没有勇气主?动坦白,所以才在今天,被温雪杳亲眼撞见目睹他不?堪的模样。 纸包不?住火,他以前?怎么有自信觉得这?世上会有密不?透风的墙? 从他下?定决心骗她的那一刻,不?就应该料想到会有被拆穿的一日么? 只是他从未想过,留给他的甜蜜时光竟这?样少。 昨日她才与?自己表露爱意?,今日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难道这?便是对他卑劣心思的惩罚么? 也罢。 她总归是要知道的。 宁珩狠狠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追她而做出更多?的错事来。 天知道,方才看她躲避他的触碰时,他有多?想将她也拽下?地域,让圣洁的人?一并染上污浊。 那样她便再也不?会嫌弃害怕他了。 良久,久到外院的宁十一匆匆赶回?来,被慌不?择路的温雪杳撞上。 宁珩听到动静,这?才收敛心神,缓步走出暗室。 他仔仔细细净过手,又用帕子将每一个根指头都擦得干干净净,才褪下?身上沾满少女气息的春装,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他自己的,认真穿上。 衣襟整齐,一丝不?苟的交叠着。 青年面色如常从暗室中走出去,这?次没有关门,而是径直走到桌案前?坐下?。 随即,淡声同门边问询的宁十一回?话,“进来。” 宁十一几步走上前?,视线在宁珩身后大敞的暗室上稍顿,继而很快收回?视线。 “世子,夫人?她方才形容慌张的跑走了......” 宁珩浅浅嗯了声,淡道:“十一,她方才发现这?间暗室了。” 宁十一微愣,那间暗室宁珩从不?让旁人?进,但他虽然没进去过,也隐约知晓里面应当是世子用来收藏平日的画作的。 他追随宁珩多?年,世子很多?事情都不?避讳他,包括对夫人?的爱意?。 早在温雪杳从江南回?来,宁珩第一次追人?追到城外的庙中,让他故意?将温雪杳所乘的马车弄坏时,他便清楚世子这?两?年从未将她忘记。 况且他自小同宁珩长?大,又怎么可能会不?知晓对方究竟是怎样的人?。 所以他隐约能猜到那一间暗室中藏着的,便是真正?的世子。 宁十一喉咙一紧,“世子,您不?去追夫人?么?”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67节 “追她作何?”宁珩眼皮都未抬,自嘲一笑。 “去解释啊......” “解释什么?”宁珩轻声道:“明?明?她方才看到的一切,才是真的我。” 宁十一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些时日他瞧得真切,夫人?对世子越发上心,明?显是有些喜欢的。 可这?些喜欢又能否支撑夫人?接受真相呢? 夫人?一旦知晓世子对她的爱意?近乎疯狂,是绝对的占有与?谋算,等她回?过神来便能意?识到曾经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是世子对她步步为营、巧取豪夺的结果罢了。 甚至藏在那间暗室内的也还不?是全部,如果她了解世子的全貌,见过他在皇城司仿若人?间修罗的模样,还会喜欢么? 书房内倏地陷入一片死寂中。 宁珩的眼底闪过挣扎,良久,那双漆黑的眸子猛地阖上。 冷冷开口道:“暗中盯好她,她今日去了何处,见了何人?,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知道。” **** 温雪杳一路从宁府离开,说是离开,那狼狈的模样说是逃也不?为过。 直到坐上背离宁府的马车,她才长?长?松出一口气。 马车上,她无法自控的开始回?想起方才在暗室内所见到景象。 越想,她心中的寒意?便越上升一分。 直到马车抵达目的地,她的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浸湿。 那些不?堪入目的一幅幅画,拼接组成了一个温雪杳从未见过的宁珩。 ——爱意?疯狂、偏执、扭曲。以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姿势,将她强行占有。 完全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知礼克制,温润如玉的宁国公府世子。 那些画打?破了他的教养,将赤,裸的的占有欲明?晃晃述之于?纸上。 就算她能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可整整一天,她的心思仿佛都被牢牢锁在了那间不?见天日的暗室中。 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自救逃脱。 季婉婉与?季子焉说了什么,温雪杳根本没有心思去听,她能做的只有配合着点头。 殊不?知,她脸上僵硬的笑容,连季婉婉都瞒不?过。 季婉婉想问,但又被季子焉拦下?,“婉婉,我知晓你关心她,但有些事我们注定不?好擅自插手。她从始至终只字未提,便是不?愿与?外人?道,所以你也不?必专程去问她。” “可我......”还是不?放心啊。 昨日瞧见好好端端的人?,怎么今日却像是丢了魂儿一样。 然而对上季子焉那双暗含警告的眼,季婉婉还是将心头的不?平咽下?。 “那我们送她回?去吧,她这?模样,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季婉婉皱眉道。 “好。”半晌,季子焉似又想到什么,淡声道:“就由你送她回?去罢,我便不?去了。” 季婉婉心思不?在季子焉身上,也没追问缘由。 她扭头搀上温雪杳的手,“不?若今日便逛到这?里罢。” 温雪杳不?觉有异,因为她的心思也不?在这?里,只按照应有的反应接了句:“不?是说还想逛逛上京城中的脂粉铺子么,就在前?头不?远,怎么突然就不?想逛了?” 季婉婉佯装揉了下?腿,“今日委实?走累了,下?次罢。” 温雪杳顿了下?,也没再劝,实?际上她也有些乏了,方才逛完珍宝铺子后就有些想回?去了。 可是一想到回?去便要面对那人?,心里又有些发怵,不?知该如何应对。 一番纠结下?,温雪杳还是咬了咬牙,应道:“那就下?次再带你去看。” 说完,她将方才逛珍宝铺子时买的一件玉骨扇让小暑交给季子焉。 季子焉手捧着骨扇,稍显差异,“这?是......” “上次不?是说要给子焉哥哥补上一件礼,这?便是了。”温雪杳淡声道。 季子焉闻言点了下?头,也没再多?言,回?以一礼,目送她坐上马车。 然后才拍了拍季婉婉的肩,嘱咐道:“你将人?好生送回?去,马车也留给你,等你回?时用。” 兄妹两?人?今日是同乘一辆马车出来的,季婉婉不?懂明?明?他可以跟着同去先将人?送回?宁府,偏他非不?去,宁愿自己一人?回?去。 她知晓季子焉打?定的主?意?便不?会轻易改,于?是也没有多?劝,紧跟在温雪杳身后上了宁府的马车。 温雪杳见紧随其后的人?微微怔了一息,许久才勉强挤出一抹笑道:“婉婉姐姐,你怎么来了,是还有话同我说?” 温雪杳没让马夫驾车,两?人?便坐在马车里停在路边说话。 “不?是,是我兄长?见你今日忧心忡忡,才让我将你安然送回?府。” “原是这?样,那你兄长?呢?”边说着,温雪杳点了下?头,正?准备掀开车帘往外看时,又因季婉婉的话打?消了念头。 “雪杳妹妹不?必看了,兄长?他不?与?我们同行。” 温雪杳闻言也没多?问,只出声让车夫回?府。 等马车驶出一截路,温雪杳才抬头看向一路上都不?似往常那般多?话的季婉婉,淡声道:“婉婉姐姐,你怎么不?问我今日忧心忡忡是为何?” 这?实?在不?像季婉婉,若换了往常,她早忍不?住开口逼问了。 季婉婉叹了一声,“还不?是我兄长?说莫要扰你,说你多?半是不?想说的,便嘱咐我克制些,勿要多?嘴多?舌。” 温雪杳抿了下?唇。 “所以,雪杳妹妹你现在是想主?动同我说了?”季婉婉眸子闪了闪。 温雪杳摇头,抿着唇没说话。 季婉婉轻叹一声,顾及兄长?叮嘱,自然也要收敛几分。 等马车抵达宁府,季婉婉才跳下?马车,同温雪杳挥手道别后,钻上另一辆一路尾随在后的马车。 **** 宁十一离开,书房内重?归死一般的寂静。 宁珩收拾好温雪杳今日清晨褪下?的新衣,此刻崭新的衣服上水迹已经干透,却留下?了无数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抚平的褶皱。 裙摆的部位,有一块白色的斑驳,令人?看着便心生厌恶,忍不?住作呕。 事实?上,宁珩的确也这?么做了。 冷白的指骨像是要将薄薄的皮肤撑破,他的手死死扣在桌案边缘,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自厌。 他大口喘息着,可呼吸越重?,鼻息间石楠花的味道就越重?。 他不?得不?起身,拿着手边的春装离开书房。 路过院子时,有丫环笑意?盈盈的向他行礼,可他早没了伪装笑意?的心思,甚至连敷衍都懒得做,径直从旁走过去。 他回?到两?人?的院子,没有她的身影,却又处处都似有她的存在。 他亲自从耳室取来一个木盆,又打?了一盆水,将那件脏了的新衣泡进去。 满院的洒扫丫环吓得无不?噤声,颤颤巍巍跪了一地,分明?宁珩一反常态做着下?人?的活计,旁边的丫环却连半句劝阻的话都不?敢多?言。 水浸泡过纱衣,料子的颜色霎时变深,先前?干着时污浊的痕迹以及斑驳的褶皱也全都看不?出。 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他的手浸泡在木盆中,一言不?发的开始搓洗着那件春衫,不?愿放过任何一处。 知道整条裙子都被他细细揉搓清洗后,宁珩才将它拧干晾起来。 昨晚一切,才不?过一个时辰。 他抬眼朝外看了看,没有任何人?从外归家的迹象。 连宁十一也没有回?来。 宁珩忍不?住想,温雪杳此时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她昨夜曾说过,今日是要出去赴季氏兄妹的邀约。 那便是一定会见到季子焉了? 她见到旁人?会不?会拿来与?他作比,毕竟季子焉乃是真正?的君子,而他却是假的。 她心中会不?会越发觉得他卑劣可笑? 那季子焉呢? 他又会不?会从温雪杳的脸上窥探出她今日的异常。 从前?温雪杳在江南时,他便派了探子打?探过,季子焉对她并非没有别的心思。 只是就像温雪杳所说,他是真正?的君子,所以在知晓她有婚约在身后,从未有过半分逾越之举。 可若教他知晓自己曾心仪的女子如今身陷囹圄,被人?所骗呢,他又会不?会挺身做一次英雄,将人?从火海中救出。 这?个念头甫一从脑海中闪过,连宁珩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原来他自己也是清楚的,他的身边乃是刀山火海,他本人?更是一个用卑劣手段将人?哄到身边的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站在院中望着天,等了又等,心中几次想夺门而出的念头压下?。 终于?,等到了门外传来的动静。 他抬首望去,却见不?是自己心中期待的那人?,于?是脸上的神色淡了些。 宁十一大步跨进院中,扫了眼周遭颤颤巍巍的丫环,心里叹了声,才道:“世子,夫人?她回?来了。” “回?来了?” 宁十一翘着对面那双瞬间亮起的眸子,不?知该如何张口说接下?里的这?番话。 犹豫许久,才垂首低声道:“她进门时派了前?院管事来传话,说……” 宁珩的脸僵了僵,“说什么?” “说她今日宿在客院,让世子不?必……”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68节 后面的话没说完,宁珩抬脚,猛地踹飞脚边的木桶。 木桶霎时间便四分五裂,宁珩没有注意?,其中一块恰好飞落在刚踏进门、愣于?原地的少女脚边。 第55章 一更 木桶的在温雪杳脚边摔的四分五裂。 她原本是有些畏惧回来见宁珩的?, 可心中又觉得一味逃避并不是办法。 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知道?在暗室中所见的便是真实的他。 然而当她踏进门,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刚好撞到宁珩发火的模样。 温雪杳恍惚了一霎。 记忆中, 宁珩一向温和,连冷脸都少有,更别说摔东西?撒气。 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她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安排, 偏要让她在一日?内将对宁珩的?印象摧残的?粉碎。 就像她眼前这个木桶一样?,再难拼出原来的?模样?。 而在温雪杳对面,几步开外的?宁珩蓦地一僵,艰难的?回过身来, 就看到愣在门边的?少女?。 他才刚发了火, 她就恰巧在这时出现。 看她的?反应,应当是全都瞧见了? 整颗心一凉, 淡色的?唇微启, 露出一道?缝隙,却是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本以为?她今夜不会回来了, 但现在的?场面, 倒不如她从未回来过。 宁珩好半晌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声音比平日?还要轻缓,几乎可以称之?为?‘小心翼翼’。 “阿杳,你怎么回来了,方才十一还同我说你今晚要留宿客院。”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在发火?”温雪杳的?视线从满地的?狼藉中抬起,落在对面人?的?脸上。 宁珩嘴角的?笑容僵硬, “阿杳,我......”他的?话还未说完, 便讪讪闭上了嘴。 向来巧舌如簧的?人?,难得变得笨嘴拙舌, 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良久,青年?脸上强撑的?笑意淡去,低头小声道?:“阿杳,我不想骗你,我方才的?确是有些情绪失控。” 温雪杳倒是意外于他会这么坦白,先前揪着的?心因这句主动坦白的?话而冷静不少。 她紧绷的?肩膀松展,绕过脚下的?木屑残骸,走到对面回首安排小暑:“让洒扫丫环收拾一下。” “我来,我来就是。”宁珩低声道?。 温雪杳回屋的?脚步一顿,继而埋头继续往前走。 等回到屋里,温雪杳坐在凳子上顺了顺气,见窗子紧闭,抬手指了指,“小暑,你将窗子打开,我觉得有些闷。”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真的?接近夏日?,她总觉得漫漫长夜,变得格外难捱起来。 小暑将窗子支起来,顺势朝院中扫了一眼,小声道?:“夫人?,世子真的?在扫地......” 温雪杳如今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后背的?鸡皮疙瘩都会瞬间冒出。 她淡淡嗯了声,没有多余的?反应。 小暑觉出古怪,今日?外出时她跟在夫人?身后就觉得她有好几次心不在焉,她原以为?夫人?是心中担忧世子的?身体,毕竟昨日?才请了府医来瞧,她心中记挂也委实正常。 可从方才回府之?后开始,她渐渐觉察出不对劲。 夫人?分明?不是忧心世子,更像是有些想躲着他。方才差点儿,夫人?险些就要去客院歇下了。 此事再往前推,便是夫人?从书?房里急匆匆跑出来时就有些不对劲了,当时她还以为?夫人?是着急赴约才那样?匆忙,现在回想起来,或许是书?房里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她想起世子震怒的?模样?,心猛地一跳。 今日?不仅是夫人?,就连世子也好生奇怪。 那般凶狠发怒的?样?子,活像是换了个人?,连她都吓了一跳。 小暑正准备关心温雪杳两句,就听?到身后珠帘碰撞的?“噼啪”声响,不得不收回满肚子话,双手交叠在身前退到一边。 屋里的?沉默并没有因为?宁珩的?进入而出现转变,反倒愈发冷寂。 一时间,屋里的?人?心思各异。 温雪杳在宁珩进来后,便起身往小暑那边走去,她坐在窗下的?软塌上,侧身将手搭在小桌上,拨弄着里头的?针线盒。 针线盒下方压着一件绣了一半的?里衣,正是温雪杳前几日?开始缝制的?,只因她瞧见自?宁珩受到她亲手做的?里衣后,便日?日?都穿着。 好在当时她一并做了两身,有可以倒替的?,但饶是如此,也经不住日?日?穿。 于是她便动心思又?缝了一件新的?,只是这新衣还没缝好,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此刻温雪杳拨弄着篮子的?针线,却是再没有当时做女?红时的?心思。 纯白衣襟上的?并蒂莲只绣了一朵,孤孤单单的?,没有相依偎的?甜蜜,只有独自?盛开的?凄凉。 她这遭一走神,拨弄针线的?手指就被尖锐的?银针刺了下,指尖当即见了血。 温雪杳眉头一皱,小声“嘶”了声,下意识便将指尖往唇边送。 不料手腕竟先一步被人?攥住,“别动,我帮你拿帕子把血擦掉,按一会儿就止住了。” 温雪杳闷闷嗯了声,没接话,也没反驳,就看着宁珩抓着她的?手指用洁白的?绢帕压了压。 **** 晚上,两人?在屋里用过膳,温雪杳去园子里透了透气。 门外守夜的?丫环见到温雪杳回来,正准备进屋通报,温雪杳忽地摇了摇头,压低嗓子问:“可是宁侍卫在里头同世子说话?” 透过倒映在窗子上的?烛影,温雪杳隐约能分辨出屋里除宁珩外还有一个人?。 她的?话音将落,就见丫环点了点头。 温雪杳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里,更或者那一刻她是如何想的?连自?己都不明?白,但脚下已?经轻轻地挪动到窗下。 从这个位置,正好能听?到屋内人?的?话音。 青年?声音平静,却夹杂着一丝她不曾听?过的?冷戾。 越听?,温雪杳的?脸色就越白。 在她今日?出去时,宁珩居然派了宁侍卫一直在暗中盯着她。 她虽然无法将两人?的?话全须全尾听?清,但仅仅是寥寥数句,也足矣令她遍体生寒。 温雪杳压下心中的?波澜,蹑手蹑脚重新走回门边,示意丫环叩响房门后,才掀开帘子往屋里走。 她绕过在外间桌上一坐一站的?主仆两人?,一言不发,快速向里屋走去。 等她再出来时,屋子里便没有了宁十一的?身影。 在隔壁耳室盥洗更衣后,复又?回到寝室。 方才经过外间时,只留了一盏用来照明?的?烛灯,是以她还以为?宁珩已?经收拾歇下了。 可等她进到里屋,看见空空如也的?屋子,才意识到那人?根本不在。 她抿了下唇,走到镜前坐下,将发上的?钗环取下,松开高高盘起的?发髻,然后便上了床。 孤零零的?一双绣鞋宿在床尾,床上的?女?子盖着一层薄被,面朝墙面背转着身子,缓缓阖上了眼皮。 不多时,便响起一道?均匀的?浅浅呼吸声。 实际上温雪杳却完全没有睡着。 虽然是闭着眼,却依旧在竖着耳朵听?着外间的?动静。 果然在她睡下不久后,就听?到凳子摩擦地面的?细微响声。 紧接着是一道?轻手轻脚往里屋走的?脚步声。 那人?似乎在床边站了许久,就当温雪杳以为?他不会出声时,忽而听?见对方小声询问:“阿杳,我今夜还可以睡在这里么?” 温雪杳身子下意识一抖,她将眼睛闭得更紧,虽然只是身体的?反应,却也无声阐述了她最真实的?内心。 她在害怕他。 其实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寻。 只要她静下心来细细回想,就能够发现端倪。 他绝不是外表那般朗善如玉的?男子,他既有城府也有谋算,若非如此,也不能将他对她的?心意瞒的?那样?好。 利用让她安心的?话,说服她履行婚约嫁进宁国公府。 他早知道?元烨的?存在,却一直不提,还一副全然信任她、并不在乎她过往的?模样?。 可也是他,将元烨在他们婚前支开。 在她同他说想在宫宴上见元烨一面同他确认一件事情时,面上云淡风轻,私底下却设计阻拦,令元烨连宫宴都没赶上。 还有那之?后,他在房事上的?险些失控。 温雪杳顺着从前的?蛛丝马迹,揪出了宁珩的?真实模样?。 屋内的?烛火颤抖着光影,沉默时,寂静的?屋子仿佛霎时间沉入地域。 温雪杳忽然坐起身,仰首直直看向他。 青年?一身白衣,圣洁不染纤尘。 他喜着白衣或许也不是没有缘由的?,白色温和,能冲淡他身上的?冷戾之?气。 黑色却不同。 温雪杳想起在暗室中瞧到的?景象,青年?被漆黑笼罩,铺天盖地的?压抑感险些令当时的?她喘不上气来。 她终于忍不住,问出那句憋在心里一整日?的?话,“宁珩,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你?” 她没有唤他夫君,也没有唤他阿珩哥哥。 而是目光悲伤且疏离的?唤了一句“宁珩”。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69节 话音将落,她眼眶中积蓄的?泪珠便犹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簇簇滚落。 一路滑过少女?苍白的?脸颊,顺着那尖尖的?颤抖的?下颌蜿蜒而下,滴在少女?曲折的?膝头。 将一片纯白的?里衣,染成了暗沉的?灰色。 令人?不安的?空气中,能听?到青年?喉结滚动的?压抑声响。 他忍了又?忍,还是伸出手,想帮面前的?人?拭掉双颊的?泪痕。 然而就在他指腹落下之?际,温雪杳向后缩了下脖子,笨拙的?躲开了他的?触碰。 宁珩的?手停滞在半空中,稍顿,哑声道?:“阿杳,你昨日?方才同我说过,你心悦我......今日?就连碰你,都碰不得了?”今日?她躲他,已?经不是第一次。 温雪杳哭着低吼,“宁珩,你分明?清楚......” “我心悦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都是假的?。 她所小心翼翼喜欢的?,原来只是他的?伪装,是他费尽心机,用来欺骗她特意扮演出的?模样?。 温雪杳盯着他,不知忽地想到什么,脸上的?泪意愈发汹涌。 原来,那日?他提到屠夫张大与他妻子时的?古怪,竟是因为?这个。 那张大以屠夫之?身假作秀才骗了他的?妻子,又?在他妻子看破真相提出合离时,灭掉了对方的?满门。 霎时间,温雪杳只觉浑身血液都被冻住,发出刺骨的?冰凉。 “是假的?么?”宁珩垂眸问,近乎呓语,“阿杳,那你告诉我,究竟什么是真的?,我喜爱你的?心意便也是假的?了么?我们这段日?子里的?情意,也都是假的?了?”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及,温雪杳便不可抑制地想起暗室中那一幅幅不堪入目的?画。 她胸口一闷,胃里瞬时翻江倒海起来。 只要一想到或许在她没有嫁进宁府之?前,便有人?日?日?夜夜对着她的?脸,做出那样?污浊不堪的?事情,她就止不住地作呕。 即便是心意相通,这样?的?事情也突破了她所能接受的?限度,令她觉得不堪且下流。 或许在宁珩看来,那番藏在心底难以诉之?于口的?乃是他汹涌如潮的?爱意,可对于温雪杳而言,只会令她觉得不安与害怕。 对她而言,那根本就是无法承受的?负担。 她实在不明?白,一个人?的?喜欢为?何会扭曲成那般可怖的?行状。 近乎于疯狂。 而上一个令温雪杳因此感到害怕的?人?,还是她的?母亲。 以爱为?食的?可怖模样?她不是没有见过,正是因为?见过,才会越发的?忌惮与害怕。 她无法指责宁珩是错的?,就像她当年?面对疯狂的?母亲时,一样?的?无能为?力。 可这样?汹涌的?情,最后烧干的?不仅仅是自?己,还会灼烧到旁人?。 就像路母,她为?爱而生,为?爱而死。 在她得知自?己的?结发夫君背弃了两人?曾经的?承诺后,不惜以死逃离这场背叛。 却未曾顾念到,那时尚且年?幼的?孩子,在得知母亲服毒自?尽后,该有多么的?绝望。 所以此刻面对这样?的?宁珩,与其说是温雪杳害怕他的?真面目,倒不如说她更怕的?是那份令她难以招架的?疯狂爱意。 她实在是怕了。 宁珩久久未言。 在他看清少女?眼底那条与他泾渭分明?分明?的?线后,一直压抑在脑海深处的?一根弦,猛地断裂。 红烛骤然熄灭。 宁珩依旧死死盯着前方,已?经逐渐无法辨别,到底是那盏烛灯灭了,还是他心中的?光灭了。 黑暗中,他忽地扯了下紧绷的?唇角。 那双强有力的?大掌不容反抗的?钳住眼前少女?退缩的?下颌。 漆黑双眸里的?欲念刺眼有张狂。 半晌,他开口道?:“那你想要如何,与我和离,让我放你走么?” 落在她下颌的?拇指狠狠擦过她颤抖的?唇畔。 “你休想。” 第56章 小修 一股瘆人的寒意从脊骨窜起, 温雪杳整个人都在宁珩的手中变得僵硬。 脑海中属于书房的记忆,在看清那张脸上笑意温和朝她靠近时,她就是本能的感到不安。 他脸上的笑意越温柔, 越是提醒着她,她如今所看到的人,都是假的。 然而脸上的泪珠每每落下一颗, 就会被那只?冰凉的手抚去。 往日令她觉得?清凉舒适的体温,此时却犹如恶鬼爪牙般骇人,那双手仿若从地狱中伸出?,不带一点人的热度, 有的只?是无尽的寒凉。 她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方才启唇,微张开的唇畔就被人用粗粝的指腹压住。 “阿杳, 什?么都别说好么。” 听起来像是与她打着商量的话, 却完全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的推搡被人束手抓住,好似掠夺般, 将她死?死?包裹, 只?有喉咙断断续续的呜咽不知疲惫的负隅抵抗着。 落在她腰间的大?掌一如往常那般极致温柔,甚至于那双氤氲水色的黑眸柔软到足矣将人溺毙其中,可温雪杳却只?觉得?害怕。 她的身子紧绷,浑身僵硬,明明宁珩在拥抱安抚她,可她却不能感到丝毫轻松, 反而愈发紧张起来。 她的眼泪早已哭干。 “宁珩,书房那个……才是真的你, 对么?” 宁珩摇头,抚摸着她汗湿的额头的动作愈发的温柔, “阿杳,你胆子这般小,不会想要听到我对你说实话的。” 温雪杳无力?的闭上眼。 他用唇峰轻轻碰了碰她后颈的皮肤,“求求你,乖一些,试着接受我,好么?” “阿杳,为什?么要害怕?” 对啊,为什?么。 比起那真正?罪恶的人,他其实从未伤害过她。 只?是他太聪明,却又太笨了,根本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 可早就遍体凌伤,一心?期待于旁人安抚的她,又何尝不是?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青年?脸上的泪珠,大?颗坠下。 **** 枕边人就在怀中。 可从未有哪一刻令宁珩觉得?这般空虚过,无论他如何用力?收紧自己的怀抱,都无法逆转怀中人离他越来越远的感觉。 那颗胸腔中猛烈跳动的心?脏,随着僵硬的四肢而变得?麻木。 他的喉咙被痛吻过,逐渐连祈求的话都再也说不出?一句。 同?床异梦,他第四次体会到这种滋味。 可若不如此紧紧将人拥入怀中,他又能如何做?就放任她一步一步,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做不到。 **** 第二天一早,温雪杳从倦怠中醒来。 她一直背着身子,直到身后窸窣的声音消失在门?边,才缓缓转身。 直到院子内重新归于宁静,她哑着嗓子叫了小暑进来。 昨日她在害怕,可宁珩又何尝不是,那双拥紧他的手臂,颤抖的模样一点不比她少?。 少?女的眼神是空洞的。 要和离么? 其实在宁珩昨夜提及前,她从未想过。 院内的丫环跪了一地,脸上的胆怯就好似她今日若踏出?这道房门?,这一院子的人便会没了命般。 “世子做的?”温雪杳回首看向小暑。 一向胆大?又快人快语的小丫环,竟哆嗦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围丫环看温雪杳执拗地站在院门?口不愿离去,“噗通”一声便猛地跪在地上,仿若牵线木偶般重复着一句话,“夫人回去歇息吧。” 等到温雪杳与小暑两人回到屋中,小暑才在温雪杳眼前跪下,低声道:“夫人,世子今日离开时叮嘱,没有他的命令,那院门?便不能打开。” “他威胁你们了?” 小暑瞳孔一缩。 温雪杳就知一定是了,她的心?也跟着揪起来,颤声道:“他是......是如何说的?” 小暑边说,泪已经止不住地落下来,“世子说,若谁的那一只?手将门?打开了,他回来便要剁掉哪一只?。” 饶是温雪杳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时,她依旧止不住地发抖。 “夫人,世子今日怎么了,竟像是中邪一样,他怎能如此待夫人?”小暑惊慌道,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世子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 “许是,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呢?”温雪杳说。 话落,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故作轻松道:“但好在,他并没有真的伤害任何人,对么。” 说完之后,也没等小暑回应,她便自顾自的点了点头,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潮湿。 然后一整天,再没有哭闹。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70节 或许是心?已经不是第一次死?,所以?这一次,温雪杳接受得?格外快。 她安静的用完午膳,好在她虽不能离开这间院子,但其余的小丫环出?入并不受阻。 温雪杳让小暑去买些话本子,也好闲来无事?,用作打发时间。 小暑前脚刚走,宁宝珠便来她的院子里寻她了。 或许是院门?口负责看守的小丫环早已受过宁珩嘱咐,如何应对回答,丝毫不在话下,三言两语就将人好生劝走了。 温雪杳并没有想过要做什?么抵抗,心?中明镜一般,她在宁府一日,一日为宁珩的夫人,便不可能真的越过他离开。 除非温家与整个宁国?公府都撕破脸。 最主要的还是,温雪杳其实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想好究竟该何去何从。 她最初嫁给宁珩,本来就是想着相敬如宾,只?本本分分将这日子操持下去就是,当初嫁人前是没有期待过多?余的感情的。 喜欢上宁珩,或者说喜欢上宁珩伪装出?的模样,这一切都是他蓄谋已久之下的“意料之外”。 如今,对她而言不过是将心?再收回去,冰冷的过完这一生罢了。 就像当初他们彼此应下的——就算没有情爱又何妨。 温雪杳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好像一旦没了喜欢,心?情轻松不少?,便也不知痛了。 只?要他不伤害她,不伤害温家,该有的体面给她,她不是不能同?他将这样的日子过下去。 总归,若是她提,想必宁珩也是愿意继续伪装恩爱,佯装成从前的。 而这一切,无非是要她克服对他的恐惧罢了。 或许也不需要克服,只?要演作不害怕便是。 人无完人。 与谁过,又不是一生呢。 既已经失了心?,那人也不过是一具死?物罢了,又何来那么多?复杂情绪。 温雪杳心?中主意已定,她打着盹睡了个午觉。 醒来时,小暑便带着话本子一道回来了。 她嗑着瓜子过了半日,直到夕阳西下,那扇紧闭一天的院门?终于打开。 待见到来人掀帘而入,温雪杳挤出?一抹笑,柔声道:“夫君,你回来了。” 门?边的人霎时愣在原地。 这一整日,宁珩的心?便没有安生过。 其实他不是不能告假休在家中,只?是她怕温雪杳见了他反抗的心?更甚。 所以?在他进门?时,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想过她或许会哭红了眼瞪着他,想过她会朝着他怒声大?骂,也想过她会蔫花一般凋谢在床头。 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料想过眼前这一幕。 或者说,是他不敢想。 温雪杳脸上的笑意,就仿佛那间暗室从未被打开过一般。 宁珩的心?高悬,他轻扯唇角,回道:“嗯,回来啦。” 说完,他偷偷打量对方一眼,试探道:“你今日还好么?” 谁知,预想中的风暴没有降临,只?有温雪杳细声细语的回话声:“还好,午睡了一小会儿,醒来又看了看话本子。” “不过——” 不过什?么。 宁珩的心?一紧。 就听对方继续道:“不过今日你将门?锁了,本来我想出?去转转的,却没能。” 话落,她眨了眨眼,轻巧道:“所以?,夫君这般,是打算关着我么?” 宁珩一时凝噎。 他的目光死?死?定在温雪杳脸上,半晌,眉目沉下来,淡声道:“阿杳,你的每一个神情我都烂熟于心?,你骗不过我的。” “是么?”温雪杳点了点头,“可我知晓你是不愿与我合离的,所以?这日子就算万般艰难,不还是要过下去?” 宁珩脸上闪过一道意外之喜,显然误解了温雪杳话中的意思,“你愿意试着接受我了?” “试试看罢。” 至少?在她,确保温家无恙之前。 第57章 约定 雨淅淅沥沥下了两日, 雨过之后,院子里?满是水汽蒸腾留下的暖阳味道。 这两日两人间瞧着风平浪静,像是和好如初的模样。 今天天一亮, 温雪杳便起了个大早乘车回了温府。 她走后约莫半个时辰,床上的青年才幽幽转醒。 温雪杳同他留了口信,宁珩听后, 脸上的表情随之淡下来,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看起来兴致不大高的模样。 早膳一点?儿都没用,就匆匆去往了皇城司。 不像是寻常, 若有温雪杳在, 他就算是装模作样,也会多少吃两口。 等到了皇城司, 他便?直接进了地牢。 待出?来时, 满身的血腥气压都压不住,混着戾气更冲。 他较平日盥洗更衣的时辰更长了些, 等收拾好一切出?来后, 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 宁十?一跟在宁珩身后,后者忽然脚步一顿,问道:“夫人中午可是留在温府用膳了?” 宁十?一想了想探子报来的消息,点?头说了声“是”,紧接着又道:“世子既然放心不下夫人,不如我们去接夫人?” 宁珩眼眸先是一亮, 然后很快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你别看她这几?日什?么都不说,但心里?还是恼了我的......” 宁珩也不是蠢笨之人, 至少在察言观色上,他自认为还不至于连温雪杳的拙劣反应都看不出?。 说完, 也不能宁十?一回应,又自言自语般问道:“若试过之后,她还是心有芥蒂呢?” 宁珩口中说的乃是温雪杳那日应允他的,要试试接受他。 “是不是还要走到和离这一步?” 宁十?一摇头,说出?自己的想法?,“世子,我觉得是你在这件事上思虑过重了,夫人她只是一时知道真?相,措手不及之下才会心生害怕......” 宁珩忽然道:“可那屠夫张大的娘子,不也是百般挽留,都没成么?” “世子则能将自己与?那粗鄙不堪的屠户比?” “有何不同?”宁珩落寞的垂下眼,看向自己的鞋尖。黑靴云纹,银丝走线。他不过是在皮相上略占了几?分便?宜,又生来变得了许多人一辈子只能仰望的好身份。 可除却?这些,他连一身的血都是脏污的。 更甚者,连他宁国公府世子的身份都是假的。 他又有什?么是真?的呢? **** 温雪杳昨日昨日就知会了家中她今日要回府的事,又特意嘱咐了温长青将时间?空出?。 前些日子盛家的事情已经应验,所以前世发生在温府身上的事也很可能发生。 对于盛家发生的事,她就算知晓,也根本无法?插手。 先不说她从前便?不认识盛家人,就是温相与?温长青,与?盛家人也少有接触,更别说要与?远在边关?的盛将军牵上线。 就算贸然将消息传递给他,先不说他本人未必会信,单说他身边还有一名副将魏兰舟,若此事被魏兰舟知晓,只会打草惊蛇。 温雪杳一个闺中女子,自认为没有拯救苍生的手段与?能力,更没有那般赌上盛家命运的魄力。 是以顾好自家人,便?已经是她如今能做到的最多。 然而?就连她今日同温长青开口,其?实都是假借了宁珩的名头。 将宁珩先前叮嘱她如今温家已经被官家忌惮的话,又掺和了几?句上一世的亲生经历,凑成了今日这番话。 “妹妹,你是说妹夫他提醒你如今温家已经阻了官家收权的道?” “树大招风。”温雪杳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夫君他说盛家......盛将军的死不无蹊跷,或许下一个就是温家。” 温长青自嘲笑了下:“可我手中兵权并不多,不过几?万而?已,何至于引官家忌惮?” “可哥哥手下的士兵是不是与?盛家一般,自开国至现在一直效忠于路家?哥哥虽然不姓路,但在官家眼中也算是半个路家人。” 温长青忽而?眯了眯眼,严肃道:“这话也是宁珩同你说的?” 温雪杳点?了点?头:“不然我又从何知晓这些军中事宜。” 温长青听后并没有怀疑,又问:“那他还说什?么了?” “先前说的那事也同哥哥说过了,就是莫要与?路家太过亲近了。” “还有便?是父亲,父亲如今贵为一朝之相,其?实已经是有了泼天的权势,如今再加上兄长在军中颇得军心,这两者相加,便?足矣令官家容不下了。” 温长青听后久久无言。 温雪杳张了张唇,她今日除了提醒温长青多加留意官家,还有一事,便?是想让他警惕魏兰舟的存在。 虽然她如今尚且没有机会得以亲自见到魏兰舟本人,从而?确定?他的身份,但她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猜测,那魏兰舟便?是当初的温远山。 不过此事就不好假借宁珩的名头了,方才那件事,宁珩多多少少曾与?她提过。 所以就算是温长青有朝一日问及宁珩,也不至于露馅。 可魏兰舟不同,他一直在军中,别说宁珩从未与?其?有过接触。按照温雪杳上一世的记忆,在盛家的事情尘埃落定?前,他都是暗中归京的,除了元烨外鲜少有人知晓。 且他在上京城中示人的模样都是以面具覆脸,一般人根本无从得知他的真?实身份。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71节 所以温雪杳甚至连“魏兰舟”这个名字都不能贸然道出?。 不过,她倒是可以利用旁的说辞。 温雪杳抿了抿唇,又对着温长青抛出?今日第二件令他震惊的话,“对了,今日我归家,还有一事要与?哥哥相商。” “何事?”温长青定?了定?心神。 “温初云不能嫁给七皇子。” 话音落下,温长青连原因都没有问,因为根本无需再问,他心中便?有了答案。 如今官家正对温家多有猜忌,若偏偏是此时,温家女又嫁入七皇子府,此举便?足矣将温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必不用我说,兄长已经知晓了缘由。”温雪杳说:“但是我不得不多嘱咐哥哥一句,不同意温初云出?嫁的缘由,不能与?她细说。” “为何?”温长青知晓温雪杳与?温初云两人肃来不对付,但这样的事乃是关?系到温府存亡的大事,温初云就算往日再糊涂也应当不至于连温家也不顾。 温雪杳总不能说,温初云虽然对温家没有恨之入骨,但她身后此时却?有一个恨不得温家家破人亡,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兄长。 这也是当日温雪杳没有同温初云说明缘由的最重要的原因,因为她害怕温初云将温家人已有提防的事告知她的兄长。 所以,此事不仅不能告诉温初云,还应将此事瞒天过海,一并连七皇子那边都瞒着,只让他们以为这一步棋是可以走的。 若不然,就算他们直接回绝了与?七皇子的婚事,躲在暗处的魏兰舟指不定?又要整出?什?么别的计谋。 到那时,一切便?又不可控制了,倒不如就装作不知七皇子和魏兰舟这一招的用意,先将计就计,将人稳下来,再长长久久的拖着就是。 温雪杳如今算是大致想明白了,元烨和魏兰舟两人就是蛇鼠一窝。 多半是魏兰舟以手中盛家军的军权作饵,诱元烨答应娶温初云。但上一世,元烨多半不知,魏兰舟存的心思远不止为妹妹谋一个好前程,而?是同时也要利用元烨皇子的身份,让官家对温家的怀疑达到顶峰,继而?选择对温家出?手。 不过,这一世元烨应当也知晓了魏兰舟包藏的祸心,且明知她也是重生而?来,却?依旧做出?了与?上一世一样的选择,温雪杳便?有些看不明白了。 正在她心中犯迷糊之际,却?听温长青忽而?开口道:“既然提到此事,阿杳,有一事我也正好趁此机会告知与?你。” “其?实七皇子曾私下来寻过我,同我说他并非真?心要求娶温初云,只是不得以而?为之,必须要演一场戏。” 温雪杳猛地一震,“他当真?如此说?” 温长青点?了点?头,说完他面露古怪扫了一眼温雪杳,又道:“且他那日也说了一番与?你方才对我说的相差无两的话,旨在警告我莫要将此事告知温初云。” 温长青拧眉道:“阿杳,你实话同我说,为何你们二人都说此事绝不能告知温初云?” 温雪杳先是一噎,忽地眼眸一亮。 对了,她怎么忘了,她无法?解释的事情,为何不干脆推到元烨身上? 元烨曾利用伤害她许多,如今她祸水东引,也不算师出?无名。 半晌,温雪杳回道:“因为七皇子身边有一谋士,其?身份乃是盛家军中的副将,兄长,你猜他是何人?” 温长青皱了皱眉。 “他乃是温初云那位本已故去的兄长,温远山。也是盛家军中的——魏兰舟。” 温长青猛地从座上弹起,惊道:“如此辛密之事,就算七皇子知晓,他又如何会告知你?” 温雪杳不紧不慢反问:“那兄长觉得,他又为何要暗中提醒你?” 温长青忽地脸色一变,似是想到什?么,将声音压得极低:“阿杳,你同我说实话,你们二人莫非......” 若温长青信了温雪杳的话,自然会觉得元烨不会平白无故帮她,如此坦言,无非便?是两人仍旧藕断丝连,说难听些便?是他怀疑她与?元烨有染。 温雪杳佯装听不懂温长青的话,“莫非什?么?兄长怎么不说了?其?实我也不晓得他为何会将如此辛密告知与?我。” 闻言,温长青逐渐冷静下来,似乎觉得温雪杳面上神色从容不似作假,倒是自己在心中替元烨想了一个缘由,“或许是此人还不算狼心狗肺,挂念着你曾在他微末之时,施以援手?” 温雪杳忍住唇角的冷笑,没再接话。 若他真?有半分良心,上一世也不会害她至此。 所以,就算这一世他看似是提前同温长青通过气,但他打的主意一定?不是要帮温家。 温雪杳与?温长青两人聊了一下午,直到天快黑时,她才准备从温府出?发回去。 将人送到门?边,温长青顺口挽留了一句:“妹妹今日不若今日在家吃过晚膳再走?待会儿父亲也就回来了。” 温雪杳摇了摇头,“还是等下次哥哥休沐,我再邀你出?来一叙吧。” 温长青顿了顿,也没有再多言。 温雪杳这边正准备上马车,却?见另一辆眼熟的马车在温府门?口停下。 温雪杳稍缓,收回步子,定?在原地同远处的温长青对视一眼,后者朝着她摇了摇头。 然后,两人就一并看向那辆马车,就见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浮着困惑的笑脸,“长青兄,雪杳妹妹,为何你二人要这般盯着我?” 温长青愣了一息,随后面上一喜,回道:“我又不记得你的马车,如何能知道停在我家门?口的便?是你。” **** 等温雪杳回到宁府时,是真?的有些晚了。 夜已落幕,外间?烛光明亮,桌上留了菜,不难猜到是谁备下的。 温雪杳恍惚过后,便?觉心中不是滋味。 她这两日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心里?想着抛去情爱,便?与?他相敬如宾的过日子。 可却?怎么也忘不掉曾经那段令她心动的时光。 冷静过后,其?实她也陷入了迷茫。 就像她分不清,自己喜欢的到底只是一个假面,还是利用这个假面关?心她、接近她,与?她共同拥有无数美好记忆的那个人。 在她发现那间?暗室时,她承认自己的确有过心碎,心中神祇一般的男子猛然跌落泥潭,他骗了自己那样久,久到她已经喜欢上他之后,才发现从始至终都喜欢了一个假人。 这令她如何能不害怕? 惶恐、不安、茫然,对一切的未知险些杀死她。 可现在想来,那些过往全都是假的么? 除去他伪装出?的温润表现,至少他喜欢自己的那颗心是真?的。 所以她愈发迷茫。 明明已经狠下心决定?一报还一报,日后也顶着一张“贤妻”的脸对着他。 可如今被他这般小心温柔更甚从前的呵护着之后,她又动摇了。 然而?这份动摇也没有持续太久,当她看到灯下眼波潋滟的人,又不可抑制地想起暗室中的一切。 一时间?,挣扎险些将温雪杳撕成两半。 寂静中,灯下的青年主动开口:“你回来了?” 温雪杳点?头。 “今日去得有些久。”他温声道。 温雪杳在他温柔的话音中忽地抬头,“宁珩,不是说好要试试看,我能否接受你么?至少,你日后莫要在我面前继续伪装成从前的模样了好么?” “莫要继续伪装......”宁珩垂着眼,重复道。 温雪杳颔首。 否则,她每次看着他伪装出?的模样,都忍不住想起藏在那张面具后的脸,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至少该试一试。 或许,她也并非自己想的那般脆弱呢? 又或许,磨合过后,会改变什?么也不一定?。 许久之后,宁珩抬眸,眼眶湿漉漉的,“可若是你无法?接受那样的我呢?你会不会想与?我和离?” “阿杳,我不想与?你和离,与?其?走到那一日,我宁愿继续做你喜欢的模样。”说着,他垂下眼,低声祈求道:“不若......不若阿杳全当忘了那日,我们......” 没等他说完,温雪杳将他的话打断:“可我不会忘记,若你再这样,我才是迟早也被你逼疯!你如今面对我时的一切,真?真?假假,我已经全都分不清了。” 她鼓足勇气,心中默念,仅此一次,就试一次,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宁珩。 宁珩沉默许久,声音前所未有的无助,“好。如果阿杳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再不逼你了。” “当真??”温雪杳问。 宁珩闭了闭眼,“当真?。” 温雪杳长出?一口气,正准备抬步往里?走,就听到。 ——“阿杳,我不高兴了。” ——“我一整日都未见到你。” ——“你去哪里?了,见了谁,为何会这么久?” ——“你为何不说话,难道我这样你便?忍不了了?” 第58章 围猎 “吓到你了?”宁珩问?, “可是怎么办,阿杳,我已经克制了。” 温雪杳面上的表情愣愣的, 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方才那般话,实在太不像是宁珩说的。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以前对她的表达, 都已做到了十分的克制。 温雪杳几乎是下意识接话道:“那如?果你不克制呢?” 宁珩自然不会蠢到真?信了温雪杳的话,将自己?心底猖狂嘶吼的妄念真?的在?她面前彻头彻尾的尽数展现出?来。 就算是要让她了解真?实的自己?,他也打算循序渐进。 不然又会陷入暗室中的困境。 于是他攥了下拳,藏起眼眸中的隐忍, 忽地向她伸出?手。 冰凉的手腕在?触碰到少女的那一刻, 她本能的颤栗。 刹那间,宁珩从她脸上窥见了无数种情绪。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72节 害怕、茫然、迟疑、试探与忍耐。 他的眼皮垂了垂, 佯装不见, 继而圈着人的手腕朝自己?用力一拽。 好似一只受惊的蝴蝶,挥舞着美丽的双翅, 落入猎网。 “你这般问?我, 我倒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宁珩答道。 其实他恨不得将温雪杳时时刻刻带在?自己?身边,就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但是他明白不能将人逼得太紧,“试试看”这个决定看似说得轻巧,但她一定是经过?了许多的挣扎与深思熟虑。 于是他什?么都?没再说,圈着人手腕的指腹轻轻摩擦着,见她回过?劲儿来开始挣扎, 便?顺势松开了手。 温雪杳大口喘息着,憋红脸看向对面的人。 **** 转眼便?到了狩猎的日子, 天知道温雪杳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期待这一日的到来。 分明是素来不喜参加热闹的人,这次却十分想出?去, 钻进那深山中缓口气,也好过?在?府上整日劳心费神?的将那一两件事反复琢磨。 春夏交际之日,山林里一片葱郁繁盛。 狩猎多设在?每年春秋两季,如?今恰逢好时节,山中怡人沁爽,不似上京城中已初有夏日苦热的苗头。 此?次狩猎,上京城中有头有脸的官宦人家皆来了,与往常的狩猎不同,今年官家是打着招待使臣和他国皇子的旗号,特意举办的围猎。 这次围猎温家也要去,但温雪杳乃是出?嫁女,就算是知晓家中人同行,也得一路乘宁府的马车过?去。 等一众人抵达,驻扎安营后,宁珩被官家的口谕叫走?了,温雪杳便?干脆去了温家的帐子。 没想到又在?帐子前见到熟人。 温雪杳先是唤了一声哥哥,又侧身对一旁的季子焉行了一礼,“子焉哥哥。” 她打量的目光从二人面上闪过?,总觉得这两人今日来往过?于频繁了些,那日她从温府离开,就刚好在?大门?前看到季子焉从马车上下来。 今日又是,不知这二人是在?商讨什?么,但总归不可能真?是闲来无事特来叙旧的。 见到温雪杳,两人便?没有再说话,而是朝着她笑望过?来。 “你正好过?来,倒省得我待会儿去寻你。”温长青朝温雪杳招了招手,将人带进帐中,“方才在?你来之前,子焉正与我说到此?事。此?次参加围猎的官宦家眷众多,又有姜国太子和使臣在?,免不了有人想趁乱生事,你这几日最好不要单独往外跑,省得受牵连惹上什?么事,知道了么?” 说完,见温雪杳面露疑惑,一旁的季子焉又补了句:“我方才瞧见侍卫多数都?分布在?官家与诸位娘娘的住所外,别处布防单薄,实在?得多加小心。” “尤其猎场上刀剑无眼,林中还有补兽夹等危险之物,你第?一次参加围猎,自然要同人结伴,多多留心。” 温雪杳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妹夫这几日怕是还要听?官家差遣调度皇城司之人,若是他顾不及你与宁小姐,你便?带着她一同来寻我,清楚了么?”温长青问?。 见对面两人都?如?此?认真?,温雪杳先前闲散的心也随之收紧。 三人说完,才再次从帐中走?出?来。 抬眼就见对面不远处,温初云也刚好从帐子中钻出?来。 她的目光落在?温雪杳身上须臾,又很快移开,并没有往三人这边走?,而是直接背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温雪杳总觉得温初云今日看她的目光颇为怪异,她心中狐疑,莫不是前些日子与温长青相商议的事情被温初云知晓了?但是碍于旁边还站着一个季子焉,也就没有开口。 又说了两句闲话,温雪杳失了心情,便?兴致恹恹折返回宁家的帐子。 她原是想来散散心的,可心还未散成,倒是被自家兄长揪着叮嘱了一番,也没了明日凑热闹的心思。 温雪杳歇在?帐子里,让小暑去寻了宁宝珠,等人来了,又将方才温长青的嘱咐挑拣着精要的话,同她说了一遍。 不过?宁宝珠仿佛并不怎么在?意,“嫂子,你莫要过?分担心了,围猎几乎年年都?要办,你说的那些事虽然会发生,但也只是为数不多的意外,你心里有谱注意些就是,但不必为此?忧虑烦心。” 温雪杳心中还在?想温初云方才的古怪,听?到宁宝珠的话,淡淡嗯了声,总归她被称一句嫂子,能做的就是如?哥哥待她一般将所有利弊说清楚,腿长在?旁人身上,她自然是管不过?来的。 再者宁宝珠虚长她几岁,更要见多识广些。 至少在?围猎一事上,温雪杳两世都?才是第?一次参加,或许就如?对方所言,是自己?第?一次来,有些草木皆兵。 于是话头便?就此?打住,两人闲聊开别的。 晚上时宁珩没回来,但是派宁十一带回一只新鲜的鹿腿。鹿腿已经被人处理过?,烤的七八分熟。 再添几分热腾腾的火气,便?能直接片来吃了。 温雪杳瞧了眼宁十一,“今日便?开始围猎了?不是说明日才开始?” 宁十一将过?了火的肉递给与他随行的皇城司手下处理。 往日在?府中都?只见宁十一跟在?宁珩身边,温雪杳都?恍惚忘了他在?外的独当一面。 宁十一走?近了才压低声音回话:“官家原本说的是明日才开始,但贵妃娘娘突然说今晚便?想吃野味,所以这才......” 温雪杳与宁宝珠对视一眼,牵连到官家与后宫诸位娘娘的事,显然不是他们两个后院女眷能在?此?大庭广众之下议论的。 话落,宁十一笑着等在?一旁,看起来并没有着急回去复命的意思。 宁宝珠碰了下温雪杳的手肘,后者手一抖,一片肉便?掉回了地上。 温雪杳不明所以抬眼,那眼神?分明在?问?,方才扰她作何,白白浪费了一块肉。 “嫂子若是有话同兄长说,就让宁侍卫带了回去。”宁宝珠眨了眨眼。 宁十一接话道:“世子今日恐怕会有些忙,何时回来还不定,夫人若有话同世子说,交代与我便?是。” 本来没有话,也被这两人一唱一和逼得有了话。 纤长的睫毛在?眼下垂落一片阴影,温雪杳思绪过?后,浅声道:“让他自己?小心些,夜里风大,你走?前再带件披风过?去吧。” 宁十一欢快“诶”了声。 温雪杳与宁宝珠两人吃过?鹿肉,本想着趁着夜色出?去转转,但想到白日温长青的叮嘱,又作罢。 一直到第?二日早晨醒来,温雪杳才发现宁珩彻夜未归。 小暑进来时手上拿着封信。 温雪杳扫了眼,“是世子留的话?” 小暑点头,“世子天明时才回来一趟,实在?忙得脱不开身,当时见夫人睡得沉,便?没有上前打扰,只在?帐子里写下这封信,叫我今日交给夫人您看。” 在?她说话间,温雪杳已经拆开了信,信的内容她已经猜的七七八八,除去向她解释了近日的忙碌外,便?是叮嘱她安危为重。 絮叨的话与温长青的相差无几。 直到看为尾端,温雪杳猛地捏紧信,将有字的那一面背扣在?腿上。 雪白的小脸霎时通红一片。 小暑提醒:“夫人,你的脸好红。” 温雪杳无声抿了抿唇。 他如?今是越发没脸没皮,不知收敛了。 今日要狩猎,温雪杳与宁宝珠皆穿了一身紧袖骑装,少了几分平日广绣长裙下青云似的美,多了几分翠竹般的坚韧。 将那张素净的小脸,也映照出?几分英姿。 两人身后跟了几个宁府与温府的侍卫,一半是宁珩提前留下的人,另一半则是温长青方才派来的,两拨人的骑术身手都?不亚于寻常的宫中侍卫。 温雪杳骑术虽不算,但射技却不精,干脆跟在?宁宝珠身后,只当跑跑马。 宁宝珠射了几箭,大多数都?空了,仅有的一箭还只射中一只笨拙的山鸡。 不过?宁宝珠显然还挺乐在?其中的,让身后紧随的侍卫将她猎来的山鸡捆好带上,便?又继续马不停蹄地寻起下一个目标。 等跑了大半个时辰,才开始腾出?闲心与温雪杳闲聊起来。 “嫂子,温家哥哥也太小心了些,我看方才若不是二皇子寻他,他多半是要一同跟过?来的。”宁宝珠边骑马边道。 “小心些总没错。”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深入密林。 忽地,宁宝珠眼睛一亮,朝着右前方一指,便?见一只肥硕的鹿疾速向两人狂奔而来。 但不过?瞬息,两人脸上的神?色便?齐齐一变。 由最初的惊喜变成了惊惧。 只见一只猛虎张着血盆大口,紧随其后。 身下的马似是感知到危险,不安地踏动前蹄。 来不及反应,温雪杳便?朝着身侧僵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的宁宝珠大声喝道:“跑!宝珠,别停下,往来时人多的地方跑。” 话音将落,两人身后的侍卫便?齐齐拿出?身后的弓箭射向那只逼近的猛虎。 无奈林中的野兽反应速度远超他们的预料,连射几箭无一不是落空的下场。 羽箭扎在?草地上,轻易便?被猛虎的厚掌压断。 猎猎狂风中,两人打马的速度飞快,两边树林青翠的颜色都?化作虚影,飞速倒退。 林中本寂静,是以马蹄声响便?格外明显。 突然,两人听?到前方传来一道由远而近的成群马蹄声。 宁宝珠与温雪杳对视一眼,马鞭高扬。 不多时,便?见远方策马而来一群身材高大的男子。 为首之人一身墨蓝色骑装,上面金丝走?线勾勒出?的纹路在?颠簸起伏中让人看不清楚。 只能看到来人身形挺拔,墨发高扬,由一金色的发冠牢牢束着。 正是七皇子元烨。 他的箭术实在?卓绝,不过?眨眼的功夫,便?连发三箭。 箭无虚发,分别刺进那猛虎的两只前爪与眉心。 温雪杳完全没想到会碰上这样?凶险的猛兽,更未想到在?千钧一发之际,会被突然出?现的元烨救下。 然而变故就发生在?陡然间,只见方才还追随在?元烨身后的一众侍卫中,有大半人忽地将手中箭矢对向了身边的同伴。 根本来不及反应,数十名侍卫便?接连坠马倒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连元烨都?始料未及,后肩就被突如?其来且意料之外的一支长箭刺穿。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73节 第59章 名节 元烨也愣住了。 身后数十名侍卫有一多半突然摇身一变, 露出了整齐划一的?黑色着装。 他脸上的?惊愕丝毫不?似作假,下一秒,就见那群黑衣人中忽有一人身法?诡谲, 一个闪身便逼近到他面前。 元烨虽看似羸弱,但到底是一路摸爬滚打过的人。 生死攸关之际,身上显现出的狠厉气息就犹如地域窥伺人间的?恶鬼般, 不?愿放弃一丝一毫生的?机会。 只?见来人忽然从抽出一柄藏匿于?腰间的?软刀,元烨双眼一沉,反手探进负于?身后的?箭袋中,飞速抽出三支长箭并做一捆合为一支。 他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 在旁看就像是他受惊坠下马。 然而当那持刀的侍卫忽地飞身竖砍向他面门时, 半跪在地的?元烨陡然一挺身,手中三支箭矢骤然向上突刺, 没入对方锁骨上凹陷的咽喉下方。 这一幕直教温雪杳与她身后的众人都看愣了, 眼前的?变故发生的?太快,前一刻才?受元烨搭救解决掉她们身后的?猛虎, 下一瞬便见元烨身后的侍卫突然倒戈, 摇身一变成为一群黑衣杀手,纷纷背刺于?他。 “怎么回?事?”宁宝珠吓到额头上的汗珠止不住地簇簇落下,温雪杳也没有比她好多少,只?是她面上还强撑了几分镇定,实则紧握缰绳的手都在发抖。 那伤人的野兽固然骇人,但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 眼前的?黑衣人既然敢对皇子?动手, 显然便是抱着必死决心的?亡命之徒。 她虽然觉得元烨方才出现的时机有些奇怪,可此刻也不?得不?相助于?他。 至少她能确认元烨方才?是在救她和宁宝珠, 但若被那群蛰伏在元烨侍卫队伍里?的?黑衣人得逞,那她与宁宝珠的下场就很难预料了。 是以, 温雪杳几乎没有犹豫,当即就命令一直保护着她与宁宝珠两人的?侍卫,让他们上去帮助元烨与他余下的侍卫。 虽然侍卫的?实力远不?如那群训练有素且都是亡命之徒的杀手强悍,但至少人多势众,能挺一时便是一时。 在两边人展开厮杀之际,黑衣人中忽有一人扬声朝着温雪杳道:“宁夫人、宁小姐,你们二人可知晓,你们眼前这位,方才?对你们出手相救的?救命恩人七皇子?,其实才?是今日令你们二人陷于危险的元凶?” “他不过是故意在你们面前上演了一出救命恩人的?戏码,你们确定还要帮他么?不若带着你们的侍卫收手,我放你们走。” 话音将落,元烨脸上猛地显出一股怒色。 他疯狂的咒骂声与兵刃相接的碰撞声混作一团,看起来万分狼狈。 温雪杳飞速思?索着,耳边同时响起宁宝珠的?话,“嫂子?,既然他们说不?会牵连我们,那我们又何必管那七皇子的死活,他本就是不?安好心?。” 须臾,温雪杳凑近宁宝珠,小声对她耳语道:“那群人今日既然敢杀皇子?,我觉得他们或许不会留我们活路,而会斩草除根。” 闻言,宁宝珠面露犹豫之色,伸手抓了下温雪杳的?小臂,问道:“那该如何是好?那群杀手突破侍卫的重围只是时间问题。” 温雪杳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小声回道:“带两个宁府侍卫护送你先走。” “那你呢?” “现在时间紧迫不便与你解释,宝珠你信我就是,你先走,找人回?来救我!” 说完,宁宝珠便大声叫了两个眼熟的宁府侍卫的名字,随及一扬长鞭抽向宁宝珠身下的?马。 那两人当即会意,立马脱身纵马追上宁宝珠。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见那方才?还同温雪杳有商有量的黑衣侍卫脸色当即一变,就要带人追上去。 温雪杳心?道那人果然从没有想过给她们留活路,他分明是打?算逐个击破,一个不?留,让她们今日都死在这里?。 温雪杳只?愣了一下,然后便回神快速道:“拖住他们!” 元烨反应过来,也立即对他余下的侍卫发出了相同的命令。 两拨人合力,果然将黑衣人困住,令其一时无法脱身去追宁宝珠。 温雪杳从方才?起就一直避在远处,没有靠近他们的?厮杀中心。然而刚才一举,无?疑惹恼了那群黑衣人。 眼瞧着在外?围的?黑衣人就要往她所在的?地方逼近,好在元烨和他的?手下很快就将那黑衣人再次围了起来。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在黑衣人一方即将要逆转局面占到上风之际,远方忽然传来成群的?马蹄声响。 温雪杳眼前一亮,就看到迎面策马而来的一群人中,为首之人,格外?眼熟。 正是季子?焉。 喜色跃然于?面上,温雪杳登时便驾马迎上去。 殊不?知,那群黑衣人眼见救兵赶来,一切都要毁于?一旦,当即杀疯了眼。 余下的?多是元烨的?侍卫,已经将他牢牢护在身后,而其中一位黑衣人见杀元烨无望,当即便把怒火对转向一旁的温雪杳。 黑衣人肩上连伤数处,也要追上温雪杳取她性命。 于?是,还没等温雪杳注意到身后动静回?眸,就见耳侧忽然晃过一道虚影。 银光一闪,背后将欲偷袭之人的首级便与尸身分离两处。 黑衣人距离温雪杳只有一臂近,就算季子?焉反应再?快,也还是让对方得逞的?刺出一剑。 迸溅的鲜血霎时向温雪杳飞去,她愣住的?侧脸上,当即落下零星的?嫣红之色。 那黑衣人的?脑袋,就在她咫尺的位置被人活生生砍下。 就算方才?已经见多了惊心动魄的血腥场面,她的?心?甚至从最开始的?恐慌逐渐变为了最后的?恶心?与麻木,但直到那滚烫的鲜血喷溅在侧脸上时,她方才?知晓,此前的?平静与镇定,一直都只是强撑的而已。 然而下一秒,她便顾不?得害怕,因为护在她后肩上的温热力量突然犹如水滴穿石般贯穿了她身后的?衣衫。 她愕然垂首,哪是什么水滴,分明是淋漓的鲜血! 季子?焉竟用自己的手臂护在她的?身后,替她挡下了那黑衣人的?致命一击。 顷刻间,温雪杳眼前白了白,然而还没等她发出丝毫声音。 那条被刺穿的手臂就从她眼前移开。 季子焉将手臂伸到另一侧,眼都未眨一下,便将那柄剑直接拔出。 随后他拽起一片衣角,只?听“刺啦”一声响,一条割裂的布条便出现在他手中。 “子焉哥哥......” 季子?焉回?眸看了眼,视线从温雪杳身上滑过,张了张唇,又闭上。 半晌后盯着她道:“你先躲远些,不?然我还要分出精力照料你。” 说着,他扬了扬完好的?右手,便有两名侍卫骑马过来,将温雪杳带下去。 安排妥当,季子?焉这才?伸出手将手中的?布条交给另一个留下的侍卫,挽起那只?受伤手臂的?袖口,在上面撒了一层止血散,淡声道:“帮我绑紧些。” 有了季子焉与他手下的加入,战局很快发生了变化。 又是一炷香的?功夫,余下的黑衣人已是死的死、伤的?伤,仅存的?也只?是一些残兵败将。 见状,一群黑衣人像是提前就有约定般,霎时抬手向自己口中抛掷了什么。 下一瞬,所有余下的黑衣人便在一夕间尽数倒地。 “都服毒自尽了。”元烨见状,眉头皱得更深。 季子焉冷冷朝他看了一眼,半晌后才?道:“七皇子?,这些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想必都是为取你性命埋下的?死士。但为何,这件事会将旁人也一并牵连进来,难道只?是巧合么?” “七皇子?,或许你该给我一个解释?” 元烨的?脸先是一黑,紧接着道:“季小王爷,此事我为何要给你解释?你是有什么身份,或是有什么立场,要让我给你这个解释?” 季子焉闻言深深看他一眼,也没恼,反而从容一笑,但话音却比先前更具压迫,“七皇子?方才?也应听到了,宁夫人唤我一句‘哥哥’,而我与她兄长乃是至交。既如此,我担她一声称,便有在外替她兄长照料好她的责任,温长青不?在,我便是她的?兄长。” 季子?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如此,我可有资格向七皇子你讨一个说法?了?” 忽然,没等元烨回?话,他突然双瞳紧缩,大喊一声:“小心!” 却根本来不?及,只?见方才还站在元烨身后穿着他侍卫着装的?男子?,不?知何时竟出现在温雪杳身后,意欲偷袭她。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元烨身后的?侍卫中竟还有没暴露身份的黑衣人,而那人的?目标竟然又一度对向温雪杳。 元烨话音落下,护在温雪杳身旁的?侍卫便一脚踹飞了那个偷袭之人。 可还是晚了一步,冷寒的?键锋已经从背后刺穿了温雪杳的身体。 临死之前,黑衣人口吐鲜血还在愤恨看着她,“若非是你,今日我也不?会折损那么多兄弟,只?可惜......我没能......” 话未说完,他就一扭脖子,没了气息。 随即,温雪杳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低头,就见到了从锁骨下方刺穿的一点银色剑锋。 眼角的泪珠因剧烈疼痛而逼得大颗大颗接连落下。 远处的的两人几乎同时向温雪杳跑去,只?见季子?焉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便有人蜂拥而上,拦住了元烨的去路。 季子?焉口中说着“得罪了”,面上却无?丝毫愧疚,甚至都没有分给暴怒的元烨一丝眼神。 他走近之后,负责看护温雪杳的?侍卫二人其中一个已经跪了下来,另一个垂着脑袋没有动作的?则是因为要撑着她的手臂以防止人摔倒。 季子?焉神色一敛,冷声道:“回去再领罚,现在,将人给我扶好。” 话落,季子?焉一手稳住温雪杳身后的那柄剑。 他的?眉头皱得死紧,分神看了温雪杳一眼,出声道:“能不能忍住?” 温雪杳根本说不?出话,张嘴也只有无助的哭音。 季子焉又急急解释道:“雪杳,这剑我必须先拔出来,否则一路颠簸,伤口只?会裂的?更大。” 说完,他又从身上撕了两块没有染上血污的?料子?,其中一块捆成捆递到她唇边,来不及再说任何多余的话,只?道:“张嘴咬住。” 温雪杳能听清季子焉在同她说什么,她的?意识很想配合,但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双唇打?着颤,半晌都无?法?自行张开。 季子?焉只?犹豫了一瞬,便用虎口卡在她的下颌上,手指微微用力,就将她的?嘴用外?力撬开,随及飞快将另一只?手的?布团塞进她口中,解释道:“抱歉,若不?如此,待会儿我拔剑时你可能会咬到舌头。” “忍一忍。”话落,根本没有给温雪杳任何一丝多余反应的?时间,季子?焉便捏着剑柄狠狠向外?一抽。 随即,立即用手中的?衣料重重按压在温雪杳背后流血的位置,他看向身侧的?侍卫,“将马牵过来。” 侍卫飞快跑向距离最近的?马匹,另一人则犹豫道:“主子?,是不是给宁夫人包扎一下再走为好?” 季子?焉眼中闪过犹豫,须臾后摇了摇头,“你既然知晓她的身份乃是宁夫人,便知这话轻易不?该问。” “可......”侍卫还想说什么,但在季子?焉警告的?目光下噤了声。 “我自然清楚事急从权,但若有半分可能,我都不?想伤及她的?清誉。”季子焉无奈叹了声,眼下人多眼杂,不?仅有他的?手下,还有宁府的?人、温府的?人,甚至元烨的?人,更甚者或许还有旁人的眼下仍在暗中藏着。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74节 为今之计,也只?有先离开这里往营地折返,路上走一步再?看一步。 若她的?血真的?越流越多,到了不?得不?帮她先行处理伤口的那一步,他也不?会拘泥于?什么名节。 人活着,才?有名节可谈,若人死了,只留下那迂腐的想法,又有何用。 说着,季子焉已经抱着温雪杳飞身上马。 他将温雪杳横趴在马背上,一手重?压着她后肩的?伤口,防止有更多的?血溢出,一手已经攥紧缰绳。 一夹马腹,身下的?马便如离弦之箭一样飞速射出。 在他身后,跟着十数个贴身侍卫。 余下的则配合着宁府与温府剩下的?侍从,将七皇子?往驻营的?方向“请”。 温雪杳伏在马背上,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昏死又被疼醒,如此反复了数次。 直到她连咬紧下唇的力气都没了,身下的?马渐缓了脚步。 头顶传来季子焉焦急的声音,“你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就算我帮你压着,也不?好止住。” 说话间,两人身下的马已经彻底停了下来。 温雪杳虽意识昏沉,但也知道季子焉说这番话的?意思?,她伤口流血不?止,他一路都是边策马边帮她按着身后的?伤口。 季子?焉显然也有些急了,或许是怕她顾于名节不好下决心?。 毕竟她也不再是原先的温雪杳了,她如今嫁了人,已是“宁夫人”。 “雪杳,此事紧要,原本刀伤是应该仔细将伤口内外都一并清理干净,避免有污血凝结导致化脓溃烂,最好再?拿线缝合,以此来止血且方便伤口愈合。” “但我们如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距离营地还有很长一段路。方才我想靠压迫止血看能否姑且帮你止住,但现在看来是效果甚微,若这样下去没等我带你回到营地,你或许就......” 没等季子?焉说完,身下突然想起一道微弱的声音,“止血,止血吧。” 季子?焉一怔,随后认真道:“好,你且放心?,我身边几个带出来的都是我的?人,他们不?会乱说。” 话落,季子?焉已经先一步翻身下马,并将温雪杳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几名侍卫见状纷纷褪下外衣铺在一旁的?空地上,然后站成一堵人墙,背转身去。 今日狩猎,季子?焉只在身上稍微备了些止血散,方才?他自己用掉了一些,如今还余下半瓶。 温雪杳面朝下趴在侍卫们铺在草地上的?外?袍上,季子?焉看着温雪杳背后被?血水浸透的?衣衫,眉目渐沉。 就在他伸手正欲用刀锋划破那几层污浊染血的?衣裳时,他的?手忽然又定了一瞬。 他虽然会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守口如瓶,可她如今已嫁为人妇,若被?她的?夫君看到她身后的?伤口,再?联系到今日发生的?事,不难猜到发生什么。 若对方知晓她的身子被旁的男子看了,是否会迁怒于?她,甚至休弃了她? 不?过季子焉只愣神了一息,便飞速回?过神来,再?不?敢耽搁犹豫。 若宁珩因她丢失名节便不?愿要她,那他也不是不能将温雪杳带回江南。 思?及此,季子?焉手起刀落,扔掉那层层叠叠早已黏在一起的?脏污衣料,扯了自己的?中衣将伤口处的污血简单擦了一遍,才?将止血散尽数撒上去。 又用余下的?干净布料,绕过她一条手臂牢牢缠在伤口上。 做完一切,他才?用自己的外袍将人牢牢裹住。 第60章 和解 等到了宁府驻营处, 季子焉才翻身下马。 他?抱着温雪杳走近,刚好赶上宁珩一身狼狈,满脸焦灼之色从旁跑来。 想必是宁宝珠回来后便命人去寻了宁珩, 季子焉与宁珩两拨人前后脚回来,刚好撞上。 宁珩的视线在?季子焉怀中一扫,那张方?才还勉强维持着几分冷静的脸霎时便如风雪过境, 淬了寒冰一般。 季子焉喉咙梗塞,先前他?便与宁国公府世子打过照面,对方?看他?的眼神淡漠且疏离,还藏着隐隐的不喜与警惕之色。 他?一直记得那日在?宁珩眼中所?见到的, 他?对温雪杳浓烈的占有?之色。 是以, 季子焉早在?路上便料想到了会面临怎样的风雨,然而没等提前准备好的解释说出口, 却见面前身形高大的青年忽地朝他?俯身, 敬重?地行了一礼。 宁珩双手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一瞬间, 再无需多余的言语, 一切都在?青年弯曲尽折的脊骨里。 宁珩是真?的感谢他?救了温雪杳的性命。 季子焉霎时愣住。 半晌后,宁珩抬首,抱拳行礼的手依旧没有?落下去。 季子焉的目光定定落在?宁珩面上,青年此前打照面时看他?的眼神分明写满了防备与不安,可这一刻,为着眼前的少?女, 他?却好似将一切私心私欲都摒弃了。 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包括他?自己的心思, 与温雪杳的性命相比,都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 半晌, 只听青年嗓音暗哑道:“宁珩今日多谢季小王爷出手相救,今日不便,他?日回京,宁某必亲自登门道谢。” 话落,他?伸出双手,朝着季子焉又重?复道:“多谢。” 季子焉满腔腹稿沉在?肚里,在?青年急切的目光下,将怀中少?女交于?他?的怀里。 眨眼间,就见青年抱着人飞速跑进不远处的营帐中,在?他?身后,一个打扮精炼的侍卫领着三四?个手提药箱的老者一同跟进帐内。 季子焉盯着宁珩的背影,直到那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央,他?才后知后觉体会到,自己一路上的忧虑愁思是多么的狭隘。 今日宁珩本受官家钦点,要他?在?狩猎时随行。 这是两人成婚后,他?第一次感受到身不由?己的滋味。 上一次,还是在?他?想情请旨求官家为他?赐婚前。 他?知晓官家多疑,更?知晓如今官家忌惮朝中几位老臣,譬如温家,温相乃是一朝宰辅、门生众多,在?文官中颇有?声望。 而他?的嫡子又跟随路将军这位开国老将左右,从?小长在?军营中,后又接手了部分路家军,将来的前途自然也难以估量。 有?如此的父兄与外祖为靠,温家嫡女的亲事自然也成了皇子们明争暗夺的一块肥肉。 若非当初宁珩主动选择放弃入仕这条路,甘愿做官家手下皇城司的爪牙,怕是也无法轻易求得这门婚事。 而他?身在?皇城司,看似威风无两,实际却只是为皇族卖命,不仅手中无实权不说,这么多年更?是得罪了不少?朝臣。 而今日,当他?得知温雪杳生死一线,却只能晚他?人一步,连及时救人都做不到时,他?又一次感叹自己受制于?人的处处被动。 不过抱了一小段路,将温雪杳放到床榻上后,宁珩的手上袖口便全是血。 宁十一不止一次见过宁珩失控的模样,却从?未像今日这般,眼中嗜杀的狠戾几乎藏都藏不住。 他?方?才将大夫领进帐中后,便又代宁珩去送季子焉,顺势向对探听了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得知原因后,宁十一心中大惊。 若这个消息被世子知晓,他?真?怕以世子此时的状态会向七皇子索命也未可知。 天知道他?有?多怕宁珩回过神来后会向他?问及此事。 床榻上,温雪杳缓缓睁开眼,就看到宁珩双目猩红,紧皱的眉头上凸起的青筋几乎爆裂。 注意到她?的视线,宁珩当即从?几位大夫中间挤进去,一只手握紧温雪杳冰冷的手,慌张问:“阿杳,你坚持一下,大夫就在?这里,他?们一定能救你。” 那双握着她?的大掌比她?的手还要冰,仿佛浸泡在?冰水里许久,凉得骇人,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手分明比她?的更?抖得厉害,却还要在?她?面前强撑镇定,眼眶憋得通红,但眼角的泪滴却迟迟不肯落下。 那副故作坚强又佯装无事想让她?宽心的模样,怎么看都怎么蹩脚可笑。 然而偏是这样笨拙的伪装,却让温雪杳慌乱的心前所?未有?的平稳下来。 宁宝珠也一直在?帐中,从?温雪杳被宁珩抱着进来时,她?的哭声就没有?停下来过。 若不是宁珩请来的大夫冷眼让她?噤声,她?可能还在?扯着嗓子哀嚎。 三个大夫中,其中一个还是御医。 宁宝珠派去的人去请宁珩时,他?正好在?官家身边,官家见他?心急,便特允了一位御医前来替温雪杳医治。 李御医命人接了几盆热水进来,将手中刀、剪在?火上烫了烫,才同宁珩道:“宁世子,还得麻烦你将宁夫人的身子翻过来,她?的伤口在?后肩,我需得先帮她?祛除腐肉。” 说完,李御医身边的大夫及时递上一碗水,“这水中融了麻沸散,让夫人先服下,待会可消减几分痛苦。” 话落,先前还慌乱不堪的青年忽地稳定神色,他?死死咬着牙,目光掠过一旁仍在?啼哭不止的宁宝珠和早就哭丢魂儿的小暑,最终目光落在?尚且镇定季婉婉身上。 “季小郡主,麻烦你过来帮我扶一下阿杳。” 季婉婉也是方?才来寻温雪杳时,正好撞上失魂落魄逃回来的宁宝珠,一番问询之下,才得知今日发生的事。 她?担心温雪杳的安危,是以便一直在?宁府的营帐周围,直到方?才看到兄长亲自将温雪杳送了回来。 听到宁珩冷然的命令声,季婉婉迅速回神,飞快跑下榻边,宁珩给她?让出位置,方?便她?钻到榻上在?另一边稳住温雪杳的身子。 然后,宁珩才腾出手接过大夫递来的麻沸散,给温雪杳喂下。 温雪杳尚且强撑着一丝清明,努力?配合着。 汤药苦涩,却不比身上伤口疼痛的万分之一。 温雪杳身后的伤势最为严重?,但那刀伤已经洞穿血肉,是以不仅后肩有?伤,前肩也有?一处穿透的伤。 喂过药,在?御医估摸着药效发作的时辰快要到了之后,宁珩与季婉婉已经配合着将温雪杳的身子背转了过去。 方?才在?粗粗查验伤势时,温雪杳身上的外袍就被扔到了榻边,身上捆绑着用来止血的布料也被尽数剪短。 宁珩亲手握着剪刀,从?始至终未说一句话,只在?剪掉她?那几层已不能避体的残破衣裳,彻底将伤口露出后,手腕一抖,手中的剪刀便倏地掉在?地上。 再后来,他?已经记不清是如何配合御医,看着那锋利的银刃祛除她?伤口处的腐肉,又是如何见那御医穿针引线将那半掌宽的裂口缝了进来。 御医看见宁珩唇色的苍白,心中不忍,出声劝道:“宁世子,不若您也去一旁暂避?左右夫人已经食了麻沸散,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 宁宝珠与小暑早被人带了下去,就连比她?们镇定些的季婉婉也在?看到温雪杳背后的伤口后忍不住哭着跑了出去。 宁珩身为人夫,却要亲眼瞧着自己的夫人遭罪,就算是见惯了生老病死的医者也于?心不忍。 然而宁珩却只摇了摇头,“不必了,李御医该如何救人,我倾力?配合就是。” 阿杳向来胆小,若此时都无人陪她?,那她?一定会怕的。 燎红的银针从?皮肉穿过,宁珩死死睁着眼,除了更?用力?的稳住温雪杳的身子,再无旁的办法。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75节 他?的口中满是被牙齿咬破的血腥味,可那点微不足道的疼又怎能与他?此时心中的疼痛相比? 他?宁愿这样的伤是落在?他?身上,他?便能代她?受苦。 可他?什么都做不到。 宁珩前所?未有?的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与渺小,连自己的夫人都守不住,比起皇权,他?就算算计防范再多,在?压倒式的权利下,他?也宛如蝼蚁一般,只能任人摆布。 或许今日他?被官家绊住脚只是意外,可若哪日不再只是单纯的意外呢? 他?的双眸一片猩红,胸腔中那颗冰冷的心随之无声坠落。 等到李御医将最后一针收尾,宁珩的双鬓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宁珩已经记不清,他?麻木的如同行尸走肉,唯一牵绊着她?的那人沉沉睡着,他?便也沉如朽木,不见一丝生气。 温雪杳如今不宜颠簸,便是宁珩想连夜待她?回上京城的宁府都不成。 等御医与大夫们离开,帐内只剩下宁珩一个人,他?才出声唤道守在?门口的宁十一。 青年的双目幽沉,如死潭一般冷凝,“方?才季小王爷可同你说什么了?” 宁十一将方?才季子焉同他?说的话转述与宁珩,就见对方?的脸色,比他?方?才进来时更?阴翳了不少?。 “你是说,今日本是七皇子设计,本想在?关键时刻带人救下阿杳与宝珠。却未曾想有?人利用了他?计谋,在?他?的侍卫中安插了杀手,想将计就计,让他?死于?自己设下的计谋中?所?以才引得那群杀手要一不做二?不休,将阿杳与宝珠一并除掉?” 宁十一点头,“正是。其余的事便如宝珠小姐说的那般了,夫人让她?先逃了出来搬救兵,这才撞上季小王爷。” 话落,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宁珩,剩下的话也无需多言。 半晌,宁十一想到什么,又道:“世子,方?才夫人的兄长来了,此时还等在?帐外。” 宁珩:“你先让人回去罢,此事不易张扬,更?何况如今也不是清算的时候。” 好在?今夜季子焉回来时已是天色尽黑,他?也有?意遮掩了行踪,是以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官家也只以为温雪杳是在?狩猎时受到野兽攻击受了伤,并不知晓此事还牵连到七皇子与季小王爷。 事关温雪杳与宁宝珠的名节,此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若旁人问起,便只道是两人狩猎时受了些惊吓与轻伤。 至于?引发今日事端的罪魁祸首,想必都无需他?与温长青出手,便有?人会按捺不住。 宁珩守了半夜,直到晨光熹微之际,榻上之人才发出细若蚊吟的声响:“水......水......” 宁珩的心猛地一跳,忙将手边的水袋递到温雪杳唇边。 他?拿着绢帕接在?她?的下颌,温雪杳半喝半漏,但好歹也算是解了渴。 昨天半夜时,她?身子起了烧热,宁珩按着御医的嘱咐给她?喂了药,今日再用手探她?的额头,倒是不似昨日夜里那般滚烫了。 榻上的温雪杳幽幽转醒,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睫,就看到榻边脸色青白的宁珩。 昨日回来时,她?迷迷糊糊晕着,却也刚好听到了宁珩同季子焉说的那番谢言。 对上那双布满血丝的黑眸,温雪杳忽地落下泪来。 昨日遇难时她?没哭,季子焉拔剑替她?止血时她?也没哭,方?才疼醒后也没有?哭,可此时看到眼前的人她?忽然便不知怎么了,就是委屈的鼻尖发酸。 尤其是那双浓如夜色的黑眸里,没有?半分她?预想中的猜疑或者嫌弃。 他?一定知道了先前发生的事,知道了元烨对她?布下的圈套、看出他?的不轨之心,看到了她?衣衫褴褛裹着旁的男子的外袍回来,自然也一定从?她?肩上的止血带中猜到了季子焉看过她?的身子。 可他?开口后问出的第一句话,却只有?担忧与心疼,没有?一丝一毫的质问与责备。 更?多的,竟然是自责,像是懊恼他?没有?保护好她?,没有?第一时间出现护在?她?身前。 温雪杳心中忽而溢出一些酸涩的情绪。 像是突然有?些明白过来,眼前这个人,他?的喜欢就是与旁人不同的。 她?先前只是不理解有?人的感情为何能如此疯狂,超脱她?前十七年所?有?的认知。 这一刻,她?好像又理解什么。 温雪杳喉咙一涩,忽而没头没尾的问道:“宁珩,昨日情况危急,是我同意他?帮我止血的......” 宁珩如何猜不出温雪杳想说什么,即使?她?说的已经很晦涩。 他?很想抱起她?吻一吻她?的唇,却又怕牵扯到她?肩上的伤口。 于?是他?半跪在?床榻前,捧起他?的指尖,轻柔碰了碰。 温雪杳只感受到指尖有?滚烫的水珠,顺着她?的指缝蜿蜒落下,然后,耳边响起青年脆弱的哭音:“阿杳,我只会庆幸你让他?救你。” 宁珩冷静一夜的心也忽的透亮。 原来比起她?,自己卑劣的心思,所?有?贪婪、占有?、嫉妒的欲望,都能甘愿为其让步。 只要她?好。 第61章 接纳 宁珩的回答并不在温雪杳的预料之内, 但这样的话由他脱口道出,仿佛又再正常不过。 她此前一直觉得宁珩的喜爱异于常人,看到?暗室中的他时, 她甚至一度觉得他身上染满了疯狂的气息。 之后再看他的每一个举动,都仿佛藏着?无尽的危险,令她无力?招架, 心生害怕。 可这一刻,她又不得不承认,他疯狂的一面或许不被世俗所?接受,但他身上独有的温柔却也从来不流于世俗。 温雪杳的心忽地一软。 宁珩看她满脸泪痕, 心中也愈发难过。 他知晓女子都重视名节, 更何况被外男看了身子这样的事。 他忽然想起,曾经的张家小姐在泛舟时不小心坠湖, 正巧被路过的一个男子所?救, 那小姐被人救上来后,不仅被原定的夫家嫌弃退去了婚事, 她本人更?是不堪自己的身体被旁的男子碰过, 便选择了自尽。 思及此,宁珩再看温雪杳此时哭成泪人的模样,又想到?她醒来后提及的第一件事便是关乎“名节”的问询,他心中霎时警铃大作。 “阿杳,你听我?说。”宁珩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柔,像是怕气息稍重就会吓到?眼前的少女, “今日?你只是伤在了肩上,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的, 我?听季小王爷说了,他几乎是摸着黑给你包扎的, 什么?都没瞧见。” 他说的话半真?半假,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可都为的是让温雪杳能卸下心中的重担,解开心结,不要纠结于今日之事。 “再者,就算你伤的不是肩,而是别的什么?要紧的位置......”话落,宁珩忽然连“呸”三声,紧张道:“不是…我的阿杳自然不会再出事,我?只是想同你讲,无论伤在哪里,只要是能救你的性命,你便将他当大夫,看了便看了。” “无妨的。”他抹掉她下颌坠着的泪珠,“我?是你的夫君,我?都不在意这些虚名。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所?以,你也不必介怀此事,好不好?” “你不怪我?”温雪杳直直盯着?他。 “你是为了保命。”宁珩再也忍不住,八尺男儿,俯身便将脸埋在温雪杳的手心痛哭出声,“阿杳,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还好你没有固执地拘泥于什么?名节。” “所?以我?怎会怪你,我?只感激你向季子焉求助让他救了你,也感激他愿意对你施以援手。除此之外,若要说怪,那我也只怪自己没能保护好你。” “我?怎么?舍得怪你?应是你责怪我才对。”宁珩的声音一断,几乎是从喉咙中低吼出的怒音,“我?担你唤一声夫君,却连自己的夫人都保护不好,我?......” 宁珩一直将脸埋在温雪杳的掌心。 没等宁珩说完,覆在他面上的手忽然缩了下。 下一秒,温软的指腹又重新落在他脸上,这次却是温柔的抚过他的眼角和脸颊,“夫君,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话落,跪在床前的宁珩身子忽而一僵,“阿杳,你方?才?唤我?什么??” 自打暗室那日?之后,温雪杳就再没有像从前那般柔声细气的唤过他夫君,他还以为想让她再如昔日那般唤自己一句只是妄念了。 “夫君,再给我喂些水吧。” **** 等温雪杳伤势稍稍稳定,宁珩便告假带人回了宁府。 路上颠簸,不知是不是温雪杳肩上的伤口又裂开,所?以才?疼的满头大汗,人也晕了过去。 好在宁珩早就命宁十一先行驾马回府,府中大夫候着?,几乎是宁珩前脚刚将人抱进院中,大夫后脚便跟了进门。 宁珩将温雪杳安顿好,腾出功夫朝身后正欲作揖的大夫一摆手,催促道:“不必多?礼,李大夫你且先来看看我夫人的伤势。” 出发时温雪杳的精神头还不错,或许是一路颠簸劳累,她的伤势便又加重了。 李大夫上一番探查后,摇头道:“无碍,只是夫人她有伤在身,身子本就比旁人虚些,气血空虚这才?晕了过去。” 说着?,李大夫拿过宁珩递给他的方子看了眼,方?子是御医开的,自然稳妥。 “如今只需加两味补气血的药进去就是。”李大夫又开了一张补气血的药方?,将两张方?子一同交给宁珩。 宁珩看过后递给宁十一,让他依照方子去药房抓药。 在山上到?底是只能勉强稳住温雪杳的伤势,但要医治,还得回上京城来才?行。 在山上熬了几日?,温雪杳都没吃过一顿和心意的饱饭。 最初是伤口疼的吃不下饭,后来等感觉到?了饿时,却也失去了胃口。 在山上是大家都是直接炙烤了现打来的猎物吃,烤肉又油又腻,宁珩自然不让她吃,便只能熬了清粥。可温雪杳在吃上本来就有些挑嘴,何况在病中,她觉得自己似乎比平日?更?娇气了几分。 然而在那野外之地,又委实做不出什么带花样的膳食。 是以,温雪杳食欲本就寡淡,再加之清粥小菜一连吃数顿,莫说病人,就连常人也会受不住。 药已经抓回来了,正在小厨房的火上煎着。 宁珩端了一碗蔬菜面,将温雪杳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拿着?勺子将面在碗里碾成刚好够一口咽下的小段,喂到?她唇边。 温雪杳鼻子动了动,配合着?张开嘴。 但只吃了一口,她就忍不住眉头紧皱,将脸别了过去。 宁珩的脸色不比她好看多?少,小声问着:“是不是不合胃口?” 温雪杳一时没说话。 宁珩又道:“如今回府了,不是在山上,你想吃什么?便同我?说。” 温雪杳仰头看了宁珩一眼,睫毛颤了颤。其实她平日里真没有如此娇气,更?不是愿意折腾人的性子,相反,她其实特别怕麻烦到旁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人的性情就会有些改变...... 温雪杳只犹豫了一瞬,就道:“想吃新婚夜的那碗面。” 闻言,她注意着?宁珩的表情,就见他脸上不仅没有半分不耐,还生出几分喜色,似乎被她折腾是件多?么?令人愉悦的事。 宁珩撂下手中的碗,避开她受伤的肩膀,扶着?另一侧在她腰后垫了一个软枕,才?抽身出来站起身道:“好,你想吃我便去给你做。”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76节 温雪杳没等多?久,宁珩就重新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回来了。 挽起的袖口下,青年的双臂劲瘦,如玉的面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 如今已快要到?夏日?,别说在小厨房里烧菜煮面,就只是像温雪杳这般在肩上多?缠几层纱布,她都觉得闷热难捱。 宁珩走到?榻边,对上温雪杳的眼神,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应是有些狼狈。 他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却还是尽可能能维持从容的走过去将碗放下,然后才?腾出手抚平衣袖上的褶皱,又拿着?帕子快速擦了擦额上的汗,重新端起碗。 温雪杳垂下眸,眉眼弯弯。 等一碗面吃掉多?半,见温雪杳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宁珩才?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还是少吃点,不要贪多?,若是觉得好吃,我明日再给你做就是。” 温雪杳脸颊红了红,小声道:“谁说是好吃了,我?只是饿了。” 宁珩先是一愣,而后轻笑出声。 他原本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叮嘱她病中不要贪食,否则不易克化?,但瞧着?她如今的反应,倒像是对他亲手做的这碗面还挺受用的。 或许不该在这个时候生出这种庆幸,但宁珩还是忍不住想,这几日?他的感觉好像没有错。 ——阿杳似乎真?的开始试着重新接受他了。 宁珩让下人收走桌上的碗,然后叫小暑打了热水来,他亲自绞湿帕子。 等半湿的帕子挂在盆边,他才?看向温雪杳,试探道:“你这几日伤着最好还是不要沐浴,我?可以拿帕子给你擦擦身子,或者你想让小暑......” “那就劳烦夫君了。” 宁珩嗯了声,用?低头重新拿起帕子的空挡来遮掩自己面上的表情。 再抬头时,只有唇角微微上翘。 夜里,等温雪杳喝过药安稳睡下,宁珩将小暑唤进来。 宁十一猜到宁珩晚上还会出府,是以就守在院外,果然让他等到?了人。 “世子,咱们可是要去温府?” 宁珩挑了下眉,脸上表情阴翳,再不复先前在屋内照看温雪杳时的柔和。 清冷的夜色中响起青年古井无波的嗓音:“自然要同舅兄商讨一番,阿杳遭的罪该如何同那背后操纵一切的人讨回来。” 温府,温长青院内。 温长青与?宁珩说话间,一个被套着?麻袋的高大男子被温长青的侍卫与?宁十一两人架着?扛了进来。 温长青面色冷沉,“将麻袋掀开。” 话落,眼前一片漆黑的男子终于重见光明,他微眯了下眼以适应周遭的光亮。 待看清面前之人后,脸上的神情由原先的愤怒变成了惶恐。 “温大公子,宁世子......”男子脸上挤出一抹谄媚的笑,佯装茫然道:“二位公子这是何意,我?好歹也是......” 没等他说完,温长青便接上他的话,“好歹也是二皇子的人?” 温长青大怒,当即就从身侧侍卫腰间抽出配剑,猛地跨步逼近一脚提到?那男子的膝盖后的腿窝上,然后在对方猝不及防跪倒在地之后,冷笑着?抬腿,一脚踩在他的肩头。 随后,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停在了他另一侧的肩膀旁,距离他的脖颈就只要不到?一寸。 “我?今日找的便是你。” 男子身子一哆嗦,再没了方才的装腔作势,“温公子这是何必,有话不妨好好说。” “好好说?”温长青冷嗤一声,“你身为二皇子的门客,为达目的,不惜牵连我?妹妹性命时,怎么?不曾想的与?旁人好好说?” 若非围猎时发生的一事,温长青与?宁珩或许还不知,七皇子竟说动了二皇子与他联手,虽他们如今还不知元烨这么做的目的究竟为何,又是想除掉何人。 但二皇子反水背刺元烨,却导致温雪杳受牵连已是不争的事实。 此事死无对证,温长青与?宁珩就算知晓了那日?的真?相,却也不可能轻易撼动二皇子这颗大树。 但他们姑且动不得二皇子,却不是不能给他谋士一个教训。 所?以今日?与?这谋士的旧账要算,他日与二皇子和元烨的账也要算。 宁珩手中一直把玩着的匕首忽地一转,从他的指缝中滑落,掉在地上。 不知是有意亦或是无意,但这无异于一个危险的信号。 下一秒,就见青年黑沉的眸子看向跪倒在地的谋士,不紧不慢地冷声命令道:“捡起来,捅自己一刀,要足可见骨的那一种。” 谋士惊愕抬眸,“宁世子,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他的视线从面前青年平静无波的脸上移到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上。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谋士还想挣扎,可想到?如今自己身处的境地,又不得不忍辱偷生咽下这口气。 双方?虽然没有将事情挑明,但都是聪明人,谋士又如何不知自己因何事被面前两人盯上。 于是,他犹豫半晌,颤声问:“宁世子,我?捅自己一刀,你便能放我走么?” 没等宁珩说话,一旁的温长青已经一脸不耐地一脚踹在谋士的胸口上。 随即温长青单腿跪地,一手捡起掉落在地的匕首,用?刀锋挑起谋士的下颌,嘲讽道:“不过一个阶下囚,轮得着你讨价还价?” 说着?,他将匕首往对方胸前一按。 同时,另一手举着?长剑往他脖颈一逼,冷声道:“你最好识相点自己来,若要我?亲自动手,你这条小命便不好说了。” **** 临近六月,上京城的天又热了起来。 自狩猎回来,不知不觉已经步入盛夏。 夏日?闷热,而温雪杳肩上的伤还是迟迟未好。倒不是她的身子太娇弱,而是那伤深可见骨,自然愈合得慢些。 也正是因为带伤在身,宁珩虽然不敢直言管教她,却是暗暗嘱咐小暑,让她每日?在温雪杳耳边念叨。 不许食腥辣之物,不可贪凉,前几日?还尚且能忍受,可到?了近几日?,她愈发馋一口冰果饮。 温雪杳原本想着?她不能贪凉,那宁珩总能吧,但凡她见哪日的饭桌上出现她心心念念的冰饮子或者冰酥酪,她便是撒娇痴缠,也要为自己讨上一口解解馋。 可这男子竟是从入夏开始就没有碰过一口冰饮,活像一尊玉菩萨,根本不懂得什么?是人间疾苦一般。 这日又轮到温雪杳换药。 若说还有什么比口腹之欲难解更令人痛苦的,那一定就是每日?的服药与?隔三差五的换药了。 第62章 心跳 温雪杳换药这日, 宁珩回来的格外早。 因为每次这样的事,都是他亲力亲为。他怕大夫照顾不到温雪杳的情绪,更怕丫环们毛手毛脚。 连日敷药和?服药的缘故, 温雪杳身上也染上了一股药味儿。 “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被这些用不完的药腌入味了。”温雪杳噘嘴抱怨。 宁珩轻笑了声,但手下帮她换药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在这种正事上就算是温雪杳撒娇他也?不会心软。 等换完,他才?抬起自己的手凑到鼻尖,轻嗅后将手掌又递到温雪杳面前,“那我们如今也?算是‘臭味相投’?” 温雪杳有些敏感, 只留心到那一个字, 她抓着尚且散开的领口深吸一口气,问道?:“真的很难闻么?” 宁珩被她较真的模样逗笑。 而?温雪杳却在想, 自从暗室两?人明?里暗里闹别扭后, 一直到现在,宁珩似乎都没有与她亲密过。 最初她还会想, 宁珩应当是顾及她身上的伤, 可最近她伤口虽没有完全愈合,却也?能?跑能?什么都不影响,他还是一寸都没有碰过自己,就连以前最喜欢的亲吻都没有了。 她知道?宁珩在这方的需求有些重,就算是同房害怕伤到她,不至于这么久都没有吻她一次吧。 而?且她自认在围猎场受伤之?后, 就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难道?他依旧一无所觉, 没有感受到她已经重新试着接纳他了? 这个想法?很快被温雪杳否认,宁珩不是那种粗心的人。 人太闲就会不可避免的胡思乱想, 温雪杳知晓自己就是这样。 多少有点庸人自扰的意味,可若不让她想,她又有些忍不住。 其实这段时间温雪杳也?在努力尝试改变。 以前她总会将自己的心思藏起来,现在却逐渐有了敢袒露的勇气。 天下哪有那么多结婚便契合的夫妻,不都是慢慢磨合来的么? 既然是磨合,就没理由只让宁珩一味的迁就她,她也?该努力靠近他一些。 最初她还为自己的变化感到羞耻,可一旦接受,好像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她俩又不是无媒苟合,哪里只是亲密些就要觉得见不得人啦? 这样想着,温雪杳没有着急扣上衣襟两?侧的扣子,而?是忽地跪坐在榻边,直起身将手臂搭在宁珩肩上。 即使有了充足的时间让自己适应,可第一次做起这种事,还是忍不住面上挂了几分羞。 她跪在榻上,宁珩站在地上,两?人的高度其实是差不多的,正好能?够平视对方。 “夫君,哥哥昨日白天来看我时,说子焉哥哥明?日也?要回京了,你是不是要去登门拜谢?若是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一道?去?” 那日在狩猎营地时,宁珩便说要与季子焉道?谢,无奈在他们回京不久后,季子焉却是离京了。他这一走,登门道?谢的计划便拖到了如今。 宁珩听后点了点头,双手按着温雪杳的手臂,让她虚搭在他肩上的手绕过脖颈抱他更紧,不紧不慢道?:“既然要扶着,就搂紧些,省得待会儿没扶稳当,再将你摔了。” 温雪杳耳尖一烫,但还是依照他的牵引将细细的手指在他颈后结成扣。 然后就见与她平视的青年敛了眉,一本正经面不改色道?:“登门道?谢自然是要的,不过阿杳,有另一件事我一直想同你说,这个——‘子焉哥哥’,是一定?要这么叫么?” 见温雪杳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宁珩隐约猜到什么,捏了下她的下颌,笑道?:“故意的?” 温雪杳诚实点头,“想看看你的反应。” 宁珩定?定?看她一眼,声音软下来,“反应就是,他救了你,你夫君又不好多说什么,但还是有些忍不住,会......” “会如何?” “吃醋。”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77节 温雪杳先是一顿,继而?笑得肩膀都在打颤。 小小的肩头被人反手握住,害怕她牵扯到伤口,无奈道?:“行了,有这般好笑么?” “就是没想到,夫君你如今都二十有四了,怎么还像毛头小子一样会胡乱吃醋。” 宁珩面上一愣,然后一只手去捏温雪杳脸颊上笑得堆出一团的软肉,咬牙道?:“笑话完我,又开始嫌我的年纪了?” 温雪杳大着胆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老是老了些,不过也?不至于嫌你。” “也?是,在阿杳眼中,我这个今年‘二十有四’,即将二十过五的人,自然比不得你子焉哥哥年轻。”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被人咬牙切齿说出口的。 最初嫁入宁府时,宁珩当真像一尊玉人,处处妥帖,没有一丝一毫能?让人寻出错处。 也?正因如此,才?令温雪杳后来陡然发现他的另一面后,会觉得一时间难以接受。 现在,他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可照理说,若换做以前的宁珩,别说温雪杳像现在这般故意撩拨他激他,只要同他对视久一些,他便恨不得将人揉在怀里拆吞入腹。 如今都这样了,他却依旧能?笑着不为所动。 温雪杳一时沉默下来,宁珩也?没说话。 方才?轻松逗乐的气氛不知怎的就忽而?变了味道?。 两?人就这般彼此相拥,目光纠缠。 连肃来在□□上迟钝的温雪杳,都察觉到了久违的暧昧气息。 然而?不过两?息,宁珩就先一步转移了目光,他垂下眸子,目光定?定?落在温雪杳大敞的衣襟上。 抬手,将盘扣一颗颗仔细扣好。 温雪杳咬了下唇,她以为自己的表现已经足够明?显...... 难不成是暗室之?后,她激烈的反应也?吓到了宁珩?因为她那段日子的害怕,让他也?对与自己亲密这事失去了兴致? 可不论是出于怎样的原因,她都忍不住为初次主动换来的碰壁而?难堪的红了眼睛。 罢了罢了。 她脸皮本就薄,这样的事能?努力做一次。 但若对方不愿意给她回应,她绝不会再做第二次。 等到衣襟前的盘扣系到最后一颗,温雪杳赌气的拨开宁珩的手,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回道?:“我自己来。” 温雪杳努力将目光专注于衣襟上,可那颗扣子就像是与她作对。 连一颗扣子也?欺负她,明?明?这小小的盘扣方才?在宁珩的指尖是那么的乖顺。 她不禁红了眼,又不想让宁珩瞧见,于是打算佯装背着阳光看不清,便要转到面对窗子的那一面。 然而?未等她动作,双手手腕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攥住。 温雪杳愣了下,就看到对方一只手便能?牢牢扣住她两?只细瘦的腕子。 这种强烈的对比与压倒性的强势反差顿时又让她觉得受了欺负,或许是最近养病养的愈娇气了,也?或许是她有意想让自己改变,不想像原先一样做一个闷葫芦,什么话都宁愿藏着不说。 她的嘴角倒垂成一弯月牙,当即有了委屈的意味。 宁珩无奈一叹,说出口的话丝毫不加掩饰,格外的直接,“阿杳,你就别撩拨我了,你知道?我对你向?来没几分定?力,许久不曾与你亲近了,一个亲吻与我而?言不过是浅尝辄止,怎么能?够。” 温雪杳下垂的嘴角骤然僵住。 尽管她已经逐渐去接纳宁珩,可他陡然将两?人间的这档子事、将她那些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直言摆到明?面上,她的脸皮如何遭得住。 双颊一阵滚烫,火烧似的。 宁珩忍不住碰了碰温雪杳脸上绯红的一团,叹道?:“你瞧你,我只轻描淡写?说一句你便遭不住了,若是我......” 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温雪杳又羞又恼的挣开他的大掌,两?手并用捂住了他的唇。 她还是远远低估了宁珩没羞没臊的程度,也?高估了自己的接受能?力。 泛着红圈的琉璃眸子瞪得圆滚滚,少女?怒骂的声音都是娇的,“宁珩!我不拦你,你便越说越不像话了。” 这句话还是颇有底气的。 不过下一句,便不怎么像样了,“谁说我......谁说我方才?是撩拨你了,你怎得自己心烧,还胡乱给旁人扣帽子,简直不知羞。” 宁珩眼角一勾,唇张着,喉咙发出几道?沉沉的“呜呜”声。 温雪杳:“我松开你,你莫要再说。你不知羞,我还是知羞的。” “听明?白了么?”温雪杳鼓着腮帮子问,“明?白了就眨眨眼。” 宁珩笑着眨了眨眼。 温雪杳松开手,然后就听宁珩紧接着开口道?:“我夫人脸皮真薄。” 他只是说,还什么都没做呢。 就这半斤八两?的小胆子,方才?是怎么敢来撩拨他的。 温雪杳嗔怒瞪他。 谁知,这人说话根本不作数。 只听他轻飘飘撂下一句,“夫人别急,再过几日,等你好些。”说完,就转身去叫水了。 温雪杳盯着那道?背影,霎时瞪大了眼,张大了唇,脸红了个透。 半晌才?憋出一句:“你才?急!” 不对。 她心里想。 今日他这般戏弄她,改日就是他再急,在她这里也?是轻易不成了! 屋外,盛夏天,宁珩想寻到一处能?令他冷静的角落都难。 方才?许多个瞬间,他脑海中那根脆弱的线都险些绷不住。 何止是想亲她? 若只是想亲她,也?就不必如此痛苦的忍耐了。 但他就怕,那一个吻落下去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想将她按在软榻上,将她身上由他亲手为她穿上的衣裳再一层层剥去。 想吻她,更想独占她。 让她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嘴,日后只敢喊他“哥哥”。 至于季子焉,他是该尽快备上一份足够分量的重礼,谢到他门前。 那礼要足够重,让季子焉这个真君子,往后再不敢生出多余的、一丝一毫不该有的心思来。 助他信奉那句——臣子妻,不可欺。 第63章 哄人 隔天, 宁珩就备了一份足够体面的谢礼带着温雪杳一起登了八王爷当初离京前的旧宅。 季子焉扫了眼宁珩身后两名侍卫合力才抬进来的箱子,脸上?一瞬讶异后,话是对着宁珩说, 但目光却不经意扫过温雪杳。 “长青本就托我多多照看雪杳,宁世子实?在不必再送此谢礼。”季子焉声音很?淡,让人辨不出情绪, “别说那日遇险的是雪杳,就算是旁人、陌生人,我也?会出手相救。” 宁珩执意,“季小王爷品性高洁, 但这该有的礼数还是要讲的。” 季子焉默了一瞬, 都是聪明人,他又怎会听不明白, 宁珩这是在以温雪杳“夫君”的身?份借厚礼答谢他, 同?样也?是在划清两?人间的界限。 其实?按照他与温雪杳旧日?相熟的程度,就算不送这一份礼又何妨, 送了反倒显得见外。 可看对方身?后少女眉眼温顺的模样, 分明是同?意宁珩此番做法的。 毕竟她昔日?唤他一声“子焉哥哥”,却也?不是亲哥哥。 季子焉缓慢地动了动唇角,顺着对方的意将这份礼接下。 见他收下那一箱礼,宁珩弯眸,手极其自然地虚揽一把身?侧温雪杳的肩,压低声音教人似的哄着:“阿杳, 谢过季小王爷。” 温雪杳抬眸扫宁珩一眼,他话中的那些小心?思不说旁人能?不能?看透, 她总是能?看透的。 她抿着唇,也?没有戳穿他, 款款福身?,“雪杳谢过季小王爷当日?相助。” 说完,宁珩复又跟着温雪杳一同?朝着季子焉行了一礼。 夫妻俩人,一唱一和。 季子焉宽袖下的手微微收拢,指尖泛起青白之色。 往昔江南的岁月似乎都被?这一句轻飘飘的“季小王爷”隔开了,他心?中说没有波动那是假的,可不论内心?如何的惊涛骇浪都只是是他一人之事了。 从前是,今后更是。 他下意识捏了下指尖,细微的痛感让人清醒回神,不论他心?中如何想,可面上?丝毫不显。 下颌轻点,便抬手托起宁珩行礼的手,云淡风轻道:“宁世子不必多礼。” 至于旁人,自用不着他来扶。季子焉垂了下眼,再抬眼时温雪杳果?然已经被?宁珩贴心?的扶了起身?。 几人在厅中坐下,丫环很?快就奉上?三盏茶。 “过几日?待季小郡主和亲一事解决完,季小王爷与令妹是否就要启程回封地了?”宁珩抿了口茶问。 季子焉:“应当是。” 这一场狩猎,有人欢喜有人愁。 季婉婉,便是欢喜多过愁的那家。虽当时听闻温雪杳重伤季婉婉也?吓了一跳,可谁又能?料到狩猎回来她会听到更令她震惊的消息。 原本落在她头上?的和亲一事作罢,如乐公主与姜国?太子重归于好,不日?便要与其重返姜国?了。 这季婉婉不用被?送去?和亲,作为她兄长的季子焉自然也?无亲可送,兄妹两?人不日?便要重回八王爷的封地。 此事无论对于有心?上?人的季婉婉而言,还是对不愿其远嫁和亲的父兄而言都是好事一桩。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78节 然而明面上?眼瞧着和亲一事算是尘埃落定,实?际上?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若非前些日?子温雪杳遭元烨牵连受伤,宁珩与温长青或也?不会顺藤摸瓜查出元烨在和亲一事上?竟也?在暗中推波助澜了一番。 当初的和亲人选,便是他无意中与官家提起的。 眼下瞧着宁珩逐渐聊到此事,季子焉也?警惕的将下人摒退。 比起季子焉仿佛早已知晓此事的轻描淡写,一旁的温雪杳反倒有些坐立不安。 她心?中惊骇,原先她便记得上?辈子并无送季婉婉和亲一事。那时她虽有疑心?或许此事的变化?与元烨有关,但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更想不到他如此做的动机是什么。 可经过最?近发生的事,温雪杳心?中隐隐有了别?的猜测。 前世直至温雪杳死时,元烨都与二皇子为争夺那个位置打得火热,这一世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试图想要收服对方与他合谋。 虽然元烨最?后还是被?二皇子摆了一道,但并不妨碍温雪杳从元烨此举中窥见一些端倪。 若最?后元烨落败,而是二皇子上?位,那重生回来元烨无论如何也?不会想与二皇子合谋。 既然他走出这一步棋,就说明一点,不论是元烨还是二皇子,或许都不是上?一世最?后的赢家。 温雪杳心?中惊骇。 如今官家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二皇子、七皇子和一个尚且年幼的十三皇子外,再无其他子嗣。 若非温雪杳有上?一世的记忆,换做是谁怕也?想不到,最?后这皇位竟与哪一位皇子都无缘。 她不知晓自己死后元烨与二皇子落得了如何下场,却知晓那位尚且年幼的十三皇子在出生时就随母胎伴有先天之毒。 十三皇子的生母齐妃在诞下他后没多久就薨逝了,十三皇子出生时因胎毒落下残疾,且体虚多病,被?御医诊断活不过龆年,上?一世也?的确如此。 而元烨将和亲的人选引在季婉婉身?上?,无论最?后成与不成 ,其实?都是让官家的视线落在近些年来淡出众人视野的八王爷身?上?。 会是她想的这般么? 宁珩与季子焉说话都未避讳温雪杳,是以她本想留下多听两?句,谁知被?突然找来的季婉婉打断,她不得不受邀随她离开了厅堂。 温雪杳这一路走得一步三回头,旁人不知晓她心?中的打算,还以为她是太粘宁珩了些。 季婉婉忍不住拿她打趣,“雪杳妹妹,瞧你这模样,我是不是不该叫你出来?” 温雪杳想说是,但是注意到季婉婉挤眉弄眼的神色,就知她误会了。 她才刚轻轻叹了口气,没来得及解释,就听一旁的季婉婉捧腹大笑。 瞧那模样,便是无论温雪杳再如何解释,想必她都不会信了。 她心?中一哽,不知是不是最?近与某人近墨者黑,当即便开口道:“对了,婉婉姐姐,我怎么听说我表哥也?动身?来上?京城了?” 江南的消息比不得上?京城中及时,前一日?姜太子与如乐公主的消息刚出,第二日?就传得人尽皆知。 恐怕此时从江南赶往上?京城路上?那人还以为季婉婉是要奉旨去?和亲的。 季婉婉没想到几日?不见眼前的小妮子倒是学?坏了,若换了平日?她一定毫不客气将人好好修理一番,此时碍于温雪杳身?上?有伤,便只要怒不怒地瞪她一眼。 明知故问道:“你那么些个表哥,我怎知你说的是哪个?” 温雪杳是真学?坏了,“自然是你此时心?里想的那个。” 季婉婉先是一怔,继而整张脸都红透。 不过没多久,那张小脸就又落寞地垂下来,淡道:“你别?胡说了,他入京也?不知是为的什么,我经此一遭倒是想通了,我父兄皆舍不得我,我便回去?多陪他们两?年,想必就算是我不出嫁,他们也?不舍得赶我走不是?” 这话倒是,八王爷先前就很?宠这个独女,如今季婉婉又经历了一遭“和亲风波”,以八王爷惜女的性子,回去?指不定就要将人捧上?天去?。 更别?说季子焉与季婉婉是一母同?胞的亲昵,比之旁人更是不同?。 温雪杳瞧季婉婉的表亲,猜她并不是真的放下路玉。 不由得,她就想起自己和宁珩。有一段日?子,她也?觉得自己与他的未来是无望了,前路黑暗看不到一点儿光。 可要说转机,似乎也?就是那么一瞬,一件事、一句话,她整个人就豁然通透地想开了。 她有心?想劝季婉婉,却又心?知季婉婉与路玉的情况与他们夫妻二人不大相同?。 话到嘴边兜兜转转,最?后合成一句:“婉婉姐姐,若他真是寻你来的,你便给她个机会吧。” 季婉婉有些意外的斜睨了温雪杳一眼,心?道这丫头真是近日?来自己开了窍,竟也?操心?起她的事。 分明那时狩猎见她,还整日?郁郁寡欢的模样,如今受此一劫,反将人身?上?那一缕愁思抽出来了? “稀罕。”季婉婉不由叹了声,“不过你这话可有偏颇帮你表哥的嫌疑,我得思量思量。” 温雪杳也?不拆穿她面上?的喜色,清清浅浅笑着。 这边两?人又绕着园子溜了两?圈,那边季子焉派了的丫环就来寻人了,说是宁世子要走,来找他夫人一道回府。 季婉婉憋着笑,细声细气学?着方才那丫环的话道:“宁夫人,那走吧?” 有季婉婉身?旁的丫环看着,温雪杳到底脸皮薄,没有再多反驳她,垂着脑袋挽着对方的手臂偷偷在其腰下捏了一把。 丫环领路,“宁世子与小王爷都在门外候着呢。” 两?人点头,一齐往院外走。 温雪杳一出去?,便看到那两?道并排站在一起,长身?玉立的两?道人影。 皆穿着淡色的衣衫,但温雪杳一眼就从背影认出了哪一个才是宁珩。 宁珩身?量高些,也?没有季子焉站的那般挺直,侧脸垂眸,显然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不知思绪飘到了何处去?,就是面上?还装模作样,瞧着像是在与一旁的季子焉说话。 但温雪杳了解他,那模样说是漫不经心?或是有几分敷衍都不为过。 这人是有些不耐烦了。 温雪杳忍笑。 快步走过去?。 许是余光发现了温雪杳,宁珩连敷衍的应声都没有了,直接快步朝温雪杳走来。 “等久了?” “没。”宁珩摇头,说着抚了抚温雪杳额前的发,她夏日?里本就害热,现在半上?午的日?头也?开始毒起来,走出府的这一段路,就令人热出了一头细密的汗珠。 其实?方才该说的在厅堂里就说完了,在门口等她时,他与季子焉真是没什么话可说。 一旁的季子焉见到来人,轻笑了声,视线与温雪杳相对时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宁珩牵过温雪杳的手,将人拉到身?侧,朝着季子焉与季婉婉微微颔首,“那今日?便告辞了。” 说完,他捏了捏温雪杳的手心?,“打声招呼,我们便走了。” 这话不用宁珩提醒温雪杳自然也?是知晓的。 他此时出声提醒,意味明显。 温雪杳弯了下唇,“季小王爷、婉婉姐姐,那今日?我们便告辞了,改日?再叙。” 季婉婉不动声色瞧了宁珩一眼,又回眸扫了下自己兄长的表情,心?里“啧”了声,面上?还算收敛着点了点头,“改日?再叙。” 季子焉摆了摆手,目送两?人登上?马车,才轻轻道了句,“再见。” 等宁珩与温雪杳先后上?了马车,帘子落下,某人嘴边的笑意忽地一坠。 马蹄声响,车轱辘碾过青年不轻不重的清冷声线,“阿杳,怎么办,就算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可我如今瞧着他,还是忍不住吃味。” 温雪杳一时有些茫然:“怎么了?” 宁珩瘪嘴,捏了捏袖口,心?里发堵,干脆握着温雪杳的腰肢将人抱在自己腿上?。 两?人面对面,他才幽幽道:“阿杳,但凡他糟糕些,我心?里都不会这么难受,偏他的确是个顶好的人。” “就算是我,也?无法挑出他的错处来。” 温雪杳听出他说的是季子焉。 虽然以前她是真的很?难跟上?宁珩的思绪,但如今倒是稍稍有些了解。 她伸出指尖缓缓按住青年下垂的嘴角,用力往上?推了推,“我倒是也?有许多不足之处,可夫君不也?从未嫌我?” 宁珩听出她的意思,喉结一滚,“夫人是在哄我宽心??” 温雪杳的视线往别?处飘,红着脸,“你若觉得是,便当作是吧。” 第64章 矜持 温雪杳时常会觉得, 宁珩这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比她还爱计较且更幼稚。 宁珩自然也知道这样不太好,可他就是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不过就如温雪杳所?说, 对方再好,如今与她拜堂成亲的人也不是季子焉,而是他宁珩。 想到这里, 他才微微舒坦了些。 宁珩仰头,按着温雪杳的背让她更靠近自己,然后捏着她的下巴让她低了低头,准确无误地将?吻落在她的额头。 蜻蜓点水似的一吻, 快到温雪杳都没来得及故作矜持闭上眼, 就已经?结束了。 **** 转眼便到了七月,上京城中一年里最?热的两个月之一。 好在温雪杳肩上缠得纱布早就拆了, 如今伤口也只剩下前后肩胛两道肉粉色的疤, 后面的要严重些,还挂着一丁点儿没有完全褪掉的痂。 虽外伤已无明显大碍, 可因着大夫诊断出她气血空虚, 是以宁珩依旧没允许她往冰窖里钻。 就连三?伏天最?受上京城小姐夫人喜爱的蜜冰沙与与绿豆冷元子,宁珩都不允许她多?碰。 可她吃不上,每日?叫她去湖心亭乘凉的宁宝珠却是一碗不落的吃。 最?初几?日?她还尚且在意?温雪杳的心情?忍了忍,可随着最?近逐渐暑热难熬,宁宝珠也委实无法与温雪杳共苦了。 这日?温雪杳实在受不了,便只好自己个想办法。 府上的冰她是无权过问, 但其他瓜果时蔬宁珩却是一点都不拘着她。 宁府后院有一处碧湖,夏日?湖边绿树成荫, 湖里铺满高矮不一的荷叶与荷花。 温雪杳让小暑从厨房抱了一颗甜瓜,提前放到了那条湖分流出来的一条小溪流里。 溪水浅, 瓜放进刚好又在一片树荫下,左右还有被水流冲刷圆润的鹅卵石卡着,也不会被冲走。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79节 就这么在水中放了多?半天,等到半下午太阳稍落下时,温雪杳手持团扇、步步生风,和身后挎着一个小竹篮的小暑两人寻到了小溪边。 小暑抱了瓜,放进篮子里。 温雪杳心满意?足一笑,带着小暑一同钻进湖心亭里。 伴随着落日?余晖与清风和鸣,脆瓜“刺啦”一声?,从中裂开两半。 温雪杳捧了一半,朝小暑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走近,然后将?手中的甜瓜递给她,“你也吃。” 小暑有些犹豫,毕竟如今在宁府比不得从前温雪杳未出嫁的日?子。 是以她第一时间并没有接,而是四下看了一眼。 “快些。”温雪杳催她,“有你这四处张望的功夫,捧着便吃了。” 小数闻言也不再推辞,接过那一半,主仆两人就着日?落时的从湖面荡起的、裹挟着清凉水汽的风,各抱着一半甜瓜便小口吃了起来。 这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在江南的时候,当真是有几?分无忧无虑的畅快。 不过比起温雪杳偷来的几?分舒心,小暑就没那么轻松了。 想起宁珩几?次三?番的叮嘱,她这每一口凉瓜吃得都胆颤心惊的。 不过就算世子再吓人,她还是更怜惜自己从小陪伴到大的温雪杳多?些。对方几?次央求,小暑又如何遭得住,只能同温雪杳一道躲出来在这湖心亭里,背着世子阳奉阴违了。 小暑先?吃完,便出了湖心亭蹲在湖边的草地上,鞠了一捧水来净手。 等指尖甜瓜汁水的黏腻冲刷干净,她才从怀中取出一块绢帕浸了水,拧成半干的样子,带回湖心亭。 温雪杳正好吃完另一半瓜,笑眯眯接过小暑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对面小丫头做贼似的不住朝四周张望,见她擦拭完手,这才松出一口气。 却没想到下一瞬,温雪杳一句话又将?她的心吓得提了起来,“这凉瓜冰冰凉凉吃得正是舒爽,今日?试过了甜瓜,明日?我们可以再换个花样,冰几?枝荔枝进去。” 小暑原先?以为温雪杳就是偶尔尝这么一口解解馋,未曾想竟一发不可收拾。 她心道大意?,又忍不住想起从前的日?子,哪一年盛夏温雪杳不是恨不能日?夜在冰窖里宿着,怎得她还轻易上了她“解解馋”的当。 “夫人,我们明日?还来啊?”小暑唉声?叹气,“万一被世子发现了呢。” “你怕什么,在他发现之前,我就将?‘罪证’都吞咽入腹了,怎会被她抓住把柄?”温雪杳眨了眨眼。 小暑瘪嘴,心道你也知那是‘罪证’。 不过她心中虽然泛起嘀咕,但还是应承下来。 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夫人,你身子当真是无恙了吧?” 温雪杳点了点头,“我早就找府医来给我瞧过了,是世子他还有些不放心,非让我再养养。” 两人谈及温雪杳的身子,小暑忽而又想起一件要紧事,“对了,夫人,你的小日?子是不是还没来?” 自狩猎回来,一直到如今,温雪杳的小日?子都没来过。 一开始大夫说是她的身子气血亏虚又受了惊吓,让她也不必着急,调养两月就是。 可如今都入七月了,她的小日?子依旧还没来。 温雪杳也是经?小暑这一提醒才想起来,她先?前对此事一直不上心,甚至还因为盛夏炎热不用多?捂一层月事带而偷偷庆幸过,可如今瞧着小暑面上的焦虑之色,她也不免有些泛起愁。 虽然她很烦每月的小日?子,可若真不来,那才更是麻烦。 即使心中有些焦急,但温雪杳面上还算镇定,她看小暑一眼,缓声?道:“你也莫要多?心,再等几?日?看看,不行?就再找府医把把脉。” 先?前小暑忽略了这事儿,此刻想起来,倒是有些后悔方才帮温雪杳贪那口凉了。 “此事要紧,夫人切不可再马虎了。”小暑面上有些自责,“也怪我,夫人忘记也就罢了,怎我也是个不长心眼儿的!我真是马马虎虎,竟方才还纵容夫人吃了那凉瓜!” 温雪杳听?着心里一跳,就见小暑眼眶红红的,眼角已经?蓄了泪花。 她忙败下阵来,退让保证道:“好了好了,我这几?日?绝不再碰寒凉之物,这可行??” 主仆两人在湖心亭一顿好商好量,估摸着宁珩回府的时辰,这才往小院折返。 抬脚刚进院门,就刚好撞见宁珩同院中的丫环打听?温雪杳的行?踪。 这下刚好看到她回来,也就不必问了。 宁珩面上带了笑,伸手等着牵上人的手后,才一同进门。 他撩开帘子,侧身让温雪杳先?进去,“方才去哪了?” 温雪杳眨了下眼,神色自然,“去湖心亭垂了垂风。” 宁珩垂眸盯她一眼。温雪杳做贼心虚,分明对方不可能看出什么,还是心里一慌吓得心跳都乱了两拍。 宁珩轻笑:“我不过随口一问,阿杳你慌什么?” 温雪杳鸦黑卷翘的羽睫一颤,“我慌了么,没有啊。” 宁珩本来只是逗她,此刻见她目光躲闪,倒是嗅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来。 如玉的手贴上少女温软的面颊,他拖着她的下颌轻轻一抬,就逼迫她不得不与自己视线相对。 这一眼,更是佐证了宁珩方才心中的猜想。 温雪杳暗道自己不争气,看着宁珩揶揄的笑,面上更是涌上一股被看透后火烧火燎的不自然。 等两人歇了一阵,宁珩传了晚膳。 晚膳是昨日?温雪杳说想喝的荷叶粥,昨日?还期盼着,谁知今日?瞧见却没有几?分胃口。 温雪杳不知是天热的原因,还是下午偷食了半个甜瓜的缘故。 虽然稍有不适,但也不是不能忍耐,也就没说。 不过一碗粥,到底只勉强用了小半碗。 最?后一口甜粥咽下,温雪杳只觉喉咙发腻,当即捂着胸口干呕一声?。 听?到动静,宁珩放下手中汤匙看过来,“不舒服?” 温雪杳摇了摇头,“没有,可能就是今天吃的有些多?。” 宁珩目光往她面前还剩了多?半荷叶粥的碗里一扫,眉头皱了皱。 温雪杳主动解释:“不是粥,多?半是因为下午多?吃了些甜瓜。” “冰窖取来的?”宁珩眉头皱得更紧。 温雪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就是小厨房放着的,不信你可以问小厨房里的丫环婆子。” 说完,她又补了句:“这批瓜汁水香甜,就不觉多?吃了些。” 宁珩闻言,方才冷峻的面色这才缓和,他无奈叹了口气,将?大掌放在对方小腹上缓缓揉着,“就算好吃也不能贪多?,你待会儿躺到榻上,我帮你揉揉。” 温雪杳乖觉地点了点头。 宁珩天生皮肤温度要比寻常人更低些,那会儿两人刚成婚后正巧是冬日?,他每次上床前都要沐浴将?身子泡暖,是以温雪杳一直都没有太察觉出来。 直到最?近,温雪杳才发现。 冰冰凉凉,这下真成了一尊玉人。 温雪杳晚上极喜欢与他贴着睡,就是不知宁珩会不会嫌她身上火炉似的热。 想必应当是不嫌的,要不然落在她腰间的手也不会那样紧。 温雪杳嘴角扬着笑,半伏在他胸口,随口道:“阿珩哥哥,你这么抱着我,热也不热?” “你呢?”宁珩不答反问,视线扫过她的头顶,下移落在她小翘挺翘的鼻尖。 少女是夏日?里稍微一动就要出一身细汗的体质,此时拥着他,额头鼻尖却是干燥清爽的。 “我不热。”温雪杳眉眼弯弯,一脸舒适享受,边说着还边往他怀里蹭了蹭,“你身上凉凉的,抱着舒服。” 话落,耳边胸腔一震,头顶相继传来一阵闷笑。 “那你呢。”温雪杳追问。 “刚刚好。” 温雪杳笑容愈盛。 **** 第二日?,宁珩走后,温雪杳去了宁宝珠院子同她一道用早膳。 是一道雪梨烫,银耳炖得软烂。 唯一不同是,宁宝珠那碗碗壁上覆有一层寒霜,若不细看很难发现。 而温雪杳那碗,雪梨上却隐隐冒着热气。 温雪杳定定看着宁宝珠将?属于她自己的那碗从自己面前端走,鼓了下腮帮子,小声?道:“早上用那个,会不会太凉了些?” 宁宝珠双眸含笑,也不遮掩,“是有些凉,所?以嫂子这碗是我方才命人在火上又煨过的。” 温雪杳抬眸扫了她一眼,后者忍笑,“嫂子,你也不能怪我,委实是兄长他同我下了死命令,不允许我给你吃这些寒凉之物,否则我日?后也别想碰了。” 温雪杳也没想吃,况且她昨日?还答应了小暑,她就是忍不住感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算个头啊。 两人正各自吃着,忽而,温雪杳疏散的眉头一紧,脸色也紧接着一变。 方才还粉中透红的脸霎时失去血色,她慌忙撂下勺子,捂住胸口就是一阵干呕。 一旁的宁宝珠见状也定定投去视线,猛地咽下口中还未来得及嚼烂的雪梨,也顾不上噎,便开口问道:“嫂子,你怎么了?” 小暑赶紧递了帕子给温雪杳,见温雪杳难受的一时应不上话,心里更是焦急万分。 宁宝珠见温雪杳惨白着脸说不上话,便将?视线投向她身侧的小暑身上,“小暑,你家?夫人究竟怎么回事,你可知晓?” 小暑一听?,急忙站正,将?昨天下午温雪杳便干呕了一次的事情?告知宁宝珠。 后者听?后,微微顿了几?息,见温雪杳似是缓过劲儿来,才问:“嫂子,昨日?你身子就有干呕的症状了?” 温雪杳瞧了小暑一眼,缓缓点头,刚想为自己解释,就听?对方又急急问道:“可还有旁的什么反应?” 温雪杳想了想,“也没什么了,要说就是最?近胃口有些不佳。”但她觉得这其实与她害热有关?。 谁知,宁宝珠却语破天惊便是一句:“嫂子,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温雪杳瞪圆的眸子闪过茫然,下意?识将?手捂住小腹,“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宁宝珠眼里透着光,“你与我兄长圆房已经?半年,按理说也应当有了。”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80节 越想,宁宝珠就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理有据。 她心念一动,就打算派了小厮将?宁珩寻回来。 还是温雪杳回过神来清醒不少,将?人拦住,“别,宝珠,你先?别这么兴师动众的,这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宁宝珠难得耐下性子与温雪杳开始掰扯,“好我先?不急,嫂子,那我问你你最?近一次月事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大庭广众之下,温雪杳提起此事仍是有些臊,她小幅度瞪了对方一眼,压低声?音回:“上次就是去狩猎之前。” “那到如今也有两个月了!”宁宝珠更觉此时十拿九稳,她掰着指头细数,“月事不来,食欲不振,恶心干呕,这不就是怀有身孕了。” 说着,宁宝珠已经?急匆匆站起身,跨步走出门外招来两个小厮道:“快去请我兄长回来。” 宁宝珠一副面红耳赤的激动模样,“就说,就说我嫂子有身孕了!” 没等温雪杳再阻止,那两个小厮已经?捧着宁宝珠打赏的赏钱飞奔了出去。 桌前的温雪杳心中总觉得有些古怪,却被宁宝珠这么一打断,心又乱了起来。 好半晌,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近来她时常服药用药,也有府医来把脉,若当真有孕,那府医如何能看不出来? 另一边,宁府的小厮寻到宁珩附身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只见他面上茫然过后,倏地迸发出一簇喜色。 等身后的副指挥使追出来,刚开口问:“宁指挥使,你这般急急出来是有何急事?” “你怎么知晓我家?夫人有身孕了?我这就是要回去看了。”宁珩头都没回,便春风得意?大步朝前走去。 一旁的宁十一憋笑,两人身后的副指挥使一脸茫然:“我知晓什么了?我不知道啊。” 第65章 哭了 宁珩一路兴致昂扬冲回宁府, 他正要往宁宝珠的院子去,迎面刚巧撞上宁宝珠平时带在身旁的丫环,对方说温雪杳方才用过早膳便走了?。 他心生?狐疑, 但却因巨大的喜悦来不及思考其中的古怪。 一进院,便见温雪杳蹲着身子正在逗弄她面前的那一笼兔子。 这一笼兔子是?宁珩原先养的那只兔子诞下的幼兔,还是?春天那会?儿, 有一日温雪杳去书?房寻他,正好撞见兔子发情?,于是就有了提议干脆让它生一窝小兔子。 本打算的是?等?幼兔生?下后,在狩猎时两人一同放生?了?。 可谁知当时这一笼兔子都带上山后, 温雪杳却又改了?主意, 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任这群小家伙自生?自灭。 宁珩此时瞧见这一窝兔子,心中升腾起一股命中注定的想法, 或许阿杳便是?那时有的身孕。 谁料他刚走近, 就见温雪杳豁然站起身。 他被她大胆的动作吓得心都一紧,还没来得及开口规劝, 只听她满含歉意道:“夫君, 都是?误会?,我还没有身孕。” 宁珩茫然一瞬:“没有?” 温雪杳:“只是?突然吃了?些寒凉之?物,才害得身子有些不适,闹出笑话?了?。” 宁珩的心几经大起大落,他很快将心情?调整好,却觉好似也不怎么失落。 顶多有些怅然, 想这意外之?喜来得快去得也快,怅然之?余在听温雪杳讲完事情?始末后还有些哭笑不得。 他昨夜就觉得她有些遮掩, 不知究竟瞒了?他什么,今日才知是?因为贪凉趁所以?他不在偷吃了?些凉瓜。 漆黑的眸子往她肚子上一扫, 语气?无奈,“那你现在可还有恙?” “方才已?经找府医来看过了?。” “他怎么说。” 温雪杳:“说我身子如今也算好的七七八八,只是?太久没有吃这凉物,适才反应大了?些。” 宁珩听出她话?外余音,没接话?而是?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温雪杳亦步亦趋走过去,就被人大庭广众之?下往怀里一带,随之?宽厚的大掌落在她的小腹上,叹息道:“别骗我,当真不难受了??” “真的。”温雪杳攥住对方清瘦冷硬的手腕,意识到什么,忽而道:“你是?不是?有些......失望,我怀孕一事是?假的。” 宁珩认真想了?下,“也谈不上失望。” 然后解释:“其实我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一切都来得太快了?,让我还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更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本就不在我的预料之?内,所以?委实算不得失望。” 宁珩牵着人进屋,半晌没等?到身后人回应,不免回首看过去,就见小姑娘垂着眸不知一个人在琢磨什么。 他走到榻边坐下,又将人抱在腿上,跟随在两人身后进屋的小暑见此情?形复又红着脸退了?出去。 屋里两人抱着,宁珩从后扶着温雪杳的腰,“怎么瞧着你这模样倒像是?有些失落?” 温雪杳脸红了?红,诚实道:“没有,就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么?” “明明莫须有的事,还突然兴师动众的将你请回来,害你白跑一趟。” “白跑一趟......”宁珩慢条斯理重?复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手掌下移抱着人往自己面前推了?把,“可能也不算白跑一趟?” 至少他现在知晓了?,温雪杳并不排斥有一个他二人的孩子。 即使目前还没有,但是?不是?能说明,她愿意。 “什么?”温雪杳没懂她这话?的意思。 宁珩却是?不愿再?多说了?,他在对方唇角落下羽毛似的一吻,完全没有多停留的意思,就勾着人的腿弯从榻边站起身。 原地转了?个圈,将人抱着放在榻上坐稳当,不紧不慢道:“好像重?了?些,看来是?真的恢复好了?。” 温雪杳脸一捎,半垂下头,“我先前就说好的差不多了?。” 宁珩挑眉,不置可否,黑眸里散出的光落在她肩上,像要将那处的几层衣服用视线洞穿一样。 须臾,哑着嗓子道:“我现在可不可以?看看?” 温雪杳视线往门口一转,犹豫提醒道:“门还没关。” 这话?就是?变相?的同意了?,宁珩笑着起身,几步走到门前,伸手将门阖上。 屋里更静几分?,将鸟叫虫鸣完全隔绝在外。 等?净过手,又用帕子擦干,宁珩才将微凉手中按在温雪杳肩头。 温雪杳盯着他的动作,总觉得不像是?单单替她检查伤势这么简单,意识到这一点的她也不知此刻该是?怎样的心情?,唯一知晓的,便是?肋骨下包裹着的那颗心脏跳的格外快。 然而她预想之?中会?发生?的事根本没有,宁珩真的只是?仔细检查了?肩胛前后的伤,确定的确没有大碍后,就将那件如何解开的衣裳,又如何慢条斯理给她穿了?回去。 做完一切,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交待还要回皇城司去。 温雪杳的心情?愈发复杂。 却也只能脸上挂笑将人送出门去。 宁珩回到皇城司,将上午没审讯完的犯人处理完,用冷水绞了?帕子擦净身体。 最后换上一身新的不沾染血气?的衣服,这才走了?出去。 宁珩几乎是?眉飞色舞穿过皇城司前院,被同样刚审讯完的副指挥使撞上,连声恭喜道:“可喜可贺,宁指挥使新婚半年,夫人就有孕了?,当真是?福气?。” 宁珩面上喜色不减,淡然回首,“内子还未有身孕,早上是?我误会?了?。”说完,也没再?管副指挥使瞪大的眼?。 副指挥使:那他究竟在得意什么? 处理完手头上的公务,宁珩便带着宁十一着急想回府。 就连宁十一都看出了?他今日归心似箭。 两人相?继踏出皇城司大门,迎面就撞上一位不速之?客。 元烨嘴角挂着一抹笑,只不过那笑意并不达眼?底,瞧着也不怎么友善,开门见山道:“宁世子今日可否赏脸,借一步说话??” 大庭广众之?下,宁珩自然做足了?礼数,低声唤了?句:“七皇子。” 两人在雅间坐下。 一盏茶喝的两人不欢而散,宁十一守在门外,对面是?七皇子的侍卫。 屋内两人不知谈了?多久,直到天色渐黑,只听“哐啷”一声响,似乎是?茶盏摔在地上的声音。 也不知是?谁闹出的动静。 紧接着门就从内推开,宁珩寒着脸跨步出来。 就在他即将走出屋内时,身后忽地响起元烨意味深长的声音,“宁世子,你就不好奇,一个人为何忽然生?出翻天覆地般的变化?” 宁珩头都没回,一言不发继续往外走。 宁珩知晓今日元烨找上门,无非是?对方在他与温长青的手段下屡屡中招,这才气?急败坏找上他。 所以?他说的话?,无非是?一些吓唬人的狠话?。 这对于宁珩而言,根本不痛不痒。 可临走前元烨最后说的那句话?,宁珩却没有办法骗自己不在意。 因为就算没有元烨蓄意提醒,他也不是?没有对此产生?过怀疑。 但他从来不曾细想缘由,不是?不愿,更多的是?不敢。 宁珩回府后,温雪杳正坐在桌前等?他。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都是?两人喜欢的口味。 等?两人吃饱,分?别去隔壁洗漱更衣后,宁珩坐在榻边等?温雪杳。 床边的青年喉结滚了?下,起初只是?像往常一样,何人在床上睡下。 但不知怎的,在薄被下的手就忽地一把捞过来少女的腰肢。 一开始落在她唇边的还是?十分?克制的吻,可后来这吻就有些变了?味道。 温雪杳仰着纤细修长的脖颈,任由对方冰凉的唇一路沿着她的下颌将吻印在她洁白的锁骨上。 纤细的手指在青年墨黑的发丝间游走,更衬得少女的皮肤雪白透亮。 他的皮肤真的很凉,藏在发丝下的耳垂也是?,冰冰凉凉的宛若柔滑细腻的玉石。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81节 就在今日温雪杳第二次以?为宁珩或许要对她做什么时,青年埋首在她身前的脑袋突然停了?下来,缓缓抬起。 漆黑的眼?眸并没有因方才发生?的事而有片刻的迷乱,满是?清明。 反观温雪杳,双唇嫣红,唇上水光潋滟,发丝凌乱。 尤其是?锁骨上那一片梅花似的红痕,在暖烛摇曳的火光下,格外香艳显眼?。 温雪杳眸子里覆上一层雾气?,一半是?因为情?动,一半是?因为对方几次三番像是?故意作弄她而泛起的委屈。 宁珩将沾染汗水黏在她额前的发丝拨拢到耳后,一眨不眨盯着她。 温雪杳被他看得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咬着唇不肯开口,那样的事自然是?她羞于启齿的。 宁珩眼?里像绷着一条线,一条名?为理智,最后残存的线。 就在温雪杳有些羞恼想要推开他时,他反手将对方的手腕握住,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身上。 突然开口的话?没头没尾,但温雪杳就是?听懂了?,“你想好了??” 温雪杳静静与他对视良久,不知为何,她竟从青年复杂的神色里看到一丝悲伤的情?绪,但那缕情?绪稍纵即逝,快到她根本来不及留住。 她猜测到如果自己这个吻落下,今夜一定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她还是?勇敢了?一次,倾身将唇印上他。 久违的亲密无间,青年一个翻身,将人罩在身下。 紧接着,细密的吻落在她肩上疤痕周围。 忽然,温雪杳迷蒙睁眼?。 ——锁骨上似乎有泪落下。 她伸手一抹,果然潮湿一片。 下一瞬,就听青年俯身在她脖颈间,哑声道:“阿杳,半年前你从郊外寺庙中回来,一直到答应嫁予我前......” “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雪杳的身子骤然紧绷。 第66章 妥协 宁珩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身体的紧张, 他的双目漆黑,死死锁视对方,沉默许久后就见少女微张的唇缓缓阖上。 温雪杳自然无法解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状, 不是?不想说,而是?她心中一旦有想坦白?的念头,下一秒就会发现意识与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一股油然而生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两人对视良久,以沉默告终。 而从始至终,宁珩都耐心等着。 最后见她闭口?不言,垂眸思?索后, 也意外地没有追问下去, 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可他神色中所流露出的认真却让人难以忽视。 宁珩或许也发?现?根本无法掩藏好自己?的表情,于是?伸出手覆上她的双眼, 遮挡住了她的视线。 随之, 将吻落在她的唇上。 好一会儿,温雪杳才得以趁着喘息的空档同他解释:“阿珩哥哥,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 “没关系的, 不能说也不用勉强。”他相信温雪杳一定是?有什么苦衷,而他如此在意,无非又是?占有欲作祟。 “你就当我在那庙里得老天?爷眷顾受到点化,这才在一夜之间想通了。”温雪杳试探问:“行?不行??” 说完,她执拗推开对方覆盖在她眼睛上的大掌,眼前光明重现?, 她这才看清宁珩脸上早已布满泪痕。 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眸子周围,眼眶红红的, 还在不断往下掉着泪珠。 这幅脆弱的模样落在宁珩身上,削减了他平日八风不动?的自信气质。 或许是?反差太过强烈, 才更让人看着震撼与心疼。 “你别哭啊……” 宁珩再也绷不住,从她身上退出,也顾不得别处的狼狈,薄被掩在小腹往下的位置。 他险些不敢看她的目光,有意避开问:“对不起阿杳,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实在有些控制不住。” 温雪杳沉吟须臾,试图让人冷静,“抱一下会好点么?” 她情绪不好时,就时常期待能有人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宁珩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忍不住嗯了声。 他袒露着结实的肩颈,一直没有动?作,等待着温雪杳靠近。 下一秒,果然有两条纤细温软的玉臂环上他的肩头。 宁珩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呵护,心底涌起一股隐秘的、满足的快感?。 嘴上却是?不知足道:“阿杳,能不能抱紧一些。” 青年的体温微凉,可落在她颈侧的呼吸却格外灼热。温雪杳小声道:“可以。” 说着,她又跪着往前挪了几步,直将人拥得更紧,连她的手臂都有些发?麻,才问:“这样可以么?” 青年的声音打着颤,“还想要更多。” 这下温雪杳就有些为难了,她手臂发?力太猛都有些吃痛,还如何给他更多? 宁珩教?她,去完成方才两人之间未尽之事,声音带了诱哄,“要不要继续?” 低沉的嗓音冲入耳蜗,温雪杳的腿一下就软了,她强撑着点了点头,就听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好阿杳,那你帮我。” 边说着,宁珩已经?扬起头用舌尖卷起她的耳垂,同时捏着她的腰将人抱到自己?腿上。 他湿漉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祈求地看向温雪杳,只一眼便看得人心尖发?软,忍不住妥协。 “怎么帮?” 话音才落,面前青年的神色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下一秒,她被迫扬起纤细的颈来承受对方凌乱的吻。 一路摩擦过她脖颈的血脉,绕过肩胛,印在胸口?。 身上是?灼烧般的触感?,耳边是?时轻时重逐渐从压抑克制到释放的喘,息。 她仰着头,能看到头上的纱顶如云层般飘荡沉浮。 太出格了,这样的纠缠是?她以前绝对无法接受的,在她眼中看来既放肆、又靡乱。 若非宁珩方才露出那个脆弱的眼神,温雪杳绝对不会心软到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 到他最兴奋时,他哭着将脸埋在温雪杳的胸口?,喘声断断续续,叫着她的名字,“阿杳,阿杳。” “只要你别离开我,要我怎样都可以。”就算她有再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他一辈子或许都无从知晓。 他都甘之如饴。 最后宁珩抱着温雪杳瘫倒在床上,脸上早没了泪迹,只剩下藏不住的薄红。 温雪杳将人哄好了,这才分出心绪想。 宁珩今日离开时还好好的,再联系上他今夜一反常态的晚归,莫不是?他在外遇到了什么事? 温雪杳趴在宁珩肩上,用手捧住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阿珩哥哥,你今日晚上遇到什么事了么?方才为何会忽然提到我从前的旧事?” “今日撞见元烨了……”宁珩微顿,“也不仅是?今日,先前我还曾收到一封信,上面说……” “说什么?” “说你被邪物附身,根本不是?原先的温家三小姐温雪杳。” 温雪杳的脸倏地一僵,“信也是?出自元烨之手?” 宁珩摇头否认:“我找人辨过字迹,不是?他。” 温雪杳心中的惊骇一点儿都不比得知这一切是?元烨在背后捣鬼而来得少,相反,宁珩的话让她更加心神不宁。 那人是?真的知道她身上的秘密?还是?只是?单纯挑拨离间? 若只是?后者也就罢了,可若真是?前者,那这个寄信的人又是?谁呢?他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不对。 既然她无法以任何方法将自己?重生一事告知他人,那想必元烨也是?做不到的。 因此也就不存在有人泄密的可能,就只剩下对方察觉她一反常态的古怪,这才故意抹黑她,或者说是?借宁珩之手炸她一把。 思?及此,温雪杳倒是?冷静下来。 如果是?这样,她倒是?十有八九能猜出,写信之人是?谁了。 与她有仇的,除了温初云外也就只有那位隐姓埋名在暗中操纵一切的温远山了。 若对方是?温远山,倒是?不奇怪了,对方既然筹备了这么大一个局,说明很早之前他就已经?盯上了她、盯上了温家其他人。 若是?细心些,不难发?现?她身上的变化。 当然他又不可能真的想到世?上会有重生这样玄妙的事,于是?借“妖邪附身导致转了性?子”这样的说法来试探一番,是?最稳妥不过的。 温远山、或者说魏兰舟,他既然有这样的举动?,就足矣说明温雪杳如今的变化,令他生出了不安。 思?及此,温雪杳敛唇笑?了下,或许是?时候,得想个办法让宁珩与她兄长温长青知晓温远山的存在了。 “听见不是?他,你就这么高兴?”宁珩捏了下温雪杳的脸,话有些酸。 “不是?!”温雪杳正色道:“我是?想到了旁的事情。” 宁珩刚纾解过,此时正是?春风得意,于是?笑?着转了个身,牵起温雪杳柔弱无骨的小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 时不时还送到唇边轻柔啄吻一下,腻了好一阵儿,才问:“想到了什么?” 温雪杳酝酿了一下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决定效仿先前的做法,将一切不能解释的东西推到元烨身上去。 “我忽然想起元烨狩猎中埋伏那日,气急败坏时怒骂别人的样子。” “他如今找我们的不痛快,到头来,不是?还有旁人在背地里让他栽跟头?”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82节 宁珩知道是?谁,但还是?配合问了句,“他骂了谁?” “二皇子与另一个叫魏兰舟的。” 话落,宁珩面上的风轻云淡不复,认真看向温雪杳,重复道:“你说他那日骂了谁?” 温雪杳眨了下眼,“二皇子和魏兰舟。” 说完,她不解道:“二皇子我倒是?见过,可这个魏兰舟又是?何人?” “盛家军中的一名副将。”宁珩蹙眉,神色晦暗,良久才呢喃出声:“元烨怎会与此人牵扯上关系......” 此事就连他与温长青两人都没有查出来。 一旁的温雪杳见目的已经?达成,漫不经?心晃了晃露在被子外面莹白?的胳膊,“管他是?谁,总归是?让元烨吃了瘪。” 宁珩闻言不动?声色看向温雪杳,若元烨一直以来都在暗中与这位魏兰舟魏副将有往来,那还真是?藏得深。 而当日在山上被人围堵,多半是?出于性?命攸关才毫无设防的说出了魏兰舟的名字。 魏兰舟,从前一个不知名的小卒,如今手握大半盛家军的势力,竟然也与那日的暗杀一事有关? 这倒令他不得不好好查一查此人的底细了。 若说二皇子临阵倒戈还情有可原,那魏兰舟又存了什么心思?? 先前从二皇子那边探查,得出的结果一直是?意外将温雪杳与宁宝珠牵连了进去。 可事实当真会如此巧合么? 宁珩不动?声色勾了下唇,他自然不信。 温雪杳瞧着宁珩垂眸思?索的模样,嘴角翘起一抹弧度。 她仰了仰头,重复方才对方说过的话,“你又笑?什么?” 黑眸瞥向她。 温雪杳霎时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但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有人再度欺身上来。 宁珩压低声音,耳鬓厮磨般,“在想我的阿杳瞧着似乎又有精神了,是?不是?可以再......” 温雪杳藏在被子下的双腿现?在还打着颤。 听见宁珩说出口?的浑话,忍无可忍一张嘴,狠狠咬在对方的锁骨上。 就在她觉得再咬下去那块皮都要破了的时候,这才勉为其难地抬起头放过他。 起身,就见对方目光幽深地注视着她,许久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眼耷拉着,低声道:“阿杳可真狠心,好疼。” 话落,他还不忘颇为委屈地瞪她一眼,背转过去的肩头微微颤抖,像是?哭了。 温雪杳愣住了,久久没有回过神。 她把人,又咬哭了? 宁珩多会儿开始这么......娇气了? 她那一口?似乎也不重吧? 温雪杳自省时边下意识用舌尖舔了下方才咬他的牙齿,后知后觉想起来,她还有两颗虎牙。 会不会是?因为这样,所以咬人才格外疼? 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认知,温雪杳就认定了是?自己?的错。 她喉咙有些痒,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对不起阿珩哥哥,是?不是?疼了,我帮你看看。” 宁珩背对着她,傲娇的声音有些闷,“你看看就不疼了?” 温雪杳哑然,脸颊霎时通红,又羞又愧。 细白?柔软的指尖戳了下青年袒露的后背,小声商量道:“那怎么办,要不我让你也咬一口?还回来?” 说完,温雪杳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幼稚的蠢话。 她面上闪过一丝懊恼,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见对面人忽地侧过半张脸,颇为幽怨地看过来。 “真的?让我咬回来?” 温雪杳瞧着眼前这个比她年长七岁的夫君,欲言又止地咬牙点了点头。 宁珩掩起嘴角的笑?,故作妥协,目光落在她侧着脸露出的修长颈线上,眸子再度沉了下去。 第67章 哥哥 瞧着青年得逞的?笑脸, 温雪杳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又上了当。 发了狠,伸手?在他锁骨那一片红皮上揪着捏了一把。 这一捏,直接让青年倒吸一口气?, 沉着脸将她拉进怀里低头一口咬住她脖颈的?软肉。 她嘴边的笑意登时变成了吸气?声。 脖颈上一小块软肉原本被青年叼着,然后变成?了吮吻。 温雪杳的?脖子又麻又烫,酥感与痛感混合, 让她承受不住地想往后缩。 可青年又怎会让她轻易如愿,早就?先她一步挡住了她后退的路,大掌扣住她的?脑后,头都?没从她脖颈间?抬起来, 提醒道:“你方才答应我什么?了, 现在就?想反悔了?” 虽是嘴上教训的温雪杳羞赧地抬不起头来,可宁珩却没有将唇再往下滑, 收取方才得到的?“承诺”。 再不停下, 他就?怕不仅仅是让温雪杳还回来方才咬他的一口那么简单了。 尤其是他想到季子焉就是再君子,也难免在给她止血时看过她的?皮肤, 或许不仅是看过, 可能还碰到过,他心里强势且扭曲的?占有欲就想将她肩上的皮肤寸寸啃噬一遍,让每一寸雪白都?开出自己栽种的?红梅才好?。 阿杳的皮肤那样白皙圣洁,烙上他的?印记,一定美得不可方物。 漆黑眸子的欲色足够令人看一眼?便方寸大乱,他贴着少女的?脖颈深吸两口气?, 直至胸腔满是她的?气息才收手将人放开。 最后捏了捏人的?脸颊,定了个讨要的?日子, “明日我轮休,届时再同你讨要回来。”说完, 指腹若有所指地蹭过她锁骨上泛红的?皮肤,最终定在锁骨下的那道淡粉色的?疤上。 **** 第二日趁着宁珩休沐两人能够独处的美梦还没过夜,就?被温雪杳半梦半醒间?一句嘀咕打碎了,“不行阿珩哥哥......” 宁珩没睡着,听到动静后侧支起脑袋,还以为温雪杳在说什么梦话。 他声线低沉,还有些与平日不同的暗哑,“什么?不行?” “明日不能留在家陪你了。”说这话时温雪杳勉强掀了下眼?皮,但是目光都?没来得看向枕边人,就有沉沉闭上。 宁珩霎时黑了脸,“为何?” “明日......明日婉婉姐姐和子焉哥哥就?要走了,我得去送送他们。” 青年沉默许久,久到温雪杳没听到动静早已熬不住再次熟睡过去。 才慢条斯理平静道:“子焉哥哥?” 好?一个“子焉哥哥”,清醒时还记得照顾他的心思,随他一同叫对方“季小王爷”,如今睡迷糊了,就?又下意识叫了对方“子焉哥哥”。 宁珩忽然有些讨厌经年累月所养成?的?习惯,就?算有意识想改,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 他心里酸溜溜的?,忽地“哼”了一声收手躺平。 有点气?恼,当初怎么?就?没有狠狠心,使?个心计干脆将人困在上京城。若她没有因亡母过世?而离开上京城下去江南,也就?不会有那劳什子的?元烨和季子焉什么事了。 但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宁珩脑海中就?不可抑制地晃过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 路母丧礼之后,温雪杳两只眼睛都哭成了核桃,十四五岁才刚及笄的?小姑娘,往日灵动的?小鹿眼被两条肿胀的肉条上下夹击只剩一条小缝。 如此,眼?角还是不住地往下淌着泪。 宁珩遇到她时,是在外院游廊的?拐角处。估摸着是温长青才带她送完母亲最后一程,她腿软的?脸路都?走不了。 温长青说背她回院子去,温雪杳却懂事的让兄长先去照应外客不必管她。 小小年纪,刚没了生?母,懂事的让人心疼。 温长青拗不过她,只好?同意等她缓过劲儿后自己回小院去。 也就?是一瞬间?心念作祟,宁珩往外走的?步伐鬼使?神差一转,走向抱着膝盖蹲在游廊下的小姑娘身边。 她还以为是温长青折返回来了,低低软软唤了一声“哥哥”。 丝毫没有发现,头顶站得笔挺的青年,只因软糯的?两个字,便红了耳廓。 他轻咳一声,发现小姑娘估摸是哭得太厉害了,眼?睛肿的?根本看不清眼?前之人,竟朝他伸出手?,声音还带着哭腔,“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宁珩正在犹豫如何同她解释自己不是温长青,而是宁国公?府的?人时,小姑娘又道:“算了,既然你回来就先拉我一把好了。” 许久没等到身前人伸手?,小姑娘抱着膝盖自言自语似的解释:“哥哥,我腿软了,站不起来。” 宁珩抿着唇伸出手?,在将对方拽起来后还是忍不住出声,“明明都?站不起来了,怎么?方才还要逞强。” 如果他不说话,或许温雪杳就?要一直误会拽她起来的人是她的?兄长温长青了。 宁珩也不清楚那一刻的自己为何执意要开口,但他就?是那么?做了。 在看到少女错愕的眸子以及下意识后退的脚步后,他的?心中升腾起一股隐秘的?满足,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转身离开。 从回忆中抽出思绪,宁珩发现方才的?念头的?确自私了些?,这样自私的念头也的确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可不论再重来几次,他可能都不会阻拦温雪杳去江南。 他不舍得。 比起他的?一己私欲,他更希望她能恢复往昔的音容笑貌。 黑暗中,宁珩扯了扯唇,缓缓闭上眼?。 **** 第二日一清早,温雪杳就踏上了出门的马车。 她以为宁珩不愿意跟去,毕竟除了季子焉救她一事,其实不难看出宁珩并不是很喜欢季子焉此人。 两人乘坐马车一路往城门口去,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马车不知因何也忽地停了下来。 宁珩似乎想到什么?,掀起帘子探头往外看了眼?,帘子再度落下时,他的?面上一片冷凝沉重。 温雪杳正打算问探头向外看看怎么?了,就?被宁珩眼?疾手?快拉住,与此同时开口命令车夫道:“转西街绕一圈往城外走。”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83节 等马车重新上路,他才松开温雪杳。 后者顺着风吹起的车帘一角,恰好?看到前面一条街道外,乌泱泱跪了一群人。布衣素衫,瞧着就?是平头百姓。 “阿珩哥哥,方才那群百姓是怎么回事?” 宁珩扫了她一眼?,也没瞒她,而是等马车走远了拐上另一条街才解释道:“你可曾听闻如今官家要建造‘长生殿’一事?” 说是长生?殿,却不仅是一座宫殿那么?简单,而是堪比皇宫般富丽堂皇,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然有所耳闻,提及此,连温雪杳一个内院中的女子都忍不住皱眉。 明月楼建在北城中,官家不知听了哪位仙风道骨的?高僧谏言,认定北城下暗藏龙脉,是真正的?“龙兴之地”,于是不惜举国之力建造这座“长生殿”,指望在此颐养天年。 可前朝才经过战火与乱世?,如今刚安定不久,百姓才从经年累月的战事中得到喘息,甚至比邻的?海国带来的?危机尚且没有完全?消灭,偏在此时官家偏要耗费无数的人力财力建造这座“长生?殿”。 最初官家还只是调用了军队,后来更是发展到借用囚犯、征用民力,不顾百姓反抗,都执意征兵去建造新宫殿。 百姓不堪重负,激起群愤便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看来,官家此举显然使得他愈发背离人心。 “劳民伤财,调度甚广,冗官蚕食,层层剥削下来,最苦不堪言的自然就是最底层的百姓。”宁珩冷声道:“且今年还因建此殿苛增赋税,若哪个地界遇上灾年,当地的?百姓又如何活?” 温雪杳想起方才透过车帘的?匆匆一瞥,隐约记起临街而跪的?百姓中似乎有人连身上的布衣、麻衣都?是脏污破烂的?。 “方才那些?人中,岂不是还有流民?” 宁珩点了点头,“为求建‘长生殿’顺利,明知如今饿殍遍布上京城,可官家还是执意要开坛祭法,这才彻底触怒民怨。” 谈及此,宁珩正好?嘱咐温雪杳,“五日后便是官家定下开坛祭法的日子,那日你好?好?待在家中,切莫外出。” 温雪杳清楚宁珩如此叮嘱她的原因,她能深居后院不出,可宁珩作为皇城司指挥使?,那日必然是要随行的?,她忍不住为宁珩忧心起来。 后者摸了摸他的脑袋,宽慰她道:“放心,我也会照应好?自己,不会让夫人担心。” 话虽如此说,但温雪杳的?心又岂能因轻飘飘的一两句话而平静? 她上一辈子也见过灾民遍布,因一口粮食争得头破血流的场面,虽然这一世?好似没有像上一世闹出严重的?灾荒...... 温雪杳脑中忽而闪过什么?,身子猛地一惊,后背不由发凉。 她记得上一世?她死之前,上京城中似乎闹了一场极其严重的疫病,虽这一世?涌入上京城的?流民并不像上一世?那么?多,但会不会...... 思及此,温雪杳猛地抓紧宁珩的袖口,“阿珩哥哥,我突然想起一事,我曾在书上看过,流民纷乱最容易引发疫病......” “放心。”宁珩没有任她想下去,“朝中大臣们何尝没有想到这一点,官家再如何昏庸,倒也不会任上京城真的乱起来沦为人间?炼狱,此事早已交待下去命人多加防范了。” 温雪杳闻言稍稍松心,由宁珩牵着下了马车,视线撞上远处本不该出现在城外的?人时,忽地想起什么?,脸色大变。 她颤着声问:“防疫一事,官家交予了何人负责?” “七皇子。” 两人对面,不远处的?元烨刚巧看过来,目光落在二人紧紧牵着的手?上,意味深长。 第68章 作画 元烨目光深沉看向两人, 宁珩没有?开口,而是轻轻拍了下温雪杳的后肩,低声提醒道:“方才在马车上不是说?还有?好多话想?与季郡主说??” “去吧。”他抬了抬下颌。 温雪杳点头, 没再看元烨,同时掩下眸底的惊愕,几步走到?季婉婉面前, 两人相视一笑?,牵上彼此的手?。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送别,谁料七皇子竟也会出现。 一旁的季子焉正与面前的温长青不知?说?着什么,注意到?宁珩与温雪杳时, 仅仅点头算作问候。 说?话间, 季婉婉牵着温雪杳的手?避开众人走到?一边,背过?身的一瞬间, 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她压低声音, 小声与温雪杳道:“先前我与兄长出城时,他?便说?今日恐会有?变故, 方才就在你们来之前, 七皇子突然无故出现,十有?八九兄长的猜测要应验。” “变故?”温雪杳皱了下眉,忍着没有?往元烨所在的方向看。 “兄长提出今日回封地,其实比先前计划的日子早了一天,不知?为何,兄长说?官家此番或许不会轻易放我们二人走, 就算我们想?走,他?也会寻了由头找人将我们拦下。” 说?着, 季婉婉用余光小心瞥了远处的元烨一眼,“七皇子此时追来, 怕不是送别,而是要强行留人的。” 温雪杳明白了季婉婉的意思,“那你们是如何想?的?” “若待会儿七皇子搬出官家口谕,我们兄妹二人自然得留下,但此次留下怕是不比先前,兄长可能会被官家以各种理?由拘在眼皮子底下,我若轻易入了宫,恐更不好再脱身......婉婉,你帮我想?个法子,我和哥哥总不能都受制于人,否则岂不是......” 岂不是入宫为质,任人拿捏? 温雪杳明白她的想?法,也来不及细想?官家此举的缘由。 凝眸沉思片刻,“那不若,来一招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 温雪杳点头,“待会儿趁元烨说?话前,你便直接装身子不适晕过?去,我再将你带回宁国公府如何?” 届时她只需一病不起?,连床都下不来,官家总不能将人抬进宫去。 此外,温雪杳没说?的是,就算官家想?将两人扣住留作人质,那季子焉的作用也比季婉婉要大得多。 季婉婉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牵连了你和宁世子?” 温雪杳摇头,若这皇城中的天当真要变,又能说?得上是谁牵连谁呢?就算她们什么都不做,依旧无法逃离这场漩涡。 盛夏明媚的天光之下,面面相觑的两人,只觉刹那间寒气?入体,连手?脚都变得僵硬发凉。 两人重?新?整理?好情绪,季婉婉脸上的苍白不似作假,她是真的因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而感到?了前所有?的担忧与害怕。 脚下步伐虚浮也是真的,眼见她险些摔倒,在她身侧的温雪杳眼疾手?快地托住对方的小臂,秀眉凝结,“婉婉姐姐,小心些。” 原本其余几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注意到?两人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目光。 元烨轻挑眉尾:“季小郡主这是怎么,脸色忽地这般难看?” 季子焉不动声色扫视二人一眼,最终与更显镇静的温雪杳无言对视,从?眼神中明白她意欲何为。 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季子焉配合地扶住快要站不稳的季婉婉。 “还好么?” 季婉婉下颌稍扬,正打算回答季子焉的话,就忽而双眼一番,无力的彻底倒下。 众人大惊,震惊之余,季子焉最快反应过?来,冷着脸一把将昏迷不醒的季婉婉抱起?。 “从?方才开始婉婉姐姐的脸色就十分难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子焉简洁的飞速道:“多半是旧疾发作。” “旧疾?”一旁站得最远的元烨闻言也向几人走近,他?扯了下唇角,正欲开口说?什么。 温雪杳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对着季子焉急急道:“从?前在江南时好几次婉婉姐姐在路府发病都是我照料她,季小王爷,若你信得过?我便将她先抱到?我的马车上。” 说?着,季子焉匆匆颔首,就同温雪杳疾步往宁府的马车走去。 留下身后插不上话、来不及动作的元烨嗤笑?一声,目光接连扫过?宁珩与温长青,似乎是想?从?他?们二人脸上看出此事的真假。 无奈二人脸上也皆是一副茫然模样。 元烨不知?这两人是装的,还是真的,嗤笑?一声,意有?所指,“宁夫人还懂医术?我以前怎么不知?......” 宁珩目视前方温雪杳离开的背影,连目光都没有?分给元烨丝毫,淡声问:“内子之事,七皇子不知?不是很正常?” 温长青附和道:“也不能说?懂医术,亡母去世前曾有?一段日子久病缠身,舍妹也只是比寻常人更会照料人些。” “且方才内子不是说?了,先前她在江南时曾恰巧遇到?过?季小郡主发病,熟悉该如何应对不是很正常?” 温长青偏头,疑惑道:“难道七皇子不知?此事?按理?说?......不应该呀。” 元烨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脸上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冷笑?一声。 快到?正午最是日头猛烈的时辰,宁珩伸手?遮挡头顶倾泻落下的阳光,语气?稀疏平常,“我若中了暑,阿杳还要操心照料,舅兄、七皇子,我便先行一步回马车里待着,左右瞧着季小王爷今日也走不成。” 元烨冷哼接话,“他?自然走不成,我此行乃是特意来传父皇口谕的,为保佑长生殿顺利建成,过?几日要开坛祭法,父皇特意留季小王爷与郡主观礼。” 话落,正赶上远处季子焉回来,方才的焦急散去,温润如玉的脸上恢复从?容。 听到?元烨的话,随意道:“七皇子也信鬼神之说??” 元烨眸子僵直,末了自嘲轻笑?,“原本是不信的,但如今也不好妄下断言。”说?完,他?轻飘飘睨宁珩一眼。 几人各怀心思,难得寂静。 半晌,元烨上挑的眉眼眯起?,偏头朝季子焉身后望去,“怎么迟迟不见宁夫人的身影?” 季子焉恍然道:“我方才未说?么?” 元烨一听,登时沉下脸。 季子焉:“舍妹身体抱恙,宁夫人热心肠,已带着他?先折返回城。” 说?完,他?抱歉地对宁珩道:“恐怕要委屈宁世子待会儿与我或者长青同行。” 宁珩微笑?:“无妨,小事一桩尔。” 温长青接话:“我待会儿送妹夫回府便是。” 元烨危险地扫视过?面前三人,后槽牙咬得死紧。 意识到?几人刚才分明是在打着配合拖延时间转移他?的注意力后,他?面露薄怒当即想?要发作,无奈思来想?去琢磨半天竟发现压根无从?发作。如今季婉婉人都走了,他?总不能再追上去怀疑她方才是装病。 况且他?通过?皇上眼线暗暗引诱其下旨留下季氏兄妹,这事本就是仗着冠冕荒唐的由头,再如何,他?也无法与人硬着来,真将人强行软禁。 一口白牙咬了又松,如此反复几次,他?倏地冷冷勾唇,朝着季子焉道:“季小郡主身子抱恙,季小王爷总不会也......” 如今季子焉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对方无论再找什么莫须有?的借口,他?今日都得将人带回七皇子府。 季子焉平静摇头:“既官家有?意留我们兄妹二人观礼,子焉理?应承其美意。” 元烨心情稍顺,季婉婉去留倒是无所谓,对他?而言要紧的只有?季子焉一人。 “既父皇有?令让我亲自照料,季小王爷不若到?我府上暂住几日?” “可。”季子焉未有?异议。 回时的路上,宁珩与温长青同乘一辆马车,正好与对方提及“魏兰舟”此人。 待宁珩将昨日温雪杳告诉他?的话转述完毕,温长青若有?所思,“经你提醒,倒是让我想?起?原先并未在意的一件事。”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84节 “何事?”宁珩问。 “先前狩猎时,在山上我曾见家中四妹与魏兰舟在私下有?过?交集。”温长青回忆着那日的场景,“不过?当时据温初云所说?,乃是天黑时她带着丫环外出透气?偶然撞上的魏兰舟,对方提醒她夜里的山林危险,劝她莫要走太远。” “当时我瞧着庶妹形容拘谨,也不认为她一深闺中的女子能认识才刚回京不久的魏兰舟,是以并未多想?。” 宁珩提醒:“舅兄不妨回去后探探她的口风,再下决断。” “我也正有?此意。”温长青道:“你方才说?雪杳受伤一事与这位魏兰舟有?关,我便觉出些不对劲。” **** 宁珩回府,温雪杳正等在门口。 “婉婉姐姐今日是真的有?些被吓到?,我刚哄着人用过?午膳睡下了。”温雪杳说?。 方才从?季婉婉口中,她才得知?不仅是官家这边有?了动作,更要紧的是八王爷在封地似乎生了重?病,先前季子焉一直瞒着她,今日见情况危急兄妹两人怕是难逃此劫,这才全盘托出告知?季婉婉。 温雪杳知?晓此事秘不可宣,于是直等宁珩一路牵着她来到?书?房,这才说?出口。 自打她知?晓元烨重?生而来不仅没有?着急除掉二皇子,而是步步为营一直在暗中算计季家人,她就隐隐觉出古怪。 元烨最重?权势,能让他?如此针对的,只能说?明一点,上一世或许便是八王爷一脉踏着他?的尸骨最终上位。 但上一世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最后皇位之争会牵扯到?八王爷,温雪杳现如今还有?些想?不明白。 温雪杳所能想?到?的,宁珩自然也有?所觉,不仅如此,他?早在温雪杳受伤一事后其实就有?了想?法。 如今官家子嗣单薄,膝下皇子唯有?二皇子、七皇子与尚且年幼的十三皇子三人。 且其中十三皇子年弱多病身有?残疾,根本无法继承大统。 若没有?新?的皇子诞生,那余下有?可能继位的便只有?二皇子与七皇子。 但这两人无论是谁登上皇位,对于宁珩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如若当今官家这一脉子嗣尽绝,亦或者新?帝德不配位呢?那如今官家唯一的手?足,远在封地的八王爷便有?足够的理?由拨乱反正。 宁珩捏了捏温雪杳的手?,“光顾的说?你的‘婉婉姐姐’,你方才用过?膳了么?” 温雪杳先是点头,复又摇头,“刚才操心着她,我也没什么胃口。” “那现在要不要再陪我吃一些?”宁珩问。 “要。” 宁珩无比自然地牵着人在外间桌前坐下,宁十一跑腿让厨房备膳,不一会儿就将菜肴摆了满桌。 夏日用膳人就仿佛如蒸浴一般,只消片刻,就满身大汗。 等两人吃完,宁珩屏退一众下人,这才将温雪杳带到?里间,抱着人在美人榻上小憩。 自那日温雪杳发现书?房里的暗室后,一直到?今时今刻,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再一次接触暗室。 那间令人无法不触动震惊的暗室就在几步外的书?架后,温雪杳没法控制自己不在意,是以目光不由自主几次飘向那处。 宁珩就算是想?装作视而不见都不成,怀里的人像是有?些不安,几次翻转身子。 他?咬了咬牙,掐着的人的腰将她按在怀里不能再乱动。 “你不舒服咱们便回寝屋休息。”宁珩语气?轻柔。 温雪杳知?道自己是心病在作怪,可她又忍不住想?自己这般反应实在有?些造作。 宁珩落在她耳后的呼吸很轻,羽毛般掠动阵阵痒意。 她攥了攥手?,下定决心道:“不要,没有?不舒服。” 总不可能她日后再也不踏进书?房。 况且她都能慢慢接受宁珩,还怕那些画做什么,无非是有?些......令人面红耳赤的东西,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阿珩哥哥,我想?进去再看看。” 轻柔的一句话,像是与过?去郑重?宣告和解。 宁珩掐着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目光在她脸上定格许久。 “阿杳,你不必为我这样......勉强自己。”宁珩垂眸,“若你害怕,那间暗室我可以命人封掉。” 温雪杳双手?捧住他?的脸,抬起?眼帘看他?,虽然眸子有?些颤,声音却格外坚定认真,“不害怕,我想?看。” 良久,宁珩沉默着从?榻上坐起?身,弯着腰将榻边的鞋子套上温雪杳的双足。 他?一把将人抱下地,牵着人的手?,十指相扣。 以一种不容许她再反悔逃脱的姿态,将人带到?那面庄严规整的书?架前。 清润的声线一反常态的暗哑,他?拽了下她的手?,示意道:“阿杳,既然想?看就自己打开,我不拦你。” 青年的声音温和,两人依旧牵着手?,丝毫未松开。 温雪杳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摸向书?架,随着细微的摩擦声,两人面前敞开一条幽静如漩涡般的窄道。 四周寂静,只剩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纠缠交错。 宁珩一眨不眨盯着温雪杳的后脑,全程默不作声,沉默地看她走过?整间暗室,然后重?新?回到?她怀里,仰起?头,笑?弯了眼。 她夸他?:“上次没来得及仔细看,阿珩哥哥竟将我画得这般好看。” 此时再看那画上少女裸露的雪肤,温雪杳再不会觉得害怕作呕,至多有?些羞恼,且羞更多。 她的目光落在画中人那一片光滑雪白的肩上,不知?想?起?什么,弯弯的眉眼忽地低垂。 手?指不自觉抚摸过?那平整的画皮,美好,没有?一丝褶皱。 又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不由惋惜露出落寞的情绪。 宁珩察觉她情绪的变化,紧抿的唇忽然动了动,俯身印在她按着肩膀的手?背上。 “它?也很好看。” 温雪杳愣了下,随即无奈笑?道:“阿珩哥哥,你不用像哄小孩子一般哄我,我也......我也没那么脆弱,不过?是两道疤罢了。” 话虽如此说?,可她眼底的光到?底是暗了些许。 “没哄你。”宁珩牵着她,将她抱到?几步外的桌案上。 温雪杳因这般突如其来且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圈住他?的脖颈。 然后就见青年眸光流转,钩子似的。 昏暗的室内,青年的话音莫名?染上缱绻的情,色,气?息。 修长而有?力的手?落在她前襟的盘扣处,哑声问:“可不可以?” 鬼使神差般,像是受到?引诱,温雪杳轻轻点头。 雪白的肩膀露在清寂的空气?中 ,她害羞的视线低垂,就看到?青年另一只原本扣在她腰间的手?,不知?何时勾上了旁边的玉笔。 笔锋染着红色。 不过?一吻的间隙。 再睁眼,就见自己被青年按在桌案上的后肩落下了一朵鲜艳盛开的红梅。 洇湿的墨迹在雪肤上晕染开,绽出娇艳欲滴的一株。 第69章 出事 温雪杳手臂撑在桌案上, 浑身发软,侧脸仰起去追寻宁珩的视线。 幽暗的?环境中,身后青年似乎是她安全感的来源, 她下?意识选择追逐他。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此刻媚眼如丝,雪腮薄红的?模样落在青年眼中有多么令人心颤。 玉笔不知何时掉落在案上,将青年素白的衣衫氤出一片浓墨重彩的?昳丽颜色。 那只方才还执笔作画, 尽显端庄的?手,此刻却染尽风流,微凉的?指腹触碰在枝头的?一株梅花上。 指尖轻轻一抹,便将那一朵盛开的?花瓣揉开碾碎。 他的?指顺着花枝的?脉络, 抚过那条软嫩的?新疤, 顺着她曲折的?脊骨一路蜿蜒而下?。 在手下?少女迷蒙咬上下?唇的?那一刻,他俯身, 将滚烫的?唇印在她后肩凸起的?玉骨上。 温雪杳的?心猛地一跳, 呼吸寸乱。 她强忍着身子传来的?怪异绵软感,想用唇齿紧闭咬紧牙关这样的?笨法子, 抵挡身体身处涌出喉咙的?呜咽。 她的?手下?按着一张素净的?画纸, 上面染了几滴方才宁珩在她身上作画时掉落下?去的?墨迹,早已斑驳。 本就?在忍耐的?边缘,偏在这时,青年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两腮,稍一用力,她的?唇齿便松开。 如崩断的?琴弦奏响低鸣, 带着余韵回?声,飘荡在幽谧的?暗室中, 霎时间点染一簇火花。 宁珩的?浓黑如染墨的?眼底晕开一抹暗红,她牵着温雪杳的?手, 唇附在她耳边,带着时轻时重的?喘声,让她知晓自己此刻的?为难,“阿杳,我好难受。” 温雪杳失去一只手的?支撑,另一只手根本撑不住自己酥软的?身子,肘部弯折,顿时被抽去力气伏在桌案上。 宁珩眯着眼,眼尾狭长。 犹如行走在钢丝上的?人,步步危险。明?知在危险的?边缘,他还是?忍不住挑衅自己忍耐的?极限。 修长的?指头一勾,无比灵活的?抽走少女脑后固定盘发的?玉簪。 三千黑丝散落,少女的?羽睫蹁跹颤动,刹那间,仿若从身下?画纸中走出的?女妖。 点点微光洒在她半边粉雕玉琢的?面上,浑身散发出蛊惑人心的?气息。 宁珩收紧的?指尖陷入掌心,呼吸霎时凌乱。 温雪杳的?脸红得滴血,被青年牵引着落在他身上的?手像是?被对方喷薄的?血一同点燃般,浑身紧张的?说不出话。 就?算反应再迟钝,也意识到了眼前的?不可?控。 换做以前,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可?现在的?她尽管也羞愤欲死,可?却没?有?了害怕或者想逃的?心思。 不仅是?心绪的?变化,就?连身体的?变化也尤为明?显。 这样的?温雪杳连她自己都倍感陌生,可?是?似乎并不讨厌潜移默化中带给她的?改变。 听见?温雪杳半天没?有?回?应,宁珩克制地松开她的?手。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85节 “我不做别的?,让我再抱着亲亲你,好不好?”青年的?嗓音既隐忍又温柔。 温雪杳身软心也软,明?知这一切早已过了她心底那根线,她还是?忍不住想纵容答应他。 于是?她点了点头,小声回?应,“就?一会儿。” 然后还不忘提醒,“你别乱来,婉婉姐姐还在府上。” 宁珩吻着她的?后颈,忍不住问:“她不在便可?以了?” 温雪杳羞赧地回?瞪他,“我不是?那个意思!” 宁珩哑着嗓子闷笑?,喉结滚动,原本轻柔的?吻忽地变成?了啃咬。在少女吃痛轻哼出声后,又恋恋不舍松开嘴,换成?温柔的?舔舐。 就?在温雪杳也被他吻得逐渐迷糊之时,一道?叩门声伴随着熟悉的?男音响起,穿透紧闭的?屋门与空荡的?书房,直抵暗室。 温雪杳霎时清醒,忙伸手推他,开口时嗓子都是?软的?,“是?宁侍卫。” 宁珩停下?吻,下?颌抵在她肩上平复呼吸,半晌才从她身上离开,目光却依旧黏着在她身上流连不肯移开。 少女的?皮肤本就?白,嫩得很,吻时稍微用力,就?落下?红痕。 他的?眼神一暗,又想俯身吻她。 温雪杳又气又急,推不开人,只好自己偏头去躲他的?吻。 这一吻没?有?落在他想吻的?红唇,偏移落在她的?耳垂上。 温雪杳本以为他会收敛作罢,谁知他又用湿热的?舌尖卷着她的?耳垂慢条斯理玩了起来。 耳边传来屋外第二次叩门声,温雪杳再也忍不住,用尽全力在对方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宁珩稍显意外地顿住,抬首不偏不倚对上温雪杳的?视线,任对方瞪圆了眼怒视他。 须臾,他揪着人的?衣襟提起来,将她身上被褪下?一半的?衣裳重新一件件穿好。 等将人抱下?桌案,才用手捂着腰间被掐过的?部位道?:“夫人待我还真是?心狠,又咬又掐。” 温雪杳想辩驳,却想起自己的?确咬了他也掐了他。 她自知理亏,躲开他的?视线,“你方才不是?也咬我了......” “那是?夫人昨日应允我的?。”宁珩话音还有?些委屈。 温雪杳一噎,“可?我方才又不是?故意的?,宁侍卫两次叩门了,肯定是?有?急事寻你。” 宁珩憋了下?嘴,牵着人的?手往外走,没?接话。 温雪杳瞧着他这幅受尽委屈的?模样,咬了下?唇,小声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娇气,说你两句,怎得还......还委屈上了。” 身前人脚步忽地一顿,似是?不可?置信地回?头,“夫人掐我也就?罢了,现在又嫌我年龄大了?” 温雪杳霎时无语凝噎。 她干嘛非逞这一句口舌之快。 **** 宁珩牵着温雪杳一路走出暗室,没?让人再往外走,而是?将她往书房的?椅子上一按,“你在这坐着,我出去瞧瞧十一找我有?何要事。” 温雪杳坐下?又起身,“你们在书房说就?是?,我正好回?去看看婉婉姐姐。” 宁珩挡在她身前没?动,视线落在她潋滟的?唇上,和衣襟都遮不住的?两块红痕上,眸色渐沉,“你就?这般去?” 温雪杳先是?一愣,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用指腹碰了下?唇,滚烫肿胀的?触感直令人心惊,也就?不必去想脖子上还有?什么。 宁珩被她不知所措的?模样逗笑?,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你先在书房里?等我片刻,至少等我打发走十一你再出去。” 说完,手指又碰了碰她脖颈的?皮肤,“至于这个,你用脂粉遮一遮,或许可?以?” 温雪杳憋了下?嘴,小声嘀咕道?:“脂粉,你倒是?知晓的?清楚。” 说完,她重新坐下?去,伸手朝着宁珩劲瘦的?腰间一推,“行了,我听你的?便是?,你快出去吧,别让宁侍卫等急了。” 宁珩安顿好温雪杳后走出书房,宁十一等在门外。 两人视线相接,宁珩忽地正色,压低声音道?:“发生了何事?” 宁十一跟随宁珩多年,见?对方无意动作,便知此事只能在书房外说了。 宁十一犹豫的?功夫,宁珩便觉出不对劲,他厉声将院中下?人遣散,只余他与宁十一二人。 “有?什么消息?” 宁十一沉声道?:“八王爷病重。” 宁珩皱眉,“八王爷一向身体康健,怎会突然病重?” “探子传回?的?消息是?,遭贼人下?了毒。” “可?有?解药?”宁珩声线愈冷。 宁十一摇了摇头。 见?状,宁珩呼吸一滞,问道?:“季小王爷可?知晓此事?” “季小王爷与八王爷有?密线往来,应是?比咱们知晓的?更早些。” 前脚才有?人将手伸到了八王爷身上,后脚季氏兄妹就?被官家?暂时留在京中,其中算计一切的?人,应是?早有?打算欲将八王爷一脉牢牢攥在手中。 “八王爷所中之毒来势汹汹,怕是?撑不过三个月。” 三个月,若是?季子焉他们现在返回?封地还能见?上八王爷最后一面,可?瞧着官家?的?模样,并不会轻易放人。况且除了官家?,还有?人在暗中想将季子焉与季婉婉的?性命捏在手中。 对方既然能对远在封地的?八王爷下?手,想必迟早也会将毒手落在季子焉和季婉婉身上?或者说,他其实?早就?对季婉婉出手了。想让季婉婉远嫁他国,一定也是?那人计划中的?一环。 可?若是?早在季婉婉和亲一事上便有?了算计,那人谋划得也太早了些。如何不着急除掉京中的?皇子,而是?要将目光放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八王爷身上? 他心中隐隐有?猜测,这一切一定与元烨有?脱不开的?关系。 但?他实?在想不通这一点,他不着急除掉二皇子,却处处针对八王爷他们,就?像是?他知晓未来皇位会与八王爷一脉有?牵扯似的?。 有?可?能么? 宁珩眉头皱得死紧。 宁十一:“世子,如今季小郡主住在咱们府上,关于八王爷一事,可?要暗中告知她?” 宁珩摇了摇头,“不必,既然季子焉已经知晓此事,告与不告,亦或是?何时告,只看季子焉抉择就?是?。我们不必插手。” 说完,他看向身后书房,提醒道?:“此事也莫要与夫人提起。” 宁十一点头应是?。 **** 转眼就?到了开坛祭法这日。 天还没?亮,宁珩便来到皇城司。 百姓对建造“长生殿”一事本就?颇有?微词,加之上京城中又涌入一批流民,更是?令本就?动荡的?人心变得惶惶不安。 在此节骨眼儿上,官家?居然还要大开国库开坛祭法,这令百姓如何不激愤? 温雪杳醒来,见?宁珩不在,忆起他若日叮嘱的?不要出府之事,便干脆去找季婉婉和宁宝珠。 宁宝珠听说三人要去冰窖内喝花茶,一口便应下?,但?季婉婉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原因无他,原是?她想起今日兄长季子焉也要观礼开坛祭法,于是?便差遣丫环出门到天坛边上远远看了一眼。 她听之府外今日发生的?事,无论如何都没?了心思喝花茶。 这边宁宝珠与温雪杳才一坐下?,季婉婉就?猛地站起身,朝着两人道?:“天坛那边,出事了。” 第70章 疫病 温雪杳乔装打扮一番赶到后, 只见到满地?狼藉。 哪里还有官家的身影,有的只是侍卫拔刀相向,将百姓逼退的残暴场景。 温雪杳三人在马车里遥遥忘了一眼, 还没等其余两人反应过来,她就大声喝道让车夫调转回府。 还好她反应及时,没被远处急红了眼的百姓追上。 马车上, 季婉婉与宁宝珠也是一脸后怕,谁能想到从前和乐安宁的长街上竟会涌出?一群暴民。 不仅如此,暴民间似乎还混入一些面上流脓生疮的人。那些人更是趁乱生事,逮住稍显富贵的人便按在地?上将对方一通搜刮。 身上值钱之?物尽数被抢走, 连好些的锦衣长靴都?要掠夺。 开坛祭法?霎时间就演变成了一出?人间惨剧, 徒留满地?唏嘘。 三人坐在车上一时间沉默无言。 等马车摇摇晃晃飞速回到宁府,三人皆是脸色煞白。 温雪杳与季婉婉二人尚且算是淡定, 而一旁的宁宝珠早已?被方才的场面吓得六神无主, 哭得泣不成声。 身后府门才刚阖上,宁宝珠脚一软, 便抓着温雪杳的小臂瘫软跪倒在地?。 她显然还没从刚才震惊她的场面中?回过神, 脑海中?满是流民与普通百姓为争夺几两碎银而大打出?手的模样,更有那脸上生疮的男子快步逼近她们马车时张牙舞爪宛若恶鬼般的虚影,接连不断令人心?慌胆颤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 明明年初还好端端的...... 可现如今,上京城怎么变成了炼狱一般? 她紧紧握着温雪杳的手臂,明明对方身量比自己娇小得多?,更比自己年幼几岁。 可此时就像是看到主心?骨一般, 她如藤蔓般恨不得牢牢攀附在对方身上。 含着泣音,哭诉道:“嫂子, 这外面的天究竟怎么了,我好害怕, 兄长他?何时才能回来?” “只是突发的民乱,应当?不会持续太久,宝珠你莫要怕,再怎么说夫君他?护在官家左右,想必比我们更安全得多?。” 话虽如此说,但温雪杳也知这话或许就只能姑且用来宽慰宁宝珠,就连一旁的季婉婉都?瞒不过。 等将宁宝珠好生劝回院子,温雪杳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宁珩近几日的叮嘱,迅速吩咐下人将宁府大门紧闭,也勒令今日要外出?采买的人皆不准踏出?府门一步。 门卫都?换成了府里的老人,为防止府内人心?惶惶,温雪杳只道是府里有吃里扒外的贼人,今日要严防死守将那小贼活抓。 安排好一切,她与季婉婉勉强能松一口气。 几乎是异口同声。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86节 “宁世子不会有事的。” “季小王爷不会有事的。” 说完,两人齐齐一顿。 漫长的沉默过后,还是季婉婉先一步借打趣活跃着低沉的气氛,“雪杳妹妹如今真是生疏了,以前都?是随我一道唤兄长‘哥哥’的,如今却称他?‘季小王爷’。” “你这般与他?生疏,他?听到嘴上虽不说,心?里还不知有多?难过。” 难得季婉婉还有心?思?逗乐,温雪杳要短暂地?忘却外面的混乱,勉强撑起一抹笑,“季小王爷是胸怀宽广之?人,才不会像你说得那般斤斤计较。” 季婉婉撇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瞧着他?再怎么一副圣人模样,也终究只是个?俗人。” 温雪杳语塞。 季婉婉继续道:“其实?你也不必与他?那般见外,你知道的,我兄长他?绝对做不出?半分逾越君子德行底线的事,他?如今待你好,是真的将你当?做妹妹。” “我知道,他?是真君子。是我小人之?心?行了吧?”温雪杳无奈讨饶。 “是你小人之?心??”季婉婉撇嘴,“还是你夫君?” 温雪杳下意识为宁珩辩解:“你休要胡言乱语!” 季婉婉迷眼,“我瞧着他?待你倒是小心?眼儿的很。” 温雪杳被她笃定的模样唬住,不知不觉就中?了对方圈套,接话道:“此话从何说起?” “狩猎你受伤那日,你没瞧见,但凡是有关?你的事,宁世子无一不奉行事必躬亲,若他?会医术,恐怕都?不愿让旁的御医大夫为你看诊医治。” 温雪杳出?神地?“啊”了声,“有这么明显么?” 季婉婉惊呼,“果然是真的?” 温雪杳愣住,看对方面上惊讶的神色,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被使?诈。 “我还以为宁世子他?当?真就如表面瞧着那般宛若一尊玉人似的,谁知竟也像寻常男子一般不能免俗。” 温雪杳失笑摇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了最初刚回府的那股子紧张。 温雪杳心?想,许多?事情好似都?与前世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想起前世,饥荒与疫病来得都?不似这一世早,所以这一切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 上一世北方与海国?比邻的边界之?地?因灾荒而爆发民乱,海国?趁机进犯,当?时官家首当?其冲下旨命温雪杳的兄长前去平定边关?的人心?与战乱。 但最后此役战败,温长青回京后就被官家定了罪。 然而边关?纷乱依旧未平息,最后则是由宁珩主动?请缨,代替了她的兄长温长青再次领兵出?征。 后来温雪杳一心?记挂着兄长锒铛入狱,宁珩如何,她自无从知晓。 也没听闻他?凯旋的消息,温雪杳便死在了那个?冰冷的雪日。 先是被温初云毁掉容貌扔进了破庙,后来......温雪杳没有后来的记忆,在冰天雪地?的荒郊野岭之?地?,想也只有冻死一个?下场。 但她今日不可能看错,那群暴民中?,一定有人已?经染了疫病。 会令无数人面目溃烂,伤口化脓生疮的病,也只有前世那场骇人的疫病。 就在她摸不着头绪时,忽的想起先前宁珩同她说的话。 ——“防疫一事交予何人负责?” ——“七皇子。” 温雪杳一阵心?惊。 元烨看重权势,前世就已?经到达近乎癫狂的地?步,却未曾想这一世为了那个?位置,他?连人性都?泯灭了。 这不是丧心?病狂又是什么? 可若说不是他?在暗中?捣鬼,温雪杳又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操纵利用这一切。 见温雪杳面色的变化,季婉婉掩唇轻咳,“雪杳妹妹,你是不是也在担心?宁世子......” 纤长的睫毛颤抖,若按照上一世的轨迹,宁珩与季子焉并不会出?事,可关?键是一切早已?脱离上一世的轨迹,且还在朝向温雪杳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话音才刚落,门外的小暑就忽地?扬声道:“夫人,宁侍卫回来了。” 温雪杳脸上没有半分惊喜,反而露出?凝重之?色,她抬眸与季婉婉对视一眼,快步走出?院外。 不多?时,宁十一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央。 温雪杳上下打量他?一眼,心?再度往下一坠,“世子呢?” 宁十一倏地?跪下,连抬头看温雪杳都?不敢,“夫人,世子今日恐怕是回不来了。” “怎么回事?”温雪杳稳住声线,“宁侍卫,你起来回话。” 宁十一即使?起身,也依旧低垂眉目,他?的视线小心?翼翼从季婉婉身上扫过。 后者霎时心?慌,箭步冲上去,“是不是我兄长也出?了事?” 宁十一无声点头,“八王爷感染疫症,官家命世子带皇城司之?人将他?遣送出?皇宫,两人如今皆于七皇子在城外的一处别院中?。” 元烨。 又是元烨! 温雪杳猛地?后退一步,堪堪稳住身形。 季婉婉想起今日在马车中?看到的暴民,其中?有人面目溃烂,恐怖不可言状。 所以方才宁十一是说,她兄长也染上了可怕的疫病? 她无助地?看向温雪杳,却忽然想起她的夫君也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疫病之?所以可怖,其最大的原因便是它会传染旁人。 强忍半日的人终于忍不住,恸哭流涕与温雪杳紧紧抱住彼此,“雪杳,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上一世疫病爆发了许久,才有大夫逐渐研究出?药方。 这一世元烨既然敢铤而走险操纵提前这一切,她不信对方毫无防备,旁人或许此时还不知如何应对疫病,但他?一定知道! 温雪杳拍了拍季婉婉的肩膀,其实?她心?里也怕的厉害,她怕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更怕宁珩已?经遭遇不测。 但她还是压下所有不安,轻声道:“婉婉姐姐,你莫要哭,我有法?子。” 季婉婉怔怔看她,“当?真?”话音将落,连她都?不可置信,温雪杳不过是与她差不多?的深居后院的女子,又能有什么法?子? 却见温雪杳坚定点头,“我有法?子,你相信我,他?们二人一定不会有事。” 话落,温雪杳朝着一旁同样发怔的宁十一,抬首道:“宁侍卫,你可知七皇子城外的别院究竟在何处?” 宁十一先是点头,紧接着又道:“夫人,你想做什么?” “备两匹快马,我要你现在就带我出?城。” 宁十一面露惊惧,“夫人万万不可,世子离行前叮嘱我切不可让你出?府。” “是么?”温雪杳忽地?眯眼,面无表情看向宁十一,“若夫君当?真嘱咐过你,想必他?也一定是说切莫要将他?的行踪去向透露给我,只编造一条谎言让我安心?就是。” 温雪杳逼近两步,淡声道:“可宁侍卫还是如实?告知我了,为什么?” 宁十一面露难色。 温雪杳自然不怀疑宁十一护主的忠心?,正是因为她十分清楚对方护主心?切,才能猜到一定是有人暗中?同他?说了什么。 诸如,“七皇子是不是说——只要引我去别院,就能保夫君无虞?” 宁十一艰难颔首。 “那便带我去罢。”温雪杳冷静道。 就算元烨不来找他?,她也必须得见他?这一面。 第71章 软禁 温雪杳换了一身侍卫着装, 头戴黑纱帷帽,同?宁十一骑马出城。 抵达郊外别院时,夜色迟暮, 盛夏晚风依旧闷热,蝉鸣此起彼伏。 随着面前重重包围固若铁桶的大门敞开,里面走出一位墨蓝色长袍腰束竹纹织锦腰带的男子。 来人正是元烨。 他似笑非笑地斜睨远处的宁十一, 毫不?吝啬夸赞,“不?愧是宁侍卫,此事交给你去办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温雪杳皱眉,侧身挡住元烨投递来的不?怀好意的讽刺视线, 开门见山道:“七皇子, 我......”她出城特意乔装打扮,又以帷帽遮面, 为的就不?是要轻易落人口实?, 如今若是在大门外编直言“夫君”,岂不?是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她沉默一瞬, 抬头看向元烨, 斟酌后道:“七皇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元烨上下?打量她一番,侧身单手朝院内摆了个?“请”的动作。 门口守卫放行?,温雪杳与宁十一一路穿过前院,顺游廊行?至一处门前。 “前面便?是书房。”元烨歪头,等温雪杳先一步踏入书房之后, 向前一步逼停随行?在她身后的宁十一。 不?紧不?慢地笑道:“宁侍卫不?是担心宁世子的安危么,不?妨此刻就去他身旁伺候着吧。” 话?音将落, 一旁走出的侍卫就不?由分说仗着人多势众将宁十一团团围住,随之卸去他腰间的配剑。 宁十一还想挣扎抵抗, 却见站在门边头戴帷帽的温雪杳突然掀起面前的黑纱,一字一句道:“七皇子,既然你要将宁侍卫送去夫君身边,不?妨将我也一并送去。他一个?侍卫,而我是宁珩的夫人,他如何能比我将人照料得更好?” 此刻在院中,温雪杳没了先前的顾及。 不?知是被哪句话?刺激到,元烨脸色忽地一黑,转身就将站在书房门边的温雪杳一把?推进门内。 “将宁侍卫看好!”伴随命令落下?,木门“嘭”地一声阖上。 屋内,元烨双目通红死死怒视温雪杳,再没了方才的气定神闲与嚣张跋扈。 许久之后,他忽地放低姿态,哀声祈求道:“小姐,你执意要如此伤我的心么?” 温雪杳冷冷看他一眼,面露嫌弃,“七皇子,这里没有什么‘小姐’,你还是称我‘宁夫人’为好。” “什么宁夫人!”元烨一脚踹翻温雪杳身后的雕花木凳,恶狠狠道:“他宁珩都?要死了,哪来的什么宁夫人?” 他连小姐也不?叫了,开始直呼她的名讳,“温雪杳,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上一世你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今日不?妨告诉你,宁珩他也死了,你知道他怎么死的么?”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87节 温雪杳心中一惊,险些没有站稳摔倒在地。 然后便?见元烨敛唇猖狂一笑,“你想知道?怎么办,我偏不?告诉你。” “我不?告诉你,你就算想改变他惨死的命运都?没法子。” 温雪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直勾勾盯着元烨,试图从他张狂且崩溃的脸上看出端倪。 半晌,她轻启红唇,“你这般隐藏,倒是让我猜到,我夫君一定不?是死于代?替我兄长出征的那场战役,对么?” 瞧着温雪杳那张冷静且笃定的脸,元烨愈发怒从中来,他双手死死钳住对方的双臂,不?知道是气温雪杳猜对了,还是气她口口声声都?在唤别的男子夫君。 两世他都?不?曾得到的人,似乎轻易就被宁珩得到了。 为什么? 他本以为自己无法得到的人,旁人更无法胜过自己。 可宁珩似乎做到了。 元烨心中充满不?甘。 比起被温雪杳抓住他言辞间的漏洞,他更恨她死守的心竟然会对旁人敞开。 在方才于别院大门外见到温雪杳以前,他心中一直都?无比纠结。 两股不?同?的声音疯狂撕扯。 一道声音说想让她来,因?为他好不?容易才得来机会将她囚在自己身边。 另一道声音又说不?想让她来,因?为她若是来了,岂不?是证明在她心中将宁珩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 可她还是来了。 明知这一切是自己的圈套,她还是为着别的男子来了。 元烨的长相本就阴柔,当他故意扮作委屈时,也格外容易引得旁人心生?怜意。 明明生?着一副蛇蝎心肠,却分外知晓如何利用自身的优势蛊惑人心。 元烨放低声线,清越的男音又低又软,似孜孜不?倦的水敲打硬石,“小姐,你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温雪杳屏息,顺着他的话?问:“元烨,我如今已经是宁珩之妻了,又如何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莫不?是你还想像上一世那般,折碎我的脊骨,让我伏低做小对你摇尾乞怜,奢求你从指缝中漏出的一点情爱么?” “怎么会?”元烨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如果你想,我有千万种法子能让你名正言顺站在我身边。” “洗耳恭听。” 元烨以为看到了希望,殷切道:“如今外面又是流民又是疫病,只?要对外宣称你身染疫病,便?能假死从原来的身份中脱身。” “我不?是答应与你父亲要娶你那庶妹么?她前世那般毁了你的容貌,你就不?恨她?”元烨眼眸晶亮,“你们二人本就长得有些相像,你便?顶替她的身份,让她代?你去死,三五年后又有何人能分得清你与她?” 温雪杳心霎时一凉,原来他早已计划好了这一步。 她没有着急接话?,思索一阵转而笑道:“你也知她上一世害我,可若说害我最深的,难道不?是你元烨么?害我兄长锒铛入狱,害我父亲惨死,你与我有杀父杀兄灭门之仇,我又如何能甘愿嫁你?” “不?是这样的!”元烨忽地大声道,稍顿,他危险地看向温雪杳,字句掷地有声:“你又炸我?” “也不?算。”温雪杳冷静道:“其实?我已经猜到是谁要毁掉温家谋害我兄长和父亲,那人不?是你,是你的谋士对不?对?我是该称他一句‘魏兰舟魏将军’,还是该称他‘温远山’?” 元烨从最初的震惊中迅速回神,上下?打量温雪杳一番,评价道:“小姐,你当真与前世不?同?了。” 温雪杳扯唇,“那还要多亏了你。”让她知晓一个?人的人心竟可以丑陋如斯。 “无妨。”元烨淡声:“狩猎时他既然敢出卖我倒戈向二皇子,我便?没打算留他。” 元烨道:“小姐,这些人我都?可以为你除掉。” “为我?”温雪杳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肃来温软没有脾气的脸险些就要收敛不?住露出鄙夷的情绪,但她咬了咬牙,还是忍了下?来。 半晌后自嘲一笑,“就当是为我吧。” “看来你已经早计划好一切让我此行?有来无回了?”温雪杳淡声道:“可是方才门外那群侍卫都?看过我的脸了,也都?听到了我说自己是宁珩的夫人,你就不?怕有嘴巴不?严的走漏风声?” 元烨忽地扯唇大笑,“小姐,你如今可真是谨慎,不?过今日这处别院中的都?是我母妃曾经的旧部,养在北城的死士。” “你应当知晓死士吧,便?是一群以死效忠于我的人,我自然不?怕有人会走漏风声。” 温雪杳沉默点头,像是屈服,半晌后道:“既然这周围都?是你的人,我已是插翅难飞,那能不?能让我最后再见宁珩一眼。” 她没再称“夫君”,而是顺着对方的心思疏离的唤了一句“宁珩”。 元烨勾唇,手指挑起温雪杳的下?颌,“小姐,我知道你还是不?死心,但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愿望而已,我又如何忍心拒绝你?” “只?是他现在多半已经身染疫病,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再者?,你执意要看他这一眼又能如何?” 自两人相见后,温雪杳第一次与他笑脸相对,“温气疫疾,千户灭门,动辄尸横遍野,这些你一定比我更清楚。如此,你还敢利用疫病来谋权害人,所以是不?是可以说明,就算我不?幸中招,你也有医治我的药方?” 就算再急功近利的人,也不?会用一招会反噬自身的法子铤而走险,所以只?能说,元烨在想出这一招前就已经有了足矣应对的法子。 他前世比温雪杳命长,多半是熬过了那场疫病,更得知了医治疫病的方子。 所以这一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操纵利用这一切。 元烨先是一愣,继而掩唇笑了起来。 这一笑,便?让温雪杳心中的猜测更加笃定几分。 她赌对了。 元烨将人带到季子焉与宁珩居住的别院,门外有重兵把?守,门上还落着一把?铁锁。 瞧着眼前的阵仗,温雪杳死死攥紧拳头。 “官家便?是让你这般对待他二人的?你竟然将他们软禁起来了?” 元烨挑眉,状似讶异,“季小王爷身染疫病,宁世子与他接触最为密切,所以他此刻说不?定也已经染上了疫病......官家亲指太医院的两位御医来给他们医治,怎到你口中竟成了软禁。” 温雪杳抿唇,恨不?得当即撕下?他这幅伪君子的外皮,可想到目前的境况,还是强行?忍耐下?来。 待大门打开,穿过一处荒凉的院落。 看到听闻动静,从原先背靠房门仰首望天的姿势转为垂首正视来人的青年后,温雪杳强撑的泪意再也绷不?住,霎时便?挥洒飞溅至两旁。 青年脸色苍白,明明昨日还满身矜贵不?然纤尘,此刻却隐隐能看到疱疹似的东西?从下?颌蔓延至衣襟。 在看到温雪杳后,他的目光霎时从震惊变成狠戾,他刚想扬声阻止对方靠近,就见那远处的少女如振翅的蝴蝶般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中。 下?一秒,温柔的吻含着咸湿的泪意落到他因?震惊而微张的唇上。 宁珩下?意识便?想将人推开,含怒的嗓音几乎是从喉咙深处逼出,“阿杳,你疯了,我染了疫病。” 身后那人也疯了似的怒斥着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大骂着“温雪杳!你怎么敢!” 可她浑然不?顾,死死攥着宁珩双肩的衣襟,压着他的唇道:“我若不?染上疫病,如何能从他口中逼出药方?” 她来之前便?猜想宁珩与季子焉两人绝不?会蠢到双双落入圈套,连一丝挣扎与后手都?没有留,便?沦落到任由元烨摆布的地步。 所以他们二人这般以身试险,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比方说像她一样,猜到了元烨或许能掌控这场疫病。 但温雪杳不?敢深思,眼前之人,怎能想到这一层。 连她都?是知晓元烨重生?而来的身份,才会猜到这一点...... 那宁珩呢? 她不?敢想下?去。 她虽然不?知道宁珩与季子焉到底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但绝对没有让她直接染病逼出元烨的药方来得简单。 所以其实?早在来之前的路上,以防万一,温雪杳便?已经在街上接触过身染疫病的百姓。 意识到开弓没有回头箭,宁珩狠心垂眸,一手扣住温雪杳的后脑回吻她,边注视着她身后逼近的元烨,压低声音道:“待你拿到药,随便?能接触到哪个?下?人,只?要确定对方是元烨从北城带回来的人,便?可将药渣给他。” 温雪杳一惊,北城的人?那可是元烨母族的旧部,是跟随他的死士! 宁珩怎会令那些人叛主,听着似乎还不?止是一个?,更像是一群...... 宁珩勾唇,最后在她唇上轻啄了下?,“因?为那群旧部,当初是我让他找到的。” 元烨那蠢货怎知,他自以为千辛万苦辗转至北城找到的母族旧部,不?是他早就部署好的人? 第72章 折磨 宁珩对温雪杳说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最郑重的一句话是,“阿杳,别为我犯傻, 无论是谁都没有你重要。” 不远处,元烨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的情绪,他?大步奔上前, 死死拽着温雪杳的手臂将人甩到一旁。 柔软的唇畔被牙齿磕破,感受着唇上隐隐的痛感,宁珩缓缓勾起唇角,在?与元烨对视时伸手, 一只手指将唇上艳红的血迹晕染开。 无声地挑衅。 元烨怔然一瞬, 猛地便向宁珩挥拳,却被对方轻松避开。 宁珩垂眸, 余光扫一眼一旁的温雪杳, 脸上难得露出悦色,不徐不疾道:“七皇子, 你这是发的什么疯?连我夫人情难自抑与我亲近一番都不行了?” 宁珩几步走到?元烨身边, 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是不是很生气,她心里有我?” 下一秒,元烨用肩膀重重撞开宁珩,像一头发怒的野兽,用最原始的赤膊试图宣泄自己的怒气。 可他?哪里又是宁珩的对手,不过几招, 就被人反剪双手压在?地上。 元烨像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再没有为了强撑颜面而阻止身后的侍卫出手, 反仗着人多势众迅速翻身将宁珩压制住。 寡不敌众,宁珩很快就被几个侍卫牢牢桎梏住。 那些侍卫全副武装, 七伏酷暑天却皆是一身劲装并以?长纱遮面,手上还套着羊皮手套。 在?刺眼的阳光下,漆黑的皮面折射出诡异的弧光。 下一秒,元烨不由分说便命手下将宁珩往远处廊下拖,俨然是一副要将他?绑在?柱子上的打算。 “阿杳,别看。”宁珩怒吼的声音都在?发颤。 温雪杳气得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哆嗦,分明想控制自己听宁珩的话,可那双眼睛就是忍不住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被人拖走的他?。 她的手臂被元烨死死攥住,任凭她拳打脚踢,对方都丝毫不为所动?,笑得像个魔鬼般,阴狠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温雪杳双目通红,想摆脱元烨桎梏的手腕都几乎错破一层皮,但?依旧无法甩开他?。 她发狠一口咬在?对方攥着她的手腕上,没想到?却换来对方更嗜血猖狂的笑。 温雪杳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如此的弱小,她满心绝望只能看着宁珩被人用麻绳一圈圈缠住四肢,牢牢捆在?廊下的圆柱上。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88节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 就算明明知晓如今这座别院中元烨自以?为是心腹的人其?实早被宁珩调换,可为了从元烨口中套出那一纸药方,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的软弱与动?摇只会害宁珩与季子焉以?身涉险的筹谋满盘皆输,更是赌上了万千身染疫病的寻常百姓的性命。 于是她只能看着自己的夫君任人摆布,而她更如一只断线的风筝般被人牵着线,牢牢掌控在?手心。 温雪杳心中的恨意疯涨,原来这世间,便是你放过他?,他?也不会容你。 往往只有你死我活这一条路。 她以?为躲在?宁府的背后就真?的是改变命运了么?不。 不仅温远山不会放过温家?。 就连元烨也根本不会放过她。 她怎么会寄希望于在?魔鬼的窥伺下安稳度日?她还是太?天真?了,元烨根本没有心,甚至连人性都鲜少?,这样的人,你又如何相信他?会因前世的错误而心生愧疚? 就在?温雪杳准备哀求元烨时,宁珩像是预料到?她的心思,嘶吼怒声叫了一句“阿杳。” 仅仅两个字,便让温雪杳彻底粉碎方才的想法。 若她今日跪于元烨脚下,那才真?是折断宁珩的脊骨。 所以?他?就算自己受伤、受辱,也不愿她低声去?求人。 温雪杳被人束缚着双手无法动?弹,于是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哭喊地唤着:“夫君......夫君......” 少?女的泣音撕心裂肺,眼泪疯狂地顺着脸颊流淌。 她的哭声一声更高过一声,仿佛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无一不诉满痛心与悲凉。 元烨胸腔中的怒意登时到?达了顶峰,他?甚至后悔答应温雪杳带她来看宁珩。 忍耐到?极限,他?忽地伸手一把捂住温雪杳的嘴,便将她往屋外拖。 毫不他?遮掩自己的怒意,冷冽的唇贴近她:“你越这般心疼他?,我就越忍不住想折磨他?。” 说完,他?再不管温雪杳如何挣扎,直接一掌拍在?她后脑将人击晕。 安静下来的刹那,元烨将人拦腰抱起,脸上终于露出满足的笑意。 他?再没有多看远处被人捆绑在?廊下的宁珩一眼,转身抱着温雪杳快步离开。 元烨将人放在?床榻上,屋里安安静静,再没有嘈杂的声响。 平静安详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元烨半跪在?床榻前,心喜这得来不易的独处。 他?贪婪的眼神细细描摹着少?女的眉眼,似乎只有她安静昏睡之后,在?自己面前才会这般乖巧。 前世他?想做温雪杳唯一的依靠,可她偏要固执,家?破人亡都不肯求自己。 元烨想不通,那时她都要沦为阶下囚,早已不是什么温府小姐,怎么还能那般高高在?上。 为什么,她就是不能乖顺些,好?好?仰视他?、依附他?做一朵娇花。 元烨静静伏在?床头,一抬眼,就能看到?他?两世都想得到?的人。 熬了大半夜,还是等来了最坏的结果,温雪杳果然感染了疫病。 他?突然恶狠狠看向温雪杳那张肿胀的红唇,上面的口脂斑驳,满是被人吻过的痕迹。 只消一想,方才院中的发生的一切就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随即,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灼烧,霎时沸腾。 膝盖抵着床头,元烨跪在?地上,一手抱住温雪杳的脑袋,一手狠狠蹭掉她唇上残余的口脂。 等淡粉色饱满的唇被人生生擦掉一层皮,少?女紧皱着眉头被疼醒,元烨才像是得到?满足,快速收手。 温雪杳一睁眼,就看到?元烨近在?咫尺的脸,再联想到?唇上诡异的灼烧感,她面上露出不可置信地震怒。 瞧着温雪杳的表情,元烨便猜到?她多半是误会了自己趁她昏睡时对她做了什么不轨之事。 但?是他?并没有解释的欲望。 这一刻,他?心中有一股隐秘的快感,就是想任她误会。 于是,元烨暧昧地用手触了触自己的下唇,将手上擦掉的口脂蹭到?自己的唇边。 等做完一切,他?好?整以?暇笑着看向温雪杳。 然而下一秒,根本不待元烨反应,一记响亮的耳光便震声落在?他?脸上。 清瘦的脸颊登时浮现红痕,他?随着对方掌掴的力度依旧保持着脸微侧的弧度,像是许久才从这一巴掌中回神,他?用舌尖顶着脸颊内的腮肉。 笑道:“小姐为何打我?” 温雪杳觉得自己又一次低估了元烨可耻的程度,她没回话而是快速坐起身低头检查着自己的着装。 视线在?触及手腕上的红点后,她的动?作忽地顿住。 少?女扬起细瘦的手腕,将腕上的红点昭示于对方面前,语气冷淡到?听不出丝毫情绪,“我染上了疫病。” 元烨的目光从温雪杳的脸上移开,最终落在?她抬起的手腕上,眉头皱得死紧。 还没等他?说话,就听温雪杳忽地笑道:“也好?,如此我便陪我夫君做一对亡命鸳鸯。” 她清楚如何能刺激到?元烨,便专门挑了能够激怒他?的话去?说。 果不其?然,下一秒,元烨猛地一手拽起温雪杳的手腕,直将人拽得不得不跪在?床榻边。 他?眼中笑容讽刺又阴狠,“亡命鸳鸯?小姐,你不是都知道我有治疗疫病的方子么,我又如何会看你死。” 温雪杳用力想从他?手中挣脱,最后挣扎无果,只能盯着他?平静道:“你既然要我夫君死,我也不会一人苟活。” “是么?”元烨脸上的怒色险些裂开,“可我偏不会让你死。” “你想寻死,想陪他?一道上黄泉路?我告诉你,你休想!” “我就是要让你们天人两隔,不仅如此,我还要让你忘记他?,让你乖乖代?替温初云活着,以?一个庶女的身份嫁给我!” 说完,他?拂袖一挥,快步走到?外间。 不多时,他?拿着两张纸分别交予两个侍卫。 先?指着其?中一人道:“你去?城南,将这药方上的药抓来。” 等那人走后,才又吩咐另一人,“你去?城北。” 他?将一半的药方塞进那名侍卫手中,余光朝着屋内扫了一眼,冷声命令道:“快去?快回,不可耽搁。” 等两人走后,他?脸上才露出笑意,驻足于门外重新整理过仪表,二度踏入门内。 还没等走进里间,就看到?温雪杳眼中明晃晃的防备,顷刻间,元烨只觉心里一刺,本想走近里屋的脚步忽地一顿,止步于外间。 鼻腔中冷哼一声,心道他?此时实在?不必过多招惹她。 待他?所等的法师赶来,对方自有法子抹杀温雪杳过往的记忆。 幽深的眸子落在?指腹沾染的口脂上,他?又何必急于一时? 总之他?们一个都逃不过。 季子焉得死,宁珩也得死。 等除掉他?们,剩下的蝼蚁又如何与他?对抗? 他?想要的,不论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亦或是人心。 一切,都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第73章 不乖 元烨强行带走?昏迷不醒的温雪杳后, 侍卫们?重新退到院外将院门落锁。 闷热的三伏天,青年额头?却蜿蜒落下几滴冷汗。 身上捆绑他所?用的麻绳早已松懈,脚边是?一个食盒, 宁珩勉强抱起食盒推开门走进里屋。 看似华丽的檀木食盒,里面却孤零零躺着两块干粮和两碗米粥,甚至连一叠小菜都没?。 看来?元烨还没?打算让他们?死, 但也不怎么想让他与季子焉二人好活就是?。 他将食盒里的碗碟全部摆放在桌上,三层大的食盒,余下两层居然空空如也。 宁珩扯唇冷笑一声。 然后端起一只粥碗走?到床榻边。 他垂眸看着床榻上双目紧闭的男子,对?方一身月白色衣袍, 来?的路上一路颠簸, 被人又扛又推,身上的衣袍早已皱皱巴巴不能看。 屋子里连烛火都没?有?, 只能依靠窗子透进来?的几缕月光勉强视物。 宁珩端着粥碗在床边坐下, 也是?,连勺子都没?有?放一把进食盒的人又如何会给他们?留灯。 怕是?只想的他们?二人迟早也人死如灯灭, 死人又何需见光视物? 宁珩一直不喜季子焉此人。 最?初是?因他与温雪杳曾经的过往情谊让他心里发堵, 在与对?方初见后更是?因他浑身正?气凛然不似作假的君子端方做派而本能的对?他感?到厌恶。 或许是?因为宁珩的温润如玉是?伪装的,而季子焉是?真的,所?以他才会格外介意。 至于说后来?,宁珩打量床上之人的黑眸忽地一沉,后来?便是?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季子焉此人。 对?方表面瞧着温和,可宁珩却隐隐觉得他绝非表面瞧得那般简单。 越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看不清本性的人, 反而越是?危险。 但不论宁珩如何不喜他,只一点为国为民的大义, 便也足够令人放下对?他的偏见。 季子焉就算不是?一个好人,却也要比元烨那等借残害无辜百姓谋权上位的人要好出?千百倍。 至少, 他可能会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君王。 宁珩收敛情绪,伸手碰了碰季子焉的小臂。 床上连被子都没?有?,好在如今是?夏日,即使夜晚也分?外闷热,就算不盖被子也不会着凉。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89节 否则对?于身染疫病的人,居住在这样的环境中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季子焉,醒醒。”四下无人,宁珩干脆直接唤他名?讳。 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半晌后张开苍白干涸裂皮的唇,低声道:“水......” 他勉强将眼睛撑开一道细缝,在看清榻边坐着的宁珩后本想用手臂撑起身体坐起来?,却因身骨发软又栽倒回原位。 宁珩无奈“啧”了声,面露嫌弃之色,却还是?伸手将人扶起来?,“屋内茶壶都是?空的,没?有?水,只有?侍卫扔下的食盒里装了两碗粥。” 等人坐稳,宁珩将手中的粥碗强行塞进季子焉手里。 床上的季子焉垂眸扫了眼手中的粥碗,又往宁珩的双手一扫,然后便见后者抬手摊开,嗤了声,“别看了,没?有?汤匙。” 季子焉也未有?疑问,淡淡颔首,抬起碗小口抿着粥,待嗓子里干涸啥沙哑的滞涩感?好些,才道:“也是?,他还能扔些吃食进来?就已是?难得。” 一碗粥入腹,季子焉才勉强精神不少。 他侧身望向远处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喝粥的青年,出?声问道:“我们?的计划如何了?” “虽然中途出?了些变故,但应该能比我们?原先料想的更早得到医治疫病的药方。” 季子焉闻言皱眉,“变故......什么变故?” 宁珩喝粥的动作一顿,他阴沉着脸色,回道:“我夫人来?了。” “雪杳妹妹?”季子焉猛地呛声,在察觉到宁珩投递来?的警告视线后,又无奈改口道:“宁夫人怎得来?了,她......”季子焉本想问她的安危,然而转念一想,有?宁珩在,他又何需多问。 于是?他不动声色自嘲笑笑,没?再说下去。 宁珩装作没?有?听出?季子焉言语中难以遮掩的关?切情绪,只道:“或许不出?明日,我们?就能得到那张药方。” 季子焉大概猜测到什么,眼中露出?几分?不认同,他以为是?宁珩将温雪杳也算计了进去。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太过狭隘了。 至于说宁珩是?如何在元烨手下的重重包围中依旧能探囊取物得到药方,季子焉直接避开了这个问题。 谁都有?秘密,即使是?他以身为饵,其实?也留有?后手,宁珩又如何不会为自己筹谋好退路。 “那皇宫内,你可知晓如何了?”季子焉问。 宁珩侧眸看向他,忽地笑道:“季小王爷是?真不知,还是?有?意试探我的底细?” 季子焉抿了抿唇,沉默许久。 又过一会儿,他才笑着开口,像是?没?有?说过刚才的话般,直言道:“七皇子铤而走?险的一招,也恰给二皇子做嫁衣。” 先前的战事本就闹得人心不稳,再加之官家大开国库,征民兵修建长生殿,这一桩一件本就让百姓怨声载道。 更别说正?逢洪涝,许多百姓流离失所?逃荒来?到上京城,在这种节骨眼上,官家不仅不作为,甚至还要为满足一己私欲一意孤行继续以举国之力建造长生殿。 百姓早已对?此积怨已久,近日的疫病与开坛祭法可以说是?压死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如此荒淫无道的君主,百姓如何能不乱。 有?民愤,有?□□,便正?是?成?事之机。 不乏有?人想趁此机会拨乱反正?,亦或者——大义灭亲。 宁珩扯唇,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后拍拍手中的碎屑,“二皇子以为自己能做大义灭亲为民除害的第一人,却没?想到操纵这一切的人便是?等着他如此做。” “到底是?篡权夺位,不论出?于何种目的,百年后仍旧免不了为人诟病。” “可若等二皇子逼宫杀掉如今的官家,元烨就能扣他一道弑君弑父的谋逆罪名?,最?后便能堂堂正?正?登上那个位置。等他即位后,饶二皇子一命,并以庶民的身份将对?方流放,再用手中的药方救治那些苟延残喘的百姓一命。众人便只会感?叹他元烨不仅心中仁慈,更为国为民,乃是?一代明君。” 宁珩说完,起身望向屋外。 暗夜中高悬一轮孤月。 月色黯然,周围环伺的群星也愈发暗淡。 阴冷偏僻的夜色,直令人后背发凉。 床边的季子焉紧紧皱着眉,“弑父、弑兄,枉顾众生安危,陷万民于水火,江山怎能落入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手中?” 闻言,宁珩默默颔首。 **** 临近第二日清晨,小厨房才将药熬好端上来?。 整个熬药的过程,元烨全程紧盯。 尽管已经由两名?侍卫分?别采购药材,但元烨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两张药方中分?别有?一味药是?无用的。 他独自挑拣好药,才交给下人去煎。 药熬好,元烨亲自分?出?三碗。一碗自己先行喝下,另外两碗则是?留给温雪杳的。 剩下的药渣,则是?直接命手下在他眼皮子底下倒进铁桶中一把火烧尽。 做完一切,他才端着药碗走?入屋内,他将其中一碗搁置在外间的桌上。 屋内,温雪杳在窗下的长榻边上坐着,瞧见送药的人是?宁珩忍不住微微皱眉。 元烨不知她心中所?想,还以为她是?因为见到自己而感?到厌烦。 霎时间,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 然而只过了一瞬,他不知又想到什么,脸上怨怼的神色顷刻间消失殆尽,十分?好脾气地扬起一抹笑,柔声道:“小姐,我知你现?在不愿见我,但药总要喝不是?,就算与我过不去,你也不能与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温雪杳闻言抬头?看向他,只有?元烨一人,他身后甚至连一个侍卫都没?有?跟进来?。 温雪杳告诫自己冷静,唯有?冷静下来?才能更快想出?对?策。 半晌,在元烨第三次催促出?声后,温雪杳终于给出?回应,她平静道:“若我不喝呢?” 元烨脸上依旧维持笑容,说出?的话却带着不容商量的狠戾,“小姐,若你不肯自己喝,我便只有?用别的法子喂你了。” “别的法子?”温雪杳古怪看向他,就见对?方似笑非笑地抹了抹唇角。 温雪杳想到什么,当即一阵反胃,几欲作呕。 元烨见她满脸厌恶鄙夷之色,落在唇角的手指忽地僵硬。他也不清楚为何明明能预料出?温雪杳的反应,却不惜让她误会厌恶自己,也执意出?言逗弄她。 分?明这个结果不是?他所?期待的。 元烨咬了下后槽牙,正?想说什么,就见温雪杳认命似的朝她伸出?手。 少女的手心柔白,交错的纹路泛着淡粉的嫩色。 元烨喉咙一滚,将手中的药碗稳稳放在温雪杳手心。 瞧见对?方乖顺屈服于他的模样,他心中隐秘的角落里叫嚣着升腾起一股强烈的快感?。 然而这股快感?还未维持片刻,一眨眼的功夫,就见少女巧笑嫣然地直勾勾盯着他,随之“失手”打落了手中的药碗。 药汤浸湿裙摆,瓷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与剩余的药汤一同四分?五裂洒落一地。 “抱歉,手有?些软。”温雪杳的眸子晶亮,嘴上吐露歉意,可脸上却丝毫不见半分?惭愧。 瓷碗撞击地面的声音,第一次令温雪杳觉得无比悦耳。 她好整以暇地与对?方相视,元烨只怔一瞬也没?恼,就见他不疾不徐转身走?向外间,不多时,又端着一个盛满汤药的碗走?了进来?。 这一次,他没?再给温雪杳选择的机会,一手掀开衣摆,以膝盖半跪在温雪杳身侧的床榻上。 左手死死捏着她的下颌,用虎口狠狠撬开她的唇齿,掌心往下一按,使得对?方不得不被迫仰起头?来?。 紧接着他抬起右手的药汤,猛地抵在她的唇边灌进她的咽喉。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温雪杳来?不及反应,她只觉得喉咙大开,便有?倾泻入注的苦涩药汤灌进喉咙。 直到一碗药半洒半灌堪堪入腹,温雪杳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窒息感?让她感?觉自己仿若濒死,就像一尾脱水的鱼儿,险些就要丧命于屠夫手中。 见手中的药碗已空,元烨笑着收手,仿佛方才一切都未曾发生过般。 卷起自己的袖口,一点一点,温柔的擦净她脸上斑驳的水痕。 “小姐,为什么你就是?不能乖些呢?”元烨的话音透露出?一股诡异的温柔,“偏要违逆我。” 正?当元烨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纤细脖颈上的水痕时,温雪杳一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口,随之猛地挥动手臂。 随着清脆响亮的掌掴声在元烨耳边落下,他偏头?笑道:“小姐,第二次了。” “无妨。”他的视线扫过温雪杳震怒的脸,半晌后挑了下眉,无所?谓地耸肩,“小姐的衣裳湿了,我去找人拿干净的衣裳给你换下。” 温雪杳抿着唇,死死盯着他,却没?有?拒绝。 第74章 鲜血 不多时, 元烨便带回一套新衣裳。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很难不让人去想他是早有准备。 温雪杳的心中更加警觉。 她接过元烨递来的衣裳,见对方没有走的意思, 温雪杳盯着他?一动不动。 僵持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元烨才起身往外走,边道:“我出去, 你换就是。” 他?面色自然,像是丝毫感觉不到?自己方才的行径有多无耻。 温雪杳环顾一周,在对方行至外间时终于出声?:“等?等?。” “嗯?”元烨脚步一顿,回眸看过去。 “我要沐浴才能更衣。” 元烨上下打量温雪杳一眼, 她?忽然身染疫病, 昨夜本就冒了半夜的汗,方才打翻药碗泼洒一身, 又被他?强行灌药导致上衣也淋湿不少。 这?样的要求听起来倒是无可厚非。 元烨并未多想, 在这?些?小?事上,他?乐于满足温雪杳。 “隔壁耳房就有浴桶, 我让人给你烧水。” 温雪杳点头, 手不由自主扯了下黏在皮肤上的衣领,催促道:“快一些?。” 元烨似乎想到?什么,愉悦轻笑?,“小?姐还是如从前一般苦夏害热,也是我昨日?疏忽,竟忘记让下人伺候你洗漱一番。”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90节 温雪杳本就难熬伏天, 加之昨天一路从上京城奔波而来,又病了大半夜。 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净过身子, 想必已是忍耐到?极限。 这?样的认知令元烨觉得?他?与温雪杳又熟稔不少,仿佛她?还是曾经自己所了解的温家三小?姐。 他?心情愉悦, 指派下人去小?厨房烧热水,传来两个伶俐的丫头,让她?们待会儿服侍温雪杳沐浴更衣。 两个瞧着比温雪杳还要年长几岁的侍女乖觉站在一边,眉眼低垂温顺。 “她?们也是追随你的死士?”温雪杳皱眉看向元烨。 元烨自然知晓温雪杳心中的顾虑,对方心中的顾虑又何尝不是他?的。 比起温雪杳,他?更怕让旁人知晓如今宁世子的夫人在自己别院中。 他?要得?到?温雪杳,却从未想过要给自己扣上一顶强夺臣妻的帽子。否则他?也不必设计让温雪杳假死,再?借用温初云的身份与他?堂堂正正站在一起。 “你放心,她?们都是我从北城带回的母族旧部,对我忠心耿耿,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元烨信誓旦旦。 **** 温雪杳与两个侍女走进隔壁耳室,她?快速褪下外衣,不动声?色打量二人。 入水的动静有些?大,木桶中水波碰撞,发出“哗啦”的声?响。 “你们都是北城来的?” 水声?险些?将少女低缓的话音淹没,对面屏风上挂着温雪杳褪下的衣裳,嘀嗒落下的褐色水珠坠在地上,氤湿一片水迹。 两条细白的手臂撑着木桶边缘,温雪杳抬眸仔细盯着两人的表情。 听闻温雪杳话音的下一瞬,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目光齐齐看向窗外,没有出声?回答而是躬身行了一 礼。 温雪杳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在她?思索犹豫之际,其中一名侍女忽地走近,借着拿瓢舀水的功夫,抓着她?的手心写下一个字。 ——宁。 侍女在温雪杳的手心写了一个“宁”字。 温雪杳再?没有犹豫,更不敢耽搁功夫,忙伸手指向身后屏风上的衣裳。 两个侍女方才进门时只听元烨命令她?们二人服侍温雪杳沐浴更衣,却无从知晓先前屋子里发生何事。 顺着温雪杳手指的方向,侍女从屏风上拿起那件旧衣,就看到?里外三层衣裳的衣襟以及下摆都被染上了深色的痕迹,凑近去闻不难闻出有一股药草苦涩的气息。 侍女眉头紧皱,登时犯难。 本以为能留下药渣,方便她?们藏在身上,可眼下这?该如何是好? 温雪杳边往肩头泼水,边示意侍女走近,她?压低声?音道:“药渣都被元烨烧了,我能想办法留下的只有这?个。” “宁夫人,但万一待会儿出去七皇子不让我们二人经手去洗你的衣裳......” 温雪杳伸手朝其中一个侍女身前一指,“以防万一,你最好将我的里衣换在你身上。” 闻言那侍女眸子一亮,只要她?们能将沾染药汤的衣裳带出这?间院子,从元烨的眼皮子底下躲过去就好。 侍女当即按照温雪杳所说快速将自己的衣裳脱下,单挑出温雪杳染湿的里衣穿好,才去穿自己原本的外裳。 穿戴整齐之后,温雪杳伸手拿过侍女的里衣,往上面撒了些?水,这?才让她?重新将三件衣裳套起来挂在屏风上。 不知不觉,窗外的日?光已经悄然爬上枝头。 嫩绿色的叶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一股生机盎然的气息。 温雪杳穿着新衣裳,推开?耳室的房门。 早晨的空气难得?带着一丝打破盛夏黏腻的沁爽,微风拂面,令人的心情都不由疏散开?朗。 元烨就站在院中,距离耳室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见温雪杳出来,他?的心像是猛地被击中,仿佛自己两世的执念如今就近在咫尺、唾手可得?。 “洗好了?”元烨问。 温雪杳没搭理他?,对方也不恼,笑?眯眯地继续道:“衣裳可合身?” 似是猜到?温雪杳不会给他?回应,他?便自顾自接话道:“我瞧着倒是正好,小?姐,我还是了解你的。” 静谧祥和的清晨小?院,院中人之间却仿若隔着鸿沟天堑,不多时就陷入一片死寂。 元烨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死紧,他?没再?看温雪杳,而是朝着旁边两个侍女摆手道:“没你们二人的事了,先下去吧。” 话落,两人齐齐躬身,就踩着小?碎步往门外走去。 才刚走出三步,就听身后忽地又响起元烨的命令,“等?等?,手中的衣裳留下。” 侍女垂眸往回走,在元烨面前一步外的地方停下脚步。 元烨扬起下颌,示意抱着衣裳的侍女往身后看,“扔进去就不必管了。” 说完,他?才转身同温雪杳解释:“小?姐,衣裳既然脏了便不必留,你若想换新的,我再?让人给你拿就是。” 温雪杳无所谓地偏移视线,直接往屋内走。 眨眼间,对面哪还有温雪杳的身影。 见她?走进屋里,元烨也没了在外面逗留的心思,只盯着侍女将温雪杳弄脏的旧衣丢进院中的铁桶,又看着人往里点燃一把火后,便转身追随残影快步走进屋内。 一旁的侍女全程低头躬身,待人走后,二人才掉头离开?院子。 屋里,元烨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继续与温雪杳搭话,“小?姐应当饿了吧,我命人给你备膳?” 温雪杳此刻的确饥肠辘辘,不过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回应元烨哪怕半个字。 她?心中记挂着那两个侍女是否成功与其他?人接应上,更在担忧宁珩此时如何了。 他?是否知晓自己已经想了法子命人将沾染汤药的衣裳运了出去? 昨天瞧他?身上就已经生出明显的红疹与脓包,元烨那个黑心的家伙自然不可能好心到?命人给宁珩他?们喂药,那他?今日?是不是愈发严重了? 思及此,温雪杳忧心忡忡的模样全然写在脸上。 一旁的元烨从最初的忍耐逐渐演变成愤怒。 他?可以接受温雪杳对他?冷淡,却无法接受她?待旁人火热。 外间桌上已经摆满一桌美?味珍馐,元烨阴沉着脸入座,见温雪杳出神的模样,咬牙打断她?的思绪,“小?姐,过来吃饭。” 温雪杳本想忽视他?,但转念一想还不知后头会发生何时,与元烨这?种人置气实在犯不着,还不如化悲愤为食欲,积攒体?力?,也好应对后头的事。 如此想明白之后,温雪杳毫不犹豫起身,走到?外间桌前,坐在距离元烨最远的位置,端起碗筷便开?始进食。 元烨脸上的阴沉之色稍稍缓和,将自己面前的几道菜往温雪杳面前推,“小?姐,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我一样都没忘记。” 温雪杳执筷的手一顿,心中作呕。 连她?都难以想象,有朝一日?自己被逼无奈,竟也能用如此冷漠刻薄的语气同旁人说话。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这?些?吃食我早就腻了,不仅腻了,如今哪怕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反胃。” 说话时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可元烨就是觉得?,她?口中觉得?“反胃”的东西不是满桌子吃食,而是坐在她?对面的自己。 霎时间,积蓄在元烨心头的不甘与愤怒如洪水般将他?心里勉强筑起的堤坝冲的溃不成军。 胸腔中燎原的荒芜无限蔓延,最终将他?残存的理智吞噬殆尽。 他?猛地起身,手背青筋暴起,将面前的圆桌重重掀翻。 碗碟摔了一地,有些?砸在温雪杳的鞋面上,留下脏污不堪的油渍。 他?双目赤红越过满地狼藉,一手狠狠掐住温雪杳的脖颈,令她?整个人重重撞上几步外的墙面。 “你为什么偏要与我作对?” “为什么!” 他?大声?咆哮,双眸透露出的晦暗夹杂着近乎绝望的疯狂。 “明明我只是想让你爱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 在他?不断收紧的指骨下,温雪杳紧闭双眼,脸色惨白一片。 微涨的唇不见一丝血色,她?猛烈地挣扎着,却只能任由胸腔里的气息越来越少。 不过片刻,元烨像是突然找回神智。 他?瞧着面前被自己掐到?将要窒息的人,身子猛地一惊,霎时松手。 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那张阴柔的脸变得?青白。 元烨颤抖着手去触碰温雪杳脖颈上刺目的红痕,脸上的泪珠慌乱落下,战战兢兢呢喃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伤害你......” 温雪杳猛地抬眼,“没有想伤害我?” 她?唇边的笑?意讽刺,喉咙嘶哑,开?口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烧的刺痛感。 元烨崩溃地哭着想要上前抱她?,口不择言地胡乱解释,不知究竟是说与温雪杳听,还是说与自己听,只为寻求那一丝慰藉。 “没有......我没有,你的父兄和爹爹不是我害的,官家多疑,他?才是那个刽子手......小?姐,我最后明明帮你手刃仇人了啊,你怎能认为是我害你?” “还有温初云,我根本没有打算娶她?,只是她?背后还有魏兰舟,魏兰舟手中有兵权,我才不得?不妥协。你为何便不能理解我呢?待我除掉他?,将一切掌握在手中,那些?所有伤害过你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你呢?”温雪杳近乎失声?地怒吼。 “我?”元烨不知所措地退后两步,忽地踩到?什么,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待他?看清脚底险些?绊倒自己的乃是一片瓷碗的碎片后,他?忽地拾起那快碎片就往温雪杳手中塞。 “你恨我可以罚我,但你别抛下我,别去爱别人好不好。” 元烨只要一想他?处心积虑都没有得?到?的人,如今却甘愿为了一个宁珩令自己置身险地。 她?前世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却为救宁珩能全部将一切碾碎踩在脚底,他?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鲜血滴溅在两人足尖。 已令人分不清那血究竟是谁的。 “你以为我不敢?”温雪杳倏地扯唇。 元烨的心重重一沉。 他?从没想过温雪杳会真?的伤害自己,若不然,在她?重生后其实并不是没有机会杀死自己。 但他?想错了。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91节 温雪杳从他?手中夺过瓷片,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他?的胸口狠狠一刺。 她?不是不敢。 最初没有对元烨赶尽杀绝,只因为她?以为自己能在这?一世与他?都走上一条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路。 如果这?一世的元烨并不是上一世伤害过她?的人,那她?的抱负又有何用? 除此之外,也是因为她?彼时并不清楚元烨究竟在暗中积蓄了怎样的力?量,她?更怕自己一击不中为自己、为温家带来灭门之祸。 可现在不同了。 她?知晓眼前人也是重生的,她?更知晓他?如今的底细与他?越发变本加厉的丑陋面容。 如果他?不死,他?便会害死她?的夫君,害死她?的兄长,害死季子焉、害死万千无辜的黎明百姓。 她?只恨不能以他?的血肉祭奠,换那些?无辜的人平安。 或许以前的温雪杳尚且秉持得?饶人处且饶人,相信一切未成定数皆有转还之机,但现在的温雪杳只恨自己力?量渺小?,不能将他?杀之而后快。 她?眼前闪过宁珩被人绑在柱上遭受欺辱的场面,眼眶瞬间通红。 而在温雪杳对面,元烨早已呆若木鸡怔在原地。 他?满目愕然地看着刺进胸口的瓷片,瓷片末端,温雪杳死死攥紧手中的碎片。 那双柔软的手像是对痛感毫无所觉般,任由自己手心鲜血淋漓,依旧要咬牙用力?将锋利的碎片扎进他?的胸口。 她?是真?的想杀他?。 第75章 一更 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这一刻, 元烨竟然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心更痛,还是血肉更痛。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温雪杳,似要将她眼中决绝的恨意烙进心里。 然而看看看着, 他发现眼前的一切逐渐被鲜红的血液晕染模糊。 恍惚中,仿佛看到在一片纯白色的荒凉天地?间?,温雪杳满脸血肉模糊, 流下的两行?清泪霎时就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他从未亲眼目睹过的她的死亡,此刻竟然鲜血淋漓地?浮现在他眼前,仿佛身临其?境般,令元烨愕然躲避开对方的目光, 慌乱低头。 在温雪杳的逼视下, 元烨觉得自己浑身的肮脏根本无?所遁形。 又?是这种?感觉。 明?明?他已经贵为皇子,可为什么总是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根本无?法面?对眼前这个温雪杳, 只恨不得现在就给她灌下能?令人丧失记忆的药, 可是大成法师不知因何迟迟没有入京。 思及此,元烨顾不得胸口传来的剧痛, 猛地?跪地?去抓温雪杳的双手, 情绪异常激动道:“没关系,等我让你忘记这一切,我们还是能?够重新开始的对不对?” 说完,元烨再看自己胸口插着的那快碎片,诡异的生出?一股平静的满足感。 瓷片虽然锋利,割破刺穿了他的皮肉, 却不算致命。 有身上衣料的阻隔,瓷片陷入皮肉的深度不过一指宽, 仅仅是瞧着鲜血淋漓分外骇人罢了。 然而却因这处伤,让元烨觉得自己对温雪杳的罪恶感减轻不少。 元烨咬着牙将插在胸口的碎片取出?, 见温雪杳失力跌倒,他跪坐在她面?前,将那染满两人鲜血的利片再次往温雪杳手中递。 温雪杳冷冷看他,这才没有再伸手去接,而是讽刺勾唇,“元烨,你若当真想要找死,便递我一把刀来,不必像现在这般装模作样。” 那双原本柔软温和的眼眸,前所未有的锐利,“还是说,你认为我伤你一点点,便能?抹去你身上的罪孽?” 谈及往事,就连一直克制自己情绪的温雪杳都变得激愤,她一把打开对方的手,“元烨,我不否认前世我的确为你心动,在我母亲离世,最艰难的那段时光是你陪我走过的,所以就算那时你尚且不是皇子,我也从未因你身份介怀半分。可你是如何恩将仇报的?你利用我,利用我背后的温家,如此还不够。”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将我与温家推入地?狱的刽子手,可你那时的袖手旁观与帮凶又?有何区别?不过是你更虚伪、更道貌岸然罢了。” “可你为何还认为,在你冷漠利用完我之后,我依旧会蠢到委曲求全喜欢你?你简直就像一个疯子,居然想利用温初云刺激我。元烨,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么?” “不要用我为你卑劣的心思做借口,你之所以会娶温初云,分明?是受她兄长?所破才不得不那么做。” 她伸出?手,露出?横贯掌心皮肉外翻的伤痕,一字一句道:“你便是这样喜欢我的么?” 元烨流着泪看向她的手,正想解释,就见温雪杳慢条斯理用染满鲜血的指尖一道道划过自己的脸颊。 不过多时,面?前少女?的模样就与方才浮现在他眼前的场景重合。 “不知道你上一世有没有见到我是如何死的。”温雪杳平静道。 而在她对面?的元烨早已崩溃,他慌乱地?跪在温雪杳面?前,不住地?用手去擦她脸上的血迹,可他忘记自己的双手也早已染满鲜血。 他的挣扎不过是徒劳无?功。 荒诞的令人发笑。 他又?能?抹去什么? 元烨双唇颤抖,怒吼出?声,“小?姐,你再相信我一次,你不是厌恶温初云么,我绝不会让她好过,我会......” “温初云?”温雪杳像是听到什么引人发笑的事,“所以你堂堂七皇子,如今能?做的就是将一切错误推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对我乃是真心么,那你又?怎会不知,前世害死我的人究竟是谁?” 元烨猛地?愣住。 他以为温雪杳不知晓...... 他以为...... 可温雪杳却没有打算放过他,“看来你是知道的,你知道前世是魏兰舟想将我扔进军中沦为军妓,可是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你的选择都是手中的权利不是么?” “你明?知逼死我的人是魏兰舟,可这一世还是选择借他的力,若不是狩猎时他背叛你,你又?岂会急于将他除之而后快?” 元烨彻底像是丢失魂魄一般,他以为这件事只有他一人知晓。 前世他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而他又?不得不仰赖魏兰舟手中盛家军的力量,所以他只能?步步退让。但他本想的是拖延时间?,待他登上皇位后也就不会处处受制于人。 且他发现温初云那人虽瞧着狠毒,实际上待温雪杳只是小?打小?闹的算计,见对方真的落魄,温初云也并未想置温雪杳于死地?。 但他能?发现的端倪,魏兰舟身为温初云的兄长?又?如何不知。 温初云表面?苛待温雪杳,是因洞察兄长?的狠厉,只有佯装她要亲自折磨摧残温雪杳,才不至于让她直接落入兄长?手中。 从前温初云之所以处处记恨温雪杳,无?非是恨两人的身份,嫉妒温雪杳受尽宠爱高高在上。 可当她有兄长?为靠,又?嫁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子后,心中那点不平早已被磨平。到底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见温雪杳落魄至此,何至于还要动杀心? 但魏兰舟不一样。 他只恨不得所有温家人死绝。 于是在洞察自己妹妹的手软后,便生出?要将温雪杳送进军营充作军妓的打算。 一开始元烨自然不愿,可就像是魏兰舟所说,一个不爱他的女?子如何比得上万里江山重要。 所以他便对魏兰舟所密谋计划的一切佯装不知。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沦为军妓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温雪杳眼角落下泪,“元烨,你真令我感到恶心。温初云虽然坏,可却不像你坏到骨子都是烂的。” 那时温雪杳在魏兰舟的眼皮子底下,逃也逃不掉,死也死不成。 所以在温初云夜半带人将她的脸毁掉时,温雪杳心中是解脱的。 比起被喂下令人浑身松软的毒药送去军营折磨得生不如死,她倒是庆幸自己能?死在山上没有受人玷污。 或许温初云是想过让她逃走的,因为那日她们兄妹二人离开时,温初云偷偷给她喂下的那颗并不是对方口中令她穿肠烂肚的毒药,而是一颗解药。 但或许连温初云自己都没想到,魏兰舟早就对自己亲生妹妹起了疑心,于是折返回来直接杀了温雪杳。 温雪杳心中悲凉,就连口口声声恨毒她的温初云都能?看在同为女?子的份上,不愿让她受辱至死,甚至冒着违逆兄长?意愿也要冒险为她争取一线生机。 元烨这个两世都说爱她的人,又?对她做了什么? 他究竟是爱她,还是想要享受片刻温雪杳臣服于他脚下仰视他的欢愉? 他爱的从来只有权利,不论是温初云,亦或是温雪杳,都只是他用来满足自己私心的棋子罢了。 因为温雪杳目睹了他最狼狈低贱的日子,所以只有让她臣服,才能?令他获得翻身为王最大的快感。 元烨俊美的面?容霎时变得扭曲,他怒吼出?声打断温雪杳的话,“住嘴!别说了!” “我戳到你肮脏的内心了?” “我让你住嘴!”元烨猛地?扑向温雪杳将她压在身下,他伸出?手死死捂住温雪杳的嘴,眼眶内的眼珠暴起,额上满是暴怒的青筋。 然而这次温雪杳却没有挣扎,看向眼前人的目光格外平静,平静背后是满目鄙夷。 “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元烨像是被温雪杳的目光戳到心中痛处,内心的暴躁翻涌喷薄。 就在危险一触即燃的刹那,温雪杳不知为何竟对元烨笑了下。 温柔的眉眼弯成一轮明?亮的月,这样久违的笑眼令元烨一时愣然呆在原地?,忘记了自己原本的动作。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身后屋门不知何时竟被人打开,可他沉溺于温雪杳笑意盈盈的眉眼中,对身后走近的青年毫无?所觉。 然而这份沉溺没有维持多久,就被身后猛地?踹在他肩头的力道击碎。 他捂着右肩挣扎撑起身子,就见宁珩如杀神一般死死盯着他。 宁珩发怒的模样元烨不是没有见识过,但从未有像此刻般,令他心中生出?狼狈的惧意。 须臾,元烨强压下心中的惧意,逼自己与他对视,边扬声大喊道:“来人!” 宁珩眸光晦暗。 方才温雪杳的身子被元烨遮挡着,从后面?只能?看到元烨疯了似的紧紧捂着她的嘴。 此时走近,宁珩才注意到温雪杳不仅脸色苍白,手心更是有一道横贯手掌的伤痕。 青年漆黑的瞳孔骤然缩紧,连忙俯身将温雪杳从地?上抱起来。 他让少女?靠在自己胸口,遮挡住她的视线,却又?小?心翼翼避开她满是鲜血的脸,然后在元烨从地?上爬起来前先一步踩在他的肩头,“你以为我是如何毫发无?损站在这里的?” 像是当头棒喝砸到元烨脑门,几乎咬碎自己一口银牙,“此处别院被我的人重重包围,你是如何能?逃脱寻到这里的?”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92节 宁珩偏了下头,脚尖死死往下碾,“想知道?可我就算告诉你,待会儿你也会忘记。” 元烨眸光一沉,“你要做什么,宁珩,我可是皇子,上京城人人皆知是我将你与季子焉护送来此处,若我死了,你俩也难逃干系。” “谁说要让你死了?”宁珩冷冷勾唇,“那岂不是便宜了你?” 第76章 二更 元烨闻言, 强撑的脸上也不由露出慌乱。 不是要让他死,为什么又会说“待会儿你也会忘记”。 正当元烨一头雾水时?,宁珩身后忽地又走出两个人?。 原本应该奄奄一息缠绵病榻的季子焉不知为何竟又站在了他对面, 虽然季子焉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可瞧着却不再是像要一命呜呼的模样。 元烨的心越发沉下去,就?见季子焉身旁站着的正是他日思夜想期盼对方早日抵达上京城的大成法师! 一道可怖的念头涌入脑海, 他疯了似的开?始反抗。 口中嘶吼道:“宁珩!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是么?”宁珩轻飘飘道:“但愿你待会儿还能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没给元烨反抗的机会,突然出现的宁十一当即拔出腰间的配剑。 寒锋一闪,落在元烨颈侧。 宁珩没再听元烨谩骂,而是抱着温雪杳往一旁窗下的长榻走去。 怀中人?的小脸惨白, 满脸的血迹让宁珩的心死死揪紧。 再往下, 纤细的脖颈上四道勒痕交错。 若不是怀中抱着温雪杳,宁珩恨不能当即转身一刀刀刮下元烨的血肉。 肃来稳重的人?, 连声音都颤抖地厉害。 温雪杳知道, 他一定是在害怕。 她?猜测宁珩多?半是误会在方才的挣扎中,她?不小心伤到了自己的脸, 所以才满脸鲜血。 正当她?欲出声解释之际, 她?看?到青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痛苦与自责,却没有?半分害怕与嫌弃。 温雪杳心尖一软,缓缓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去摸他的眼角,将脸埋在他胸口用力蹭了下,“你别怕,这些是我手上的血, 只是看?着骇人?了些。” 脸颊上的一部分血迹被衣裳蹭去,露出原本的模样。 宁珩定了定神, 终于用力伸手将少女的脑袋往自己怀里牢牢一按,“你在这里, 我怎么可能不怕。” 他把人?抱到榻上,扯下一块衣摆将她?的手掌层层缠绕住。 “还有?没有?哪里受伤?”宁珩着急的检查着温雪杳露在外?面的皮肤。 温雪杳摇头,“没有?,只有?手上受了些轻伤。” 轻伤。 那么多?的血,伤便?是伤,又何谈轻重可言。 总归是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夫人?,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温雪杳想到既然此刻宁珩与季子焉能双双站在这里,应当就?是他们已经掌握了药方,但她?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同他确认道:“医治疫病的药......” “你放心,你让侍女带出去的衣裳顺利交到季子焉手下的名医手中,方才我们已经服药,别院的侍卫们此刻应该也服下药了。” 温雪杳闻言重重松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看?向屋内一个古怪打扮的中年男子。 她?想起方才宁珩与元烨的对话,元烨竟然真?寻了法师要给她?喂下令人?失去记忆的药。心惊后怕的同时?,她?小声问:“阿珩哥哥,若他服药,官家会不会怀疑到你们身上?” “他此刻自顾不暇,又怎会在意这个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的儿子。”宁珩说:“你低估了官家薄情?的程度。” “若非接下来还有?事必须由他做,否则......”他会直接杀掉那人?。 话没说话,意识到温雪杳正在看?着自己,宁珩即时?咽下未尽的话。 温雪杳知道宁珩是怕他的话吓到自己,于是小声道:“我知道夫君是为了保护我,我不怕。” 宁珩心尖猛地一颤,若不是顾及周围还有?旁人?,他一定会不可抑制地吻她?。 他从屋里寻来帕子,用茶水浸湿后细细擦掉温雪杳脸上的血污,“阿杳乖,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见少女点?头应允,这才从榻前站起身。 远处的元烨目眦欲裂地死死凝视宁珩。 虽然元烨脸上的表情?凶狠无比,眼中发虚的目光却出卖了他,泄露出心中的慌乱不安。 就?在宁珩即将走到元烨面前时?,一旁沉默许久的季子焉及时?出声,“宁世子。” 宁珩脚下步伐未停,“放心,我知晓现在不是杀他的时?候。” 季子焉闻声没再多?言。 宁珩招手,法师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 不待他说话,法师便?递上一个掌心大小的瓷瓶。 “此药只需服下半瓶,再辅以我的催眠夺魂秘术,就?足以令人?失去全?部记忆。但世子切记莫要过量,若过量,人?便?会痴傻。” “可否只让他失去部分记忆?” “自然也可。” 闻言,宁珩勾唇一笑,示意法师附耳凑近。 旁人?不知他究竟同法师说了些什么,就?只见后者恭顺点?头,回道:“可。” 在这种近在咫尺,等待凌迟的摧残折磨下,元烨心中的防线早已溃不成军。 饶是颈边架着一柄威胁他性命的利剑,都无法阻止他坡口大骂。 “宁珩,你个无耻小人?。” 宁珩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屈身半跪在地,抬眸示意宁十一将剑移开?。 剑锋偏移的下一秒,他忽地伸手死死掐住元烨的脖颈,那位置与落在温雪杳颈上的分毫不差。 直到手下的人?呼吸滞涩面目通红,额上的血脉喷薄几欲炸裂。 宁珩才俯身凑在他耳边缓慢道:“我无耻?这难道不是你七皇子想要对我夫人?做的事么?怎么如?今我还给你,便?是我无耻了。” 宁珩根本没有?给元烨说话回答的机会,他也无需对方的回应。 他欣赏着对方脸上濒死的挣扎与慌乱,继续道:“想不想知道我方才同法师说了什么。” “我同他说,不用他抹去你全?部的记忆,只让你忘掉这几日的记忆便?是。” “等你再次醒来后,就?是一个人?是被蒙在鼓里的蠢货。”宁珩嘲讽地低语,“你方才不是好奇我与季子焉为何能全?须全?尾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出现在此处么?” “瞧瞧外?面此刻静悄悄的,因为那些你自以为是母族旧部的死士,其实全?是我的人?。” 说完,宁珩嫌恶地松开?手。 元烨被甩在地上,瞪大眼睛看?向宁珩。 他从北城带回的人?,竟都是宁珩的人?? 这一刻,他宁愿宁珩干脆杀死他。 一旦想到自己喝下失忆药,一觉醒来后会忘记最近发生的一切。 在他所有?的谋划与布局早已被对方看?穿之后,愚蠢的按部就?班走着原来设计的老路,而他却像一个傻子似的依旧沾沾自喜,他就?恨不得?直接死去。 但宁珩又如?何会给他自尽的机会。 “十一,帮七皇子服药。” 宁十一领命,双手将元烨的手压过头顶,控制他无力反抗。 宁珩见机用力掐着他的下颌,让对方被迫张开?嘴。 刺鼻的液体灌入元烨喉咙的瞬间,他的双目陷入前所未有?的空洞。 做完一切,宁珩厌恶地起身擦着手上触碰过元烨的皮肤。 “宁珩,我一定会杀了你,然后再夺走你的妻子。” 宁珩居高临下睥睨他,轻蔑浅笑,没有?再同他多?说一个字。 “季小王爷,剩下的便?交予你了。” 季子焉颔首,侧身目送宁珩抱着温雪杳离开?。 踏出门的那一刻,青年俯身亲了亲怀中少女的额头,柔声道:“阿杳,我们回家。” 第77章 怜惜 宁珩的臂弯温暖有力, 温雪杳贴着他的胸膛,踏实的感觉随着青年强劲跳动的心脏传来。 头顶是青年棱角分明的下?颌,往日?如玉的冷白皮, 此刻上面零星布满红点?。 瞧着令人鼻酸又心疼。 温雪杳将脑袋埋进对方的怀中,任由眼?泪无声坠落。 她?想,还好她?来了, 没有让他一个人默默承担下?这一切。 不知不觉,或许是哭累了,亦或是这两日?思绪的紧绷陡然卸去,她?竟靠着宁珩沉沉睡去。 恍惚间?, 她?又坠入一场梦中。 在梦里, 温雪杳像是一缕青烟悬在半空中。 她?似乎是来到一座城中,城门紧闭, 城外饿殍遍野, 城内叫苦连天。 无数百姓痛苦的哀嚎嘶吼,处处弥漫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 繁华的街道再没有往日?的生机与活力, 城内幸存的人也不过是吊着最后一口气, 苟延残喘的活着。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93节 仅剩的几名军医与大夫穿梭在身染疫病的百姓间?,与死亡做着最后的挣扎。 城楼上,一道熟悉的人影身着一身银色的铠甲,他矗立在城楼边缘,手中的长剑流淌落下?黑红的鲜血。 大风将他高束的墨发吹得狂舞,一双黑眸死死凝视着城外的大军。 不是海国的敌军, 可他们竟比异国之人更?残忍千万分。 为首之人手中高举火把,身后士兵手持长弓, 随着箭矢划破暗夜,无数道流星般燃烧火焰的箭矢朝着城楼上簌簌射去。 不过眨眼?间?, 城楼上的士兵便死伤大半。 谁能想到,官家派来的援军从来不是拯救他们的,而是要?将城内蔓延的疫病用?一场大火永远的围困在内。 梦的末尾,是一场足矣屠城的滔天孽火。 温雪杳大叫一声“宁珩”,随之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梦外,宁珩听到温雪杳呼唤自?己,连忙从屏风后走出,单单穿着一身里衣快步跑到床前。 “阿杳。”宁珩俯身在床边看向?被惊醒的少女,他紧皱眉头,黑眸里迸发出难以掩藏的担忧,“别怕,我在。” 宁珩用?手指拂去黏在她?脸上汗湿的发,“做噩梦了?” 温雪杳点?头,下?意识环顾四周,见回到熟悉的宁府,她?的鼻尖再度发酸。 “梦到什么了?” 温雪杳再去回想,竟发现根本不记得刚才?梦到什么。 她?脸上露出几分迷茫,“记不清......” 宁珩也没有再追问?,只当她?是连日?来被吓坏了,“既然是噩梦,忘记更?好。” 温雪杳颔首,看向?宁珩背后窗外透进屋内的夜色。 “阿珩哥哥,我睡了多久?”温雪杳问?。 “两天。”宁珩担忧地看她?,“身子有没有不舒服?” 那日?宁珩带温雪杳回府后,夜里她?便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宁珩守了她?两日?,直到今天下?午才?堪堪稳住病情。 府医说她?是身子本就虚弱,加之受惊又染上疫病,这才?引起高烧。 这两日?温雪杳烧的迷迷糊糊,宁珩寸步不离给她?喂药喂饭,直到她?今日?下?午时好转,那颗悬着的心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温雪杳撑着身子坐起来,四肢疲乏浑身无力,脖颈上有隐隐的不适感传来,像是被铐上一副枷锁。 她?低头看,就见脖颈缠绕着几层白色纱布。 许是因为窗外大雨瓢泼,温雪杳一个十分惧热的人,脖子上裹着纱布也不觉得闷热难捱。 宁珩以为她?不舒服,解释道:“你脖子上的擦伤有些重,我给你涂了一层药膏,但你这两日?发烧一直不安生,我怕你乱抓乱蹭,就用?纱布缠了一层。” “是不是不舒服?”宁珩小心翼翼问?,“不舒服我便给你拆下?来。” 昏迷时没有感觉,醒来倒是觉出不适,温雪杳点?头,“是有些难受。” 她?想伸手去摸纱布,被青年先一步攥住指尖,青年道:“你瞧不见,我来帮你拆。” 宁珩坐在床边,温雪杳配合地朝他侧身而坐,她?闭上眼?,能感受到一股清新冷冽的气息从对面青年身上传来。 有淡淡的药味,还要?几缕若有似无的皂荚香。 宁珩的手挑开纱布边缘,绕着她?的脖颈散开。 冰凉的尾指指腹滑过她?的后颈,手背擦过她?的耳尖,最终在她?的喉结上停留片刻,便将纱布从她?的脖颈上完整去掉。 纱布下?深绿色的药膏早已?凝固在皮肤上,轻轻一碰,便会蹭掉一层药粉。 宁珩捏着温雪杳的下?颌控制她?不要?乱动,“上面的药粉还在,你别乱动,我去拿帕子。” 温雪杳闻言不敢乱动,只能眨眼?配合。 宁珩取了帕子回来,一手拖着她?的后脑勺固定她?的动作,一手流利地擦拭去她?脖颈上沾染的药粉。 大部分药粉都被包裹进帕子里,但还是有少部分碎屑掉落进温雪杳的颈间?。 温雪杳也感觉到了,她?伸手沿着衣襟边缘用?指腹轻触,果然有一层绿色的细粉。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嫌弃。 宁珩也知道温雪杳不喜欢自?己身上留有黏腻感,可她?方才?高烧褪去,连着两日?没有进食,他又不放心她?去隔壁洗漱。 再者她?脖颈上与右手掌心还有伤,不宜见水,自?发无法一人沐浴更?衣。 于?是宁珩想了想,说道:“先用?些膳食,然后我帮你擦身子,可好?” 对方的前半句话温雪杳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后半句......帮她?擦身子? 温雪杳脸颊发烫,却没有出声拒绝。 等两人简单用?过膳,又各自?服下?两碗药,宁珩这才?抱着温雪杳去到隔壁耳室。 临到门口,温雪杳揪着宁珩身前的衣襟,小声道:“阿珩哥哥,要?不还是让丫环来?” 宁珩脚步未顿,侧身顶上屋门的动作已?经给出自?己的回答,“你身上好几处伤,旁人来我不放心。” 温雪杳也再不好多说什么,况且他们是夫妻,又不是没有行过房事,不过是帮她?擦身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即使如此想,可真到发生之时,她?还是止不住地脸烫。 浴桶中水温灼热,青年没入桶内舀水的手同样滚烫,可另一只轻轻按在她?肩上没有沾染热水的手却透出一丝清凉。 她?的脊背一酥,指尖死死捏着木捅边缘,浅浅呼出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内热气氤氲弥漫,居然令人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呼吸不畅起来。 宁珩余光扫视温雪杳一眼?。 少女身体?的变化太过明显,他又怎可能没有发现。 他眯着眼?,目光沉沉落在自?己手上,须臾,他回过神来继续重复方才?用?巾帕浸水往她?肩头擦的动作。 少女白皙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不知是热还是羞。 宁珩另一只轻轻落在温雪杳肩头的手轻轻一颤,继而缓缓松开,状似无意地虚扶在她?肩头。 随着他重复为温雪杳擦身子的动作,青年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手下?的动作也生出几分旖旎的味道。 少女的皮肤柔嫩,唯有脖颈上的淤痕触目惊心。 青紫色的淤痕上不知何时被溅上一滴细小的水珠,他的喉结一滚,抬起扣在她?肩上的手,用?干燥的尾指轻轻一触。 脖颈一痒,温雪杳的身子不由自?主?一抖。 纤长卷翘的睫毛上积蓄一层薄薄的水雾,温雪杳忍不住伸手去拉扯宁珩的衣袖,声音软糯似沁水一般,“阿珩哥哥,我有些气闷。” “不洗了?”宁珩垂眸问?。 温雪杳低垂脑袋,小声道:“洗好了。” 宁珩嗯声回应,“那我抱你出来。”说着,他将手中巾帕拧干搭在浴桶边缘,然后大掌穿过温雪杳腋下?,稍稍用?力便轻松将人抱出来。 他拿过身后架子上的长巾将眼?前少女严丝合缝包裹起来,只露出一截泛红的肩颈。 然后从屏风上取下?外袍罩在少女头顶,将她?往怀中一按,低声道:“抱紧些,我抱你回屋。” 温雪杳还有些惊,就听头顶青年道:“放心,院中只有两个在门外守夜的小丫头,她?们不敢乱看。” 随着宁珩用?脚顶开屋门,温雪杳连忙将脸贴紧他的肩膀,只从头顶罩下?的长衫下?小心向?外瞄了一眼?。 院中果然没有人。 宁珩抱着温雪杳回到隔壁寝室,将人放到床上后,他才?去柜中取出一件干净的里衣。 温雪杳垫脚踩在放在床下?的鞋面上,配合宁珩将里衣穿好。 她?有些羞,便无意识地垂着脑袋,从她?的角度,恰好看到青年腰下?顶起的某处。 她?想在自?己方才?的反应,再看宁珩,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阿珩哥哥,你是不是......” 温雪杳本来就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在察觉对方顺着自?己的视线低头往下?看时,她?受不住地匆忙移开眼?。 黑眸晃动。 宁珩当然无法避免身体?的反应,他有些无奈地稍稍躬身,试图以此遮掩,看向?温雪杳的目光坦然,“对不起阿杳,这是男子的正常反应,对着自?己的夫人......实在有些不好控制。” 不过他身体?虽然有反应,可行动却没有半分想更?进一步的意思。 他温柔的吻了吻温雪杳的头顶,“别怕,我忍忍就好了。” 话虽如此说,但宁珩当然不是对温雪杳没有别的心思,但是比起放纵自?己的欲望,他更?想在两人都欢愉的时刻发生这件事。 如果连自?己的欲,望都无法控制,不顾及温雪杳的感受,那他又与元烨那个畜生又有何异? 温雪杳抬眸,同宁珩久久对视。 半晌,她?红着脸轻声道,“我没有不愿意......” 只是他们两人的病都还未好,身子还虚着。 可她?也不忍心宁珩忍着难受。 沉默许久,温雪杳想起曾经看过的那本画册子,忽而小声问?:“要?不要?,我用?别的法子帮你?” “要?不要?我用?别的法子帮你?” 宁珩险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久久的愣神看向?温雪杳。 温雪杳见宁珩迟迟没有回应,面上羞涩愈甚,她?暗自?后悔方才?说的话。 谁知就在这时,面前的男子忽地俯身用?手臂撑起她?的腿弯将她?抱起来。 温雪杳惊呼一声,身子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伸手抱紧宁珩的脖颈。 见她?抱稳,青年的手臂缓缓移动到她?的大腿。 仰视她?时发出的声音暗哑低沉,“环住我的腰。” “什么?”温雪杳红着脸,一时没反应过来,等青年大掌在她?腿上不轻不重一拍,她?才?试探将腿弯环过他劲瘦的腰。 两条纤细匀白的小腿交叠,脚腕扣紧,淡粉色的脚趾因紧张而蜷缩收紧。 宁珩仰首,黑眸中的笑?意汹涌,“不用?阿杳做别的。”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94节 “可你那样不是很难受么?”温雪杳在他的注视下?不由躲闪。 “是有些难受。”宁珩哑声道:“不然阿杳亲亲我?” 温雪杳早就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何尝不知那样只会令宁珩更?难受。 可瞧着宁珩宠溺的眉眼?,她?心尖软的厉害。 她?大着胆子,将第一个吻虔诚的落在他的眉心。有过开端之后,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不再那么困难。 她?一边回忆着宁珩往日?亲吻她?的模样,边将吻缓缓下?移。顺着青年高挺的鼻梁,沿路吻过他的鼻尖、唇峰、下?颌。 最终在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上轻轻印下?一吻。 宁珩的眼?眶霎时便红了,高大笔挺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栗。 他羞于?让温雪杳发现他的变化,于?是不得不原地转身,与温雪杳调转位置后在床边坐下?。 好在温雪杳的吻并没有就此停下?,而她?也没有发现被亲吻的男子的异常反应。 她?想起宁珩沉溺时,总喜欢含住她?颈后的软肉细细舔舐,于?是她?便学着他的动作,试探地身处舌尖在他凸起的喉结上轻轻舔了舔。 随着她?的动作,青年再无法抑制地从喉咙中泄出一丝轻,吟。 温雪杳了解那时宁珩极度愉悦时会发出的声音,像是受到鼓舞般,第一次觉得这样大胆出格的行为似乎也填满了她?的心。 她?愈发温柔用?唇峰蹭他的喉结,在青年的喘,息声中,嫩白的小手悄无声息地拨开他的衣襟,一步步攻城略。 青年的锁骨格外精致,脖颈比温雪杳的更?修长,冷白皮上青色经络衬得越明显。 而那道还未完全消散的掐痕,就令人觉得异常刺眼?。 温雪杳看着看着,眼?里便凝聚热泪,少女柔白软嫩的指腹轻轻触碰着青年脖颈上的伤处。 被触碰的青年倒吸一口凉气。 “是不是很疼?”温雪杳问?。 “不是......”宁珩仰面与她?对视,话音颤抖地厉害,却固执地诱哄她?:“阿杳,别停下?来,再亲亲我。” 第78章 一更 近几?日上京城内一直人心惶惶, 这天下午,季婉婉趁宁珩出府后找到温雪杳。 有一段日子没收到季子焉的消息,也不知晓他近况如何, 季婉婉有些担心。 前几?日温雪杳回府,府中将消息压得紧,没有传出去半分, 最近不光是宁府大门紧闭,整个上京城都陷入人人自危的惶恐中。 先前她便想来看温雪杳,无奈宁珩在府中,将人盯得紧, 不仅是她就连宁宝珠这个亲妹妹, 宁珩都直言莫要前来叨扰人。 好在宁珩知晓季婉婉一直忧心季子焉之事,遂而派身边的侍卫宁十一前来同她报了个平安, 这才让她姑且安静消停几?日。 然而这宁府中的片刻宁静, 却让人觉出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气息,是以这日她一听温雪杳传来消息说宁珩外出, 唤她前去小叙, 季婉婉便一刻都待不住立马起身。 温雪杳的脸色虽不似原先红润,可瞧着也没有孱弱的病态模样。 宁珩之所以这几日与温雪杳两人深居小院,不愿旁人造访,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两人身上的疫病并没有完全解除。 如今这个节骨眼处处都要劳心费神,他实在不愿府中众人又因这劳什子的疫病折腾的鸡飞狗跳。 直到两人大病初愈,这才敢将院门敞开。 “那日听闻你回来, 本是想来看你的,但宁世子命人将你们院子关上, 没有他的命令旁人谁都不准靠近......”季婉婉说话时面露担忧,不住地打量对面的温雪杳。 犹豫许久, 季婉婉才忍不住问道:“那日你走后究竟发生了何事?” 温雪杳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大概,只?说季子焉与宁珩身染疫病于是被送去七皇子别院养病,后来她追去别院也不幸被传染,至于说旁的那些惊心动魄的事,她便没有多嘴提起。 “万幸现在已?经病愈,倒是让婉婉姐姐你担心了。”温雪杳道:“夫君说季小王爷也已?经病愈,让你不要担心。” 闻言,季婉婉瘪嘴小声嘀咕一句:“他还知道要我不必担心,快要半月未与我联络,我如何能?不担心。” 温雪杳笑着听她发完牢骚,就?见季婉婉时不时小心翼翼抬眼看向她。 温雪杳眨眼:“婉婉姐姐还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季婉婉脸颊飘过一抹红晕,声音比方?才小,“你表兄不是动身前往上京城了,怎得如今半月过去都未闻消息?” 话落,温雪杳也是一怔。 这些日子琐事接连不断,倒是让她忘记赶往上京城的路玉,不仅如此?,表兄路清鹤似乎也没了消息。 她不禁皱起眉头,开始回想上一世后来发生的事。 上一世在她死时,疫病才初现苗头,可这说的仅仅是上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自然要比别处更安稳些。 她只?知道?有些地界恰逢灾荒,加之疫病蔓延,流民四散逃生,却没有听闻江南那一带又陷入怎样的境况。 直到她惨死于荒郊野外,就?更无从知晓身后之事。 可现在想来,似乎也有不同寻常之处。 此前她一直以为是江南与上京城之间山高水长,路家才无法在第一时间知晓京中温家的近况,是以这才没有及时施以援手。 但就?算两地相距甚远,以路家表兄与路姨母对她们兄妹的关切,又如何不能?知晓些许消息? 只怕是同那时的她与兄长一般,深陷泥潭,都自顾不暇罢了。 温雪杳眉头一紧,当即扬声想将小暑唤进来,却见另一个小丫头着急跑进来,跪在远处回话道?:“回禀夫人,方?才宁侍卫在前院差人来传小暑姐姐,他叫的匆忙,小暑姐姐便直接同他去了,命我将此?事告知夫人。” “宁侍卫回来了?”温雪杳问。 “方才应是在前院。” 温雪杳垂眸沉思?一阵,往日宁侍卫传宁珩的口信都是在院外通传,今日却直接在前院,怕是时间紧要来不及到后院。 季婉婉见温雪杳秀眉皱起,轻声问:“雪杳妹妹,莫不是又出事了?” 温雪杳一时沉默着没回话,她也不好断言。 她将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打发出去,才握住季婉婉的手柔声宽慰道:“婉婉姐姐,你先不必多虑,一切等小暑回来我们便知晓了。” 之后,两人也再无心思去想关于路家的事,毕竟与眼前的事比起来,江南实在太遥远。 屋里沉寂许久。 直到院中响起动静,季婉婉这才眼眸一亮,朝着窗外看去。 不多时,就?见小暑行?色匆匆穿过小院,似是同方才的小丫头说了些什么,便急急叩门进到里屋。 瞧着小暑的脸色,温雪杳的眉头比先前皱得更紧。 她急忙摆手让小暑不必见礼,“可是宁侍卫让你带了什么话回来?” 小暑满色惨白,许是因为来去匆忙,额上有大颗汗珠簇簇往下落。 她正视温雪杳,余光小心翼翼扫过一旁的季婉婉,抿唇露出一丝纠结。 温雪杳猜出她心中顾忌,但经过上回一事,她心知如今季子焉与宁珩乃是一条道上的人,便也未防着季婉婉,“婉婉姐姐不是外人,宁侍卫交代你与我说什么,你且说就?是。” 小暑闻言快速点头,开口时她的话都未喘匀,上气不接下气。 温雪杳见状,边听她回话,边走到一旁的圆桌上倒了一杯凉茶。 只听那句“二皇子逼宫了。” 温雪杳手一抖,手中杯盏霎时跌落在地。 季婉婉也猛地站起身,带到了一旁的圆凳,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温雪杳正色看向小暑,后者不仅话音发颤,连身子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小暑,你莫要怕,冷静冷静缓口气,我还有话要问你。”温雪杳温声安抚她。 小暑瞧见对面镇定自若的自家夫人,先前的不安也随之被抚平不少。她按照温雪杳的话长长呼出几口气,擦了擦满头冷汗,终于勉强回过神来。 “可冷静下来了?”温雪杳低声问。 小暑点了点头。 “既冷静下来,你便再仔细回想一遍方才宁侍卫同你说的话,尽可能?详细些,将他同你说的话告知与我。” 小暑缓缓呼出一口气,回想过后,缓慢道?:“宁侍卫说,二皇子逼宫,今夜必有大乱,城中百姓趁乱生事还是其?次,只?怕二皇子或七皇子的人会与宁家为难.......” “宁侍卫还说让夫人带着季小郡主一道去寻宝珠小姐,宝珠小姐所住小院后的库房下有一条暗道?,若觉得害怕今日可以躲在那里。” “还有么?”温雪杳问。 小暑眸光闪了闪,却是摇头道:“没......没了。” 温雪杳不动声色瞧了身旁的季婉婉一眼,眸子一转,同她道?:“婉婉姐姐,可否托你去一趟宝珠那里,将此事一并告知于她?” 季婉婉未曾犹豫,点头应下,“那你呢?” “既要生事,我们?也不能?不顾府中下人死活,总要叮嘱他们?做些防备。”温雪杳怕季婉婉听后多心,于是又解释道:“不过约是不会牵连到我们?,否则宁侍卫也不会只?传话回来说‘若害怕便躲去暗道?’,他如此?提醒我们?一句,应是让我们今夜小心防范,只?要不开门将作乱的贼人放进来,也就?不会有事。” 季婉婉听后觉得有道?理,便也没有再问,而是急匆匆动身去寻宁宝珠。 待季婉婉走后,温雪杳复又看向小暑,开口道?:“方才可是还有什么话没同我说?” 小暑快速点头,然后道:“八王爷他......病逝了。” 温雪杳一惊,怪不得方?才小暑对着季婉婉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小暑面上还有些犹豫,“夫人,这事.......我方?才是不是不该瞒着季小郡主?” 温雪杳摇头,还是先过了这个节骨眼,再将此事告知季婉婉为好。 小暑见温雪杳摇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小声道:“夫人,二皇子逼宫这样大的事,当真不会牵连到咱们?” 怎么可能?。 温雪杳方?才之所以那么说,无非是不想季婉婉与宁宝珠自乱阵脚,如果连府中的主子都慌乱害怕,那又如何能坐镇府中的下人们? 宁珩与季子焉虽然拿捏住了元烨的七寸,可二皇子意欲何时动手却根本无法预料,而他此?时以“为民除害、大义灭亲”的由?头褫夺皇位,或许正顺应民心所向,可朝中大臣却未必会买账。 想必二皇子为此已经控制住京中的大臣,若他们?不从,那胁迫大臣女眷便是他的下一步。 但宁珩与温雪杳通过气,当日法师不仅抹去元烨那几日的记忆,还将他的记忆篡改为季子焉与宁珩重病不治身亡,而温雪杳则是被他秘密送往他母亲刘妃的故乡北城。 不过元烨回禀官家的却是季子焉与宁珩依旧重病未愈,仍在别院疗养。 所以,如今偌大的宁国公府,在旁人看来不过就是一个无主之地,唯有府中一个嫡小姐宁宝珠坐镇。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95节 这样的宁国公府显然不足以令二皇子与七皇子动心思?,想必这也正是宁珩与季子焉计划中的一环。可如今宁珩却命宁十一传递消息回来,这只能说明宁国公府重新被盯上了。 能?令他们?忌惮的自然不会是府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嫡小姐宁宝珠。 温雪杳忽而想起那日宁珩说他与季子焉决定假死死遁的话,那时他提到了一个人。 ——老?宁国公。 那时温雪杳说:“若你父亲听闻你重病的消息,自然要回京。” 宁珩却回:“未必。” 可现在看来,倒是宁珩算有遗漏。 第79章 二更 天?色渐黑, 宁国公府中众人严阵以待。 不多时?,街道上便传来嘈杂的声响。温雪杳让宁宝珠与季婉婉躲进?了密道之中?,而她则带着小暑守在外院。 或许正是因温雪杳这位宁夫人在场, 纵使一门之隔的外街上□□躁动声不绝于耳,可他?们却不觉得?害怕。 小暑站在温雪杳身后,她默默看着身前的温雪杳。 半年多的时?间, 面前少女却从曾经的温家三小姐变成?了如今宁国公府的大夫人,往日她守护的小姐,如今却镇静站在她身前。 少女的背影纤细薄弱,可小暑瞧着瞧着, 竟从她的背影上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高大、沉稳, 足可庇佑一方天?地抵挡风雨。 小暑眼眶发酸,默默擦去眼角的泪。 **** 皇宫内, 二皇子冷冷看向坐在御书房桌案后的苍老男子, 就像是一夕间苍老了数十岁,那双浑浊的眼死死瞪着来人, 像是没有想?到第一个反他?之人, 竟是自己的二儿子。 “孽子!”官家大骂着将手中?的玉器砸向二皇子,镶金的华贵玉器登时?与地面撞击,碎成?一片残渣。 “父皇,听听皇城外的民怨之声吧,作孽的从来不是我,而是你。”二皇子猖狂一笑, “若不是父亲执意修建那劳什?子的‘长生殿’也不会?给儿子可乘之机不是?” “你这是谋权篡位!”官家怒吼,“日后要留千古骂名......” 没等他?说?完, 二皇子冷笑打断,“父皇, 难道你还看不清局势么,我是顺应天?命,顺应人心,反的不是我,而是人心。” 说?着,他?身旁一位头?戴面具的男子跨步撑上一道空白的圣旨。 二皇子接过,浅笑着铺展在官家面前,不疾不徐道:“父皇,你今日写?下这道传位诏书,儿子便不算是名不正言不顺。” 官家垂眸轻扫桌案上的圣旨一眼,又抬首微眯起眸子,锋利如鹰的视线落在对面头?戴面具的男子脸上,良久后倏地一笑。 他?一心想?要收权,未曾想?这兵权却又被自己亲生儿子操纵,如今报应到他?的头?上。 心寒不过一瞬,面容苍老的皇上摇头?看向自己面前的儿子,“老二,小十三不堪为用,老七自小不在朕身旁,与朕并?不亲厚,你也知道朕是如何宠爱你母妃的,后位空置,但前朝后宫无人不晓你母妃身为贵妃,执掌六宫。你还有何不满,竟要逼宫?蠢货,你也不想?想?,待朕百年之后,这......” 不知哪一句戳到二皇子的痛脚,他?忽地暴怒,一角踹飞脚边伏跪在地的宫女。 眼中?杀意必现,“父皇,你宠爱我母妃不假,但你可曾宠爱过儿臣我?” “朕......” “别?以为我不知,母妃又怀了皇嗣,太医诊断这一胎是个皇子吧?可父皇为何连儿臣都?防着,伙同母妃蒙蔽儿子?” 官家闻言霎时?瞪大双目,微张的唇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等他?回过神欲张口辩解时?,对面的二皇子却早没了心思去听,只将桌案上的圣旨又朝对面推了推,食指轻扣在明黄色的锦缎上,一字一句道:“父皇,下旨吧。” 然而不待官家动作,门外突然燃起滔天?的火光。不多时?,便有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狼狈地推门闯入殿中?,跪在二皇子面前急急道:“殿下,七皇子带兵冲进?皇宫了!” “怎么可能?”二皇子怒吼道。 如今军权唯有盛家与路家独大,温长青刚被他?一纸奏疏送进?天?牢,其余孙家王家的掌权人又被他?控制在了宫中?,他?们的女眷也在他?手里,元烨从何而来的军队? “是孙家与王家......还有......”他?小心翼翼斜睨一旁头?戴面具的男子一眼。 “难道孙王两家老不死,连族人性命都?不顾了?”二皇子震怒,又问:“还有什?么?” “还有一部分盛家军也投向了七皇子。” “盛家军?”二皇子危险地看向身后男子,嘶吼道:“魏兰舟,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手下的盛家军为何会?临阵投敌!” 没等魏兰舟回话,身后御书房浩浩汤汤闯入一队人。 为首的男子一身墨蓝色锦袍,墨发高束,含笑看向远处震怒的二皇子,轻笑道:“二哥为何如此震惊?盛家又不是后继无人,你说?为何盛家军会?转入我麾下?” 说?着,他?侧身让出一个人影。 那人赫然就是传闻中?盛家那位不学无术的纨绔。 谁又能想?到,做了二十年纨绔的盛家次子,竟然能在兄长死后重新夺回盛家军的军心。 “二哥伙同魏将军害盛将军惨死,凡有良心的盛家军自然不会?愿意为你二人马首是瞻。”话落,他?不紧不慢地朝着对面桌案后的人躬身行礼,淡声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话落,二皇子像是终于被唤醒记忆,他?快速抽出腰间长剑,跨步到桌案后一把拽起身穿黄袍的皇帝。 “元烨,你个下贱之人不要叫我二哥!”他?用刀逼着皇帝,冷笑道:“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今日救下这个老不死的,他?也不会?将皇位传给你!” 元烨浅笑着没说?话,就听他?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我母妃贵妃娘娘,她如今又怀上了皇嗣,太医诊断她腹中?的胎儿乃是皇子,否则你以为,我为何要与你和?小十三争?我从来没见你们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 听到这里,元烨的神情终于出现细微的裂痕,浓如墨色的眸子扫向远处的皇帝。 元烨勾唇笑道:“父皇竟连儿臣都?瞒着。” 须臾,他?转而道:“不过父皇终究是儿臣的父皇,我又怎会?如二哥一般狼心狗肺?” 说?着,他?从身后随从手中?接过一柄长弓,银色寒锋搭上弓,扬臂张开弓弦,随着他?一声“父皇,儿臣这便救你”,箭矢如流光般飞速射出。 对面二皇子看着眼前朝他?射来的长箭,只犹豫一秒,便扯过身前皇帝的肩膀将自己牢牢遮挡在后。 箭矢穿透血肉,发出“噗呲”的声响。 随即,官家满脸不可置信地吐出一口鲜血,他?垂眸看着射进?胸口的箭矢,这一刻竟不知该怨毒地看向自己哪个儿子。 官家轰然倒地,就在二皇子怔然的瞬间,远处的元烨又飞速射出一箭。 箭中?。 元烨复又重复道最初进?入御书房时?说?过的那句话,“父皇,儿臣救驾来迟。” 说?完,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仰面几乎瘫死在地、仅仅吊着最后一口气的二皇子拖到一旁。 元烨穿过众人走到官家面前,满目哀痛的将他?扶起来,任由他?靠在自己怀中?。 明黄色龙袍里渗出的鲜血不多时?就染透了元烨的衣襟。 元烨扶着人,压低声音,用仅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道:“父皇,二哥还是心软了些,若他?愿意以贵妃娘娘与其腹中?皇子的性命相?逼,父皇又会?如何选择?” 闻言,怀中?奄奄一息的苍老帝王猛地一震。 半晌后,认命般垂眸道:“拿圣旨来。” 元烨挑眉看向远处的贴身侍卫,然而对方紧咬牙关,却是分毫未动。 他?心中?一慌,敏锐地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当他?看向远处的盛二时?,对方竟干脆冷笑着别?开眼。 元烨当即意识到古怪,还以为是魏兰舟从中?作梗,却见他?依旧被自己手下的侍卫死死按压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而他?也没有任何挣扎之意,显然认识到成?王败寇,今日只要不是二皇子继位,不管换做是谁,他?都?是满盘皆输。 这片刻的诡异沉寂让元烨额头?霎时?便冒出一片虚汗。 而一旁奄奄一息的二皇子似是也察觉出眼前气氛的古怪,他?瞧着元烨的侍卫压根不听从他?的指挥,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元烨,你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你焉知自己不是那只螳螂?” 说?完,他?满脸狞笑瘫倒在血泊中?。 随着他?话音落下,屋外信步走进?三个男子。 为首之身长身玉立,深眸微垂,清冷寡淡的眉眼间蕴藏一丝浅薄的戏弄嬉笑。 刹那间,元烨如遭雷劈。 两个明明早已身染疫病不治而亡的人,一个此刻应该囚于天?牢的人,此时?怎会?齐齐出现在他?眼前。 元烨遍寻记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错,他?分明记得?这两人已死,如今又是为何? 脑海中?的记忆疯狂翻涌,而他?越深入去想?,越觉得?神智模糊,脑袋剧痛无比。 随着三人身后又现出一个人影,元烨像是忽地明白了什?么——只见那位应他?所求、为他?研制让人失忆秘药的法师竟也站在对面。 似惊雷劈下,元烨脑中?闪过一道迷茫的空白。 他?呢喃道:“你们没死,你们合伙篡改了我的记忆?” 那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他?们早已从自己口中?得?知了所有的计划? 这一刻,元烨忽地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般无所遁形,在大庭广众之下昭示着自己可笑又愚蠢的一切。 他?终于意识到,这一仗,他?败得?一塌涂地。 “你们要杀了我?” 宁珩淡淡摇头?,“二皇子,至于该如何处置你,官家总有定夺,我们身为人臣,岂会?做那等逾矩之事。” 元烨脸上露出荒唐与难以置信的神色。 前世?他?与二皇子斗了个你死我活,最后却是由季子焉捡漏登上帝位。 如今宁珩却冠冕堂皇同他?表明立场,说?他?们只是人臣? 他?讽刺扯唇,虽然前世?他?被季子焉的人带下去,并?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但他?笃定若非季子焉谋逆,官家又怎会?放着自己的爱子不顾,把江山拱手让与他?人。 然而接下来宁珩说?的话却犹如一记耳光狠狠甩在他?的脸上。 只见他?躬身行礼朝着被人扶坐在桌案对面残存一口气的官家道:“陛下,如今贵妃娘娘已经获救,此时?就在门外,可要传唤?” 官家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点了点头?。 贵妃被身边的宫女扶着走进?御书房,才一见到屋内的惨状,便捂着腹部恸哭出声。 她的目光在二皇子的尸身上凝视许久,一步步走向皇帝。 女子声音哀婉,沉沉唤了一声:“陛下。” 官家掩唇咳嗽一声,扫过掌心的血迹,疲乏道:“爱妃,最后一次,为朕研一次墨如何?”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96节 贵妃哭着将墨研好?。 随着官家提笔将最后一个字在圣旨上落下,他?爱怜地抚摸着贵妃微微隆起的小腹,没有人知道最后一刻他?想?了什?么。 一旁的元烨想?要印证自己的猜想?,他?不顾一切甩开身后桎梏他?的侍卫,扑倒在桌案前。 待他?看清圣旨上传位于何人的绝笔后,他?的脸上接连闪过茫然、狠戾、后悔的神色,最后凝成?自嘲的一抹笑。 原来一切竟都?是天?意,若非他?们兄弟相?争惨死于官家面前,又怎会?轮到他?...... 元烨癫狂大叫道:“季子焉!” 第80章 撒娇 街上的混乱很快被官兵镇压。 等哭喊声不复时, 宫里传出消息说叛军已经被肃清镇压。 院中的温雪杳抬头望了一眼头顶的夜空,暗夜中升起皎皎银白,月华点缀群星, 仿佛要将整个上京城都?照亮。 就在她松出一口气时,大门外忽地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温雪杳明显愣了一瞬。 方才刚传回消息,宁珩他们暂且还?无法回府, 那?此时门外的又?是何人? 她攥紧手心,示意官家透过门缝询问,不多时,就见老管家满目欣喜地回过头道:“少夫人, 是老爷回来了。” 老国?公? 温雪杳俩忙命管家开门将老国?公迎进府。 随着府门打开, 一个身?材魁梧,面色威严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下人, 直直落在温雪杳身?上, 虽素未谋面,但来人显然?第一眼就认出对面坐镇家中的年轻少女?乃是他儿子的新妇。 走近了, 温雪杳才发?现, 虽然?老国?公步伐沉稳似脚下生风,可他手中却拄着一支通体漆黑的檀木虎头拐。 他停在温雪杳面前时双手交叠握在虎头上方,拐杖与?地面敲击发?出一声闷响,但见其人未闻其声,却已带来一种?无形的压力。 温雪杳一时难以适应,但还?是依照辈分规矩地行礼, 轻唤对方一句“公爹”。 老国?公的视线凌厉,相貌也偏向?于五大三粗, 瞧着不论是性子亦或是模样皆与?宁珩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外人瞧见温雪杳此时尚且算作平静,天知道她开口时声音都?止不住地发?颤。 老国?公开口便直击要害, “你?就是我儿的新妇吧,那?宁珩现在何处?” 老国?公还?不知宁珩染病是假,温雪杳四下打量一眼周围,除去她院子里的下人,还?有好些寻常待在外院的奴仆,就在她犹豫如何开口的瞬间,对面人忽地转而问道:“瞧你?样子,应是我儿无虞?” 温雪杳经对方一打岔,也忘记原先打好的腹稿,连忙顺着对方的问话点了点头。 谁料,她方才点头表示宁珩无碍,对面身?子威武雄壮满脸肃杀的老国?公当即一乐,“我就说我是瞎操心,这把老骨头,还?害得我赶了三天三夜的路。” 说着,前一刻还?笔挺的身?姿霎时一垮,腰背随意弓着,便往院内走。 待走出几步,似才发?现身?后?的温雪杳没有跟上,等他顿住脚步朝后?看时,那?双眼睛下意识便摆出怒目圆睁的模样。 而老国?公对自己在旁人眼中的模样浑然?不知,他以自己最温和的语气,朝着远处定在原地的新儿媳道:“莫要操心那?小子了,乖儿媳,进来同爹爹用膳。” 话匣子一打开,他便开始絮絮叨叨收不住,“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是不比从?前,赶路三日,那?小子无事,倒是险些送去我半条命。” 温雪杳看着几步外虎虎生风,嗓音比寻常壮年男子还?厚实?几倍的老国?公,实?在体会不到对方话中的“险些送去半条命”这番感慨是因何而起。 在那?双炯炯有神的凌厉黑眸注视下,温雪杳小幅度深吸一口气,连忙应声跟上,连拒绝都?不敢,更别?说质疑对方“莫要操心那?小子”的话。 饶是心中不平静,可温雪杳面上还?是强撑着淡然?。 老宁国?公虽拄着拐,每一步却依旧走得大刀阔斧威风凛凛,反观他身?后?快步交叠小腿,险些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一时间竟令人陷入迷茫,这一老一少,究竟谁才该拄拐。 温雪杳丝毫不敢松懈,紧紧跟随其后?,等两?人行至堂厅,才堪堪松出一口气。 宁国?公已经先一步落座,他看了一眼对面规矩站着的温雪杳,这才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这位儿媳的局促。 但他显然?对自己虎背熊腰,天生面带三分怒色的黑脸相貌没有半分自觉,反觉得是这位儿媳太小心柔顺。 不过他可不是嫌弃儿媳,他那?儿子二十有四,却娶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小丫头,他怎么看怎么满意。 先前他听闻儿媳要与?宁珩那?小子退婚时还?操了一把老心,谁曾想这小子竟将人娶了回来。 不过这些年自从?宁珩知晓他发?现了他母亲的秘密后?,待他便格外生疏,这许多年莫说逢年过节问候,就是连娶妻这样的大事都?未曾知会过他。 不过他不是不能理解,是以,他也不愿强求。 说白了,到底不是亲生父子。 宁珩如今依旧愿意待在宁国?公府,也是因为他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担起做父亲的责任,若是有朝一日将宝珠嫁出去,想必宁珩自是不会留在国?公府。 就像他当初说的那?般,他不会承袭爵位,但他既是宁宝珠的兄长,便不会让她名声受损,更不会因自己与?家中的丑事让宁宝珠难为。 “坐啊。”宁国?公温和道。 这两?个平平无奇的字眼落入温雪杳耳朵里却是雷厉风行一声怒吼般的命令,温雪杳不敢犹豫,连忙在宁国?公下方的位置入座。 宁国?公满意点点头,等到下人将菜肴摆上桌,他才一拍脑门道:“对了,那?小子不在也就算了,怎么也不见宝珠那?丫头?” 宁国?公脸上洋溢着温和慈善的笑意,连他自己都?觉得他待人难得的亲和。 温雪杳却听得脊背一僵,这话冲进她耳朵,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问责。 而她身?后?的小暑更是没见过这样骇人的场面,自她跟随温雪杳嫁入宁府,府中唯有姑爷独大,而姑爷又?是极温和的人,是以哪有人让她见识这等场面。 她脑中都?忍不住勾勒出宁国?公怒挥拐杖,狠声斥责她家夫人的画面。 身?子更是先一步做出反应,战战兢兢伏跪在地,为自家主子说着讨饶的话。 温雪杳怔了一瞬,原来不是她身?为老国?公的儿媳才对对方发?憷,实?在是老国?公那?不怒自威的眉眼,本生得就令人害怕。 更遑论他问责起来,寻常人只怕是都?遭不住。 好在温雪杳还?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即使她内心也有些害怕,可还?是绷着一根弦站起身?,规规矩矩不失仪态的将来龙去脉同对方都?讲了一遍。 “原是如此,怪我怪我,是我突然?出现这才打乱了你?的阵脚。”老国?公朝着身?旁的下人道:“去将小姐请过来。” 说完,他又?朝着温雪杳连忙招手,“莫怕,怎得还?需起身?回话,莫不是那?小子平日待你?太过苛刻了?” 然?后?又?看向?温雪杳身?后?跪在地上的小暑,“你?这丫头也是,平日也是这般动?不动?就跪人么?” 他连声哀叹,“竟不知那?小子如今脾气竟古怪差劲到这等地步......” 话落,他意识到身?旁还?有人,又?连忙掩唇轻咳一声,佯装方才什么都?没说过的模样。 到这里,就算温雪杳反应再迟钝,那?老宁国?公相貌生得再吓人,她也觉出几分微妙来。 这位公爹,似乎瞧着并不是外表那?样可怕...... 她小心翼翼抬眼朝对面背靠座椅,单手摩挲手中拐杖虎头的老国?公看去,就见对方察觉她的打量,投来一个......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 不过温雪杳这次没慌,而是在想,老国?公似乎只是想同她简简单单的回以一个微笑。 不多时,宁宝珠便被下人带过来。 虽然?路上听闻下人说她爹今日回府,可时隔多年再看到坐于正中央的老国?公,宁宝珠还?是忍不住一阵鼻酸。 “爹爹。”隔着老远,还?没等踏进殿门她便遥遥唤了一声。 老国?公瞧见来人,也面露动?容。 然?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谁都?没料到,只听那?泪眼有些婆娑的老国?公沉声道:“乖女?,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居然?还?没有许给人家。” 宁宝珠脸一抽。 这话听得对面眼角淌泪的她当即止住泪意,蹭了蹭鼻尖,也没了方才的热切,随意坐在温雪杳对面,摆摆手道:“不说了,先用膳吧。” 温雪杳视线从?这父女?俩身?上一扫,更是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等几人先后?动?筷,对面的宁宝珠才想起问温雪杳,“对了嫂子,外面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温雪杳点了点头,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坐在上位的老国?公道:“你?个闺女?家,关心那?劳什子作甚,瞎操心。” “要我说,你?哥哥就该辞去那?狗屁皇城司指挥使的职,同为父一般装病躲清净多好。” 装病躲清静...... 温雪杳霎时瞪大眼,对自己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公爹的认识又?上升一个新的高度。 瞧他的性子,根本看不出与?宁珩是父子。 想到这里,温雪杳捏着筷子的指尖一顿。 她记起宁珩曾与?她讲起的幼时之事,他与?老国?公本就不是父子...... 温雪杳稍稍抬眼,正好注意到宁宝珠翻了一个白眼,似是察觉自己的表情被人捕捉到,她有些尴尬地眨眨眼。 宁宝珠轻咬筷尖,忍不住小声嘀咕,“你?这话倒是说得轻松,你?一个人在外躲清静,哪知道我兄长受了多少苦。如今外面凶险,也就你?能说出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话。” 上位的老国?公先是一顿,反应过来后?爽朗一笑,“你?这是替你?哥哥同爹爹我抱不平?还?是担心你?兄长?” 说着,他朝着一旁默不作声静静听二人说话的温雪杳努了努嘴:“你?瞧这丫头,如今倒是知晓心疼她兄长了。” 一顿饭下来,温雪杳倒是将这位公爹的性子摸得七七八八。 等三人一顿饭吃完,也没见宁珩回来。 温雪杳回了院,洗漱更衣时,小暑还?忍不住感叹:“夫人,老国?公可瞧着真骇人呀......” 温雪杳抿唇笑了笑,没有接话。 等她更衣回到寝屋,却见等了整夜的人就赫然?躺在床上。 余光瞥见她,含笑侧身?看过来。 青年躺在榻边,脸上不见半分疲色,反而透出一股难掩的兴奋之色。他一手支着脑袋,那?张如玉人似的脸上笑意潋滟。 瞧见来人,他缓缓伸出食指一勾,“夫人,你?这沐浴可真是久。” 温雪杳眨眼,却是下意识关心起今日皇宫内的事。 被宁珩一眼瞪回来,清冷的声音有些哀怨,“阿杳,夜深人静,少提那?晦气事儿。” 他继续勾手,“过来。”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97节 “今日万分凶险,为夫九死一生,可真是骇人。” 说着,他脸不红心不跳继续道:“快让夫君抱抱。” 第81章 梦境 宁珩侧躺在床上看向对面。 温雪杳自己?都?没发觉在见到对方的下一瞬便?不由地扬起唇角。 她斟酌许久, 才提起今日皇宫内事。 宁珩挑眉,“官家薨逝,皇位传给了八王爷。” 温雪杳表现出几?分惊讶, 实则心中早有猜测,一切从先前元烨对季子焉与季婉婉的针对中就?能窥探出端倪。 瞧出对方实际对皇位并不关心,宁珩未感意外。他伸手将人?拉到身前的床边坐下,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少女柔弱无骨的纤纤细手,半晌后才正色抬头道:“阿杳,除此之外倒是还有一事?不得不与你说。” 青年眉眼难得郑重,温雪杳轻轻眨眼, 意识到接下这件事?多半与她息息相关。 “你可还记得魏兰舟此人??” 温雪杳肩膀收紧, 缓慢道:“记得。” “此人?实际身份乃是你父亲的次子,温家庶子温远山。” 说完, 宁珩一眨不眨凝视温雪杳的表情, 只见她面上神色眨眼间就?从平静转为震惊。 不过?一瞬,宁珩脑海中便?闪过?无数猜测, 但?是他再?度瞧了眼温雪杳此时的反应, 并没有打算戳穿。 “温远山?”温雪杳尽量装作第一次知晓这消息的模样,殊不知自己?脸上的疑惑之色落入宁珩眼中实则写满“浮夸”。 “他当初明明在家中被?大火烧死了。” 温雪杳问?:“那他如今何在?” “魏兰舟先与七皇子联手,合谋害死盛大将军,后又倒戈向二?皇子,与其密谋了今日的逼宫。数罪并罚,如今这人?暂且被?关押在天牢内, 不日就?会?被?处死。” 温雪杳听完心中平静,对这位两世都?恨毒温家人?, 连她与兄长都?不肯放过?的温远山,她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感觉。 比起温远山被?处死, 她倒是更关心哥哥与父亲知晓此事?后的反应。 她缓缓垂下眼睫,“想必此刻兄长已经归家,并将此事?告知了父亲。” 温雪杳心中隐隐升腾出一股预感,在温远山斩首前,温相一定会?去天牢见他最后一面。 思及此,温雪杳看向宁珩,“阿珩哥哥,若我父亲去天牢探视他,你可否告知与我。” “阿杳也想去?” 温雪杳点头承认,她也不愿意做一个糊涂人?。 宁珩闻声颔首,然后突然道:“不过?阿杳瞧着?,似乎并不奇怪你那死去的兄长会?化名为魏兰舟出现在盛家军营里......” 他的话不像是在质问?温雪杳,更像是自言自语。 沉默良久后,他的声音比方才更低,“阿杳,我是不是还未曾与你说过?,近日来我总是会?重复做一个古怪的梦。” “古怪的梦?”温雪杳的心莫名一紧。 宁珩却没有着?急往下说,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腰,示意道:“你先躺下,我慢慢同你说。” 温雪杳小幅度点头,脱掉鞋袜,从宁珩的身上爬过?去,躺到床的里侧。 “你说吧,我听着?呢。” 青年仰面对着?头顶的床帐,平静道:“我做了一场梦,梦里到处是猩红之色,目之所?及尸骸遍野。我一个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城楼下的人?,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却觉得满心绝望。” 听着?听着?,温雪杳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做的梦,梦里的场景似乎就?与宁珩现在描绘的场景如出一辙。 “然后呢?”温雪杳轻声问?。 宁珩侧眸看她一眼,艰难开口,“然后我就?梦到了你,阿杳。” “梦到了我?” 宁珩将身子侧转过?去,正视温雪杳,有力的小臂穿过?她的腰肢,将人?往怀中一捞。 少女没有防备,当即撞进青年怀中。 窗外的月光钻进屋内,将两道相拥的身影印在对面的墙壁上。 “雪纷纷扬扬一直下,一直下,我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雪。我想一缕残魂般浮荡在上空,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头,却不知自己?究竟要?去向何处。我就?那么一直走,丝毫感觉不到疲倦。” 说到这里,青年的话音一哽,将怀中人?用力用得更紧了些。 “然后我便?停在了一处破庙前,那雪将整个人?间都?染成?了白色,唯有我的眼里被?猩红溢满。” 温雪杳的心霎时一跳。 然后就?听对方继续道:“阿杳,我就?是在那时看到了你,你孤零零一人?倒在雪地中,身旁皑皑白雪都?被?染成?了红色。” “我一遍又一遍呼喊你的名字,可那残破的庙里只有我一人?的声音在回荡,除此外再?无声响。” 话落,温雪杳深深吐息,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宁珩梦到的竟是她惨死于庙中的场景。 宁珩的话音很轻,让人?听不出他问?话时那一刻心底的情绪,“阿杳,你说这一切,真的只是梦么?” 温雪杳张了张唇,然而宁珩的话看似是在求证,实则却从未想要?任何人?回答他。 于是没等对方口中的气音凝结成?字,宁珩便?以吻封唇。 温雪杳的心脏鼓动得厉害,咚、咚、咚,一声紧接着?一声。 随着?青年手臂下滑至她的腰间,千言万语尽数被?他吞进腹中,摇曳红烛与清冷月光抵死纠缠,照亮这个被?晚风扫荡的夜。 宁珩将人?抱到身上,少女纤细的腰肢上也浮出薄薄一层热汗。汗珠滴落于他的指缝间。 手心滑腻,他将人?握的更紧,以自己?有力的大掌作为对方的支点。 抬眸,便?能看到少女晃动轻颤的眼睫。 她也在垂眸看他,但?微红眼眶内的瞳孔却无法凝结出焦点。 小巧的下颌紧绷,少女咬着?下唇,似在极力与什么做着?最后的抵抗。 随着?青年长臂往上探,轻轻握住她的下颌往下一捏,随即慵懒暧人?的吟唱声倏地倾泻。 只有用力将人?抱得更紧,宁珩才觉得一切都?是真实,绝非虚幻。 手中的腰肢一顿,少女长长吐息,将无力的双手撑在青年裸露的胸膛前。 触手所?及,是温润沁凉的湿润感,犹如上好的没有,无暇的光感透出一丝微凉。 她满脑混沌,手指几?乎不受思绪支配使唤,只见软嫩素白的指腹一寸寸抚,摸过?对方上下波荡的胸膛。 宁珩忽而按住她的手,五指紧扣她的后颈,挺身坐在床上。 怀中少女被?身下人?突如其来的动作撞得一晃,好在身后有青年的小臂支撑,她才不至于向后栽倒过?去。 “这次我抓住你了。”宁珩将脸埋在温雪杳的胸,口,愉悦满足地勾唇小声道:“阿杳,别怕。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温雪杳迷迷糊糊,只听到他用力亲吻她时唇舌轻叹出的声响。 第82章 贪恋 温雪杳没听清他刚才说的话, 青年的双唇微凉,可?烙印在她锁骨上的痕迹却带着火热的灼烧感。 连同她的大脑都仿佛被燃烧。 空洞的脑海,屡屡青烟缥缈。 她掌心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肉粉色的凸起中间是棕褐色的痂。 正当她将手?心按在青年的肩头时,抱着她的人忽而?松手?,在她承受不住凸起起来的震荡向后方?仰倒时, 手?腕被人抓住。 细密的吻顺着她手?腕猛烈跳动?的脉搏往上爬,沿着滚烫的血脉,印在她的掌心。 青年清醒的黑眸不知何时开始被迷乱浸染,轻柔的吻从他伸出?舌尖舔舐的那一刻, 染上旖, 旎的情,色。 温雪杳手?心发?痒, 掌心的湿热为她被烈火反复灼烧的神智又?添上一把火。 令她迷茫间险些?忘记自己?要说的话。 反应许久, 她才推着青年硬朗的肩头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晶亮的眸中水波幽幽, “阿珩哥哥, 你方?才说什么?” 少女的唇畔一张一合,嫩粉色的唇水光潋滟,让盯着她看的青年沉了眸色。 青年的脖颈纤长,可?此时少女坐在他的身上,纤细柔软的双腿环着他的腰,比他还要高出?一截。 喉结一滚, 他竭力伸长脖颈,仰面看向对方?。 漆黑的眸宛若一把弯钩, 令温雪杳失去神智,昏昏沉沉将唇畔压上对方?。 他的手?指把玩着她饱满的耳垂, 待得到?满足之后,才缓声重复道:“我方?才说,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将你从我身边放走。” 温雪杳被他逗笑,捧着青年精致如玉的脸,“又?在乱想什么,我是你的夫人,自然要与你死生皆在一处。” 青年一个翻身,压进少女柔软的身,躯内。 他逐渐显露出?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像是欲将怀中人揉进自己?的骨髓,融化入自己?的血液,顺着他的脉搏,同他一起呼吸流淌。 温雪杳纵容他的放肆,以至于一切逐渐变得凌乱不可?控制。 一整夜,他将他按在床头,又?握着她的脚腕将她用力拖向床尾。如此还不够填满心中的空虚,他甚至将人抱起来,抵在桌边,按在床前,直到?迎向清晨挥洒下的第一缕阳光,他终于释放出?全身滚烫的爱意。 宁珩将温雪杳打横抱起,怀中少女那么娇小柔软,雪肤上斑驳的满是他的痕迹。 她将脸埋进他汗湿的胸膛,胸腔内跳动?的心脏慢慢恢复平静。 “夫君”温雪杳话音轻颤,呓语声随着她偏垂的脑袋淹没。 宁珩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少女睡得安稳,不知道她有没有发?觉自己?今夜的反常。 约莫是察觉出?不对劲来,可?每每她想张口问他什么,都被不经意打断。 趁着温雪杳熟睡之时,宁珩目光贪恋地凝视她,他心里想着不论过往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要她不会离开他就好。 只要她不离开,就算是她骗她、瞒她,如何对他,他都能接受。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98节 **** 第二?日清晨,温雪杳醒来后屋子里已经没了宁珩的身影,服侍她更衣时,小暑说:“今日天才刚亮,世子便走了,说是宫中有事,让夫人在家自己?照料好自己?。” 说着,小暑帮温雪杳褪去里衣,在看到?她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的斑驳后,小暑愣着忘了动?作,眼眶登时便红了。 温雪杳顺着小暑的视线察觉自己?身上的痕迹,她连忙穿上新的衣裳,可?饶是如此 ,也遮不住脖颈上错落的红痕。 “夫人,你这身上是......”小暑惊讶地长大了嘴。 见温雪杳垂眸,双颊飘红,小暑脸上的震惊不减,似是意识到?什么,脸也跟着红了红,小声道:“夫人,这些?......莫不是世子他......” 温雪杳嗔怒等她一眼,“你莫要乱说,也更不要乱想。” 小暑张了张嘴,脸上神情凝固。 太羞人了。 怎么能将人折腾成这般模样。 可?夫人又?叮嘱她莫要乱说乱想,小暑小心翼翼地偷瞄温雪杳一言,见她面上羞赧却无?半分不情愿,未经人事的小丫头霎时又?迷茫起来。 正在心思?各异的两人穿戴整齐后,门?外忽地响起通传声。 温雪杳连忙让小暑去开门?,就见来人慌忙道:“宁夫人,不好了,我家小姐晕过去了。” 温雪杳定神一看,认出?对方?乃是季婉婉的贴身侍女。 她顾不得其他,一边问着对方?事情的始末,一边快步往季婉婉所在的院子赶。 “什么?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温雪杳说。 那侍女低着头,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小王爷今日传来消息,说八王爷薨逝,郡主一听便昏了过去。” 音落,温雪杳眉头紧皱,更是加快了脚步。 温雪杳赶到?时,季婉婉已经醒来,看见来人,她哭得更加厉害。 “雪杳,我没有爹爹了,我再没有爹爹了。” 温雪杳叹息,将颤抖的季婉婉抱紧怀里。 天黑时,皇宫内来了车马,接走了季婉婉。 温雪杳抬头看了看天,日升日落,周而?复始。 正当她转身准备回府时,恰好看到?远处青年从马背上翻身跃下。 她站在原地等了等,心中的怅然消散不少,“你回来了。” 宁珩颔首,“今早走得急,见你睡得沉,便没舍得吵醒你。” 温雪杳心中一暖,与他自然地牵起手?,“八王爷薨逝,方?才宫中来人接走了婉婉姐姐。” 宁珩将传位遗诏的事告知温雪杳,后者听后怔然一瞬,又?释然点头,“子焉哥哥会是一位好皇帝。” 宁珩不置可?否。 两人携手?穿过前院,温雪杳忽地想起什么,脚下步伐一滞,回身看向身侧人:“对了,阿珩哥哥,昨夜老国公......” “今日清晨我离开时已经见过他了。” 宁珩言语中的寡淡,就连温雪杳都能轻易辨别?出?。 想到?对方?曾与她说的身世,温雪杳沉默着不知该如何接话。 还是宁珩岔开话题道:“明日我休沐,陪你回一趟温家?” 温雪杳刚想问为何突然要回家,意识到?原因后,她沉默着点点头。 “晚膳吃了么?” “公爹说等你回来一起吃。”话音刚落,温雪杳就忍不住回首看向宁珩。 瞧见她脸上紧张的模样,宁珩无?奈揉了揉她额前的发?,“不必因我觉得不自在。” “那还要一起去么?” “去吧。”宁珩道:“吃一顿便饭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宁珩心中叹息,他与宁国公难以亲厚,并不是因为对方?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自己?的心病。 他明知自己?不是宁国公的亲生儿子,也知晓对方?同他一般知晓了真相,自然无?法再以过往的模样面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 “不过......”话说到?一半,宁珩又?拽着温雪杳的手?,另一只手?在她脖颈右侧一抹,淡笑道:“这里要不要先回房遮一遮?” “什么?”温雪杳一时没明白他忽然的转变,等顺着他的指腹摸到?脖颈一侧的那片痕迹,她想到?对方?说的是什么,当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用了些?力气甩开青年,她转身快步朝着小院走去。 宁珩顿在原地揉搓着指尖轻笑一声,继而?快步追了上去。 这一来一回的折腾,等两人赶到?时,宁国公与宁宝珠二?人已经在桌前坐了许久。 温雪杳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正欲开口解释,就听身后紧随她而?来的宁珩淡定越过她,走到?她身前,朝着对面人道:“方?才我下职回来正巧撞上阿杳,便让她陪我一道回屋换了身衣裳。” 对面的宁国公摸了摸鼻尖,视线从宁珩身上移开,然后笑眯眯看向温雪杳:“乖儿媳,来了就成,快坐快坐,咱们宁府没那么多规矩。” 温雪杳温婉一笑,与宁珩分别?入座。 一顿饭吃完,温雪杳先前沉积在心头的阴霾也被这和乐融融的氛围一扫而?空。 等几人纷纷落筷,宁国公的视线才兜兜转转在面前小夫妻身上徘徊,小声朝着温雪杳道:“好儿媳,等咱们日子安稳了,你何时打算给我生个乖孙啊?” 他以为一旁的宁珩不会偷听他说话,便有些?肆无?忌惮,“那臭小子不愿袭爵,我这位子留给乖孙也好呀。” 谁料,宁珩却一字不差听了去,不仅如此,他还当抬眸面露警告的看了老国公一眼。 老国公瞧见宁珩投递来的视线,碍于周围还有下人在场,于是讪讪瘪着嘴,“也罢也罢,此事我不提就是。” 温雪杳在桌下捏了捏宁珩的手?,她如今也算是瞧明白了,其实宁国公并不介怀宁珩的身世,反倒是宁珩对此耿耿于怀,碍于自己?不是宁国公的血脉,这才根本无?法面对他。 等两人回到?屋里,宁珩攥着温雪杳的手?腕,斜眼一瞥站在一旁的小暑。 小暑心领神会,连忙退出?屋内。 温雪杳红着脸推了下宁珩,低声抱怨,“你最近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宁珩没反驳,手?指抚过她的脖颈,蹭掉了那层用来遮盖的脂粉,等红痕再度浮现?,他笑着道:“阿杳说的是这个不像样么?” 温雪杳无?奈瞪他一眼,想起昨夜的事,她就觉得面红耳赤,“昨夜......昨夜那样,以后不许了。” 宁珩沉默将人往怀中一带,“阿杳,这个可?能不行,你也知道......” “我不知道!”温雪杳红着脸反驳他,须臾,她又?道:“也不是不可?以偶尔让你胡来一次,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宁珩嘴角勾着笑,这小丫头,如今还学会同他拿这事当筹码,与他讨价还价了。 他心情愉悦,将人抱在怀里,听她究竟要说什么。 “什么事?” “阿珩哥哥,宁国公他瞧着待你也很好,你要不要试试......”接受他? 若宁国公真不喜宁珩,在他知道真相的这么多年,如何不能再生一个孩子,可?他没有。 她能瞧出?,宁国公看宁宝珠与看宁珩时眼神是一样的慈爱。 “阿杳,是我愧对于他。” “那既然如此,你不是更应该千倍百倍的对他好么,为何还要伤他的心,与他割裂关系?” 宁珩喉咙一紧,“可?我不是他的儿子。” “就是因为你们不是真的血亲么?”温雪杳不认同,“可?是,是他将你养大的,在你知晓身世前以及知晓后,他待你的好,是不是从未变过?” 她想起季婉婉的哀声痛哭,他不愿未来有一日,宁珩后悔自己?曾经的固执。 有些?情感,并不会因为血脉相连就变得更浓稠。 相反,也不会因为没有血脉相连,就变得寡淡。 第83章 二合一 第二日温雪杳与宁珩坐上回温府的马车。 大街上依旧有?不少流民, 可再没了往日□□,粥棚前大伙都井井有条排着队。 像是凛冬走向尽头,人们终于迎来生机。 坐在马车上, 温雪杳已经止不住开始想起待会?儿回温府会?发?生的事,不仅是温远山,就连温初云都是不小的麻烦。 宁珩看出她的愁绪, 攥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别?怕,若是遇到难以应对的,就躲到夫君身后?。” 温雪杳暖心地朝他看一眼。 一群人走到堂厅, 该来的总归是躲不掉。 还没等温相说话寒暄, 一旁红着眼睛的温初云便径直朝着温雪杳与宁珩夫妻二人跪下。 温雪杳靠在座椅上,下意识往回收了下脚, 对于对方接下来会开口说什么, 她心中早有?预料。 这?一世魏兰舟、亦或是该称他为温远山,他并没有?在温初云面前显现出狰狞的真面目, 温初云也没有与这位行事惨无人道的兄长离心。 即使温远山害温家的意图暴露, 可温家人到底没有?受到残害,相反温远山倒是自食恶果。 温初云从未有过这般热络亲昵地叫温雪杳,那一声声姐姐落下,令旁人听?了还以为她们是嫡亲的姐妹。 可她们二人心知肚明与彼此的关系,如今温初云跪下来求她,求她身侧的宁珩, 无非是想为自己?嫡亲的哥哥说几句话,妄图能够保全他一条性命。 温雪杳看着眼前的温初云, 仿佛能想到上一世,或许温初云也曾在他兄长面前试图留她一条命。 温初云便是这?样?一个人, 说她恶毒,其实过往的一切不过是与温雪杳小打小闹,她心里妒忌温雪杳嫡女身份的尊贵,总想让她丢尽颜面,让旁人知晓温家还有一个比嫡女更为优秀的庶女。 可到最后?她有无数次机会能够轻易杀掉温雪杳,她却没有?一次动手。上一世温远山为折辱温雪杳,不仅以手中兵权想逼让元烨迎娶温初云为正妃,更是不允许元烨给温雪杳名分,就是娶她为侧妃都不允。 不过那时的温雪杳也早已不稀罕留在元烨身边,许是温远山看出折磨不到温雪杳,便想用别的法子摧毁她的意志,谎称她父兄皆受她牵连惨死。 那时温雪杳是真的存了自戕的决心,可是温初云却佯装羞辱她,趁机告诉她兄长温长青尚且活着的消息,温雪杳这才重燃求生的意志。 后?来在温远山动心思想将温雪杳送进?军营时,也是温初云保下她的性命,没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一程还要遭受万人折辱。 所以这?一世温雪杳重?生,她心中对温初云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温初云的确害过她,为了自己?上位亦或是受到温远山的迷惑,犯下许多错事。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99节 可她不似温远山那般泯灭良知,或许在她知晓母亲亡故与兄长被大火残忍烧杀的真相后?是恨过温家人的,但她最后还是没有选择与温远山同流合污。 这?也是为何,温雪杳一直想给温初云一个机会。 “姐姐,我只有这一个亲生的哥哥了。”温初云跪在温雪杳面前,她的手用力向前探着去抓温雪杳交叠落在膝盖上的手。 她的眼中写满祈求。 “姐姐,你从前不是劝我走好自己?的路?父亲前段时间其实早为我物色好了夫家,是父亲门下的学生,家中虽清贫了些,可人是个上进?的。”温初云死死攥紧温雪杳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姐姐,你若不信可以问大哥、问父亲,在你与我说不许我嫁给七皇子后?,兄长与父亲也同来劝过我,我听?劝了,我当真听?了,我没有想过要再嫁给他。” 温雪杳有?些意外,她垂眸看向温初云,“你为何忽然想通了?我不信温远山从未与你保证过什么,诸如说嫁进?七皇子府后的荣华富贵。” 温初云眼眸一晃,流下泪来,“兄长的确是说过......” “那你为何又改了主意?”温雪杳沉思半晌,自顾自道:“我猜是因为你在狩猎回来之?后?,发?现你口中的兄长竟连你也利用,你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颗稳住七皇子用的筹码,这?才让你改了主意罢。” “可既如此,你又何至于管他死活?” “是......”温初云哭得更厉害,“可他终究是我的兄长啊,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说到这?里温初云话音哽咽,“哥哥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若非如此,他昔日待我也是极好的。” 温雪杳很想说 ,是啊,温远山是因仇恨蒙蔽了双眼,可她从未想过今日那人竟能如此狠心,高坐在上位不动如山。 明明他才该是对温远山心怀有愧的那一个。 可在场之?中,温初云不愿温远山死,温长青看似也对温远山心怀有愧,可独独将温远山迫害得最惨的那人,却从始至终没有?说半句话。 温雪杳忽地心寒,心中的猜测也随之越发笃定。 这?样?冷心冷血的人,对自己的庶子没有一丝感情,对嫡子的感?情又能有?多少,上一世又怎么可能牺牲自己保全嫡子温长青? 只怕是一切都如温雪杳猜测的那样?,温远山恨之?入骨的第一人不是旁人,而是他温相才对。 原先温雪杳以为是温相舍弃手中权利才得以保全?兄长温长青一命,现在看来,是温远山对温长青的嫉妒与恨意远不及他恨温相的半分。 所以最先死的人,才是温相。 思及此,温雪杳摇头看向温初云,淡声道:“温初云,父亲乃是家中之?主,更是当朝相爷,你为何不去求他,而要求我与夫君?” 温初云一滞,就听?温雪杳继续道:“是不是父亲没能同意你的请求,就连一句话都不愿为你的兄长说?” 话落,不仅温初云面露震惊,就连一旁的温长青与温相两人听?后?都坐不住了。 与温长青的惊愕不同,温相则是露出一股被人戳穿心思的震怒。 然而温相余光扫过一旁的宁珩,到底是收敛几分,只朝着温雪杳道:“阿杳,那孩子是想要?咱们一家人的性命,你小孩子家不懂,不要?听?你妹妹在这胡言乱语两句便妇人之?仁,他犯是弥天?大罪,又如何能是为父能插手的。” “既如此,父亲为何不一开始就拦住温初云,让她不必提起这蠢话?”温雪杳忽地起身,目光炯炯地逼视他,“还不是因为父亲爱惜自己的名声?就算明知温远山犯了罪无可赦的罪,也不愿旁人说父亲冷血无情。今日温初云如此哀求我与宁珩,我俩既知此事无法插手,又如何能应?可到头来,竟像是我与宁珩冷心冷情,父亲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净。” “雪杳,你怎可如此说。”一旁的温长青似是听不下去,站起来不认同的朝着温雪杳摇了摇头,“你这?就有?些想入非非了,父亲如何会是你口中所说的这?种人?” 温雪杳不怪温长青看不透温相的本来面目,饶是她重?生一世,也是最近才想通。 要?怪,只能怪温相伪装的太好。 温雪杳不欲与温长青无端争执,而是看向依旧跪在她面前的温初云,冷静问道:“温初云,你且同大哥说,我方才说的话,是也不是,你是不是早就求过父亲,但他却拒绝了你,还说出类似于‘温远山险些害我非命,就算他有?心在官家面前为温远山求情,可我与宁珩夫妻二人也断然不会放过他’的话?” 温初云愣然沉默良久,然后避开温相投递过去的吃人般的目光,重?重?点头。 对面的温长青像是看到什么令他难以置信的画面,错愕的目光接连从温初云与温相身上闪过。 似是不可置信,他的父亲如何能将家中的孩子都算计进?去。 温雪杳本是想等温相前往天?牢时,她再跟去向温远山求证一些事,可如今看来,温相似乎根本没有想去天牢见温远山最后?一面。 温相心中甚至对这个被自己坑害至此的庶子,没有?半分愧疚。 温雪杳一阵心寒,不是为温远山与温初云,而是为她与温长青,以及她们死去的母亲。 谁又能想到,温相看似待她们兄妹二人极好,其实根本不是因为她与温长青乃是爱妻生下的孩子。 而是如今路家依旧势大,外祖手握实权,是以这?些年温相才对她们极好。 可细细想来,这一切又如何没有端倪? 若温相真的爱曾经的结发?妻子,又如何能不与外面的女子断干净?不仅如此,还将人养作外室。 若说温相与魏姨娘第一个孩子乃是温相自己都未曾料到的,那温初云呢? 他又是为何会与外室生下温初云。 说白了,他或许是爱过路母,可他最爱的一定是自己与路母背后?路家的权利。 温长青满脸不可置信看向温相,他心中不知旁人如何,但他看温远山,其实一直心存有?愧。 因为有?一件事他多年都无法忘怀,那便是他知道温远山的死其实与自己?的母亲有?关。 是母亲身边的陪嫁大丫头,放火烧死了温远山。 温长青腹中沉积的千言万语,最终凝成一句恍然的“父亲”。 温相脸色早已?黑沉,他定定看着对面那个曾几何时蠢笨不堪的女儿,惊心于她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变化。 温雪杳伸手将温初云从地上扶起来,“先别?说温远山能不能救,我倒是想知道另一件事。” 话落,她沉声命令下人退下。 温长青眉头一紧,似是意识到接下来温雪杳会问什么,然而没等他阻止,就见温雪杳定定看向温初云,缓声道:“为何你当初与我说,是我母亲害了你哥哥温远山?” 她斜眸一扫温长青,“似乎兄长也是如此认为的?” 温初云肩膀一抖,忽地垂下脑袋不敢说话。 任温雪杳如何逼问,她都是咬牙不愿多说一个字。 温相似是忍无可忍,怒而起身,几步逼到温雪杳眼前,沉声质问道:“温雪杳,你今日归家究竟是要?做什么?” 宁珩在他逼近前起身,没有给他接近温雪杳的机会?,温和笑道:“岳父大人,我夫人只是有?一些事情想与家中姐妹说,岳父大人又是何故恼火?” “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温远山如今关在天牢里已遭了报应,你说她又提这?些做什么?” 温雪杳站在宁珩身后?气红了眼,“父亲为何不敢提,又为何不能提?温远山因此复仇险些害了温家满门,为何如今女儿连原因都不能得知?” “原因?”温相面目狰狞,再无平素书生儒雅的气质,看着温雪杳的目光也没有了往日的怜爱与纵容,“你想知道什么原因,原因就是你那善妒的母亲想要一把火烧死他,这?才险些为温家带来杀身之祸!” 温雪杳怒吼道:“我母亲绝非那样的人!” 温相瞧着温雪杳的目光写满不可理喻。 温长青也随之?哑声开口:“雪杳,那日我的确在远山院外看到了母亲的陪嫁丫头。” “所以兄长就怀疑是母亲?”温雪杳苦笑,一瞬间的怒极攻心令她眼前发?白,摇摇欲坠险些倒下,幸而及时拽住宁珩的手臂,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她长长深呼吸几口气,疲惫却异常坚定道:“既如此,倒不妨往天?牢内走一遭,真相如何,想必温远山自己?最为清楚。” “你疯了么?温远山是一个疯子,他恨不得温家人死绝,你居然信他的话?”温相大声质问。 “父亲是在怕什么,怕他一个将死之?人,临死前说的话么?” 就在这?时,沉默许久的温初云忽地尖叫出声,“不必去了,我都知道!” 她哭得抬不起头,“不是路夫人善妒要烧死我哥哥,是父亲,一切都是父亲指使的。” “混账,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温相一脚便踹向温初云的小腿,紧接着一巴掌猛地落下。 温初云头一偏,唇角渗出血迹。 她忽地恶狠狠抬头看向温相,“女儿是不是胡言乱语,父亲难道不知晓么?是兄长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将此事提起,他说若我污了父亲的名声,父亲便断不可能再留我。可我从前还不信,我以为父亲就算不爱我们兄妹二人,嫌弃我们是庶出的孩子,也不像大哥与三姐那般有路家为靠,可至少你当初害兄长至此,多少会?心怀有?愧,如今看来倒是我痴人说梦了。” “你当初既能狠心除去庶子,为讨路夫人宽心,挽回她不让她与你合离,又怎么会?对我兄长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说完,她失心疯般大笑起来,不顾一切冲向温雪杳,若不是被宁珩及时拦住,怕是要让她真的抓到温雪杳。 “温雪杳,你不是想知道究竟是谁要烧死我哥哥么?从前我也误会?是路夫人,后?来我与兄长相认,才知道想要害他的人从来都不是路夫人,而是我们叫了十多年爹爹的人!” “你可知他为何要?烧死我哥哥?”温初云又哭又笑,而几步之?隔的温相瞧着局势的不可控,当即箭步上前一把扯住了温初云的头发。 温相用力向后一拽,温初云疼痛难忍,狼狈栽倒在地。 等温长青上前拦下温相时,温初云已?经被打得满脸血迹。 他仿佛从未认识过眼前人一般,愕然看着此时正在施暴的中年男子,他的每一分愤怒都像是被戳中痛脚后?的抓狂反扑。 然而他再如何已经人近中年,温长青稍稍用力,便钳制住他挥动的拳头。 温长青冷冷盯他,“让初云将话说完。” “反了,你们今日当真是反了!” 连惯是脾气好的温长青都忍不住发?怒,“这?都是父亲逼的!难道我们就该一世糊涂下去?这?么多年,我一直误会?母亲,难道就是你想看到的?” “父亲,你是欺负母亲她再无力辩驳么!” 说着,他用力一甩,温相狼狈地连连后退数步。 温初云从温相手下解脱,她惨笑着抹去唇角的血迹,脸颊发?肿令她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囫囵,“父亲可不就在欺负路夫人有口不能言?你们以为当初我兄长为何会?险些被大火烧死,若仅仅是因为路夫人容不下我们兄妹俩,父亲有无数机会除掉我们......” “究竟是为何!你说清楚!”温长青怒吼道。 “是因我哥哥发现了父亲的秘密啊!” “什么?” “住嘴!”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齐齐响起。 温初云孑然一笑,她今日既选择开口,就没想过要?停下。 只听?她惨笑一声,一字一句说道:“是因为哥哥发?现了父亲为母亲下毒啊。” 温雪杳一惊,她一直以为母亲是了无生念,这?才给自己下毒让自己病死。 原来这毒竟是父亲所下么? 那母亲又是否知晓。 温雪杳脚下一晃,连她都知晓的事情,母亲又如何不知?想必是她知晓那养身的药中有?毒,而下毒的还是她曾经挚爱的夫君...... 刹那间,温雪杳仿佛听到万里高空外的云层轰隆作响,等她失神看向门外,就见瓢泼大雨淋落满地。 像是要用尽所有力气冲刷尽这?世间的脏污般。 温雪杳忽然觉得一阵反胃,再也忍不住俯身作呕。 他为了阻止路母与他合离,竟接连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00节 事到如今,他竟然才问要?如何能获得温雪杳与长青的谅解。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内心皆是荒芜。 他是当真想求得原谅么? 温雪杳扯唇,她听?到自己?说:“好啊,若父亲真心想悔改,便先去天牢中同温远山忏悔吧。” 温雪杳不知自己这一言是对是错。 只是隔日,上京城内便有?消息传出,堂堂温相在天?牢内惨死于庶子手下。 温雪杳听?到消息时正在城外的寺庙中,那里供着路母的牌位。 她跪坐在母亲牌位前,哭得像个孩子般。 旁边温长青静静给路母上了一炷香,凝视着她的牌位也渐渐流下泪来。 回京的马车上,温雪杳紧紧抱着宁珩的腰。 宁珩一手摸着她的头,一手缓缓掀开马车的窗帘,他看向外面乌云散去后晴朗的天?,低声道:“阿杳,你看,天晴了。” 温雪杳含泪点头。 宁珩久久凝视着场外的流云与飞鸟,许久后?,做出一个决定,“我想要?辞去皇城司指挥使一职。” “为什么?”温雪杳抬头看着青年玉雕似的下颌,安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沉默许久,只听?青年缓声道:“你知道我不愿袭爵,也无心权势。” 他捏了捏少女的耳垂,“我想去阿杳久住的江南看看。” 第84章 表妹 江南。 听到这两个字, 温雪杳心中一阵恍然,在她的记忆中江南早已不是两年前的光景。 而是膈世的旧梦。 但是她心中不免为宁珩感?到惋惜,连温长青方才都说, 当初宁珩为让官家赐婚搭上了自己的仕途。 以宁珩的才华,他本能顺遂入仕,却为了不被官家忌惮而选择放弃权柄, 甘愿做官家手下的一柄利刃。 如今好?不容易不受掣肘,可他竟又说想辞官远离上京城下往江南。 她心中难免为宁珩感?到怅惋,“阿珩哥哥,可你不觉得可惜么?哥哥说你从前?也想走仕途。” 宁珩此人虽瞧着?除温雪杳外, 对事事都冷淡寡然, 然而从先前?他与季子焉舍身犯险以救万民于水火的决心中,就不难看出他心中有沟壑有抱负, 有大好?河山。 如今新帝继位, 本是他能够大展拳脚的好?时机,温雪杳实在怕他一时冲动会令来?日后悔。 宁珩猜出她心中的担忧, 紧紧与她相拥解释道:“阿杳, 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伟大,更何况只要有心有力,何处何时不能施展抱负?走仕途是为何,总不是为了图那一道官声。” 随着?宁珩与她吐露心声,温雪杳逐渐释然,也对, 宁珩若是在乎那些虚名便不会拒绝袭爵,更不会当初为了迎娶她同官家做下约定, 甘愿当皇城司指挥使,独为皇族效力。 两人对视一眼, 心领神会地露出一抹浅笑,随着?马车的颠簸靠向彼此。 **** 温雪杳从宁珩口中得知元烨被贬为庶民流放至蛮荒之地时,此事已经过?去?三日。 三日前?,七皇子被贬为庶民,同时流放至蛮荒之地。 宁珩负责将元烨押送出京,旁人还?以为他早已前?往蛮荒之地,或许只有宁珩知晓,在对方离京后早就奄奄一息,堪堪吊着?最后一口气。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元烨同他说了一句话,便像是遭到一股莫名力量的反噬,对方当即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他说——“你相信前?世今生么?宁珩,我记得我的今生,也记得前?世。可我为何仍是一败涂地?” 宁珩听后第一反应是觉得荒唐无比,什么叫做“记得今生与前?世”,可不过?须臾的怀疑,他脑海中又不免想起往日令他所不解的桩桩件件。 那些未解的谜团,似乎都能因此得到解释。 此时宁珩静静看着?坐在窗边摆弄绣活的温雪杳,心中一切未知都变得清明。 为何阿杳身上像是藏有秘密,为何有些话她唯独要同元烨去?求证。 一个人如何会在一夕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又如何能知晓旁人无从得知的事。 宁珩心中有了答案,但他决心将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底,原因无他,只因那日看到元烨道破天机后的惨状。 他不愿以温雪杳的性命去?赌一个令他好?奇的答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少?女察觉他的目光,金色的夕阳余晖下,她弯眸浅笑的侧脸宁静又美好?。 这一刻,答案如何对于宁珩而言已经不重要。 唯一令他难过?无法释怀的是,若真有前?世今生,想必他的阿杳上一世一定吃了许多苦。 “在绣什么?”宁珩哑声问,用脸上的温和笑意遮挡内心的怅然落寞。 温雪杳将手中的绣活提起来?,展示给对方看,“绣着?玩儿的,一个小荷包。” 宁珩弯眸,“给我的?” 温雪杳嗔怒地瞪他一眼,“为何不能是我绣给自己玩儿的?” 宁珩走近,笑着?从她手中接过?绣了一半的荷包,靛蓝色锦缎上面银丝走线,是一片祥云。 “这料子颜色不像是你平日戴的。”宁珩打趣看她一眼。 他凑过?去?在窗边的长榻上坐下,将人抱到腿上,正?要俯身亲吻温雪杳的唇,却被人抵着?胸膛推开。 “别闹,好?热。”边说着?,温雪杳边从宁珩的腿上跳下去?,坐到了床榻的另一边。 宁珩怀抱一空,愕然的视线追寻着?温雪杳的身影,好?半晌才回过?神小声嘟囔道:“成?婚还?不到一年?,阿杳便嫌弃我,连与我亲近些都不愿了?” 温雪杳先是一怔,见屋内没有旁人,便肆无忌惮地瞪他一眼,“惯是会胡说,我哪里是嫌弃你的意思?,你莫要曲解我方才的话。” “怎么不是?”黑眸中露出一丝明晃晃的委屈,宁珩抿唇,“那你过?来?抱我一下。” “都说了我是嫌与你在一处太热。” “那不还?是嫌我。”宁珩长叹一声,“前?些日子还?说我身上凉的似玉一般,夜里待我是又搂又抱,不过?才小半月,我就连靠近你都不能了。” 温雪杳无语凝噎,到底有些心软。 她主动走回去?,坐上青年?肩头,凑过?去?亲吻他的唇。 宁珩先是一愣,随即唇边勾起一抹笑,霎时便反客为主。 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将手伸向她的腰间去?解她的衣袋,压着?人的唇含糊不清道:“既然害热,可以散开些。” 窗外夕阳还?迟迟未落下,温雪杳面上一臊,连忙抓住他作乱的手。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通传声。 待听清对方所说的内容后,温雪杳眼中的迷乱瞬间荡然无存,用力推开宁珩,“公爹来?了,你快停下。” 宁珩不仅将她弄得衣襟散乱,更是将自己的弄得衣衫不整。 素色的里衣在肩头摇摇欲坠,随处一瞥便能看到青年?深邃的锁骨。 温雪杳顾不得指责宁珩,连忙将自己拾掇好?,还?不忘在起身前?将青年?按回榻上,低声警告道:“你快些穿戴整齐,切莫耽搁。” 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不许衣衫不整就出来?!” 没给宁珩说话的机会,对方就丢下他跑了出去?,留他一人坐在榻前?。 他屈膝一脚撑在榻边,侧身顺着?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 院中温雪杳小媳妇似的羞着?脸乖巧静站,对面宁国?公不知正?与她说什么,时不时往屋内瞥去?一眼。 宁珩失笑,心中忍不住嘀咕,分明是正?头夫妻,这般躲藏遮掩,不过?是在自己院中闭门亲密了些,怎得倒像是做贼一般? 他无奈扯唇,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身上的衣衫。 等宁珩出去?,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就见温雪杳不动声色回眸,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宁珩眉头一紧,看向宁国?公道:“父亲怎么忽然来?了?” 他以为温雪杳仍是在生方才的气,此刻丝毫没有意识到风雨欲来?。 然而下一瞬,就听对面宁国?公开口道:“爹爹也是实在招架不住,这才想寻你来?。” 宁珩眉头皱得更深,想牵温雪杳的手却被对方躲开。 “什么招架不住?” “秦家小女,你表妹秦画来?了。” 秦画? 宁珩先是一怔,半晌才遍寻记忆想起宁国?公口中的‘秦画’乃是何许人也。 他有些头痛的扶了扶额,就见一旁的温雪杳一改往日柔顺的模样,此刻毫不遮掩怒目瞪着?他。 宁珩都无需多问,便能猜到方才在他出来?前?,宁国?公究竟对温雪杳说了什么话。 这事还?要追溯到宁珩六七岁时,彼时秦画不过?也才五岁,只因宁国?公酒过?三巡后的一句胡话,说要让宁珩与秦画定娃娃亲。 自此,秦画便时时都想缠着?宁珩。 直到三年?前?秦画母亲过?世,秦画三年?不得议亲,这才姑且消停,与宁国?公府断了往来?。 如今三年?期满,她竟是第一时间就找上门来?。 说起来?这也是宁国?公曾经办下的糊涂事,如今却要宁珩来?收拾这桩烂摊子。 他知晓那秦画有多难缠,是以逼得宁国?公直接找到宁珩的院子来?,他也丝毫不觉得奇怪。 温雪杳一瞧,就知方才宁国?公说的话不是作假,她避开宁珩想要牵她的手,低声问道:“你当真与旁人定过?亲?” “没有!”宁珩咬牙沉声回。 况且那人还?是秦画!这表妹今日又整的哪一出,怎么好?端端竟说要嫁他? 温雪杳哼了声,没再看宁珩,也没说信还?是不信。 宁国?公:“那秦家丫头如今已经来?了,如今宝珠在厅中稳着?她,只怕也是拖不了多久。” 不管因何而起,总归是对方已经找上门,又谈何能避之不见?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01节 就算能躲得了一时,可也躲不了一世,总要与对方说清楚。 温雪杳尚且还?算维持着?冷静,同宁国?公商量道:“父亲莫急,我与夫君说两句话便去?。” 宁国?公一听,这才放下心。 那秦家丫头要死?要活,动辄便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况且两家沾亲带故,说到底这也是他曾惹出的事,又如何好?意思?将人家一个女娃娃轰出府去?。 可任他抛下老脸解释当初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那秦家女娃都不肯应,执意要见宁珩一面,他这才不得不前?来?搬救兵。 等宁国?公的身影消失在院中,温雪杳才一把拽起宁珩的袖口将人拉进?屋内。 屋门“嘭”地一关,少?女叉腰怒目圆睁抬头看向被自己逼靠在门板上的青年?。 平素软糯乖巧的少?女,破天荒竟露出一副吃人的爪牙。 宁珩瞧着?新奇,竟不知不觉扯唇笑了下。 这一笑,更是点燃了温雪杳心中的怒火。 她抬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对方腰间的软肉上狠狠掐了一把,然后又用方才掐过?人的手握住对方下颌,寒声道:“宁珩,你还?笑!” 宁珩知道她是真的恼了,可这般从未有过?的待遇竟宁珩心里莫名燥起来?,他收敛笑意,心跳的厉害。 “你说,待会儿你要如何回应你那千里迢迢的秦家表妹?” 宁珩定定望她,喉结一滚,便下意识伸手想捏她此时气鼓鼓的粉嫩脸颊。 未曾想手背遭来?“啪”的一声脆响,对方毫不留情将他的手打开。 这一打,也将宁珩心中旖旎的心思?打碎不少?。 他藏起不合时机的心思?,正?色道:“自然是同她解释清楚,让她从何处来?,便往何处去?。” 温雪杳得到保证心情稍稍缓和,两人携手来?到厅堂外。 只见那坐在厅中的少?女似一块望夫石般不住地往门外望,视线在对上并肩而来?的两人后一顿,紧接着?便起身相迎。 来?之前?温雪杳还?以为对方会是有些蛮不讲理?的泼辣女子,可走近一瞧,却看见一个温婉娴静的女子。 对方起身后,睁大的美眸逐渐氤氲出一层水汽。 抬起的手腕纤细,白皙的皮肤几乎能透出淡淡的青色脉络。 美人仰首红唇轻启,一股清浅的栀子花香随风自来?,“珩表哥......”话音落下,她顿了许久,才略显迷蒙无措的唤出一句“表嫂”。 温雪杳站定在宁珩身前?,隔绝了对方几欲贴上来?的身子,问声提醒道:“秦表妹,我与夫君耳力还?算好?,你委实不必凑得这般近。” 说完,她掩唇轻咳两声,似是有些受不了对方身上的熏香。 宁珩勾唇,亦步亦趋学着?温雪杳的动作掩了掩唇。 他其实早就想好?了千百种法子,只消几句便能轻易打消对面女子的心思?,或勉强保有一丝体面将人好?言劝走,或直接令人下不来?台。 但他忽然就想躲在少?女身后,看她护着?自己的模样。 这么近的距离,宁珩的鼻息间其实只有温雪杳发间的皂荚香气,她从不爱涂脂抹粉,也很少?熏香,是以身上只有衣裳洗净晾干后天然的和暖味道。 从他的角度,只需垂眸,就能看到少?女颈后细小的绒毛。 宁珩不禁笑了下,没忍住,伸手勾着?她鬓角的发丝带到耳后。 情不自禁的一个举动,落在旁人眼中却像是精心谋划。 秦画潋滟的眸子里水雾更甚,那张漂亮的脸蛋连温雪杳见了都心生爱怜。 宁珩在温雪杳的暗示下先一步越过?对面的秦画,径直走进?厅内坐在宁宝珠身边。 秦画见宁珩这般听温雪杳的话,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终于在他走后露出一丝裂缝,“表嫂不必如此防备我,我只不过?是想与表哥叙叙旧。” “只是叙旧?”温雪杳偏头,装作茫然道。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秦画咬了下牙,“自然不是,我长途跋涉而来?,自是要表哥履行昔日的承诺娶我。” “什么娶你?”温雪杳更是不解:“夫君何时承诺过?,亦或是官家也为你们二人赐过?婚?还?是你手中有家中长辈所写的婚书?” “再者说,我又为何要防你,公爹说你与夫君是幼时便玩在一起的表亲,过?往将近二十年?你都不曾让夫君动心思?娶你,我又何需防什么?” 秦画一噎,面色几经变化,终是无奈看向一旁的宁国?公,委屈道:“虽当初没有写下婚书,可这门亲事是宁国?公亲口定下的。” 一旁的宁宝珠闻言忍不住开口道:“既是我父亲当初说要迎你入宁国?公府,如今你也执意要嫁......那是谁应下的你便找谁啊,缠着?我兄长作甚?” 宁宝珠显然也是被秦画折腾疯了,这才不顾宁国?公就坐在一旁,口无遮拦。 谁料,宁国?公竟也为老不尊起来?,垂眸思?索一阵,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发怒训斥宁宝珠时,只听他沉声道:“当初的确是应下让你进?我宁家门,却也未说非得是阿珩娶你......” 秦画表情彻底裂开。 宁珩没忍住,轻笑出声。 秦画不可置信地张唇:“姑父......你怎可如此戏弄画画?” 宁国?公老脸一红,摸了摸下颌,似是灵光一闪又想出一个主意,“我年?龄的确大了些,可珩儿他已经娶妻了啊,且我宁家有家规,宁家儿郎不能纳妾......画画啊,你总不能指望姑父这老骨头再娶个续弦生个男娃娶你吧!” 越说越离谱,此刻不光是秦画满脸震惊,就连一旁的三个小辈都愣住了。 温雪杳甚至开始怀疑,若方才宁国?公端出这架势,如何还?能劝不住秦画? 而对面秦画再也强撑不住,她一摆手,提裙快步走回厅堂就往那椅子上大喇喇一靠,明明还?是那张温婉淑静的脸,可此时浑身上下的气质却像是猛地变了味道。 她一摆手,颇有些嫌恶地用余光瞥过?从进?门时就没说过?一句话的宁珩,在她看来?,如今的宁珩不仅是小时候那朵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黑心莲,更是沦落为要家中夫人与老父亲保护的地步。 秦画状作西子捧心,“我心心念念想嫁表兄,无奈妾有意郎君无情,我也只能回家禀明父母亲,此后削发去?那庙里,后半生便做那姑子去?。” 若非秦画痛哭流涕得太过?急迫,或许温雪杳一时还?难以察觉。 她抿了下唇,走近厅内在气定神闲的宁珩身旁坐下,侧身小声问他:“阿珩哥哥,你这表妹是不是拿你做幌子,其实根本没想过?要嫁人?” 宁珩一挑眉,温雪杳还?哪有不明白的。 温雪杳正?欲偷偷睬他一脚,就被人用脚腕别住腿。 宁珩一脸委屈,“若非我亲眼瞧见,又怎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阿杳可莫要再冤枉了为夫。” 第85章 绣鞋 温雪杳不由打量起宁珩的神色, 青年眉眼?平静浅淡,像是对这位突然造访的秦家表妹早有预料。 宁珩无?奈扯唇,在桌下用脚腕蹭了蹭对方, 压低声音解释道:“来之前我真不清楚,你也听父亲说了,她前几年都在家中为母亲守孝。细算起来, 我与她只是幼时见过几面。” 温雪杳收回眼?,撇了下嘴,小声道:“那如今怎么办?” “你听听她想要如何。” 如今温雪杳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倒不会被人轻易唬住。 等一旁的秦画絮叨一阵, 温雪杳听得七七八八, 总算明白?对方来由。 原是这位秦家表妹不满家中为?她挑选的夫婿,且又无?心嫁人, 而是想一心从商, 万般无?奈之下才想去宁国公曾说过的玩笑话。 只想着能?避一时就避一时,借来回数月的时间躲个?清净。她知晓宁珩已经娶妻, 也知晓宁国公府有男儿不得纳妾的规矩, 这才故意跋山涉水跑来撞南墙。 为?的就是他日能?“伤心欲绝”归家,最好再从此?一蹶不振,令秦家人看?了都心疼。只要她咬定了非宁珩不嫁,宁珩这边也咬死不会娶她,那她便能?堂而皇之为?情神伤。 如此?一来,秦家人也不会再勉强她, 这样恰好顺了秦画的意,不过就是宁家在秦家人口中可能?要落得一个?苛刻的名声。 不过秦画就是算准了宁珩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更不在意旁人对他的评价。 但是温雪杳却不甘任秦画这般欺负宁珩,且她每每想到日后?会有人将宁珩与别的女?子一并提起。 说有人待他情深不悔, 苦等多年,温雪杳这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这是她以前从不会有的情绪,可现在却真实从心底冒出?头。 对面的少女?年轻美丽,虽宁珩说他们只是幼时见过几面的玩伴,可温雪杳心里就是忍不住浮想联翩。 不成,绝对不成。 温雪杳越想越气不顺,忽地?站起身,朝着对面的秦画直言道:“秦家表妹,我不管你打得什么算盘,可这算盘不能?敲在我夫君身上。” 秦画一愣,依旧嘴硬,“什么算盘?表嫂这话我就听不懂了。” 她眼?珠子提溜一转,又道:“若表嫂不认我方才那番话,莫不是同?意表哥娶我?而且从表嫂与表哥方才进们起,就只是表嫂在同?我说话,反倒是表哥一言不发?,难道如今这宁家,已是表嫂能?做表哥的主了?” 说完,她目光灼灼看?向对面的宁珩。 来之前的路上秦画就打听过,据说她如今这位表嫂乃是极其温软的性子,就连家中与她处处不对付的庶妹都懒得与其计较,怎么如今瞧来倒不像是传闻中所说的那般? 她怕温雪杳坏了她的事,于是将主意打在宁珩身上。 青年眉目懒散浅淡的模样,一看?就是对她的来访心中毫无?波澜,这样的男子想必多是不拘小节者。 于是他美眸一转,眼?波含情看?向宁珩,再一次道:“莫不是表哥其实愿意娶我?” 谁知宁珩依旧八分不动,缓慢勾唇一笑,却不是对着对面的秦画,而是对着一旁的温雪杳,“我?秦家表妹,虽然你方才许多话在我听来都是胡言乱语,不过有一句话倒是说得不假。” “什么?”秦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接上青年的话。 “就是那句“如今已是表嫂能?做表哥的主了”。”他脸上神色坦然,“如今后?院之事,我的确都听你表嫂的。” 秦画一噎,宁国公与宁宝珠憋笑看?向温雪杳。 温雪杳心中虽甜,可无?奈大庭广众之下,宁珩这样的话除了让她心生甜蜜外,更多的则是令她觉得无?地?自容。 她的耳朵霎时一烫,连思绪都有些被宁珩这一番话打乱。 不仅耳朵烫、脸烫,就连嘴皮子都像是变得烫人般合不起来。 对面的秦家表妹嘴硬,温雪杳不愿被她牵着走,干脆试探的戳破对方的心声。 “秦表妹若是自己不想随便嫁人,又何必害我夫君惹上一个?耽误了你的名声。” 秦画来之前想过无?数个?场景,就像旁的人家中女?子夫君纳妾,女?子或会心不甘情不愿,或会表面恭顺内心拒绝,或会嫉妒撒泼。 却没想到会有像温雪杳这样的。 饶是宁家有家规说男子不能?纳妾,可左右不过是家中男子一句话便能?左右的事。 可她面上却无?丝毫忧虑之色,像是笃定她的夫君绝对会信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少女?的眼?波平静,平静地?甚至流露出?一股羡煞旁人的信心。 她心中或许有对一个?突然造访家中,扬言要嫁给她夫君女?子的不喜,也有对其夫君时朦胧的吃味,可她那些情愫更多只是小女?儿家的娇羞与嗔怒,并不是真的恼了宁珩,也没有对他产生丝毫怀疑。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02节 这样的淡然处之令秦画都有些迷茫,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计划会出?现差错,这样的感觉在对方轻易说出?她内心所想时达到顶峰,像是心底的防线被对面的女?子轻易击溃。 先前的铺垫终是在此?溃败,一切谋算戛然而止。 但秦画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自乱阵脚,她瞧着对面的女?子,她的身上没有寻常女?子拘泥于后?院的勾心斗角谋算之气,相反,她眼?眸纯洁,一身素衣大方又美丽,这或许是她夫君给她的自信与底气,也更是她自己内心澄净通透,油然散发?出?的气息。 秦画不觉中便被这样的温雪杳吸引,然而没等她细细端详对面少女?,忽而挺身站起的一道高大身影拦住了她的视线。 “秦表妹若有难处不妨直说,这样遮遮掩掩兜圈子才是真的浪费大家的时间。”宁珩站在温雪杳身前,朝着秦画道:“我们不是秦家人,也不关心你究竟想不想嫁人,但表妹既然寻来,若有所求可直言相告。” 秦画被对面夫妻两人接连戳破心思,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还?是露出?几分真情实意的羞愧。 她立在原地?沉默许久,挣扎过后?像是做出?决定,这才小声道:“方才的确是我鲁莽了,我本意并不是想破坏表哥表嫂的感情,实在是家中逼得紧,我只能?想出?拿表哥当幌子这一招。若今日表哥言辞拒绝我,我也可伤心欲绝回到家中,家中父母见我如此?,自然不忍心再逼我嫁人。” 果然一切都如温雪杳方才猜测的那样。 但她听后?并没有因?为?秦画的坦白?而心软,一码事归一码事,就算帮秦画解围,也并不是只有损害她夫君名声、令他落得个?薄情寡性不顾表妹生死的恶名这一个?法子。 在场小辈尚且还?能?理解秦画的苦衷,宁国公就无?法认同?秦画的做法,他思想老旧,只觉得就算一时不嫁人也是想岔了,多见见多看?看?总能?遇到心仪合适的。 所幸他虽然不赞同?秦画的想法,却也不想干涉,轻松撇开众人,便独自逍遥自在了去。 反正他算是瞧明白?,如今有儿媳护着,准不会出?错! 他乐呵呵去当自己的甩手掌柜,在众人不察时偷偷溜走躲清净。 温雪杳开口:“表妹如此?谋算,怎就未曾想过,若你家中父母心疼你回去后?郁郁寡欢甚至要不惜出?家做姑子,他们二老或要舍去老脸再求到宁家门前。届时你又当如何?” 秦画一愣,似是全然没有考虑过这一茬。 “他们二老既然能?纵容你追到上京城来,你为?何就没有想过与他们坦白?试试看??你连出?家做姑子的决心都有,难道还?怕不能?说服他们么?只要将你今日使在这里的脑子多用些心放在别处,又有何事不能?成?” 秦画一听,觉出?几分道理,可又不免犹豫,“表嫂怎知去我来之前未曾与他们说过自己的心意,我也是无?奈才被逼上这条路的。” 温雪杳无?奈,这事儿本就与她们宁国公府不相干,宁国公也解释清楚了秦画想当然的承诺只是他醉酒后?的糊涂话,再者说秦画本人其实是也并未对此?当真,她只是不想自己承担不嫁人一事背后?的责任,而想将一切推到宁珩身上去。 思及此?,温雪杳勉强维持着最后?的耐心道:“既你舟车劳顿跑这一趟,来就来了,若一时想不通便在这京中多待几日好生想想清楚。” 秦画见状也不好再撒泼打诨,默默点头,认下温雪杳的说法。 **** 温雪杳人前从容,人后?如何,或许只有她自己心里门清。 总之尽管宁珩今日说了两句讨她欢心的话,也不妨碍她此?时看?他第一次觉出?几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感觉。 这样的情绪是毫无?道理的,连她自己都清楚,可就是止不住。 她心里别扭,却期待着宁珩像往常一样哄哄他。 可谁知这人今日竟一反常态,回屋后?不仅同?她一句话不说,还?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 这一来二去,直将温雪杳的好脾气都看?得炸了毛。 她哼了一声从床榻上溜下床,裹了一件披风就往门外走去。 宁珩霎时坐不住,急急从屏风上拽下外衫披在身上便追出?去。 “阿杳,这么晚你去哪里?”宁珩追在后?头问。 温雪杳回眸扫他一眼?,脚步未停,“还?以为?你今夜不会同?我说话了。” 原来是在气这个?。 宁珩扯唇一笑,还?不是他头一次见温雪杳因?自己吃醋生气,他心里稀罕,莫名竟有些享受这片刻难得的时光。 宁珩忍俊不禁去拽温雪杳纤细的手腕,“阿杳,你慢些,我脚疼。” 温雪杳刚想拿话刺他,余光就见一路追她出?来的人竟是赤着脚。 好在此?时夜深,周围也没有什么人,不至于被下人看?去堂堂宁世?子的狼狈模样。 她觉得又气又好笑,宁珩天生一副玉雕似的精致眉眼?,只要他想,便能?撩人于无?形。 而他十分擅长在她面前利用自己的优势,更是知道温雪杳吃软不吃硬,于是便摆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只瞧得人当即便心生怜惜,无?论如何都对着这张脸说不出?苛责的话来。 不过这样迷恋的情绪也只存在了一瞬,温雪杳很快就清醒的意识到这一切一定又是青年刻意使出?的苦肉计。 再如何着急,趿拉上鞋子也耽误不了功夫。 这条路每天都有下人洒扫,夏日炎热,就算赤脚走一遭也不痛不痒,顶多是脚底踩得脏了些。 于是她甩掉先前的情绪,专门在分岔口拐上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踏上鹅卵石小路,她挑眉回身望了青年一眼?,“屋里太热,我要去冰窖里凉快凉快再回去,阿珩哥哥也要同?我一道去么?” 这话说得就有几分故意了。 宁珩嘴角一牵,不疾不徐走上前,“我当然要陪夫人一道去。” 温雪杳将手伸向他,后?者顺势牵上握进手心。 宁珩捧起她的手吻了吻手心,又在少女?娇羞发?痒往后?缩脖子时扣住她的脖颈亲向她的耳垂,“区区一条石子路,夫人可是小瞧了我。” 话虽如此?说。 可真等宁珩默不作声牵着她的手走了半程,温雪杳又忍不住心软。 看?她停下脚步,宁珩也停下,“怎么不走了?” 温雪杳目光低垂落在青年冷白?色的脚背上,他的脚骨清瘦,即使是男子也不会令人觉得粗矿丑陋。 宁珩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下移,唇角不动声色上扬,青年的话慵懒惑人,“阿杳可是心疼我了?” 温雪杳咬了下唇,低声问:“疼不疼?” 宁珩头一偏,诚实道:“有一点,不过尚且可以忍耐。” 见少女?眉梢染上愁色,宁珩弯唇提议道:“我有一个?法子,能?让你我都不遭罪。” 温雪杳眨了下眼?,没等她反应,就感觉身子猛地?腾空。 待她回过神时,已经被青年扛到了脊背上。 夜晚凉风一吹,裙边轻纱簌簌飞舞,露出?一截纤细柔白?的脚腕。 如玉般清瘦修长的手顺着那截细瘦的脚腕一握,两只女?子的绣花鞋随即掉落地?上。 宁珩向前踩两步,踢了踢脚尖调整角度,然后?便换了个?姿势将温雪杳抱进怀里。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温雪杳吓得抱紧宁珩的脖颈,再一低头,明白?对方口中两全其美的法子,原来竟是他趿拉她的鞋子,然后?再抱上她。 空荡荡的脚尖彼此?一勾,她红着脸小声问:“会不会有些挤脚?”这话说出?口,温雪杳后?知后?觉觉得像是废话。 青年身高腿长,往日摆在床下的两双鞋履,他的那双要比她的长出?许多。 “是有一点。”宁珩笑道:“不过比光着脚踩在石子路上好。” 说着,宁珩试着迈步向前走几步。 良久之后?,宁珩忽然停下脚步,偏头思索后?问:“如此?一来,算不算是阿杳给我‘穿小鞋’?” 第86章 完结篇 宁珩一路抱着温雪杳来到冰窖。 盛夏夜晚闷热,就连迎面吹来的晚风都夹杂着白日未褪去的暑热,而冰窖内则是真正的消暑圣地。 无奈先前温雪杏一直断断续续的带病在身,是以,这还是她今夏第一次踏足这里。近来她对此地可以说是令人魂牵梦绕。今日可算是故地重游,心中颇感圆满。 周遭清爽的凉意很快驱散人心头的烦闷,宁珩瞧着正在给自己斟果酒的少女,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这一捏,手指便像是黏在她皮肤上不愿意移开,他得寸进尺将人抱进怀里,“这里如此凉爽,为夫总能抱你了吧?" 温雪杳小声: “看在这冰窖的面子上。”宁珩一笑,"当初这冰窖可真是没白建。" 温雪杳侧头看他,青年一路抱她过来,脸上连一滴汗都没有。平日就算是再热的天,宁珩都像是玉人一般身上冰冰凉凉的,怎么瞧都不像是需要在府里建一座冰窖的程度。 "你瞧着一点儿都不害热,当初建这座冰窖,是因为宝珠么?" 听到话音,宁珩垂了下眸, "阿杳怎么就不想,或许我是为了讨未来夫人欢心?" 温雪杏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她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何至于旁人为了娶她早在几年前就下这样的功夫? 再者说,万一没有将她娶进门呢,那他偷偷做得那么多岂不是都付之东流? 虽理智让她不敢生出这样的妄念,但感性又忍不住让她回想起那些藏于暗室中的旧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信?"宁珩问。 "难不成是真的?"温雪杳不确定道。"你瞧着府里人哪个像你这般害热?" 温雪杳一想,的确府上再没有比她更害热的人。 且她从前不是没有偷偷想过或许宁珩许多的筹划都是为她,但她潜意识又忍不住逃避。 因为一旦得到证实,再想到上一辈子他默默付出许多,自己却没有与他有一个好结果,她便觉得难过不已。 那样好的宁珩,似乎上一世也未曾有一个好结果。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那场乱梦,宁珩被围困城中,与城中士兵和百姓战守到 最后一刻。 她心中酸涩,比今日见到陌生女子求嫁到家中时更甚,她小心翼翼地仰首看向青年漆黑的眸。"你就不怕,做这一切最后都得不到回应?" "怕什么?”宁珩坦然一笑,“我做这些只为得我自己心安,哪是哪里想过未来就一定要得到你的回应," “只想的若有一日,你想要时,它便在,我也在。” 温雪杳憋着嘴,粉唇颤抖,许久说不出话。 宁珩笑她, "这便感动了?方才还气秦家表妹来寻我。"其实两人都知晓秦家表妹并不会伤及二人感情,此刻提起,无非逗弄得多出几分情致。 温雪杳小幅度点头, ”那秦家表妹美若天仙,且你俩还有幼时玩伴的情意在,我该醋还是要醋的。" “果真是醋了。”宁珩稀罕盯她两眼,直盯得人耳根子发红,伸手将他的脸推向另一侧。“阿珩哥哥,怎么瞧着你像是很得意?”温雪杳说。 宁珩摸了摸自己的脸,眼角眉梢都是舒展的, "有这么明显么?" 温雪杳抓着他的手指放在他唇角, "你自己摸摸,这嘴角都要翘上天去了。" 宁珩丝毫不觉得脸红,顺势捉住她的指尖亲了亲, "的确是有些开心,阿杳还是第一次因我吃醋。" "你姑且得意着吧,等你这位秦表妹的烂摊子无人收拾时,你便笑不出来了。"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03节 话落,宁珩依旧笑意从容。 温雪杏想到什么, "还是说你早有主意?" 宁珩厚着脸皮将脑袋凑上去,心里痒痒的, "阿杳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温雪杳瞪他, “爱说不说,反正那秦表妹纠缠的人不是我。” 宁珩“啧”了一声, "可真是狠心,平日里白疼了,方才一路追你出来,走在那石子路上,脚掌又刺又疼。" 得,又开始惯用的把戏,对着她卖起惨了。“我也没让你追出来……”温雪杳小声道。 br /> 宁珩将圈着她的手臂从她腋下穿过在她眼皮子底下伸展开, "不仅脚疼,手臂也酸困。"“那我帮你捏捏。”温雪杳说。 宁珩得逞的点头,鲜少有温雪杳主动的时候,他心里更是痒得厉害。 若不是她脸皮薄,不许他在除了寝屋以外的地方来,他是真想当即将人抱在腿上。 虽然不能做,可止不住青年脑海里已经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画面。 这一想,有什么呼之欲出的情愫当即顶的正在给他揉捏小臂的少女脊背一麻。 她的脸霎时红成一团,像是擦了厚厚的一层胭脂般。 偏她想装作视而不见察而不闻时,身后青年却要撕下她最后一层遮羞布,哑声问:“阿杏,在这里,是不是不可以?" 温雪杳本来下意识就想拒绝他,然而身体力行的感觉到身后青年的忍耐与难受,她竟一反常态主动转身抱住了身后人。 青年得到回应,当即伸手将人揽进怀中。 温雪杳:"不是方才还说手臂酸疼么?现在抱着我就不嫌累了?" "抱着阿杳怎么会嫌累?"他托着她的腰,动作早已无比熟练。 大掌从后压向对方弯折的细腰,让她趴在柔软的披风上。 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也令宁珩游走向肆意崩溃的边缘。 而温雪杳也是难得一遇的主动配合。 周遭温度极低,可两人相拥的雪肤就像是被火点燃般。从未有过的纵容让宁珩那根克制的弦紧绷到几欲断裂。宁珩俯身撩开温雪杳散乱在耳后的发,细密的吻顺着她后背凸起的脊骨一路蜿蜒落下。 随着两声颤栗的“阿珩哥哥”。 他忽地伸手捂住她的唇,暗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危险警告道:“阿杏,小声些,小心外面巡夜的下人听到。" 温雪杳羞得整个身子弓起,红似煮熟的虾子。 她一反常态沉溺于对方的肆意妄为,犹如深陷漩涡的人,越发不可自拔。耳边是青年一声接连一声的浅吟低唱, “阿杳,阿杳。” 事后,温雪杳额发汗湿。 宁珩怕她着凉,早将人裹进披风中抱着。 方 才已是有些肆意妄为,可那双游离在她腰间的大掌颇有几分流连忘返的味道。温雪杳忍不住打了下他的手背, "你别得寸进尺。" 宁珩委屈收回手,兀自揉了揉被打红的手背,小声嘀咕, "连得寸都没有,何来的进尺一说?"他目光灼灼盯着温雪杳: "阿杏不觉得我方才已经很克制很收敛了么?" 饶是温雪杳能纵容他方才的事,也受不了他事后将一切拿到明面上说。 再者,她被他掐的腰都要断了,现在腿仍然在打颤,这就是他口中的克制?若是他不克制,岂不是要断送她半条小命? 可不是。 以前她不是没见过他失控的模样,那真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宁珩瞧着她红彤彤的面皮,手心一痒,又压着人的身子一顿揉搓亲吻。等满足之后,才收敛起身。 "好了,不闹你了。”宁珩将温雪杳散乱的青丝重新绾成发髻,抱着人道:“秦家表妹的事我已有打算。" “什么打算。” “只需告知她我有辞官离京的打算,她自然不好再继续纠缠,毕竟能被她拿来做幌子的人乃是宁国公世子,而非一介凡夫俗子。" "再者,她其实也不是个糊涂人,只是一时着急想岔了,今日你已将此事与她分说清楚,若她知晓分寸,也便不会再一意孤行。" 温雪杳想了想,问宁珩, "你可秦表妹她在家中的境况?" 宁珩颔首。 ”秦家就秦画一个独女,是以二老对她已算是极尽宠爱,不过以他们固有的观念,就算再如何宠爱恐也是难以理解一个大家闺秀不想嫁人,而要从商赚钱的想法。" "但这些就不是我们所要关心的事了,比起她,我倒是更忧心季子焉那里。" “季子焉?”温雪杳不懂他为何忽地提起季子焉。 "八王爷病逝,季子焉身为独子理应由他继位。" 温雪杳也知道此事,但她不明白宁珩为何因此愁心。在她看来,季子焉做皇帝其实比旁人,诸如先皇、二皇子、元烨之流,要好出千百倍。 因为他不仅聪慧过人,更是品性温良,为国为民的真君子。宁珩无声 轻笑,在温雪杳发顶落下极其轻柔的一吻。 “我抱你回去?”说这话时,青年已经先行穿上少女不合脚粉色绣鞋。 路上,宁珩又提起前些日子曾说过的话, "阿杳,若来日我真的辞官离京,你会不会不适应?" 比起上一次,温雪杳更能听出青年言辞间的认真, "为何会不适应?若说不适应,也该是你会不适应。" 宁珩仔细瞧了怀中的少女一眼,他早知她心中不羡慕权势,是真的言行一致内心澄澈的人。这样的阿杳,或许江南那般清净之地才更适合她。 “真的要走了么?”温雪杳心中升腾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不是不得不,也并不是无奈之举,而是看着怀中人清澈的眼眸,他觉得合该如此。 他所期盼的如今已尽在怀中,能与她执手坐看一花一草,云卷风舒,万物枯荣。比起在朝堂中浮沉谋算,又岂止胜出千百倍? 宁珩一路抱着温雪杳来到冰窖。 盛夏夜晚闷热,就连迎面吹来的晚风都夹杂着白日未褪去的暑热,而冰窖内则是真正的消暑圣地。 无奈先前温雪杏一直断断续续的带病在身,是以,这还是她今夏第一次踏足这里。近来她对此地可以说是令人魂牵梦绕。今日可算是故地重游,心中颇感圆满。 周遭清爽的凉意很快驱散人心头的烦闷,宁珩瞧着正在给自己斟果酒的少女,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这一捏,手指便像是黏在她皮肤上不愿意移开,他得寸进尺将人抱进怀里,“这里如此凉爽,为夫总能抱你了吧?" 温雪杳小声: “看在这冰窖的面子上。”宁珩一笑,"当初这冰窖可真是没白建。" 温雪杳侧头看他,青年一路抱她过来,脸上连一滴汗都没有。平日就算是再热的天,宁珩都像是玉人一般身上冰冰凉凉的,怎么瞧都不像是需要在府里建一座冰窖的程度。 "你瞧着一点儿都不害热,当初建这座冰窖,是因为宝珠么?" 听到话音,宁珩垂了下眸, "阿杳怎么就不想,或许我是为了讨未来夫人欢心?" 温雪杏还算是有自知之明,她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何至于旁人为了娶她早在几年前就下这样的功夫? 再者说,万一没有将她娶进门呢,那他偷偷做得那么多岂不是都付之东流? 虽理智让她不敢生出这样的妄念,但感性又忍不住让她回想起那些藏于暗室中的旧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不信?"宁珩问。 "难不成是真的?"温雪杳不确定道。"你瞧着府里人哪个像你这般害热?" 温雪杳一想,的确府上再没有比她更害热的人。 且她从前不是没有偷偷想过或许宁珩许多的筹划都是为她,但她潜意识又忍不住逃避。 因为一旦得到证实,再想到上一辈子他默默付出许多,自己却没有与他有一个好结果,她便觉得难过不已。 那样好的宁珩,似乎上一世也未曾有一个好结果。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那场乱梦,宁珩被围困城中,与城中士兵和百姓战守到 最后一刻。 她心中酸涩,比今日见到陌生女子求嫁到家中时更甚,她小心翼翼地仰首看向青年漆黑的眸。"你就不怕,做这一切最后都得不到回应?" "怕什么?”宁珩坦然一笑,“我做这些只为得我自己心安,哪是哪里想过未来就一定要得到你的回应," “只想的若有一日,你想要时,它便在,我也在。” 温雪杳憋着嘴,粉唇颤抖,许久说不出话。 宁珩笑她, "这便感动了?方才还气秦家表妹来寻我。"其实两人都知晓秦家表妹并不会伤及二人感情,此刻提起,无非逗弄得多出几分情致。 温雪杳小幅度点头, ”那秦家表妹美若天仙,且你俩还有幼时玩伴的情意在,我该醋还是要醋的。" “果真是醋了。”宁珩稀罕盯她两眼,直盯得人耳根子发红,伸手将他的脸推向另一侧。“阿珩哥哥,怎么瞧着你像是很得意?”温雪杳说。 宁珩摸了摸自己的脸,眼角眉梢都是舒展的, "有这么明显么?" 温雪杳抓着他的手指放在他唇角, "你自己摸摸,这嘴角都要翘上天去了。" 宁珩丝毫不觉得脸红,顺势捉住她的指尖亲了亲, "的确是有些开心,阿杳还是第一次因我吃醋。" "你姑且得意着吧,等你这位秦表妹的烂摊子无人收拾时,你便笑不出来了。" 话落,宁珩依旧笑意从容。 温雪杏想到什么, "还是说你早有主意?" 宁珩厚着脸皮将脑袋凑上去,心里痒痒的, "阿杳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温雪杳瞪他, “爱说不说,反正那秦表妹纠缠的人不是我。” 宁珩“啧”了一声, "可真是狠心,平日里白疼了,方才一路追你出来,走在那石子路上,脚掌又刺又疼。" 得,又开始惯用的把戏,对着她卖起惨了。“我也没让你追出来……”温雪杳小声道。 br /> 宁珩将圈着她的手臂从她腋下穿过在她眼皮子底下伸展开, "不仅脚疼,手臂也酸困。"“那我帮你捏捏。”温雪杳说。 宁珩得逞的点头,鲜少有温雪杳主动的时候,他心里更是痒得厉害。 若不是她脸皮薄,不许他在除了寝屋以外的地方来,他是真想当即将人抱在腿上。 虽然不能做,可止不住青年脑海里已经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画面。 这一想,有什么呼之欲出的情愫当即顶的正在给他揉捏小臂的少女脊背一麻。 她的脸霎时红成一团,像是擦了厚厚的一层胭脂般。 偏她想装作视而不见察而不闻时,身后青年却要撕下她最后一层遮羞布,哑声问:“阿杏,在这里,是不是不可以?" 温雪杳本来下意识就想拒绝他,然而身体力行的感觉到身后青年的忍耐与难受,她竟一反常态主动转身抱住了身后人。 青年得到回应,当即伸手将人揽进怀中。 温雪杳:"不是方才还说手臂酸疼么?现在抱着我就不嫌累了?"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04节 "抱着阿杳怎么会嫌累?"他托着她的腰,动作早已无比熟练。 大掌从后压向对方弯折的细腰,让她趴在柔软的披风上。 一步步试探她的底线,也令宁珩游走向肆意崩溃的边缘。 而温雪杳也是难得一遇的主动配合。 周遭温度极低,可两人相拥的雪肤就像是被火点燃般。从未有过的纵容让宁珩那根克制的弦紧绷到几欲断裂。宁珩俯身撩开温雪杳散乱在耳后的发,细密的吻顺着她后背凸起的脊骨一路蜿蜒落下。 随着两声颤栗的“阿珩哥哥”。 他忽地伸手捂住她的唇,暗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危险警告道:“阿杏,小声些,小心外面巡夜的下人听到。" 温雪杳羞得整个身子弓起,红似煮熟的虾子。 她一反常态沉溺于对方的肆意妄为,犹如深陷漩涡的人,越发不可自拔。耳边是青年一声接连一声的浅吟低唱, “阿杳,阿杳。” 事后,温雪杳额发汗湿。 宁珩怕她着凉,早将人裹进披风中抱着。 方 才已是有些肆意妄为,可那双游离在她腰间的大掌颇有几分流连忘返的味道。温雪杳忍不住打了下他的手背, "你别得寸进尺。" 宁珩委屈收回手,兀自揉了揉被打红的手背,小声嘀咕, "连得寸都没有,何来的进尺一说?"他目光灼灼盯着温雪杳: "阿杏不觉得我方才已经很克制很收敛了么?" 饶是温雪杳能纵容他方才的事,也受不了他事后将一切拿到明面上说。 再者,她被他掐的腰都要断了,现在腿仍然在打颤,这就是他口中的克制?若是他不克制,岂不是要断送她半条小命? 可不是。 以前她不是没见过他失控的模样,那真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一般。宁珩瞧着她红彤彤的面皮,手心一痒,又压着人的身子一顿揉搓亲吻。等满足之后,才收敛起身。 "好了,不闹你了。”宁珩将温雪杳散乱的青丝重新绾成发髻,抱着人道:“秦家表妹的事我已有打算。" “什么打算。” “只需告知她我有辞官离京的打算,她自然不好再继续纠缠,毕竟能被她拿来做幌子的人乃是宁国公世子,而非一介凡夫俗子。" "再者,她其实也不是个糊涂人,只是一时着急想岔了,今日你已将此事与她分说清楚,若她知晓分寸,也便不会再一意孤行。" 温雪杳想了想,问宁珩, "你可秦表妹她在家中的境况?" 宁珩颔首。 ”秦家就秦画一个独女,是以二老对她已算是极尽宠爱,不过以他们固有的观念,就算再如何宠爱恐也是难以理解一个大家闺秀不想嫁人,而要从商赚钱的想法。" "但这些就不是我们所要关心的事了,比起她,我倒是更忧心季子焉那里。" “季子焉?”温雪杳不懂他为何忽地提起季子焉。 "八王爷病逝,季子焉身为独子理应由他继位。" 温雪杳也知道此事,但她不明白宁珩为何因此愁心。在她看来,季子焉做皇帝其实比旁人,诸如先皇、二皇子、元烨之流,要好出千百倍。 因为他不仅聪慧过人,更是品性温良,为国为民的真君子。宁珩无声 轻笑,在温雪杳发顶落下极其轻柔的一吻。 “我抱你回去?”说这话时,青年已经先行穿上少女不合脚粉色绣鞋。 路上,宁珩又提起前些日子曾说过的话, "阿杳,若来日我真的辞官离京,你会不会不适应?" 比起上一次,温雪杳更能听出青年言辞间的认真, "为何会不适应?若说不适应,也该是你会不适应。" 宁珩仔细瞧了怀中的少女一眼,他早知她心中不羡慕权势,是真的言行一致内心澄澈的人。这样的阿杳,或许江南那般清净之地才更适合她。 “真的要走了么?”温雪杳心中升腾起一股强烈的预感。 不是不得不,也并不是无奈之举,而是看着怀中人清澈的眼眸,他觉得合该如此。 他所期盼的如今已尽在怀中,能与她执手坐看一花一草,云卷风舒,万物枯荣。比起在朝堂中浮沉谋算,又岂止胜出千百倍? 第87章 完结篇 京中的一处暗牢里。 来人一身玄衣,在经过身边桌案上摆放着的烛火时带起一簇冷风,火光摇曳,融化的烛油沿着白色明烛的外缘下坠,落在桌案上凝结成一片淡白色的痕迹。 不多时,飞溅的血沫溅落在火星上,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焦熏的腥臭味道。 来人垂首看了眼脚下长靴外沾染上的肮脏血污,几不可闻地嗤笑一声。随着一双修长的手掀开眼前帷帽如瀑般的黑纱,露出男子端方如玉的一张俊美脸庞。 元烨原本笃定的目光忽地一抖,这一幕与上一世他被囚于地牢的画面重合。他嘶哑道出一个名字: “季子焉。” 以帷帽遮面,一身玄色劲衣的男子正是元烨口中的季子焉。 季子焉的目光从鞋履边缘的血迹上收回神,他的目光扫过幽暗萧瑟的地牢,视线落在地牢中间,被铁链束缚手腕与双足,吊在房梁上的元烨。 红唇轻启,带了几分莫可名状的笑意,"怎么,瞧着七皇子竟然猜到是朕?" ”朕?”元烨将这个令人胸腔滞闷的字眼在唇舌间反复咀嚼一遍,半晌后偏头道: “我说猜到了,你是不是觉得很惊讶。” "的确有些。”季子焉挑眉,"与你结仇的人有许多,如何会怀疑到我身上?我以为,至少你瞧见我进来,会以为是宁珩。" 元烨扯唇一笑。 上一世他不是没有想过会是宁珩,毕竟自己与他有夺妻之仇在身。尤其是在他知晓宁珩竟主动请缨远赴战场,为的就是调查前世温长青兵败一事,还在回程绕路前去江南一带,想要解救被疫病困在临城的路家人。 那时他便猜到,宁珩对温雪杏不是没有情义,不仅如此他甚至将对方视作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否则又怎会豁出性命,去救她的家人于水火。 不过元烨当时被囚时也只怀疑了宁珩一瞬,因为他不认为宁珩在当时全城被疫病侵染,兵临城下要将全城人焚死于城中的情况下,还有命逃出来。 他上一世虽不甚了解宁珩,却潜意识觉得宁珩一不会抛弃城中百姓与洛家人苟活偷生,而不会在尚且活于人世的情况下任温雪杳惨死。 > 不过即使上一世元烨猜到将自己囚禁的人并非宁珩,却也从未想过会是季子焉。原因无他,这人瞧着太过风清明月,似胸无半点污浊。那时元烨宁可认为是温长青东山再起后,被逼疯了将他秘密囚禁于地牢反复折磨。 都未曾想过会是那位看似得到一切,表面求新帝留元烨一条性命,只将他贬为庶民流放蛮荒的太子季子焉,在背地里惨无人道折磨他。 没错,上一世原本是八王爷继位,而季子焉这位八王爷独子理所应当走上太子之位。 论起道貌岸然,在季子焉面前,元烨都觉得自己昔日的伪装像是幼童。 这也是为何他重来一世并没有将二皇子与宁珩等人放在眼里,只一味针对八王爷一脉行事。却未曾想,他重来一世的种种行迹,竟提前将季子焉直接推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 元烨轻蔑看向对面的季子焉, “宁珩?如今他阖家美满,我已落魄至此,就算他不出手我也多半会死于流放的路上,连蛮荒之地都熬不到。他虽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却并非那等以虐待折磨人为乐的人。" “是么?”季子焉若有所思垂眸, “可他乃是皇城司指挥使,受伤沾染的血腥又岂会少?”元烨再迟钝也察觉不对,季子焉的怒意像是朝着他,又似乎不是对着他直冲而来。他心中微动,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油然而生, "你既如此瞧不上宁珩?""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季子焉冷淡评价道。 元烨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 ”那你呢?你又比他好多少?" 音落,季子焉狭长的眸子一眯,眸中闪过一丝冷戾, "你怎可将他与朕相提并论?""他一个奸生子,身上流着的都不是宁国公的血脉,如何能与朕堪比。"“可温雪杳如今却是他的妻,且心甘情愿爱着他。” 季子焉忽地沉下脸,他的视线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一扫,目光落在远处墙上挂着的长鞭上。通体漆黑的长鞭上布满三棱倒刺,拿在手里的分量,就足矣令持握长鞭的人血脉喷张。 随着鞭子破空接连打出三道残影,元烨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然而嘴角笑容竟愈盛, "季子焉,果然让我说中了,你这个伪君子,既然觊觎臣子之妻!" 藏于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被人陡然戳破,季子焉双 目赤红,挥动的长鞭道道生风。 比起宁珩,他们两人昔日在江南也算得旧识。 元烨身上被抽的皮开肉绽,可越是疼痛,就令他越是清醒。 昔日他瞧着季子焉就是个没有凡心的玉人,虽然像是对温雪杳有些不同寻常的厚待,可碍于对方待他只有兄妹之谊,他也不曾有过半分逾矩。 尽管他从前便知晓季子焉其实处处看不上当时身份低贱的他,可对方却也从未使过任何见不得人的手段。 原来竟是隐而不发,这般耐心,当真较常人难及。 再看对面之人,元烨霎时脊背一凉,尤似与深渊中的毒蛇凝视对望。 直到他身上的血都变得干涸,头一垂,四肢无力地坠向地面,终是没了生息。季子焉冷冷擦净手指上溅落的鲜血,沉默地转身离开幽暗阴冷的地牢。 ***★ 宁国公府内。少女在青年怀中安稳熟睡,宁珩心中颇感慰藉。 他这边虽然想好欲辞官离京,却唯恐季子焉那边并不会轻易放人。 与元烨糊涂到死,连自己身边亲信原是宁珩的人一直潜伏于他手下都无从知晓不同,季子焉经过别院一事,可以说是对宁珩手中隐藏的势力了若指掌。 所以就算宁珩想要脱身,季子焉为求心安也会让他脱下一层皮,况且宁珩从不觉得季子焉真似表面瞧着那般敞亮清越。 从前宁珩也只是出于个人感觉怀疑他,如今却是有了确凿的证据,季子焉的真实面目,从他贬元烨为庶民又发配他至偏远蛮荒之地后,元烨无故身死就能瞧见端倪。 若元烨当真只是死在了路上,宁珩也不会加重疑心。 起因是他害怕元烨狡兔三窟留有后手,一路都派人暗中监视着他的动向。 谁知这一盯,便让宁珩察觉问题所在,倒不是元烨炸死逃脱,而是另有其人为他的假死做了身份。 那人正是季子焉。 元烨没有真的死在发配蛮荒的路上,而是被季子焉设计,佯装成元烨假死,借一招偷天换日将人从囚车里掉包换了出来。 至于说元烨如今身在何处,宁珩猜想,多半是季子焉安排的某处暗牢中。 再说季子焉他为何要这般做,宁珩冷冷勾唇,那便 不得而知了。 所以如今要从城府颇深的季子焉手下辞官离开,未必是一件简单之事。 相反,若宁珩轻易暴露辞官之心,季子焉表面未必会与他为难,但背地里说不准会做出怎样的事。 况且如今宁珩不是孤身一人,即使宁国公早已退隐,宁府并不会因此受到多大牵扯,但他与温雪杳的却是夫妻一体。 他有阿杳在,凡事必要掂量周全。 少女的皮肤娇嫩,只是方才在冰窖内要了她一次,便在她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他抱着人清理完身子,才将她放到床里。一觉天明。 第二日醒来,温雪杏嗓子都是哑的。 宁珩让小暑给她带话,说是巳时会差人接她一道入宫。这事儿昨日宁珩与她提过一嘴,道是季婉婉邀她。此时本不新奇,是以温雪杳也未多放在心上,反倒是若季婉婉不找她,她才觉得奇怪。 如今季子焉贵为新皇,连带嫡亲妹妹季婉婉的身份也升为公主,就算是受邀入宫,也与往昔大不相同。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05节 思及此,温雪杏特意挑了一身素净雅致的宝相花纹缀月白色长裙,腰系藕粉色飘带,发簪两支金镶玉蝴蝶纹钗。 既庄重端方,又不会太过死板沉闷。 洗漱更衣完毕后,她瞧着脖颈间的红梅,又拿脂粉细细遮去,这才算梳妆整齐。等拾掇好掐着时间,温雪杳踏上马车。 宁珩就等在宫门口,温雪杳遥遥一眼,便准确锁住对方挺拔显眼的身形。两人一道入宫,但目的地却不是一处。 宁珩需得前往御书房,而温雪杳则是要去季婉婉如今所在的清月宫。 等到了一处分叉口,宁珩捏了捏温雪杳柔软的指尖,那双寻常温柔缱绻的漆黑眸子,此刻却暗含几分深意。 即使昨日行过那般亲密之事,如此在大庭广众下被对方深深凝视,温雪杏还是偷偷红了脸。宁珩浅笑,帮温雪杳理了理暨角的碎发,在她察觉到自己情绪变化之前,目送她被宫人带走。走出几步,温雪杳含笑回眸,用口型同他无声比划道: “我等夫君一同回家。”宁珩淡淡笑着,边朝她挥了挥手。 温雪杏来到清月宫后,见到了如今已贵为公主的季婉婉。她按照礼制朝对方行礼,季婉婉连忙抬手, "雪杳妹妹不必许我多礼。" 瞧着对面明 眸皓睐的季婉婉,温雪杳心中恍惚,半月前还珠圆玉润的人儿,如今却消瘦了整整一圈 也是,先逢兄长临危遇难,又得知父亲病故的消息,接连的打击降落在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身上,如何能遭得住。 能如季婉婉现在这般,已算是心宽。 温雪杳有心陪季婉婉舒舒心,待在清月宫的时间便久了些。 畅聊许久,季婉婉不知想起什么,眉间的愁色忽又聚起, “阿杳,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有消息说你表兄路玉沿水路赶往上京城一事?" 温雪杳点头,彼时恰逢京中动荡,她险些忘记此事,后来各处安稳后,她才拖宁珩帮她打探消息,得知江南一带的疫病比上京城还严重。 且两地地处甚远,都说远水解不了近渴,等疫病方子由温长青带给路家人时,不免有些迟。"不过我也听宁珩说,路家方圆几里内的县城,疫病皆已得到控制。""可一河之隔的吴城却疫病泛滥,迟迟难以缓解。" 吴城? 温雪杳心中一惊,她两世都不曾去到过吴城,可此时的心慌却让她忍不住想,季婉婉口中的吴城或许就是她梦里将宁珩困死的城。 接下来季婉婉的话,更是给了温雪杳致命一击, ”我听说你外祖,已带着路家的儿郎都赶往了吴城支援。" “今日我皇兄与大臣在御书房商讨的,正是此事。” 第88章 完结篇 温雪杳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暗潮汹涌之势,她心中不安,而这种不安让她急需见宁珩一面。然而对方如今身在御书房,又岂是她轻易能见着的人? 与温雪杳受惊于梦魇的提醒不同,御书房内的宁珩像是早有预料般。面对季子焉突然的任命,宁珩从始至终都未曾表现出半分惊诧。 见状,就连坐在御书房桌案后的季子焉都有片刻的恍惚,难道宁珩就不怕?他只令宁珩带三千精兵先行一步前去支援,道后续七千精兵会随后追上,对方怎如此淡然。 先前路家也是带了两千将士前往救援,可谁料不仅没能解救万民于水火,史是连随行军士与路家内除在外领兵未归的路大将军外的所有人男丁都一并困于吴城。 上至温雪杳的外祖父路老将军,下至路玉、路清鹤等兄弟几人,无一不是身染疫病。是以眼前最紧要的其实并非派多少人前去支援,而是要带上充足的粮草与草药。 全城疫病泛滥,无一人幸免,如今路老将军为防止疫病蔓延,又下令封城。城内粮草与草药只有坐吃山空的份儿,而这疫病服药又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见好,至少需要连服三日,还需充足的食物补给,才能令病人好转。 可不论哪一点,都不是吴城能自给自足做得到的。 季子焉掩下心中的惊讶,瞧着对面冷静的青年,不禁勾唇道: “宁指挥使大义。” 只见宁珩只是垂眸躬身道: “吴城内如今受困的不仅有我朝的百姓,还有臣妻的家人,臣理应受命前行,无所谓义举。" 季子焉一顿,看向宁珩身边忽地跪拜下来的温长青, "既如此,臣理应随宁指挥使同去。" 宁珩不认同,掩眸低声同温长青道: “你我二人皆离开,何人来照顾阿杳,又有何人能照料温宁两家老小?" 只一句话,便足矣令温长青动摇。 他笔挺的身子忽地僵直,伸直的小臂一颤,就听御书房内桌案后一身明黄龙袍的年轻帝王道:“长青不必如此忧心,朕此行会安排人带足够的粮草与药草随宁指挥使一道前去吴城,不过是命宁指挥使即刻先行出发,领第一批将士先行抵达吴城稳定民心而已,若顺利,等后批粮草与药物抵达,城中受困的百姓与将士不足半月便能安然无虞。" 温长青心一紧。 />宁珩则是低头道:“那微臣便即刻率兵赶往吴城先行稳定民心,只待陛下派人带粮草药物赶往支援。" 季子焉颔首,浅声落下四个字: "刻不容缓。"这话便是容不得他归府,要求他即刻启程。半炷香后,宁珩从御书房离开,他手中拿着诏书,可调动郊外军营两千兵马。 在御书房内的臣子离殿后,年轻帝王温和平淡的脸上终于掠起一抹讳莫如深的笑。 好似拨开愁云,得见一缕乍泄的天光。 一旁的大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单手拢着拂尘,谄媚道: "官家可要用用膳?" 季子焉斜眉一挑,淡声道: “几日未见婉婉,不若今日便去她那里用膳。”威严的嗓音与殿外主管太监尖锐的音调形成强烈的反差,在寂静的御书房内散开。 "摆驾清月宫。" **** 正午日头正烈,而季子焉前脚才踏进清月宫,就见艳阳之下,院中两名少女伏身跪首,久久不见抬眸。 两人也为恭候他来,已不知在院中跪了多久,只见她们面前灰色的地砖上都淋淋漓漓落着数滴汗水打湿的痕迹。 季子焉眉头一皱,龙炮下的手不由攥紧, "你们这是作何?" 虽嘴上发问,但季子焉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他为求心中坦荡,方才御书房内发生的事并未避讳其余朝臣,是以当时温长青也在场。 若他得知温雪杳现在季婉婉宫中,不难想温长青一定会命宫人将宁珩率兵前去吴城的消息告知温雪杏。 "看来你们已经知晓朕命宁指挥使动身前往吴城一事了。"闻言,伏跪在地端行大礼的二人将身子埋得更低。 季子焉沉下脸, “所以你们此时是在逼朕收回成命?”他言语间露出几分失望,正准备说什么,就听面前的温雪杳依旧垂首一字一句清晰道: "非也。" "臣妇只是想求官家应允,让臣妇随夫君宁珩一道前往吴城。" 季子焉一怔,肃来端方如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裂痕。 他没再将她视作臣子之妻,更像是看自己曾经的小妹妹。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再张口时说话的声音竟带了些无力 , "雪杳,你昔日曾唤朕一声子焉哥哥,既担你一声兄长之称,又如何能看你犯傻令自己身陷危城?" 这便是劝她吴城危险。 可温雪杳依旧低头, "夫君宁珩在何处,雪杏便愿在何处,夫妇一体,共荣共损。"季子焉心中剧震,艰难地扯唇一笑,继而看向一旁同样跪在他脚前的季婉婉。若说这世上还有谁知晓他的心思,唯季婉婉尔。 可他这位嫡亲的妹妹,显然未选择帮他暂时将温雪杳稳在上京城中。喉咙一堵,季子焉哑声问: “婉婉,你又是为何跪朕?” 只听季婉婉字句铿锵坚定, "皇兄,但求你允婉婉也一道去吴城。""为何?"稍顿,季子焉想到缘由,忽地扯唇道:"莫非是为了那路家路玉?" "还望兄长应允。" 季子焉瞧着头顶的烈日,只觉眼前忽地被白茫茫的混沌侵染。 良久,他淡淡扯唇,俯身将跪在他脚前的两人扶起, "既如此,你们便随余下的军队一道启程吧,让盛小将军带你们一起,将吴城百姓所需的粮草与草药一并看送过去。" 季子焉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没有直接设计杀死宁珩,便是想到这天下从来么有密不透风的墙,他怕有朝一日温雪杳知道真相后会恨他。 所以才想借宁珩前去吴城救助城中百姓之名,让他困于吴城。 如今他刚刚继位,不免手下朝臣怠慢不服,届时只需寻一个与他离心、惯有贪污之嫌的大臣,命其掌管押送物资之职。 先不说那人是否会怠慢他的圣旨,就说如今朝纲不稳,无需刻意,都会有人瞧准机会层层剥削这批物资。 季子焉本想,若一切顺利,余生漫长,温雪杳总能忘记这个与她成婚不足一年的夫君。 可他似乎远远忽视了这两人之间的情谊。在她跪下求他的那一刻,他就输得彻底。 且他此刻看着温雪杳跪下为了宁珩求他,他心里不仅没有半分得意与自在,相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令他愈发喘不上气。 唯有对她,还是无法狠下心。 r /> 既做了她眼中风清明月的君子,做了她心中为国为民的皇帝,既当初在江南小镇承她恭敬问候的一句子焉哥哥,他又如何愿意让她失望。 对面两人被他扶站起身,少女唇角的灼灼笑意似比那烈日还要耀眼几分。季子焉心中慰藉,最后深深看了对面即将被自己藏于心底的少女一眼。 “你们都去吧,心中尚有惦念之人,也是一桩幸事。”季子焉轻声道,再次抬眸时,眼中只剩兄长的无奈与纵容。 然而当他经过季婉婉与温雪杳时,却听得久违一句: "子焉哥哥,万念节哀,务必珍重。" 他听出她是在安慰他父亲病逝一事,季子焉脚下步伐微顿,顶着头顶炽热的骄阳,释然一笑。 **** 等温雪杳与众人一道骑马奔出城门,她弯眸一笑,扬鞭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先行冲了出去。 随着一句飘荡于空中久久不散的“我先行一步”,那一身劲装打马扬尘而去的少女早已不见其身影。 盛夏的风滑过脸颊,连呼吸都夹杂着夕阳余晖的暖意。 束在脑后的墨黑长发,随着她纵马驰骋飞舞扬起一道潇洒肆意的弧。 每一鞭、每一步,都落在她追击落日的光影间。 直到她一人一马驻足于山头,终于见到上下蜿蜒曲折的官道上,浩浩汤汤千人队伍为首之人熟悉的身影。 她压着马身,娇小的身体俯于马背,便从陡坡上一路俯冲而下。 排成长龙似的军队只觉耳侧刮过一阵利风,就见一墨发高束,打扮似男子的娇小身影打马从一旁疾驰而过。 风中只留下一道凛冽的残影。 为首的士兵亲眼瞧见,那娇小的身影勒马扬鞭,停在宁珩身前。 披染霞光的晚风扬起两人纠缠的发,来人仰起头,声音软糯,这才令人辨出对方乃是一位年轻女郎。 只听她扬声笑道:“宁世子,雪杳多有冒犯,我也要前去吴城,还想请问世子可否愿意顺路捎我一程?" 她纵马踏光而来,乘暖阳和风,追前人于山下。那时,晴光潋滟,她恰好奔赴而来。虽不在最好的盛大烈阳下,却正好与微风一起等到她。 他说,“我愿意。” ——正文完结 第89章 江南篇(一) 正逢盛夏最热的几日,温雪香在府中待着心烦意乱,干脆收拾行李去郊外的庄子上小住。 那处庄子紧邻有名的避暑山庄,最是偷凉的好去处,且附近还有一座灵音寺,据说庙里的住持卜算 十分灵验。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06节 温雪杳在庄子上待了两日,将精神头养好后,第三日的清晨,和小暑一早便出发赶往灵音寺。 今日她只着一条朴素的长裙,梳着流苏髻,发根缠绕着两条淡青色丝带,飘然垂落在肩头。 清晨的寺庙偶有鸟鸣与僧人诵经的空灵之音,回荡在清幽的石板路上,余味悠长。 温雪杳供了些香火钱,手中的檀香飘出袅袅烟雾,垂目,双手合十,静静朝着头顶金身大佛拜过三 次,才将沉香奉上。 住持此时不在大殿,温雪查循着钟鸣,缓步走到寺院。 住持敲钟偈曰:“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1 晨昏敲钟,晓击及破长空,醒睡眠。是以,晨起的钟要撞一百零八下。 温雪杳对上那住持慈眉善目的眼,静静在一旁站定,直到最后一声钟响落下,住持捻着腕上佛 珠,缓步朝她走来。 “女施主是在等贫僧?” 温雪查浅笑行了一礼,递出方才在大殿上摇出的签子。 “有劳住持帮小女一解此签。" 住持接过,垂眸扫过签上小字--“两家门户各相当,不是姻缘莫较量。直待春风好消息,欲调琴慧向兰房。" 2 住持笑道:“此乃姻缘签。" 温雪杳耳尖稍烫。 “此签道现在谋事,甚不相宜,看似机缘,终竟反复。如婚期前定,自然和合,只可待时,不可 妄为,时至自得成就美。凡事须待新春,方始称意。若妄动,反劳心力,终不能如人心愿。”3住持 缓声,"女施主不若静观其变。" 温雪香微怔,所以是劝她莫要旁生事端,顺其自然么? 她俯身道谢,接回签文,小心对折。 住持眯着眼笑道:“女施主既来了,不若便去撞三响钟,或者钟声会替施主解惑。" 温雪杳本不想拒绝对方好意,无奈她刚到庄上那日撑着了手腕,还未大好,只能说有心无力。 于是她淡淡摇头,惋惜道:“还是下次罢。" 住持笑笑,似是看出她的为难,也未再劝说,只讳莫如深朝她身后撩了一眼,随即便摇着头缓步 离去。 温雪杳心中也有些可惜,目光朝着那钟又望了一眼,才收回视线,同身后小暑道:“走罢。” “温小姐不是想撞钟么?为何不撞便要走?” 温雪杳听到身后传来的清润声音,眸中浮上惊讶,陡然回眸。 “宁世子?”温雪杳愣愣看他,“你怎会在此处?" 宁珩脸上挂着坦然得体的浅笑,抬手朝着远处一指,解释道:“应二皇子之邀,同往避暑山庄小仕几日。 温雪香粗粗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扫了眼,果然见到一群打扮尊贵的人。 她淡淡颔首,收回视线,这才想起回答对方最初的问话,“近几日手腕不得力,仅凭单手,怕是 撞不响那钟,只好下次。" 宁珩往她略僵硬的右侧手臂一扫,长睫颤了下。 半晌后,缓声试探道:“若温小姐想,在下或可相帮。" 温雪杳忽而想到乞巧那日,护在她身前的臂膀。 或是贪恋他曾给的片刻心安,也或许是他温和宽厚的眸子让她想再放肆一次。 千百种原因,最终汇成一句“好”。 温雪杳仰头,朝他展颜一笑,“那便先谢过宁世子。" 宁珩也未多言,将人领到钟前,让出温雪杳的位子。 两人一人一手,合力将钟撞响。 钟声平稳庄重,伴随着萦绕鼻尖的浓厚檀香,温雪香的心猛地一跳。 忆起住持那句,钟声或可解惑。 宁珩见她失神,温声提醒,“钟撞三响,一响为福,二响为禄,三响为寿。温小姐,还差两 响。" 低沉的声音擦过耳廓,温雪查屏住一口气,低低嗯了声。 三响毕,余音绕梁。温雪香退开,掌心早已渗出一层薄汗。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若他听到住持让她撞钟,会不会 也听到了前头有关解签的话? 温雪杳白净的小脸,霎时一片通红。 连平素八风不动的青年,都看愣半分,直到少女嗔怒地偏开头,他才恍然。 他也未装模作样,而是坦然道歉:“抱歉,方才是宁某失礼。" 温雪杳给他找台阶下,“无碍,想必是宁世子一时在想别的,才失了神。" 未曾想宁珩不仅没顺阶而下,还否认道:“并非如此,我方才的确是瞧着温小姐的脸,才出神 的。" 温雪香被他直白的话烫到,顿时失语。 “但并非有意,而是温小姐的脸,有些格外的红,是以宁某才有些担心。" 温雪查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愈烫了。 她伸出一截白玉般的小手,缓缓挡在额头上,颇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苍白解释道: “是….是这天太热的缘故。" 宁珩浅笑,也未说信,或是不信。 两人顺着温雪杳来时的路往回走,走到半中间,宁珩似想起什么,侧脸看向一旁,“温小姐方才 是来找住持解签?” 温雪香点了点头,他如此问,应是并未听到? “宁某对签文也略懂一二,若温小姐心中仍有困惑,我或也能替你解答一二。"此话一出,温雪杳心中的答案落定,他果然不曾听到。 稍松一口气的同时,她摆了摆手,婉言道:“住持解释的很清楚,就不劳烦宁世子了。" 宁珩不甚在意,"也好。" 温雪杳上过香,也求了签文便打算走。而宁珩显然还要等同行的二皇子等人,于是两人在院中作 别。 二皇子几人就等在不远处,见宁珩走来,前者挑了下眉,目光从远处少女的背影上收回,“宁 珩,方才那姑娘就是温家三小姐?" 宁珩不动声色盯他一眼,良久后才笑道:“是她。" 二皇子不知想起什么,忽道:"那她与那马奴的事……" 宁珩勾唇,不以为意地浅笑,“二皇子怎也信了这些妇人间乱传的闲话?" 二皇子面色稍霁,“那先前你二人要悔婚之事,必也是假的了?" 宁珩:“莫须有的事罢了。" 闻言,二皇子失了兴致,轻佻啧了声,嘀咕:“倒是可惜。" **** 安排好二皇子,宁珩绕过一条僻静的小路,走进一处雅致的小院。 住持正一手捻佛珠,一手敲击木鱼。 听到动静,也未抬首,便道出来人身份:“宁施主。" 宁珩一笑,开门见山道:“方才解签之事,还要多谢住持。"话落。 住持敲击木鱼的动作收停,这才抬首看向来人,“宁施主想必误会了,签子是那小姐亲手所摇, 贫僧解签也绝无掺私,又缘何道谢。" 宁珩微愣。 他本以为温雪香之所以能抽到那根签,听到那段签文,全是因为他提前来此做出的布置...... 未曾想,竟是真的。 宁珩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心情,然唇角上扬的弧度却泄露了心事。 住持瞧了眼,“施主,人心难算,贫僧或是多言,但还想劝一句,精诚所至。" 宁珩不语。 这是劝他,莫要玩弄心计。 “此物宁某便做主收回了。" 白大娘子满脸震惊,再不愿相信,也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小丫头利用诓骗了。 宁珩温和一笑,斜睨一旁愣在原地的温雪杳一眼,“还不走?" 琥珀色的眼眸温润澄澈,仿佛有温暖人心的力量。 青年高出温雪杳许多,她需得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全貌。 脸上的笑意温和,阳光之下,侧脸似有光芒在闪耀。与那日阴雨中隔着重重雨幕与车帘遥遥相望 的一眼大不相同。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07节 温柔而又厚重。 轻飘飘-句话让人心中安宁,温雪杳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下意识顺从的走到他身边。 虽然方才就算他不出现,温雪查也可以直接将修图展开露出另外一面。她的双面绣,足可以让温初云跳脚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不过温雪查还是感激宁珩刚才会出 言帮她。 宁珩不动声色勾起唇角。 温初云死死看着突然出现的宁珩,她死也没想到,帮温雪查说话的是宁珩。 换了谁,她都能再辩上几句。 可偏偏那人是宁珩。 没人会质疑宁珩的墨宝,毕竟那可是一字千金,多少达官显贵想求都求不到的。 更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话,因为无人不晓,两人退婚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他不落井下石,课温雪查一脚都得被旁人道一句宽厚,更遑论他居然帮她说话,自然不会作假。 可宁珩又怎么会帮温雪杳说话呢?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未婚妻与旁人传出那般流言.…….况且,他可是宁珩啊,他更应该知晓, 温雪杳与元烨之事,压根不是什么流言蜚语。 温初云喉咙发紧,一股浓浓的不甘涌上心头。 这份不甘碾碎她的理智,冲动道:“宁世子居然同姐姐一起合作百寿图,也难怪上京城都道世子 一句谪仙,这样好的心肠……" 第90章 江南篇(二) 宁珩将玉佩取出,捧在掌心,触感细嫩绵滑,静静下垂的长穗轻快地晃动着。 似乎能想到少女灵巧的双手拨弄条条长穗,编织成结的模样。 宁珩仔细看了许久,将玉佩挂上腰间,在屋内反复踱步,复又行至案前,将玉佩从腰间摘下。 又去看那盛放在檀木盒底的刺绣。 是一幅山水绣,江南烟雨,小桥流水人家,简单的自然之境却可窥见绣者对其喜爱的心意。 针脚绵恋细致,整幅绣图都透出一股清新秀丽之感。 倒是同她的人一般,清新别致,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一观。 足足盯了半炷香的功夫,宁珩才不紧不慢地捧着那一幅绣图转身靠近身侧的书架,伸手在某格摆 放着玉器后的墙面上轻轻一按。 眼前的书架骤然翻转,开出一条暗道。 宁珩走进暗室,不多时,又空着手出来。 这次,他拿帕子拭过手,才重新拾起案上的玉佩,别在腰间。 连跨过门槛的速度都变得缓慢,祝线微垂,他仔细盯了那左右鼻动的长穗两眼,嘴角掠起一抹弧度. 复又抬步缓缓往前走。 守在门口的宁十一瞧了眼,世子脸上的表情与进去时波动不大。 “宝珠现在何处?”宁十一听着耳边击玉般清脆的嗓音,回神道:"小姐现应在花园里。" 话落,他方反应过来,世子这一问哪是问宝珠小姐,分明是在问与宝珠小姐同行的温三小姐。 宁十一没忍住笑,“世子可是要去花园寻温三小姐?" 宁珩笑着睨了对方一眼,缓缓顿住,手指勾着腰间的长穗。流苏般的穗子簌簌从指尖流淌落下, 将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温小姐特意送礼,理应感谢一番。" 啧。 宁十一瘪嘴。 若不是您说,小的还真不知道温三小姐竟是送了一块玉佩给您。 瞧这模样,登即便佩上了,足见欢喜。 宁十一看破不说破,附和点头:“温三小姐当真好眼光,这玉瞧着成色就极好。" 宁珩点头:“不过再好的金玉也比不上她亲手绣的那副山水绣图。" 宁十一:“..... 两人不多时便出现在花园外。 宁珩提步往对面的花坛前走,走出两步,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顿住,抬眼。 似笑非笑地看向落他身后半步的宁十一:“你先在此地藏着,莫要教她们发现的你的身影。" 宁十一愣了下,心道他家世子又打得什么算盘。斑驳光影下,青年如玉的面容透出羊脂般细腻温润的色泽,唇色浅淡,挑着意味深长的弧度。 玉人般的面容精雕细琢,比高山流水多一丝温润,又多山间清泉一丝清雅。 只那双眸子,如烟柳花雾,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 见宁十一面露疑色,宁珩补充道:“你且在暗处看着,见机行事,寻个由头让宝珠回去照看客 人。" 下一秒,宁十一顿悟,接连点头。 这哪是让宝珠小姐回去照看客人,这分明……宁十一正心中腹诽,宁珩就像是料到他心中所想 般,幽幽一眼看过来。 宁-一瞬间将头埋下,不敢再胡思乱想。 万花丛中过,公子身影翩然独立。 花间温柔,映在那双总让人觉得疏离的眼中,竟多了几分绵柔。 正在赏花的温雪杳一抬头,便对上那双看向她的眼。 此时心情疏散,倒是较寻常少了几分拘谨。 在宁宝珠出声打过招呼后,温雪杳也随之欠身行了一礼。 眼眸微垂,正巧撞上那晃动出光影的玉佩。 平静的心像是被那玉石击打得一荡,睫毛颤颤,好半晌才抬眼再次看向来人。 既佩戴上了,想必应当是喜欢的。 温雪杳静静弯了眼。“午时天热,怎得不带温小姐去凉亭避避暑?那里临湖,同样也能观花,岂不更好?”宁珩淡声 道。 宁宝珠视线与兄长碰上,“倒是没有兄长思虑周全了,是宝珠的错。" 话落,她转头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温雪杳,“雪杳妹妹可要去凉亭一坐?正好这园子里的景你也 当看乏了,也就当去那里休息喝杯茶。" 客随主便,温雪香自然没有道理拒绝,于是浅笑着应下:“听宁姐姐安排就是。" "你倒真是个乖巧的,被人骗了怕也不知。”宁宝珠挑眉,边笑边用余光看向身后的兄长。 温雪香没注意到宁家兄妹两人交错涌动的目光,只专心听着宁宝珠的话,认真答道:“如今在宁 姐姐家,我自然多松懈几分,若是在外头,也会小心的。" 那意思就是,她也不会被轻易遭人骗了去。 “是么?”宁宝珠闻言呵呵一笑,心道这宁国公府倒真不一定比外头更安生。 三人绕出花园,走上石子小路。 周遭静谧,偶有蝉鸣。 直到临近湖边,宁宝珠才回首笑着看向她家兄长,明知故问道:“兄长可是要同我们一起去湖心 亭中一坐?" 宁珩点了点头,道出缘由,“有些口干,也好去亭中稍坐片刻,喝杯凉茶再走。" 宁宝珠闻言掩唇轻笑了下。 温雪杳不明所以,更不知宁宝珠这声笑又是源何而起,只乖巧等着两人闲话完,才再次往湖心亭 走。然而没走出几步,却见远处焦急寻来一道人影。 温雪香瞧着那人身影眼熟,遂又仔细看了两眼,但因着那人是逆光快步走来,她先前一路顶着艳 阳过来,有些眼花,终是没辨出那人究竟是谁。 只依稀看其高大身形,断出是个男子,便也没再多看。 那人似乎同宁宝珠说了什么,后者朝宁珩睇了一眼,才看向温雪香。 “雪杳妹妹,你先同我兄长去湖心亭稍坐,我去顾下今日的来客,片刻便回来。" 温雪杳不觉有异,温声应:“好。" 懵懂乖巧的模样,丝毫未察觉到如此拙劣的计谋,早已不是第一次使在她身上。 宁宝珠离开,心情有些复杂。 先前温雪查回京,她骤然听闻她与那下人的荒唐事,本是有些恼怒的。 可如今她似是与那马奴断了,又掉入兄长这片深渊中,她倒真不知该抱以怎样的心情。 她走出几步,忍不住回首往湖心亭眺望一眼。 粼粼水波中央,亭角庇下的一片阴凉笼罩在青年玉人般的面容之上,笑容温倦,似微风拂面,如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08节 若忽视他眼底的幽深,倒是真像一尊谪仙般的人物。 可宁宝珠这么多年瞧得真切,他对那少女的算计早不仅一朝一夕。 话又说话来,能年纪轻轻坐上皇城司指挥使之位,又怎可能是那般简单人物? 无非是那张脸,太具迷惑性罢了。 她受到贵惑般,将手放上去。下一秒,手心传来的力道将她往前一带。 而外人看来,就像是温雪杳主动扑进宁珩怀里。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宁珩眉梢微扬。 “介不介意我再帮你检查一下伤势?”宁珩的视线落在她方才走路有些别扭的右脚上。 温雪香皱了下眉,还未开口,对方就像是猜中她的心思,“并不麻烦,只是简单的帮你看一下, 若是真伤到骨头,还得需告知大夫及时处理,否则落下病根才是麻烦。" 温雪杳看了眼周围,大家都在忙着查看高嘉月的情况,也没有人注意她,于是小幅度的点了点 头。 宁珩曲膝蹲下,从温雪香的角度,能看到他曲项露出的脖颈,弧度优美,肩膀宽厚沉稳,再往下 是一双如玉雕似的修长五指。 此时那双手,正不断向自己靠近,她瞬间想起方才两人指尖相印时的触感,干燥、温暖、有力。 温雪杳捏紧了手心。 宁珩的手掌隔着她小腿一寸的位置停下,淡淡询问:“可以么?" 仿佛只要她一声拒绝,他便会随时停下,丝毫不会让人往逾举,旖旎的方向想。 温雪杳嗯了声。 下一秒,脚腕与小腿衔接的部位隔着柔滑的面料被包裹起来。 她头皮发麻,酸疼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宁珩闻声立即收手,皱眉仰头,神色严肃道:“扭伤了。" 说完,他站起身来,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目光再次看向温雪香。 察觉到她的紧张,宁珩叹了口气,温声同她商量:“让小暑和许家小姐扶你下去可以么?”温雪杏点了点头。 宁珩松了一口气。 然而等宁十一将围在高嘉月身边的许流双叫过来,温雪杳正被两人扶着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一 道奄奄一息的男音。 宁珩掀了下眼皮,不动声色将目光落在温雪杳的脸上。 “小姐...…" 那声音虚弱,但不影响它清晰钻入在场几人的耳蜗。 小暑有些紧张的看了眼自家小姐,像是生怕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雪杳姐姐,那好像是你身边的小厮。”许流双提醒。 温雪杳身形微僵。 倒在草地上的少年胸口早已被染红,此刻正大口大口喘着气,目光充满希冀与眷恋的看向温雪杳 所在的方向。 上扬的桃花眼似藏了百般柔情和千言万语,饶是许流双仅仅看了一眼,都被那双眸子里流露出的 汹涌情谊吓到。 她似想起最近上京城中有关相府嫡女与一个马奴的流言,思及此,忍不住偷偷觑了一旁的宁珩一 眼。 后者眼眸微垂,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就在各怀心思的几人驻足的功夫,声音再度响起,比上一次更虚弱几分。 她笑了下,以掩饰内心的慌乱,佯装平静道:"谢谢。" 那样轻柔的话音,几乎吹散在风里,可宁珩还是捕捉到了。 他扬起唇角,话音温和,"不必客气。" 温雪查受他惬意的笑容感染,心情逐渐放松下来,虚虚朝他颔首示意,便打算上马。 宁珩的马同他的主人一般温润柔和,任温雪香牵着,一副顺从的模样。 可待真要上马时,温雪香却发现宁珩的马,比之她的,有些过高大了。 她面露迟疑,身后的元烨已从面前两人方才的对话中回过神来。他将手中的缰绳涕给另一位马 奴,便想上前助温雪杳上马。 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以前每一次,也的确是由他来做的。 可这一次,却有人先他一步,靠近那满脸为难的少女。 “遥遥很乖,别怕。” 温和的话音让温雪杳一阵晃神,待反应过来时,已被宁珩扶着跃上马背。 温雪杳双颊一烫。 虽她们仍是未婚夫妻的身份,但大庭广众之下唤她“杳杳”也委实太过亲密了些。 她学着宁珩的动作顺了顺马鬓的长毛,几乎不敢抬眼看他,只想引着马离开此处。 却听耳边▽想起一声浅笑,"看起来谣谣似平很喜欢温小姐。"温雪查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对方口中的那声“遥遥”并不是唤她。 她的脸烫得厉害,又怕宁珩发现她方才的自作多情,忙故作轻松的接话,“它的确很温顺乖 巧。" 宁珩含笑嗯了声,"希望它能带给温小姐好运,助你赢得比赛。" 等温雪杳骑着马离开很远,脸上热意才退却。 今日比的是双人单球门赛,场上只有一门,任一球队将球击打入网则算作一筹。一炷香后,分高 队胜出。 锣声响起,温雪杳一手执球杖,一手握缰绳,柳腰弯折,纵马向前奔去。 这架势瞧得一旁的温初云一愣,与她同行的高嘉月也不满问出声,“温初云,你方才不是说你嫡 姐马术不堪么,怎我瞧得她似乎并不差?” 温初云心里同样也很慌。 她之所以敢自荐上场,并怂恿高嘉月逼温雪香上场,就是因为吃准了她不善骑射,更别说打马球 这种对骑术要求本就更高的比赛。 可看对方此刻从容的模样,哪像是不擅长? 难道她被元烨骗了?亦或是……元烨同样也是在利用她? 就在温初云走神的功夫,温雪杳与许流双二人配合,已经率先拿下一筹。 高嘉月当场翻脸,扬声吼了温初云一嗓子,后者不敢再怠慢,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 好在她马球打得的确不差,连入两球,总算追了上来。两队一来一回,温初云哪还看不出,温雪香压根儿不比她差。意识到或是温雪香假意藏拙,又联 合元烨一同诓骗她,温初云当即有了怒意,打起球来像是要同人拼命一般。 以至于后半场比赛,连先前斗鸡一般的许流双都有些发憷,她趁着空隙同温雪香道:“雪香姐 姐,你这庶妹莫不是疯了不成,不过一场比赛,她像是不要命似的。" 温雪查也意外,但她来不及细想,只能劝道:“我们尽量避开,莫要同她们二人纠缠就是。" “这不要命的打法,我是真有些怕了,只是可惜咱们若是避下去,怕是要输。" “你介意么?”温雪杳看她一眼,“若是你很想要那鎏金钗,我们也放手一搏就是。”许流双余光看了眼几乎可称作“面露凶光”的温初云,脖子一缩,摇头道:“还是不必了。" 倒不是两人没有竞赛精神,而是温初云的模样实在太过骇人。 许是她先前因寿礼一事已经损了名声,所以才更看重这次比赛的结果,孤注一掷只想赢,行状已 有些癫魔。 几次为了进球,人都险些坠下马,更是好几次挥动球杖时差点儿打到其他几人身上。 对此情形,或也只有与她同队的高嘉月尚且毫无察觉,乐在其中。 高嘉月见一连拿下好几筹,心有炫耀之意看向场外,心思飘走大半。是以,在温初云又一次挥动 球杖,致使球杖打上高嘉月身下马腿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惊马嘶鸣。 马身高高仰起,高嘉月惊慌失措,手中缰绳竟脱手。瞬间面色惨白,她下意识加紧马腹,却因此 让马儿更加紧张,如离弦之等一般疾速冲出去。 温雪杳离高嘉月最近,她忙丢掉手中球杖,快马加鞭追上高嘉月,俯身想牵住对方掉落的缰绳。 谁知高嘉月太过紧张,完全乱了思绪,见有人靠近便不管不顾的去抓对方的手。 温雪杳被拽了个踉跄,险些因两匹马不同的节奏被颠簸晃下马,还是她及时反应,勒紧缰绳才稳 住身形。 “高嘉月,松手!”温雪杳厉声道。 可高嘉月哪能听得进去,在她面前,温雪香就像是救命稻草,她只想不顾一切的抓住她。 若换了男子,或能单臂抱住高嘉月,但对于身材娇小的温雪香而言,此时能在高嘉月不配合的 “捣乱”下保住自己就不错,更别说在去救她。 两人一阵纠缠,等温雪杳终于得以解脱后,她看着远处赶来的侍卫,没再动帮忙的心思。 她还没有良善到要将自己搭进去,由于对方的不配合,显然将帮她稳住马的难度陡然提高了好几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09节 度。 她没必要这么做。 可高嘉月却没肯放过温雪杳,眼见她收手,竟朝着她扑过去想要将她拽住。 而两人谁都没注意,两匹马已在不知不觉中奔出场外,此时正迎面朝着贵妃所在的坐席奔去。 温雪杳被高嘉月拖下马,坠马的瞬间,她脑袋里不可抑制地浮现梦中的场景。 就算她换了马,且那受惊的马儿不是她身下那匹,可那梦中的场景,竟也出奇的对上了。 她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出神的看向周围。 这一次,在现实中,总算明白了那飞来的横箭是为因何朝着她落下。原是贵妃身边的侍卫见惊马将要冲撞贵妃,便拿了箭想要射杀,而其中刚好有人趁乱想对温雪查 动手。 箭矢长啸,破空落下。 温雪香没有像梦中那样慌乱地闭上眼,而是一眨不眨盯着前方,正因如此,也就注意到,似有什 么在须臾间猛地撞上那刺向她的长箭。 硬生生将那长箭撞得偏离了原来的轨迹。 接着,眼前闪过一道黑影。 如梦中如出一辙,是元烨以身帮她挡下那致命一箭。 可梦中慌乱,此时的温雪杳却看得清楚,其实方才就算没有元烨,那箭也不会落在她身上。 她的目光落在掉在她胸口,碎成两半的玉扳指上。 似有什么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只在短短瞬息间。 好在宁珩的马极温顺,又像是通晓人性,在温雪杳受连累,被高嘉月拽着快坠下马时,它就已经 自发放慢脚步,直到最后温雪香坠马,遥遥几平就是停在原地的状态。 是以,其实只有高嘉月受伤惨重,因为紧拽着温雪杳不肯放手,而被拖拽了一段路。 春衫薄,高嘉月两臂衣裳都被磨透,露出淌血的小臂来。 她人更是吓得昏迷不醒。 而这还不是最惨的。 几步开外,高嘉月的马侧翻瘫倒在地,它的身上几处关键命门,长剑刺破马皮,血流如注。 温雪杳愣愣收回视线,就听两道声音,交织在她耳边响起。 一道来自面前草地上。 一道来自身后。 温雪杳感觉有人扶起了她,她茫然的偏头,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侍女在俯身查看她的伤势。 耳边人声嘈杂,已将刚才两道唤她的声音淹没。 但这并不妨碍在她愣神地环顾四周时,辨认出其中一道声音来自于此刻正一脸凝肃,朝她走来的 宁珩。 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脸上,明明逆着光,温雪杳却惊讶于自己意能辨认出对方脸上,慌乱的 神情。 她愣愣站了会。似乎是看她并无大碍,身边的丫环侍卫已经转身向更严重的高嘉月而去。 然后,她听到有虚弱的声音再次传来。 宁珩似乎也听到了,于是走近的动作一顿,目光下移,看向草地。 温雪查的目光也随之偏转下沉。 那仰头看向她的目光,哪有半分平日的隐忍,直白露骨的,全是贪恋与爱慕。 几乎不用他说,温雪查就能从他渴望的眼神中读出两个字,“过来”。 元烨重重喘息着,倒在地上的身躯甚至因疼痛而开始微微颤栗痉挛。 在他肩膀上,一支锋利的箭矢横贯整个肩胛骨。 黑红的血液早已将身下嫩青色的草地都染成一片鲜红。 “小姐。”元烨声不成调,“好疼。"温雪杳看着,眼眶逐渐酸涩。 在她驻目盯他看的那片刻,脑海中已经无数次飞速闪过梦中他奄奄一息时,对她吐露的爱慕之 言。 那凄惨、令人动容的模样,就犹如此刻。 与梦境,分毫不差。 温雪杳听自己轻轻叹了一声。 胸腔中似有什么轰然倒塌。 然后,逆光的少女转身迎上似火的骄阳。 颤抖地伸出指尖,低低唤了声。 --“宁珩。" 二皇子啧了声,笑带挪移,“瞧你现在随意的打扮,白日那般莫不是故意扮给那温家小姐看 的?" 第91章 江南篇接前世篇 宁珩回去后将在脂粉铺子碰到路玉的事讲给温雪杳听,后者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嘴角的笑容几 乎扯到耳朵根。 宁珩看了一眼,心中那颗不安的心又忍不住吃味。 当初她与自己成婚时似乎也未见得这般高兴,如今不过是路玉给季婉婉买了些口脂,便乐成这样。 他拿着手中几样精心挑选的头油、脂粉、口脂之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 转眼就到了九月底,宁珩打算带温雪杳在江南一带走走看看,这也是他当时谋划辞官与假死的初 衷。 路家老小闻此消息时,震惊之余又觉得合该如此。 不过在离别之际,仍是不免生出不舍的情绪。 晚膳时,小夫妻两人与路家一大家子围坐在桌前。 一众人中,要说对温雪杳最为不舍的还要属路老爷子,按他的话说就是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与 家中孩子见一面便是少一面。 这一别,下次再见还不知是何时。 向来威风凛凛的路老爷子脸上竟难得露出几分顽童般的脆弱。 即使再不愿意承认,温雪杏也不得不接受外祖父说的的确是实话。自从吴城围困一事后,路老爷子也不似以往那般日常板着严肃大家长的模样,而是一有功夫便要 与膝下这些孩子热闹在一处。 如今宁珩与温雪杳一走,路玉也要护送季婉婉归京,儿孙远行,路老爷子心中难免落寞。 故而晚上吃多了些酒,早早就被送回房。 见外祖父一走,温雪杳头靠着宁珩一偏,忍了整夜的泪才从脸颊话落下来。 桌下,宁珩攥着她的手,温厚的掌心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宁珩知道她其实不愿在众人面前落泪,于是侧身将她的脸遮挡在自己肩后,待她缓过劲儿偷偷抹 掉泪痕,这才重新坐正。 席间其他人不难看出温雪杳面上其实有哭过的痕迹,不过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佯装不见。 若说对于温雪杳与宁珩二人意欲外出远游一事,众人还只是心中怅然不舍。 在得知路玉决心与季婉婉远赴上京城,被捆上驸马之名后,路家兄弟几人的心情则更为复杂了 些。 路玉是个有才华有抱负的男子,可若做了驸马,拳脚必然受到束缚。 倒不是路家人不喜季婉婉,相反,若非路玉一心想与之白头偕老的乃是季婉婉。 尚公主一事,他们是决计不会愿意路玉去做的。 而此事不仅路玉的兄弟们心有介怀,要说最难过的其实还是季婉婉本人。 从前她做郡主时,当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的身份居然会成为她与路玉之间的阻碍。不过如今却是,就算季婉婉犹豫,路玉也不许她反悔。 这边有宁珩帮温雪杳遮挡擦泪,那边路玉却像是一块木头般,双唇紧抿,坐的板正。 直到身旁的季婉婉抹泪,他才露出几分慌。 然而瞧见季婉婉哭,路玉下意识却不是招呼季婉婉,而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宁珩。 似有隐隐求助之意。 这一幕被温雪杳瞧见,方才还眼角氤湿的少女霎时破涕为笑。 她近来也曾见路玉表哥与宁珩走得十分近,却未想……近到了这般地步。 温雪杳桌下偷偷用鞋间踢了踢宁珩的脚,因为对方的余光全在自己身上,以至于他被路玉以求助 的眼神盯了半晌,而当事人其实根本毫无所觉。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10节 宁珩以为温雪杳要与他说什么,下意识俯身凑近,却见少女神情略不自然地推着他倾斜的肩膀将 人推开,示意他往桌对面看。 他不明所以抬头,正好对上路玉的视线。 青年皱眉,须臾,修长的指尖抵在眉间将堆积的情绪推开。 路玉还在等他的暗示,就见青年摇着头将视线推开。 这一来一回,就连一旁兀自伤心难过的季婉婉都从路玉的脸上窥出端倪。 她拿着帕子擦拭泪,清了清嗓子,连日来积蓄在心底的疑问终于令她在此时问出那句,“路玉, 你总盯着宁珩瞧是作甚?"路玉话语一滞,只犹豫了一瞬,竟将事情如实道出。 除了路玉本人,其他人脸上无一不露出失笑又无奈的神情。 然而他本人却十分坦荡,“妹夫的确有……过人之处。" 温雪杳再也忍不住,扭头低笑一声,打趣的视线凝聚在宁珩身上,重复道:“过人之处?” “阿查。”宁珩讨饶地看向温雪杳,委屈道:“你表兄欺负我也就算了,怎么你也同他一道取笑 我?" 温雪杳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压低声音道:“我表哥欺负你?你莫要欺负我表哥就已然算是 收敛。" 宁珩扯唇。 这两两人间气氛融洽,而一桌之隔的对面却截然不同。 季婉婉哭笑不得,连方才为何落泪都抛之脑后。 经此一事,倒是令众人伤感的情绪缓和不少。 晚上拾掇好行囊,温雪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未睡着。 “在想外祖父?”宁珩从后揽紧温雪杳的腰肢。 温雪杳闷闷嗯了声,“外祖父年事已高……” 宁珩想了下,“又不是要拐走你。"他下颌抵在她脑后,轻笑,“既如此舍不得,那我们便赶在年关底再回来?" “可以么?”温雪杳一喜。 “自然。”宁珩坦然道:“我今日已同你表哥路清鹤说,让他在周围几条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院 子,若你喜欢,待回来时我们可以在此久住。" "但是搬出路府是我唯一的要求。" 温雪杳也能理解宁珩,他们夫妻二人宿在路府的确有诸多不便,确实不如别住他处。 想到宁珩早有打算,她心里一软,手臂往后一伸,努力去环抱他脖颈。 回首去寻他视线的那一刻,两人目光黏连,浓稠的情绪化作无声的亲吻。 第二日一早,两人起身。 两人来时便一身轻便,走时也身无旁物,只多了个被宁十一从上京城接出来的丫头小暑。 路老爷子许是不愿见这分离的场景,早上佯装称困,一直没起来。 可等到四人真要离开路府时,路老爷子又慌慌忙忙赶来。 一双混沌的眼久久凝视对面他的孩子们。 **** 两人兜兜转转在外闲游月余,宁珩对温雪杳的意外与日俱增。 瞧着温软乖巧的一个小姑娘,在外这个把月竟将性子养得愈发野,对万事万物都充满好奇心。 这天夜里,温雪杳困顿地窝在宁珩怀里,白日的疲倦让她不知不觉间便陷入沉沉的梦乡中。在梦中,她的灵魂尤似出鞘,飘在虚无的时间长河里游荡许久,最终受到感知召唤般,被吸引进 一个漩涡之中。 再次睁眼,却与她入睡时所见的场景不同。 她蜷缩在一个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下意识伸手一看,就看到自己身着的依旧是睡前穿的素白衣 衫。 她以为自己又是陷入了梦魇,也没有着急,而是环顾起四周来。 不是她所熟悉的街道,仔细一看,便察觉她这身洁净的衣裳与此时所处的境况实在不相容。 入目是一条肮脏狭小的小巷旮旯,她所在的地方几乎只有身材娇小的女子与孩童能钻进来。 她扶着墙慢慢往出挪,随着视线范围的逐渐扩大,她看到了令自己心惊的一幕。 外面的长街两旁饿殍遍野,浮尸堆积,宛若人间炼狱。 随着她走出小巷,迎面而来的刺鼻气味令她忍不住弯腰干呕。 然而根本无人在意她弄出的动静。 是梦么? 她心中一阵恍惚,可若是梦,又为何会带给她这般逼真的感觉。 就在她恍惚怀疑之时,不知是谁先注意到突然出现在巷尾的人,紧接着,似饿狼般贪婪的目光接 连落在她身上。一呼百应。 不多时,尚且能动弹的人便蜂拥围堵在温雪杳面前。 他们虎视眈眈瞧着她,虽然她如今也只着一身中衣,却比周遭衣着狼狈脏污的疫民好上太多。 无数双手像看到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紧她的裙摆,纷乱的哀求声不绝于耳。 “求求你,你一定还有救命的药吧?" “好心的姑娘,再给我一口粮,我已是三天没吃饭了。" “赏我一口吧,我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 温雪杳在迟钝,也在被人抓破小腿时反应过来,这似乎不仅是一场噩梦那般简单。 于是她仗着尚且清醒有力时,推开身前虚弱的人墙,拔腿就跑。 然而随着她拔足狂奔,街上越来越多的视线入浪潮般涌向她。 就在她的脚腕不知被谁攥住,将要狼狈栽倒时,眼前光一般,突然照进一道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即使是逆着光,她也能将对方的眉眼看得清清楚楚。 “阿珩哥哥。”她连忙朝对方伸出手,几乎半个身子都直接扑进他怀里。 同时,一双有力的臂膀捞起她纤细的腰肢。 青年的浓如泼墨的眉眼在听到她脱口而出的话音后,不自觉一皱。 黑眸染上狐疑,他一把将人抱上马,待远离纷乱的长街后,才在一处僻静的小道停下来。 宁珩将人抱下马,拧眉注视对方,“温三小姐,你怎会出现在此处?” “温三小姐?”温雪杳一时茫然,可对方拘谨疏离的神色分明又仿佛将她带回两人曾今初见时的模样。 她心中一惊,连忙开口问道:“阿珩哥哥,难道我们没有成婚么?" 宁珩一双深眸沉沉盯她许久,才几不可查扯唇,略带自嘲笑道:“温三小姐莫不是忘了,你已与 我退婚。”"既已退婚,又何来成婚一说?" 她心中一哽,莫名想到一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疯狂念头。 也顾不得宁珩的震惊,她一把抓住对方小臂,正色问道:“我………我们,如今身处何处?” 宁珩晦涩的目光从自己手臂上收回。 半晌后,吐出两个字,“吴城。" 温雪杳一怔,她果然回到了上一世! 第92章 前世篇 "昊城?" 宁珩盯着她,颔首重复:“吴城。" 震惊之下,她手一松,向后退了半步,然后就听宁珩又问:“所以如今城门已封,温三小姐又是如 何进入吴城的。”他上下打量一眼她的衣着,补充道:“还是这幅打扮?” 温雪杳低头看了严重自己的装扮,一时间也没有转换过来对方其实不是与她拜过堂成过亲共同经 历过风雨的宁珩,而是前世与她瓜葛甚少的宁珩。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顺从习惯接上他的话,"我昨日睡前穿的便是这一身……" “睡前?”宁珩不动声色沉下声线,"你昨日便是在方才那街上睡的?" “当然不是,我是和你…”一起在床上睡的啊。 后半句话温雪杏没继续说下去,小心翼翼扫了对方一眼,然后快速垂下了脑袋。 她心道,宁珩总不会因几句话便突然怀疑她吧,至多不明白她怎么会突然从上京城来到这里。 殊不知,温雪杳的一眸一笑、一字一句轻飘飘落入宁珩心里, 却霎时搅动风云,卷起滔天巨浪。 对面的温雪杳已经及时收住话尾,可他还是从与她的交谈中觉出反常。 她对着自己的姿态太过熟稔,还有那句初见他时,下意识就脱口而出的“阿珩哥哥”。 她从未如此称呼过他,别说称他“哥哥”,就连直接唤他名讳都是不曾有的事。 向来都是疏离知礼的称一句“宁世子"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11节 宁珩忍下心中妄想,试探开口道:“如今吴城动荡不安,你可有去处?" 温雪杳诚实的摇头,她不知为何会突然回到上一世,也不知如何能回去,正如宁珩所言,如今吴城 混乱危险,她一个女子漂泊在外,显然并不是好主意。 除此之外,便是她本能的想去相信宁珩。 两人回到宁珩在昊城的临时落脚地。 宁珩十分敏锐,尤其对方还是他所了解的温雪香。 不过一顿晚膳的功夫,他便想明白对方似乎不是他所认识的温雪杳。 倒不是有人易容假扮,她是温雪杳,但又不是温雪杳。 不过温雪杳本来也没有打算瞒他,于是当对方开口问及她究竟是何人时,温雪杳试探的张唇,就 发现并没有任何怪力阻挠,她可以如实说出自己的来历。 “我是温雪杳……”她缓慢道:“这件事或许有些令人难以相信,就连我也十分意外……我是从另 一个世界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另一个世界?” 温雪杳点头。 宁珩想到她身上古怪的反应,再联系到她最初问自己的话,于是道:“在那个世界,你是我的妻 子么?" 温雪杳面上露出一丝挣扎。 她自然记得前世她与宁珩的婚约作废,也知道他其实早就偷偷喜欢上了她。 而她想到今日出现在外面街道上周围所见的景象,又按照上一世的记忆大胆猜测到,她之所以能出现在此处,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她刚好在今日死去。 思及此,温雪杳突然摇头问对方,“今日可是大寒日?" 宁珩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回答了她的问话。 闻言,温雪杳脸上露出几分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一日,正是她前世死在山上的日子。 原来她前世死时,宁珩竟已被困于昊城月余。难怪,若是宁珩未曾受困,亦或是尚且在上京城, 想必就算未曾娶她过门,却也不会眼睁睁看她死。 温雪杳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这个世界的“温雪杳”已经死去的消息告知宁珩。 闻言,宁珩握着杯壁的指节骤然发力,手中的杯子霎时碎成无数残破的碎片。怎么会? 她不是应该已经嫁作元烨之妻了么,怎么会……突然死了? 他哑着嗓子问:“是谁………是谁杀……”对着同样的脸,宁珩委实说不出完整的话。 良久。 在宁珩得知真相后,脸上登时便流露出杀意。 似一张紧绷的弓,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还是温雪香眼疾手快,按住他,将后来元烨、魏兰舟一众人都遭到报应,皆未得善终的事告知宁 珩,他脸上狠戾的情绪在稍稍收敛。宁珩甫一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温雪杳,他的心便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喘不上气 来。 那双冷静的眸子霎时被猩红吞噬,然而当他的黑眸触及对方时,那担忧的目光就像是一道照进漆 黑牢笼中的天光。 她不就是温雪杳。 谁说她的到来不是上天可怜他,予他的恩赐? 另一个世界的宁珩能娶她为妻,如今她来到自己身旁,如何他却不能? 在意识到另一个世界的他竟然成功迎娶温雪杳为妻后,他心中甚至涌上一丝嫉妒。 可心中的妒意并未纠缠他许久,他已经陷入面前人到来后,他心中独自编织的美梦中。 沉默许久后,宁珩再度开口,依旧是询问那个世界的事情。 面对如此聪慧的宁珩,温雪杳也没有再隐瞒,诚实的道出在她所处的世界里,与那个宁珩的过 往。 宁珩几乎无法遮掩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情绪,尤其是在听对方道出那个世界的宁珩几乎与他别无二 致后。 怎会有这般幸运的人,而那个人却不是他? 他绷紧下颌,目光落在自己因紧攥而露出青筋的手背上,像是自虐般问道:“你竟连那间暗室也 知晓了......"温雪杳没有察觉宁珩的变化,或许是时隔良久,她已然忘记宁珩也曾是一个善于伪装隐藏自己的 人。 “那你不怕么?”宁珩偏头。 "最初的确有些害怕,不过后来又不怕了。" “为何?”宁珩不解。 温雪杳粉白的脸颊映出一层羞人的嫣红。 她心悦他。 温雪杳心悦宁珩。 准确说,是身处另一个世界的温雪杳心悦那里的宁珩。 本该是令人快意的事,因为另一个世界的他得到了温雪杳的喜爱,可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唇角翘起一抹极其不自然的弧度,让人很难分辨出那是一缕笑意。 可是失意之后,他又忍不住去想,那她此时突然来到自己身边,莫非是上天给予他的恩赐,让她 来将爱施舍给他的? 她看他的眼神虽有克制,却无半分疏离,且话语间无时无刻不流露出的亲昵熟稔足以令处在沙漠 中的人得到慰藉。 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他近乎贪婪的望向她。 “那你何时会回去?”宁珩听到自己轻声问。然后就见对方支起下颌,眼中露出迷茫,她对宁珩没有设防,且这样玄妙的事从不是她们这些凡 俗之人能掌控的。 “我也不清楚……”温雪杳苦恼道:“我一觉醒来便莫名出现在此处。” 想到这里,她眸子一亮,眨眼看向宁珩:"或许我再睡一觉,便又回去了?" 宁珩唇角的笑意一僵,他怕对面的温雪杳发现,快速移开视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道:“那你….... 明日就要回去了?" 而温雪杳此时却顾不得回应宁珩的话,她满脑子想的则是另一桩事。自己外祖一家人此时也应在 吴城! 上一世不比她重生之后,上一世的疫病害死过许多人,至少直到她死时,还不曾有人研制出治疗 疫病的方子。 温雪杳心中一震,或许这便是命运安排她回到此时的原因? 就算她无法解救过去的自己,但是或许能救宁珩与路家人、以及一众无辜的百姓。 思及此,温雪杳激动地抓住身旁宁珩的手臂,“阿珩哥哥,你快去取纸笔给我。"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又脱口而出熟悉的称呼后,温雪查的脸上露出几分窘迫,她小心看宁珩一眼, “抱歉,我一激动,便习惯的这样的称呼你了。" “无妨。”宁珩淡道,说时已经起身,“这样叫也好,显得亲近许多,不似从前那般待我客气疏 远。" 话落,他已经转身去取笔墨纸砚。 “你要写什么?”宁珩看着纸笔快速书写的人问。 温雪杳一挑眉,“药方。"温雪杳展露笑颜。 宁珩闻言,心思也全移到了那一纸药方上。对了,她方才的确说过,那个世界的“宁珩”与她一 道从元烨手中得到了药方。 他顾不得感慨,待温雪杳停笔后,忙命人照方子去抓药。 宁珩得到药方,一直在军中忙碌到半夜。 等歇下时,他忽地脸色一变,也顾不得身后将士的呼喊,便纵马飞快赶回府。 等行至温雪杳屋外,瞧着屋里隐隐绰绰的烛光,他的脚下又似被千斤重担捆绑住,半天不得动 弹。 她睡了么? 若睡了,她是不是又会忽而又从他所在的世界消失无踪? 可万一她还在呢? 或许此刻就在房中。 可此时已是深夜,若他贸然敲门打扰,是不是会吓到她? 毕竟,他虽是宁珩,却又不是她的夫君宁珩。他陷入徘徊的牢笼,盯着一窗之隔的火光,陷入久久才挣扎。 就在这时,他面前的门,忽地朝他敞开了。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12节 第93章 前世篇 “你回来了。" 宁珩听到温雪香这般同他道。 还是第一次,有人等他。 这一声恍惚让他错认为,她似乎等他许久、许久。 久到短短一日,两人已有羁绊。 但宁珩知道,那只是他一个人的不甘。 同他一个世界的温雪杳不爱他,如今已经离他远去,从此阴阳两隔。 另一个世界的温雪杳也不爱他,虽然她此时就站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她此时心中装的是另 一个人。 与他有着相同样貌、同名同姓的男子,但那人不是他。 ***六 吴城的疫病逐渐平稳,如今只待援军携粮草前来支援。 昨夜两人聊到很晚,断断续续同彼此讲着近些年来的经历。 直到夜深,温雪杳抵挡不住困意,才回到屋中。 而她不知,一墙之隔的门外,有人对月苦坐整夜。他多害怕,她一觉醒来,自己便再也寻她不见。 就这样一直熬到天明,守到日上三竿之时,青年眼下已布满一层疲乏的黑青。 可他依旧倔强的不肯离去,坐于廊下的身影如一颗枯槁的松,时不时便要回首朝屋内瞭一眼。 伴随着身后房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响,宁珩回眸,脸上荡漾起一抹笑。 温雪杳面露惊讶,看着对方与昨日一样的衣着打扮,以及脸上的疲乏之色,不由发问:“你昨夜....… 莫不是一直守在门外?" 宁珩刚想点头,但又一想到自己如今于对方而言尴尬的身份,又不知是否该承认。 自己这样直接承认,会不会给她心中带来困扰。 然转念一想,他不说,温雪杳便不知晓他的心思了么? 思索之后,宁珩还是轻轻颔首。 他脸上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见到她的一瞬间,折磨他整晚的郁色仿佛瞬间被风吹去,一扫而空。 可在他回答之后,却半天不见对面人说话。 宁珩心中不免又生出焦躁不安的情绪。 而温雪杳丝毫不知就在她走神的片刻,对面青年竟在脑海中经历了一场堪称风暴的对弈。 她只是在想,这个世界的宁珩其实很令人心疼,该做些什么,才能弥补他。温雪杳回神,轻易便洞察对方的心思,“看来不是入睡就会回到那个世界。" 她看了眼对方眼下的青黑,又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小腹,寻思着与其两人在此大眼瞪小眼,不若先 吃点东西。 昨夜她就没有吃饱,但如今粮食短缺,就连她昨日吃的那一点,其实都是宁珩将他的份例省下 的。 今日依旧是一碗米饭一碟小菜,如今还能吃上这样的精粮,已是对主将的优待。 桌上只有一碗饭,宁珩推到温雪杳面前,后者抬眸看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子。 昨日他便将自己的饭让给了她,今日他还不吃?她还不知要在这里待多久,若长此以往都是他这 般让着她,他又能抗几时? 温雪杳思索一阵,端着那碗米饭站起身,问道:“院子里的小厨房可能用?" "能。”宁珩点头,然后才问,"怎么了?" 温雪杳举了举手中的米饭,“添一些水煮成粥,这样你我都不至于饿肚子。" “可。”宁珩没有推辞,而是随着温雪杳一道起身,瞧着似乎要同她一起去小厨房。 温雪杳失笑,“你在这里等着就是,煮一碗粥而已,费不着还要两个人。" 宁珩颔首,“好,那我等你。" 温雪杳烧起火,正当她掐着时间等水开之时,就见小厨房门口忽地探进一颗脑袋。来人冒出一点头,小心翼翼往里瞧,目光在对上温雪杳疑惑的目光后,这才走进厨房,他抬起手 中的菜碟,从容问道:“我来是想问,这小菜要不要热一下?" 温雪杳的目光从对方的脸移到他手中的菜碟上,盘子里是一小摞腌白菜。 温雪杳一阵失语,无奈道:“宁珩,这是咸菜,不需要热。" 宁珩垂眸看了眼手中端着的菜碟,沉默须臾,像是在辨认是否如温雪杳所说。 在意识到自己果真是端着一碟咸菜借口来厨房后,他脸上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依旧平静。 “那看来是不需要热了。”宁珩自言自语道。 温雪杳笑着摆摆手,同他道:“的确不用,你先回去等着吧,我这里待会儿就好。" 宁珩往灶台上瞧了一眼,点头退出厨房。 谁料不过眨眼的功夫,宁珩又去而复返。 这次他又指着灶台道,“粥烫手,要不要我帮你端回去?" 温雪杳无奈:“宁珩,这粥还没热。" 宁珩顺势接话,“如此.….” “你先回.……" “那我就在此陪你等着吧。"温雪杳见拦不住他,便也不再出声劝阻,她静静注意着锅里的动静。 杵在门边的人只静默一瞬,又忽地开口道:“为何今日又忽然唤我宁珩了?” 温雪杳忍不住抬眸看他一眼,原来不论哪一世,宁珩的粘人与计较都从未变过。 左右不过一个称呼,她猜出对方心思,便妥协道:“那我还是依旧唤你阿珩哥哥?" 宁珩心情愉悦,嘴上却满不在乎道:“无妨,都随你。" 都随她……那他方才提个什么劲儿。 等粥煮好,青年连忙快步跑到灶台旁,他接过温雪杳手中的活,将粥盛出来。 等两人重新在桌前坐下,各自捧了一个粥碗。 吃饭时,温雪杳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许久未说话,实则也是在在琢磨,接下来的日子究竟 该做些什么。 如今这个世界的温雪杳已经不在人世,她自然不能堂而皇之弄出太大动静。 所以打从一开始,她便没有去找同在昊城的路家人。 至于宁珩,她一直认为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消除他心中的遗憾的。 对面,宁珩一勺一勺舀着碗里的粥,目光却一眨不眨凝在温雪杳身上。 他喝粥的姿态斯文儒雅,可对方只顾得专心吃饭,压根没有往他所在的方向多瞧一眼。就连他佯装被粥烫到手时做出的小动作,也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关心。 直到,粥都凉了。 宁珩掐了下自己手指,然后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在对方因自己所发出的声音投递来询问的视 线后,他捂着腮帮子,佯装吃痛。 委屈地眨了眨眼,囫囵道:“无妨,只是前些日子因城内疫病着急,遂而有些上火。" 温雪杳看了眼对方故作坚强的模样,撂下勺子,担忧道:“我知道有个法子能祛火。" 她说了个路老爷子惯爱用的刮痧法子,用艾条熏身子。 宁珩犯难,“艾条倒是好寻,可这熏身子,要如何熏?" “将艾条点燃,在后背几个穴位熏便好。”温雪杳同他细细道出十数个穴位。 宁珩仔细听着,许久后才无奈笑道:“可这后背,我要如何才能瞧得见……我的侍卫也不懂穴 位。" 他面露难色,摆手道:“也罢,熬几日便是,不要紧的。" 温雪杳抿唇,良久后说:“不然,我给你熏就是。" 得偿所愿的宁珩忍着笑意,故作犹豫,“会不会不太好、不太方便?" 治病救人的事,又何需考虑其它繁文缛节? 这还是曾经的宁珩教给她的,思及此,温雪杳爽朗道:“没什么不好、不方便的,你只当自己是 病人,将我视作大夫便是。行医如何还挑拣是男是女?"宁珩装模作样佯装被她说服,实则嘴角早已偷偷翘起。 他快速端起面前剩余的小半碗粥,仰首直接吞咽入腹后,笑道:“那便有劳。" 半晌后又补了句,“我康健无虞,也好为百姓多出些力。" 温雪杳笑,是这个理。 当天下午,温雪杳给宁珩熏过艾草。 宁珩脸有些红。 若温雪杳还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她一定会想,莫不是方才的艾草将人熏热了。 可她不是。 尤其这样的神色出现在宁珩身上,意味着什么,她心中再明了不过。 温雪杳盯着宁珩的脸失神的片刻,宁珩同样也在看她,那目光直勾勾的、无比炽热。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13节 在温雪杳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后,连忙错开视线,为缓解古怪的气氛故意岔开话题道:“阿珩哥 哥,你身子有些虚,等过段时日离开吴城,还是要认真调养调养。" 有些虚? 有些......虚! 宁珩心中方才那点粲然得意的情绪霎时化为虚有,明明那三个字他每个都能理解,怎么组合在一 起他就不懂了呢? 如何是,他有些虚? 她从何处看出的,若不是顾及自己已经将衣裳穿好,他一定要揽镜自照一番,瞧瞧从他坚实有力的后背是如何得出这个说法的。 再者,她如何就知,他那样是体虚了? 他心中意识到什么,莫非是将他与另一个世界的宁珩拿来比较了? 因为温雪杳的一句话,宁珩简直要被折磨疯了。 他盯着她,有些幽怨道:“难道他和我不一样么?" 虽然没有提及具体的名讳,可温雪杳依旧登时便听出对方口中的“他”乃是说另一个世界的宁 珩。 温雪杳支支吾吾,半天没有挤出一个字。 另一个世界的宁珩并没有受困于吴城,更不曾经历过在大冬天身染疫病受冻挨饿,自然没有..… 温雪杳正欲同他解释什么。 就见对面宁珩脸色阴沉如墨,死死盯着她,直将她盯得羞愤欲死,后悔方才没事找事竟对他说那 番话。 而就在她将欲开口之际,宁珩咬着牙根,一字一句道:"你别说,我不听!" 第94章 前世篇 宁珩观察了几日,在发现温雪杳的确没有消失的迹象后,终于被劝着回去睡了一觉。 不过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他梦到温雪杳被另一个世界的他强行带走了。 梦里,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却比他底气更足,与温雪杳言谈亲昵的人,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宣 誓主权。 就像她来时一样,她的离去同样悄无声息。 宁珩被噩梦惊醒,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想要去看温雪杳是否还在。 但他面上有露出几分纠结与烦躁纠缠的郁色,他这样整日粘着她,她会不会嫌自己烦? 另一个世界的“宁珩”是如何做的?他是与自己一样,恨不得寸步不离守在她身旁,还是展现出 什么别的模样才得到温雪杳喜爱的? 宁珩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搞清这一点,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有对敌人足够了解,他才能战 胜对方。 思及此,宁珩忽地一愣,他现在所处心积虑想要战胜的,不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么? 所以,他这是在……吃自己的醋? 虽然宁珩有千百个不愿意,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妒忌死了另一个世界的“宁珩”。 那人与她拜过堂成过亲也就罢了,居然还得到了她的喜爱。 一想到梦中对面两人只是想扣,并肩相依偎的场景,他就恨不能上去拆散他俩,将一切夺过来。看他能水久的将这个喜欢“宁珩”的温雪香留下就好了。 宁珩从来不是被动等待的人,既有了打算,便不能坐以待毙,给另一个世界的“宁珩”与他抢人 的机会。 对,他要把她留下。 她的到来实属怪力乱神,想必人算已经不够,还得求神问仙才是。 过几日上京城就会派人运送粮草前来支援,等待城门可开那日,他便第一时间命人去寻术士、老 道,这世间的奇能异士诸多,总应有人能解他的惑。 虽宁珩心意已定,可她心中依旧不免忧心,他怕连天道也不帮他。 因为他似乎从来都不受天道的眷恋。 温雪杳从不爱他。 若她仍要回去呢?宁珩不敢想。 幽深的黑眸霎时覆满阴翳之色。 宁珩自醒来,也不知究竟在榻上出神沉思了多久。直到距离他寻常晨起过去一个时辰,屋外候着 的宁十一才忍不住敲响房门,询问他。 听到宁十一的声音,宁珩猛地回神。 宁十一是自小就陪伴在他身边的侍卫,但有关另一个世界的温雪杳突然降临到他身边一事,他却 是连对方都没有透露半分。 宁珩本能的认为这是自己与她之间的秘密,他不愿意让旁人参与进来,就算是打小就陪伴在自己 左右的心腹都不可。 这样想着,宁珩淡淡应声,叫了水。 随着屋门打开,宁十一带着几个小厮鱼贯而入。 小厮服侍宁珩洗漱完,便又默不作声退下。 好在宁珩没有早上用膳的习惯,这样缩减一餐,余粮便能多挺一时。 宁十一站在一旁,视线落在宁珩身上,只见前些日子还忙得脚不沾地,有事操劳起来,连续几日 都会忘记沐浴换衣。 可这几日不知为何,竟连冠上的玉簪都重新扮上。 方才洗漱时,更是着人在里面洒了些香料。好在如今粮食短缺,这香料之类的玩意儿倒成了不值 钱的物什。 可自打入吴城,何时见他家世子如此装扮过? 倒像是曾在上京城时,世子每每琢磨着欲要见那温家小姐时才有的模样。 但宁十一又何尝不知,如今那温家三小姐又如何会出现在昊城?昔日她便恋慕那元烨,如今对方 竟摇身一变成为当朝七皇子,只怕是在他家世子离京赶往上京城救温小姐的外祖父一家时,她早已与 那七皇子双宿双栖,早忘记了他家世子姓甚名谁。 宁十一心中不免为自家主子叹惋,他这般默默付出,险些将自己的性命搭上来到这危机四伏的吴 城,又是何必。 好在他家世子如今掌握了治疗疫病的方子,不仅稳定下城中的疫乱,更是以药方为筹码换来了大 批援军及粮食药材等,姑且算是捡回一条命。 否则他家世子这般牺牲,那远在上京城的温家三小姐对此还浑然不知,主子岂不是亏死!宁十一一边为宁珩感到愤懑不满,一边又为他的一反常态而感到好奇。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他家世子又何尝不是。 能令世子一改颓废风气,拾掇打扮自己的,难道是哪个新识的女子? 宁十一正兀自琢磨着主子的心思,就忽而听到自己琢磨的当事人咳嗽一声,抬眸看向他,问道: “十一,你可知如何能讨得女子欢心?" 宁十一登时一惊:“!” 宁珩此时想的则是,他从前种种,都没有得到温雪杳的心,想必是他天生笨拙不会讨女子欢心, 倒不如问问旁人。 兴许另一个世界的宁珩之所以能娶妻,便是想通这一点,从而借助了外力呢! 他之所以会想到这一层,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信自己比另一个世界 的“宁珩”差。 尤其是,他脑中忽地闪过温雪杳那句--他比另一个世界的“宁珩”体虚。 宁十一瞧着宁珩认真的表情,心道,总归不是那温家小姐了。 妙啊。 正当他欲出谋划策时,就见对面的宁珩掩唇道,“你莫要多心,我不是自己要问,而是代我一个 友人问。" 友人? 世子的哪个友人他不识得,况且他们如今困在这昊城之中,又有何人会来问他男女之情…..…宁十一心里明镜一般,装模作样道:“是世子的友人啊……" 宁珩从容不迫点头,面上没有丝毫窘迫之色,“对,友人。" “那世子的友人,如今可是也身在吴城?" 宁珩略一犹豫,然后点头应“是”。 宁十一掌心一合,拍出脆响,“现如今困于城内,华而不实的表意最为无用,世子……的友人可 从最基本的温饱上,帮扶那女子。" 宁珩闻言垂眸思索起来,他如今日日将自己的餐食份例都分给她,还给她寻了一处安稳的住处,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14节 想必应算得上保证了她的温饱问题。 "还有呢?" 宁十一眨眼,琢磨一通,想到关键之处,“世子,最重要的还是你要让那女子知晓你的心意!" 宁十一总觉得,先前他家世子与温家三小姐之所以没成,还是因为他的爱意从始至终都是沉默 的。 他虽为对方做了许多事,可对方毫不知情,还不是无用? 宁十一正得意自己抓到了关键之处,就见宁珩凉凉瞥他一眼,他后背鸡皮疙瘩一抖,立马反应过 来方才一时兴奋便说漏了嘴。 忙纠正道:“属下说错了,不是世子要这般做,而是世子可劝谏你那位……友人,这般做。" 宁珩满意点头。 然而隔了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听他沉下一双黑眸再度开口,“十一,若我这位友人对她的喜爱之 意对方已足够明晰,可她依旧丝毫没有反应呢?” 那便是人家姑娘没能瞧上你呗。不过这话宁十一也只敢自己腹诽,却不敢当着宁珩的面说出来。 他不禁泛起嘀咕,怎么自家世子的情路这般坎坷,先前有一个温三小姐也就罢了,如今这个女子 又是为何? 按理说他家世子有才有貌,想要谁岂需这般筹谋主动。 就在宁十一思索该如何替世子解惑时,却听对方摆手道:“也罢,我问你作甚。" 说着,他竟将矛头轻松转向对面的宁十一,“瞧着你跟在我身旁也近二十载,也没得娶妻生子, 我问你作甚。" 宁十一眼里的担忧僵住。 ****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宁珩等不到温雪杳主动寻他,不过心中并无计较,她既不想让旁人知晓她的身份,自然不好随意 在院中走动,也只好他去寻她。 如此想着,宁珩已经走到温雪杳所在的院子。 这处院子僻静,此前并没有住人,一旁的宁十一心中感到稀奇,正猜想这屋子里藏得是哪位娇 娇,便见宁珩手一挥,将他直接赶了去。 宁珩一人推开院门,关门时见门另一侧几步远外的宁十一呆愣着没动,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他再度挥了挥手,命对方走远些。 宁十一心下哑然,这下更加好奇。 宁珩见人走远,才满意从里阖上小院的门。他几步走到温雪杳屋外,没有着急出声叩门,而是垂首看了眼自己的衣着打扮,确定就连腰封上 挂着的玉佩下,长长的穗条都一丝不乱,这才清了清嗓子,最后抚平衣襟前的褶皱。 叩响房门。 里面的人像是在打盹,听到叩门声后,从窗下的长榻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像是趿拉着鞋直接赶来开门,透过门缝,能听到鞋底摩擦地面的声响。 这一声声,就像刮在宁珩心口,令他本就紧张的心更是不安地加速跳动起来。 直到面前“吱呀”一声响,门打开,露出一张睡眼朦胧的粉嫩脸庞。 果然是刚醒来,少女白皙的脸颊软肉上赫然印着几道明显的红痕。 似是脸压在袖口,印下的衣褶痕迹。 “你来了啊。”温雪杳见到来人,揉了揉迷蒙的睡眼,小声嘀咕道:“我记得你平素都有赖床的 习性,是以方才醒后无聊,我才有伏在榻上眯了会儿……" 说着,她眸子闪过一丝古怪,继续呢喃:“怎得你今日醒的这般早。" 温雪杳自然不会是从他这里了解到的他平素的习惯,便只有从另一个世界的“宁珩”那里,得知 两人一致的习性。 宁珩像是陷入一个怪圈,越对那个世界的“宁珩”介怀,就越发觉得,对方乃是另一个人。 可事实上,两人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分别困于前世今生罢了。 宁珩很快压下心中妒忌的情绪,面上一派温和。他抬手指了下自己的脸颊,示意对方道:“你的脸。” 温雪杳一边将他迎进屋,一边揉了揉自己脸颊对应的位置,疑惑反问:“我的脸怎么了?" 宁珩笑,“有些压痕。” 温雪杳神色依旧,似是不解有何大惊小怪的,不过就是睡觉时压出的一点印子。 然而等两息之后,她忽地从睡梦中的混沌清醒过来,意识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与她成 婚已久的夫君,而是另一个世界曾被她拒婚了的宁珩。 也难怪她时常对着这张脸忘神,实在是这两人分明就是一个人,就连…… 她的视线落在对方一眼瞧着就精心雕琢过的打扮上。 嗯,更是确认无疑了。 重生后的宁珩也时常喜爱在她面前卖弄姿色,不过是温雪杳最初对此并不知晓,只以为对方就是 如自己所见般是一个无处不透露精致的男子。 后来才知晓,他分明就是想以此引起自己的注意。 活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 不过在他的真面目在她面前暴露无遗后,他也就没有再在外表上刻意装扮。 倒不是他放弃了开屏,而是有了更直接的方式。 思及此,温雪杳就有些忍俊不禁,再看面前的疑惑打量她的宁珩,更觉得对方心思可爱得紧。好吧,现在这只花孔雀还不知自己的心思昭然若揭。 要不要提醒他呢?这个问题只在温雪杳脑海中停留了一瞬,很快就闪过。 还是不要了。 她更想看他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来,她对他的一切都熟知后的模样。 温雪杳觉得自己当真是同宁珩学坏了,以前的她绝不会这般逗弄他。 两人先后在桌前坐下,温雪杳问:“阿珩哥哥今日有什么安排?" 宁珩没有察觉温雪杳的心思,专注回答她的问题,“从上京城送来的第一批粮食到了,待会儿我 要带人清点卸货,然后在午时设粥棚。姑且要放三日粥,然后等第二批粮食入昊城后再按户,以人头 分发粮食。" 温雪杳点头,若有所思道:“今日设粥棚,可缺人手?” 又怎会嫌帮忙的人多,尤其是在如今将士都各个体弱的关头,温雪杳虽是女子,却无病无痛。这 两日吃得虽素了些,但也几乎是一餐不落,想必比如今吴城内许多男子的身子骨都要健朗有力。 然而她也了解宁珩,他就是宁愿自己多出几分力,也不舍得让她劳累。 于是温雪杳没等他回应,先一步道:“我也不能整日都待在这屋子里,一个人也怪闷的,不若你 就让我同你一起?" “我寻个帷帽戴上,遮掩住容貌,身边有有你在,不会有事的。" 末了,见对方眉头紧皱似有犹豫,温雪杳又慢条斯理补了句,“从前在另一个世界时,他可是从 不拘束我的。"宁珩闻言唇角霎时绷紧,他自然不可能被那个小子比下去。 可宁珩到底是宁珩,就算是吃醋吃到自己头上,也依旧能反应过来,对方其实是在激他。 他叹了口气,“你不必激我,我还能不了解自己么,既这个世界的我不忍你有半分危险,那个世 界的我又怎会处处纵着你?凡会危及你的事,想必他也不会纵着你的性子来。" 温雪杳一噎。宁珩瞧见她的表情,心情莫名舒坦不少,半晌后道:“不过既你提了,我依你就是,左右也不是 什么大事,只你待会儿跟紧我。如今外面的百姓饿了许久,乍然见到粮食,怕是会生乱。" "你放心,我知晓,我还见过比这更凶险的场面呢,不过一群饿极了的百姓而已,我不怕。" 温雪杳这话本是想让宁珩宽心,可他却想到了另一处,在另一个世界,他是不是没有保护好她, 才让她陷入危险? 不过宁珩虽然心中有疑惑,却没有草率问出口,若是他发问,恐怕只会得到一个令他嫉妒至死的 答案。 许多次,都是温雪杳不放心宁珩一人,才决定赴汤蹈火陪他同甘苦共患难。 诸如她前往郊外别院去救他,诸如她追他同去吴城。 然而这些,在这个世界的宁珩都无从知晓,他只认定了另一个“宁珩”没有保护好温雪杳。 他暗自握拳,瞧着眼前的少女,心中留下她的借口,似乎又多了一个。 但到底是不是为一己私欲,冠冕堂皇寻来的借口,或许此时只有他自己清楚。 良久,宁珩缓慢抬首,温柔的目光落在温雪杳身上,“嗯,别怕,以后我会一直守着你,有我 在,你可以再不必担惊受怕。" *** 重后的世界里,宁珩一觉醒来,就见睡在自己身边的妻子双眸紧闭。 他唤了几声没将人唤醒,不由扬高声调。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15节 “阿杳?” “阿杳,你醒醒。”“好阿杳,别吓我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对方在捉弄他,可时间一长,就发现异常。 阿查最怕痒,许久不见醒,只怕不是装模作样逗他。 顷刻间,青年脸上的懒撒震时蜕变为急色。 他一边大声持续呼唤,一边用手触碰对方的脉搏,在确定她的气息无恙时,那双黑眸蓦地一沉。 然而不待他思索对策,身子忽地一沉,眼前一黑,便随之坠入梦里。 第95章 前世篇 宁珩有些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梦境。 震撼、不安,错综复杂的心情交织在他心头,汇聚成一弯湍急的河流。 梦里,他的身体化作一团虚无的气,似游魂般飘荡在半空。 眼前的场景有些令人眼熟,再仔细辨别,可不就是上京城郊外的景色。 漫天的大雪将眼前的世界染成了纯洁的白色。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陷入梦里,说是梦,可又好像不是梦。 因为他记挂着梦外沉睡不醒的温雪杳,所以几次尝试逼醒自己,然而根本一点苏醒的势头都没 有。 风雪交加。 他明明没有实体,可是一缕残魂却能感觉到周围气温的冰冷。 这样的冷,令只穿着睡时薄衫的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想不清缘由,同样也找寻不到出口。 就在他如孤魂野鬼般游荡在荒山之上时,忽地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 若换了寻常人,闻到这样的气息一定是会绕道而行的。 可不知为何,他竟蓦地一抖,下意识循着那道血腥气游走靠近。直到,他的视线尽头出现令他此生难忘的一幕。 纷扬的大雪下,少女一身素衣,浑身被艳丽的血色染红,连周围的雪花搜染成了刺目的红。 少女的脸上布满疤痕,不像是旧伤,更像是近日的新伤。 在寒冬里,有些伤口再次被冻裂,边缘透出令人窒息的青紫色。那模样宁珩只一眼,便瞧得落下泪 来。 “阿杳、阿杳。” 宁珩一边疯狂的叫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扑过去,可他的声音、他的动作在这寂静的天地间,没有 掀起一点风浪。 化为一阵虚无。 风雪似乎更凛冽,四周依旧悄无声息,只有少女奄奄一息的喘息。 宁珩滚在雪地里,厚实的雪没有双膝压进地面的痕迹,平坦依旧。他想将她抱进怀里,然而伸手 一捞,却什么都捞不到。 他只能徒劳无助地顺着少女的目光,死死望向在她对面站着的始作俑者。 那人居高临下,眼里揉着轻蔑。 正是魏兰舟,或者说温远山。 对方手中的利刃上,滴答落下少女的鲜血。一滴滴血融在纯白的世界里。 宁珩双目霎时猩红一片,心底的愤怒几乎无法抑制地喷涌而出,可再多的挥拳,也只是徒劳。 直到狂风席卷眼前的残景,他连少女的身躯都留不住。 在破碎的雪景中,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在这里,他似乎仅仅是一个过客。 宁珩不知自己为何会陷入这样光怪陆离的噩梦,或者说,这根本不是梦。 因为下一瞬,他眼前白光一闪,似时光倒转,他又被带回到另一个场景中。 他看到温雪杳的父亲惨死,兄长锒铛入狱,而她被扔在一座华丽府邸的柴房之中。 从周围人的议论声中,他隐约能辨别出这是在七皇子府中。 可那些下人口中的七皇子侧妃却不是温雪杳,而是她的庶妹温初云。 如今温雪杳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还是托温初云的福。 福? 他双目发狠,蜷缩在柴房角落里的少女面容苍白身形瘦削,与自己在现实中平日所见的阿杳简直 判若两人。 被折磨至此,这种福到底是谁想要? 宁珩死死将手攥紧握成拳。 若不是现实世界中的元烨已经死了,他恨不能将对方关进皇城司的暗牢中,将那些折磨人的法子 在他身上全部使一遍。但接下来宁珩的所见所闻,又一次令他肝胆欲裂。 他漂浮在虚空中,前一瞬才听魏兰舟发狠说要将温雪杳送去军中充妓,下一瞬他便回到了柴房 中,见温初云命人拿着锋利的匕首划伤了温雪杳的脸。 怪不得。 怪不得方才在雪中见她时,脸上布满伤痕。 他的心狠狠抽痛,然而未等痛觉墓延,他眼前的场景再次跳转变化。 目之所及,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一场宫宴。 分明一切都令他觉得分外熟悉,可此时在他面前所发生的事,却和他曾经的经历截然不同。 他还记得这场宫宴,正是在这场宫宴上,刘家小姐当众拒婚,惹得官家大怒。 然而此时,跪在殿中央的女子不是别人,却是温雪杳。 她双眸定定,神色笃然,声音轻缓,却分外坚定的说出那一番“求官家让她与宁国公世子的婚约 作罢”的话。 宁珩的心像是被一簇利箭击中。 到这时,他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世间真的有转世重生一说么? 难道此时他所见的并不是梦,而是上一世,曾真实发生过的一切? 就在宁珩犹豫不定之际,他眼前的场景再次变化。待他看清周围景色,便发现自己回到了赛马场上。 不过这一次,温雪杳并没有问他借马。 马场中央,一阵纷乱后,少女从马上坠下。 宁珩的虚魂没有托住她,只见她狼狈堕马。千钧一发之际,元烨不知从何处冲出来,挡在她面 前,替她挡了一箭。 但宁珩在一旁看得清楚,梦中的他与这一世的他分明做出了同样的反应,皆是用手中的玉扳指将 那飞射向温雪杳的箭矢击偏。 到此时,宁珩还有何不明白的。 这分明不是梦,而是他不曾记得的上一世。 所以,阿杳是带着记忆重生而来的么? 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解释通两世的变化。 像是为了回应他此刻心中的猜想,眼前的场景如碎片般嫑时破裂成片。 **** 另一边,在温雪杳回到重生前后,被前世的宁珩带着一同去粥棚。 在两人以及一众将士的配合之下,百姓从最初的躁乱激愤逐渐变得井然有序排队领粥。 忙碌一下午,回到别院时,温雪杳两条腿都是酸的。 路上宁珩方才与她商量过一同吃晚膳,于是两人便一道去了温雪杳的住处。温雪杳也是累狠了,身体快过大脑的反应,已经先一步在榻上坐下便开始揉捏小肚腿。 直到稍微缓过劲儿来,才察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一直在往身上飘。 她的意识霎时间回笼,连忙端正坐姿。 就是她这一瞬间的变化,就足矣牵动对面宁珩的心。 他的心忍不住开始乱。 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是不是,又将我误当成他了?" 话音将落,宁珩便有些后悔。 何必问,真相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了不是么? 对面的温雪杳也被他突然正色的发问问得愣了一瞬,不过仅仅只是一瞬,她就扯唇轻松熊笑道。 “其实仔细想想,都是你啊。”不论是前世被她辜负对宁珩,还是重生后与她终得圆满的宁珩。 宁珩扯唇,勉强露出一抹笑。 心里想的却是。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16节 不一样。 不一样! 他从来都是不幸的,而另一个世界的宁珩却是幸福的。 如何能一样。 心底的欲望与嫉妒如藤墓般疯狂墓延生长,一丝一缕紧紧缠绕着他剧烈跳动的心。卑鄙的念头再次席卷他的理智。 他要代替另一个世界的宁珩,得到温雪杳的爱。 他要将他留下。 然而就在这个念头如浪潮般一波皆一波拍的他愈发心驰神往想入非非之时,他的脑海忽地一痛。 紧接着,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出现他的意识中。 “宁珩,你的温雪杳已经离你而去了,断了你的念头,放我的阿杳回到她的世界,莫要痴心妄 想。" 是他自己的声音? 不对!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宁珩便意识到,这不是他! 对方说“放他的阿杳回到他的世界”。 那这个闯入他意识,在他脑海中说话的人,就是……另一个世界的“宁珩”? 他追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宁珩脸色骤变,他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慌,同一旁的温雪杳解释道:“方才施粥出 了许多汗,我先回屋清洗一下。" 温雪杳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变脸速度之快,正在心底纳闷宁珩是不是因为方才的事情生她的气, 故意找理由躲着她,就见他已经匆匆离去。 宁珩离开温雪杳的院子,呵斥宁十一不许跟着,一转头,就躲进一处僻静的院子。四周无人,他任思绪沉进意识中。 “你出来。”宁珩放声怒吼道。 阿珩听到动静,苏醒过来。 两人在宁珩的脑海中,第一次见到彼此。 与宁珩的慌乱不同,从重生世界追随温雪杳一同堕入这场前世梦的阿珩则显得尤为平静。 然而他越平静,便令宁珩心中的恐慌与嫉妒越深。 他一眨不眨打量着闯入他脑海的那个人,那个与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此时一身寝衣,从容自若 的外来者。 阿珩的这身打扮当即令宁珩想到在大街上初见到温雪杳那日,她也是一身素色寝衣,虽不愿承 认,可此时浮现在他脑海的两人格外登对。 但是一想到温雪杳来之前是在这人榻上,他心中的妒火就险些要将自己烧死。 尽管,两人都是宁珩。 对面的阿珩坦然耸肩,似是轻松便能洞察宁珩所想,挑唇开口道:“你想的没错,她突然出现在 这里前,正与我睡在同一张榻上。" 说着,他眉尾一挑,“我与她本就是夫妻,同寝而眠再正常不过,也不知你在妒忌什么。" 没等宁珩回答,阿珩又笑道:“也是,我就是你,我又如何不知你在妒忌什么,你妒忌我与你经 历不同,你没能做到的事,我都做到了。"在宁珩死死瞪着他是时候,阿珩细数温雪杳重生那一世的过往。 从他的角度,又道出许多宁珩不曾从温雪杳口中听到的细节。 就像阿珩说的,他俩本质是便是一人,是以阿珩最知晓如何能刺激到眼前这个内心充斥着妒忌 的,脆弱的宁珩。 在听到温雪杳屡屡为阿珩破例,纵容他的爱,欲时,宁珩的眼睛陡然红成一片。 宁珩颤抖着唇,质问来人,“你何故来此,难不成就是来此与我炫耀的么?" 阿珩“啧”了声,叹道:“自然不是,若不是因为阿查,我又如何能知道还有你的存在。” 他原本完全不知,竟还有前世的一段过往。 就在宁珩再度张口问询之际,阿珩忽地不耐。 他此时身在宁珩的意识里,相当于两人共用一个躯体,是以只要阿珩想,便能让宁珩看到他不曾 知晓的有关前世温雪杳的记忆。 而他想,他与温雪杳之所以会从梦境中回到过去,又让他看到过去的遗憾,见到过去的宁珩。 一定是有什么关联。 他隐约觉得,这关键所在,便是前世抱憾而终的宁珩。 上天似乎都觉得他可怜,想要让他知道完整的一切。 或是为这个世界已故去的温雪香报仇,或是为本要陷入绝境的自己反抗,总归,是要做些什么。 于是乎,那些宁珩被困吴城,无从知晓的故事碎片,一幕幕闪现在他面前。而阿珩,则满意的看着宁珩陷入真相的空挡,夺走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等躲在偏僻院落里的男子再睁眼时,就已经换成了从重生世界而来的阿珩。 他轻松眨眼,面上露出得逞后愉悦的笑容。 比起他,前世的宁珩还是太嫩了些。 阿珩负手一挥衣袖,快步走回温雪杳的院子。 方才他在宁珩的意识中,自然看到了温雪杳待他时的和善。 与对两个不同时空的自己斤斤计较的宁珩不同,如今已拥有两世记忆的宁珩心中并不会因温雪杳 对他的好,而产生半分妒忌。 若是他不曾看到前世的记忆,或许也会心生嫉妒,但他看到了。 所以在见到温雪杳的第一瞬间,他便扬起一抹灿烂的笑,用力将人抱进怀中。 以两人极为熟悉的动作,大掌捞起她的腿,往怀里一抱,便转身坐在榻边。 温雪杳在震惊中对上面前人从容欢愉的眼神,那双黑眸爱意满满,坦坦荡荡展露在她面前。 顷刻间,虽两人是一样的面貌,然而顷刻间,她就意识到此时抱自己入怀的人是她的阿珩哥哥。 温雪杳心一软,泣音便脱口而出,“阿珩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我一觉醒来见身旁的你一动不动,像是魇住,正着急呼唤你,便被一道怪力带到了这个世 界。"忽地,温雪杳想到一处关键,若她此时面前的人是重生后的阿珩哥哥,那前世的宁珩又去了哪 里? 她低头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注意到对方身上与宁珩一炷香前离开时别无二致的打扮后,她微微张 开了嘴。 阿珩猜到她心中所想,点头承认,抬手从侧面戳了戳自己的脑袋,简单道:“如今我们俩的意识 在同一具身体里,方才我让他看了些东西,他一时不查,这具身体的掌控权便到了我这里。" 温雪杳:"看了些东西,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阿珩的表情冷下来,他抱着温雪杳的手不住地收紧,声音嘶哑:“阿杳,我方来到这 里时,被一股怪力牵引着,看到了'前世种种’。” 当阿珩口中说出“前世”这二字时,温雪杳便懂了。 其实他与自己一样,也阴差阳错,得到了前世的记忆。 正因如此,温雪杳陷入良久无言。 虽此时掌控这具身体的阿珩哥哥是她的夫君,可这样看实在有些太欺负宁珩了,毕竟这是前世宁 珩的身体。 她如今来到这里,本来是想补偿他的,怎如今阿珩哥哥意外跟来,却将人家的身体都夺走了。 “那……原本的宁珩呢?” 阿珩再度戳了戳自己的脑袋。 见到温雪杳脸上不赞同的表情,阿珩脸上的笑容一僵,先前分明平和的心,却在这一刻分裂成两 半。其中一半叫嚣道:“阿杳,你心疼他了?” 温雪杳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对着阿珩哥哥,她的种种行为果然不由自主便肆无忌惮起来。 “他也就罢了,你又在做什么妖,你分明都有与我一般有重生前上一世的记忆了!" 话落,温雪杳怔住,她惊愕的捂住嘴,在意识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说了些什么后,尝试地又重复 一遍。 然后瞪圆了眼:“在这里我说什么都不受约束了?" 阿珩心道果然,他的阿杳果然是记着前世种种痛苦,所以才在重生后做出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选 择。 一想到那些出现在他眼前的前世场景,以前是真真实实被温雪杳所经历过一遍的,他的心就忍不 住酸涩发苦。 他缓缓抚摸少女柔软的发,宠溺地看她,附和道:“我都知道了,你也不受约束了。" 良久,他一字一句道:“阿杳,你受苦了。" 温雪杳眨了眨眼,佯装轻松不想让阿珩哥哥过多担心,实则也是说的真心实意的话,“不苦,是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17节 阿杳笨,一步错步步错,不撞南墙不回头,那些苦都是我该尝的。" 温雪杳知晓自己不够聪慧,所以她也从不抱怨。 好在她是幸运的,竟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且得了一个美满的结局。 有人欢喜有人忧。 如今的温雪杳与阿珩无疑是欢喜的。而在这个世界已故的人,与被救下的宁珩,便是忧的那个。 "说回正事。”温雪杳在他腿上坐正,“你怎得能抢他的身体。" “这不是为了与你团聚,同你说一声,你夫君我也来了?”宁珩坦然,“若不然,你以为凭那小 子的心思,他会告诉你我在寻你,想带你回去?" 温雪杳一噎,自然知道阿珩哥哥的考虑都是对的。 “那你如今可有让我们离开的法子了?” 宁珩皱眉,“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只是赌一把试试。" "那怪力将我带到这里,还让我看到了前世过往,总不会是没有原因的。所以我想,这原因就与 前世这段记忆有关。" “难道是要让宁珩找回记忆,为自己和从前的我报仇雪恨?" 宁珩浅笑不语,温雪杳还不知,其实两世的元烨最后都被季子焉虐杀于暗牢中。 不过他并不愿意多说,实在没必要,在如今已远离上京城的关口,还要破坏她对季家人的好念 想。 比起复仇,他觉得此行他的出现,更像是来带给前世的宁珩一场圆满。 就在他思索着如何回复温雪杳时,他的脑海忽地一阵剧痛,是宁珩在试图夺回他的身体。 到底不是阿珩自己的身体,他挣扎几下无果,最终败下阵来。 意识昏沉,再清醒时,阿珩又回到了宁珩的身体里。 就在眨眼间,重新掌握身体的人已经切换成了宁珩。且宁珩就如阿珩预先猜测的一样,宁珩丝毫没有提自己已经换人的事。 他的黑眸中闪过一丝贪恋,维持着原先的动作将怀里人拥的更紧。 在阿珩到来之前,他从不敢想自己能如此快就将人拥入怀中。 俊美如玉的脸上笑意渐深,现在看倒是该感谢那位阿珩的到来,让他有了新的主意。 既温雪杳喜欢阿珩,那他就扮做阿珩,又未尝不可? 脑海里,阿珩笑得懒散,似乎笑他痴傻,“难不成你要不眠不休提防我?宁珩。" 宁珩咬了咬牙,眸底闪过一抹疯狂。 未尝不可。 要么熬死自己,要么熬死他身体里的另一个阿珩。 拥抱过温暖的人,又如何愿意再次孤身一人? 阿珩:他从前就是这么个不讲理、心术不正的疯子? 想到那一暗室的画,已经埋藏在黑暗里曾见不得光的种种心思。 很难反驳。 第96章 前世篇 宁珩重新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可就像是阿珩所说,人就再能苦熬,又能不眠不休几日? 他时常在对上温雪的脸上绽放的笑颜时,感叹这难得的美妙时光就像是从上天那里偷来的。 最初夺回身体时,他谨小慎微,仔细扮演着另一个世界的阿珩,生怕自己有半分差错,就被身边的 温雪杳发现端倪,察觉他是一个冒牌货。 每每这时,他脑海里便会想起阿珩的笑声。 若换了寻常,他或许会静下心琢磨那笑声背后的隐晦之意,可他如今的思绪就好比一根紧绷的 弦,彻夜不休的伪装已经足够令他身心疲惫,更别说腾出多余的心思想别的。 他不知自己的计划有没有被温雪杳察觉,应当是没有。 否则她知道自己卑劣冒用她夫君宁珩的名头与她相处后,理应怒不可遏,但她的反应一直很自 然。 自然的与他相处,悉心的待他好。 直到第三日,他脑海中的阿珩没有显出半分要从他身体里离开的迹象,反倒是他,眼前发虚,口 唇泛白,眼下的乌青藏都藏不住。 他坐在桌前,面前摆放着一碗温雪杳刚为他盛好的热汤。 热气袅袅升起,令人的视线一阵恍惚。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温热的碗壁时,忽而听到耳边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最近很累么?” 宁珩手一抖,握着汤匙的指腹险些松开。良久,他才勉强镇定,垂眸盯着碗里的汤,用手中瓷白的汤匙缓缓搅动。 嫩黄色的鸡蛋花与翠绿的菜叶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是有些累。”他佯装将近日的怪异归结于--困顿该如何回到另一个世界,他模仿着阿珩应有 的想法与语气道:“还没找到回去的法子,这两日的确有些急。" 温雪杳淡淡嗯了声,温声转了话题:“吴城的百姓如何了?" 闻言,宁珩心里一松,从容道:“目前都稳定下来了,粮食充足,疫病也得到控制正在好转。" “那多会归京?” 宁珩神色一顿,须臾后反问道:“阿杳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么?" “有些事情强求不来的。”温雪杳缓声回, 宁珩像是懂了,又像是没有懂,总之在温雪杳说完这句话后,他沉默了许久。 这段日子于他而言美得像梦,她在那里,什么都不必说,他便知晓还有一个人在家中等他。 他从来不知,看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温家小姐,竟也会为人洗手做美汤。 她的手艺十分附和他的口味,不必想,就知道这背后的原因。 她陪他说话,陪他月下赏月,今日还交给他一双她亲手缝制的新鞋。 厚厚一层绒,摸着便暖和到了心底。 她时常会问及他心中还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可不知为何,每当她努力为他多完成一件,他心 里没有预想中的满足,反而越来越空虚。而这一切,通通都被他脑海中的另一个人看得真切。 宁珩以为被他关在脑海里的阿珩会反抗,会挣扎着再次夺回他的身体,会骂他无耻、竟伪装成他 的模样骗温雪杳。 可自那日阿珩似笑非笑地一句“难不成你要不眠不休提防我?宁珩。”之后,对方便安安静静, 再没有打搅过他。 然而越是这样的美好,反倒让宁珩越发清醒的意识到一切的不真实。 终于在这日夜里,他苦苦抵抗,却也无法阻止自己疲惫的双眼阖上,堕入梦里。 这是他与温雪杳回到上京城后的第三年。 她如今化名雪儿,已经堂堂正正成为自己的妻。 两人最爱的就是在秋日的夜晚泛舟湖上,欣赏头顶的月色,任小舟漂泊游荡。 而宁珩最喜欢的,则是在她躺在自己怀里时,用指尖勾缠她柔软的发丝,一路绕到她的耳后,在 她红着脸忍不住挠痒时,捉住她的手指,将吻落在她饱满圆润的耳垂上。 夜风沁凉,空气中是氤氲的水汽与清甜的荷香。 漆黑的眼底,倒映着少女潋滟的唇色,比湖上的水光更亮。 粼波光,眼角眉梢都染着红。 每当此时,宁珩总会不厌其烦地用指腹去揉搓她的眼尾,待她有些吃痛的拨开他冰凉的指腹时, 笑意吟吟问她:"阿杳,你喜爱我么?" “自然。”怀中少女说话时,已没再挣扎,而是噘着嘴小声嘀咕:“你轻些,眼睛都要被你揉红了。" 宁珩哑声:“阿杳,你别这么娇。" 虽这般回应,但他还是收了力道。 却在这时,怀中少女突然反手掐住他的下颌,水光似的眸子漆黑深沉,一字一句道:“宁珩,那 你爱温雪杳么?" 宁珩因她眼底的浓稠有片刻的失神,正想点头应是,就见怀中人冷不丁地笑起来。 粉色的唇不断上扬,勾成一弯狰狞的弧。 温软的话音陡然尖锐,夹杂着一丝幽冷森然的寒意,缓慢道:“你胡说。" “我没有。”宁珩立即反驳。 下一秒,温雪香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无比。 她咧着嘴,不断重复道:“那你怎么还没有下来寻我?" “宁珩,你不是想娶我么,何故又娶了别人?" “你不是想娶我么?”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18节 “不是我么?"..... 宁珩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后冷风窜进脖颈,他猛地被惊醒。 原来竟是一场梦。 宁珩惊醒后久久没有动弹,回神后,第一时间垂眸伸手打量自己。 还是自己的身体,没有被脑海中的阿珩抢夺了去。 但他脸上的冷汗并未因此消减半分,苍白的面容上挂满迷茫与困惑。 那双幽黑的眸在冷戾的寒气中也闪过一丝错乱。 没有人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就算是宁珩也不例外,想要清醒,除非他自己愿意从铸造的美梦中 走出来。 这么久,他其实一直刻意忽视了一个问题。 那便是,他所在世界的温雪杳,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不是不清楚,而是有意回避,尤其在另一个活生生的温雪香成日围在他身边后,那种悲伤的情 绪更是被一种隐秘的、不可言说的掠夺欲而完全侵占。 一方面,他心底其实并不愿意接受自己世界温雪香的死亡。 一方面,他觉得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另一个世界的温雪杳就是上天为了补偿他,而送到他身边 的恩赐。 他已经失去一次,如何能不拼命将另一个人抓住?但他又何尝不知,一切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否则他又何必像现在这般患得患失。 无非还是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阿杳。 他之所以沉迷许久,不过是因为自己从未得到过温雪杳的喜欢,如今突然出现的人就像是填补了 他心底的空缺。 那样美好、那样温暖,令人贪恋。 屋内,良久的寂静。 等到青年额上的冷寒一滴滴消退,他脑海中响起一道清明的嗓音。 --“你现在想通了?” 宁珩嗯了声,“我不是因为你们,而是想到,我的阿杳,或许也在等我……” 脑海里的阿珩不疾不徐应了声,笑道:“我知道。" 宁珩皱眉,想到连日来对方的堪称平静的反应,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会有今日?" 阿珩没否认,只道:“宁珩,我就是你啊,如何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窗外天仍未亮,乌蒙蒙一片。 推开门去,刺骨的寒风刮在人脸上,好似刀割。宁珩就这样对着当空的圆夜站了一会儿,等到天边泛起暖意,才抬脚向前走。 温雪杳的反应在宁珩的意料之中。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其实早已识破自己的身份。 这段日子她待自己极好,甚至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但他不是没有见过她待那人时亲昵的模样,她 会亲密的坐在他膝头,抱着他的脖颈喊那人“阿珩哥哥”。 而她待自己的好,从来都有一条不肯逾越的线。 宁珩清楚,她是想补偿他。 在他对面的温雪杳,心中意外之余又不免想起那日与她的夫君阿珩短暂相见时他说的话。 他说宁珩迟早会明白的,他会主动放手,不会一直纠缠着温雪杳,更不会真的动歪心思将她留在 这里。 那时温雪杳还不全信,以她的了解,很难不反驳对方。 可阿珩却信誓旦旦说,宁珩不屑于那么做,若你喜欢的不是他,他就算自己难过,也想看你幸 福。 再者,他怎么舍得看自己喜欢的女子消失在这世间后,连他都忘了她的存在? 果然。 宁珩说:“这场梦很美,但我也该醒来了。我还有许多事要做,我要代替她照料安置好她的外祖 一家,再回上京城去为她报仇。" 宁珩没说的事,他想等一切安定之后,去陪他心上的人。 另一个世界的阿查自然有另一个世界的阿珩来照料。那他喜欢的温家三小姐,总不能无枝可依。 说完一切,两人相视一笑。 开春后的某日,宁珩某天推开温雪杳的房门,里面空无一人。 他脑海里,那人也不复存在,他便知晓一切都结束了。 关上这道门,走出这座城,往后便是新的开始。 大大大大 温雪杳与宁珩顺利回到了原本的世界,一觉醒来,他们躺在床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彼此。 “是梦么?”温雪杳问。 宁珩笑着没说话,将脑袋埋进对方脖颈,贪恋的深深吸了一口气。 温雪杳忍着痒,拉开两人距离,捧着对面青年俊美如玉的脸庞,再次感叹道:“现在这样真 好。" 宁珩自然能猜到温雪杳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深意。 她所感叹的不仅是两人重新回到原来的世界,同时也在感叹前世的宁珩朝着更好的方向努力了。 可究竟是么? 宁珩垂眸看了眼自己面前笑意温软的少女,心道,未必。 若他已经触摸过阳光,又怎么舍得放手让它离自己而去。等宁珩做完一切他必须要做的事,他也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 一群术士。以前的他可以说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在见到另一个世界的温雪杳与宁珩之后,他又不得不信。 到现在,却是近乎痴迷执拗的相信屋外那群术士老道们能将他心中的人带回自己的身边。 没错,在他作出决断的那一日,心中便已经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他要将属于他的温雪杳带回到 自己身边。 就算是鬼魂也好。 清水镇上的村民都知晓,镇上来了一个古怪的青年。 青年气质矜贵,长相如清冷谪仙,无人不爱好美,是以一时间,众人对这位新来的青年颇有好 感。 更遑论此人出手阔绰,几月时间便在镇上一处山明水静的地方修缮好一座雅致别院,常有身怀仙 风道骨的佛道中人进出其间。 但时间一长,就有细心的村民发现不对劲。 近日出现在那位公子门前的,不再是往日正气佛道中人,而变得逐渐混杂起来。 如此又过了三月,那间原先瞧着清风自来的新屋却变得死气沉沉,路过时仿佛都能看到四周黑气 缭绕、阴风阵阵。 有一道行高深的佛门法师在知晓宁珩所作之事后,苦口良心警告他,他所作之事有违天理。 莫说能否做成,但要成功那可是要折寿的。 鬼魂吸食人的阳寿,宁珩所图之事便与术士口中的养小鬼有些相似。 宁珩听后只问了一句话:“你可有办法将她的鬼魂召回?"那人见他心中执念颇深,不愿违背良心只得无奈摇头。 于是此人便被宁珩赶了出去,后来又碰上几个爱说教又无甚本事的老道,下场皆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位江湖术士,那人说可将亡者魂魄带回,唯有一点,便是他需得以自己需精 血喂养这道鬼魂。 宁珩听后满足的勾起唇角。 六六六六 宁珩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疯子。 可他依旧变成了这幅模样。 他换了一个地方居住,与他的新婚妻子。 那地方山清水秀,若说缺点便是人烟稀少。 不过这对于宁珩而言其实算不得什么缺点,他乐于自己与温雪查的生活不受人打扰。 这僻静之地,只有他们两人,仿佛彼此就是对方的唯一。 这样的认识令宁珩心里快活又满足。 温雪杳也的确如那术士所言,并没有过往的记忆。不过宁珩对此也毫不在意,甚至觉得就这样也 不错。 他不介意一点一点教她,陪她一起。一年后,宁珩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妻子开口唤他。 “夫君。”三年后,有进山采药的人遇到大雨来到这处偏僻的居所。 采药人敲门许久,未听得门内传来动静,再看院中丝毫不见人烟,于是推门而入。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19节 院中种了一颗白梅树,未到开花的季节,树上生机之意稀疏。 树下,是一对梨木摇椅,随着风吹雨打,在寂寥的院中浅浅晃动。 正屋内不见烛火,采药人推门而入,便见对面方桌前摆放着三四个素雅的盘子,盘内盛放的菜肴 早已腐烂, 桌上摆着两双碗筷,桌前放着两张木凳。 方桌背后的墙上,贴着一对鲜艳的大红喜字。 红烛早已燃尽。 第97章 崽崽篇 温雪杳这几日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异常嗜睡,且人比从前懒了不少。 满打满算,已经十多日没有出过家门。 最开始两人都没怎么放在心上,外出游玩许久,人难免会有犯懒的时候。 更主要的还是温雪杳身上毫无病色,不仅如此,反倒比之从前面色更红润几分。 直到这天两人难得出门,游玩直至夕阳西下,温雪杳忽而提出想去巷尾的糖水铺子吃些点心。 便是正坐在铺子里吃点心时,她竟都能因犯困迷迷糊糊睡去。 宁珩将人唤醒,两人这才在心里有了重视。 温雪杳的长相本就玉雪可爱,加之近日“好吃懒做”,更是有些珠圆玉润。 宁珩没心情再陪她在铺子里吃点心,心焦的只想趁天彻底黑下来前,去寻医问病。 不过温雪杳的焦虑却只是方才刚被唤醒的那么一瞬。 倒不是她心宽,而是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还是了解的。 若说忽而患上了什么病,她觉得可能性倒是不大。 而最近出现在她身上的种种迹象倒像是在证明另一件事...… 她拍了拍宁珩的手背,“阿珩哥哥,你先别急。" 小镇上不比上京城,入夜之后很难再找到开着的医馆。 她自己这一句说的倒是轻巧,可宁珩如何能像她所说的不急。 他简直都有些痛恨前几日发现她嗜睡时,为何就没有想到找大夫来给她瞧瞧? 温雪杳下意识摸了摸小腹,这动作落在宁珩眼中又是一慌。 “你腹部也感不适了?” 温雪杳被他突然激动的问询吓了一跳,心中犹犹豫豫的猜测在瞧见他紧张的模样时,反倒更不好随 便开口了。 若她此时说出自己心中的怀疑,都不必想,宁珩必然是会折腾整晚得出个确切结果。 她今日就甭想睡得安稳了。 再瞧外面的天色已尽黑,温雪杳压下心中的狐疑与猜测,决定不论如何,还是明日再说。 不过其实她心底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不是如她猜测的那般。 她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来月事,加之最近嗜睡的模样,实在不免令人往--她身怀有孕的方向想。 唯一有些对不上的便是,她没有寻常女子厌食作呕的反应,不仅如此,她近来胃口还极好。 但仔细一想,温雪香又察觉出端倪。 她最近食欲虽然好,却是因为宁珩每日备菜都提前问过她的心意。且这几日出现在饭桌上的,皆 是一些可口清爽的佳肴。仔细想到,倒是有许久都未吃过荤腥,不仅没吃过,连荤腥油腻之味闻都不曾闻一下。 登时,温雪杳心思一动。 此时天黑药铺医馆虽然关门,但食铺还是开着的。 她的目光从面前的糖水、点心上移开,装作不经意道:“忽然有些想吃一口卤猪蹄。" 卤猪蹄油腻,平素她是不喜欢吃那些油腻之物的,更别说现在已经是晚上。 宁珩听后不由自主皱眉,最终还是应下来。 “我记得旁边那条街便有卖卤猪蹄的摊子……”说着,宁珩犹犹豫豫看温雪杳一眼,她的手还放 在自己小腹上,“阿杳,我方才问你……" “问我是不是肚子难受?”温雪香递给他一个宽心的眼神,“没有,只是忽然馋虫被勾起来了, 才想吃这么一口。" 宁珩还是不放心,“若你觉得难受莫要忍着。”他瞧门外望了一眼,“虽此时天黑了,但若是你 难受,我就是想尽法子,也要将这镇上的大夫带到你面前。" 温雪杳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瞧着风清如玉的人,真难以想象竟说出这般恶霸似的话。 可她心里也知道,宁珩一定是言出必行。 “真不难受,就是馋了。”温雪杳同他道:“你瞧着我像是难受的模样么?" 她攥着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揉了揉,指腹间触感温软,那一团粉白下隐隐透出健康的红润。 的确不像是难受的模样。 宁珩见她神色疏散,不似先前那般执拗,可想到她方才在吃着点心便迷糊睡着的事,心中也再不敢大意。 两人各让一步,最后决定待会儿先去隔壁街上买她今日想的吃食,明日无论如何也得找大夫一 瞧。 温雪杳乖巧应下来。 宁珩将温雪杳送回家中,这才又原路折返,绕道隔壁街去买了一份荤食。 等宁珩回到家中时,温雪杳已经洗漱更衣完毕。 她坐在桌前,双手拖着下颌,似听见他推门的动静,登时便抬头将视线投递过来。 宁珩瞧着她这般乖乖软软、又一副洗漱过的模样,无奈道:“都洗漱过了,不然明日再吃?” 温雪杳眸子滴溜一转,撒谎道:“没洗呢,只是先换了衣裳。" 宁珩挑眉,目光落在她白净的小脸上,双鬓的水迹都没有干透。 不过他难得瞧见她如此馋,倒也没有忍心拒绝。 温雪杳眼巴巴望着他,这种心痒痒的感觉的确是一刻也等不了。 但不确定之事,且又不是什么危急之症,她委实不想深夜让宁珩敲开医馆的门。 等那一份卤肉放到温雪杳面前,咸香的气味入鼻,温雪杳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饶是她反应极快,还是有不少的气息钻入鼻腔,闻到那股油腥之气后她身子已经先大脑一步做出 反应,促使她站起来躲了老远。宁珩瞧见他的反应,不假思索便将摆放在桌上的卤肉端了出去。 待重新回到屋中,手中已是空空如也。 他将窗户推开,让新鲜的空气吹进屋内。 等屋里的肉腥味散去,冷着脸回到屋中,在方才温雪查坐过的位子坐下,趁着眉朝她招手,“过 来。" 温雪杳小心吸了几口气,虽还残留着一些肉味,倒也不至于令人反胃作呕。 她小心打量一眼宁珩的神色,踱步走过去。 对面人抓着她的手,便将她拉到身旁的凳子上坐下。 一脸严肃道:“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珩此时已经笃定温雪杳有事在瞒着他。 比起温雪杳,反倒是宁珩对怀孕一事更为了解。 就连女子怀孕时会有的各种反应,都是一次偶然间温雪杳听宁珩提起的。 不知想到什么,宁珩忽而脸色一变,拉起温雪杳的手急急问:“阿杳,你是不是两月未来身子 了。" 温雪杳脸一红,知晓他与自己想到一处了。 她羞涩的点点头,小声道:“我也是猜测会不会……"不待温雪杳多说,宁珩已经攥着她的手腕放到了眼前。 她的手腕朝上,两指紧接着就落在她腕内的脉上。 温雪杳一愣,"你会把脉?" 宁珩脸上飘过一团不自然的红晕,半晌后低声道:“不太会,只恰好懂得几种脉象。" 好一个“恰好”。 不用猜,便知这“几种脉象”中定然包含喜脉了。 温雪杳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何会懂这个,就见对面青年的神色骤然一紧,双眸定定的看向她。 他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寂静的屋内,尤为清晰。 温雪杳的心一紧,唇不由绷直,“阿珩哥哥……” "阿杳。" 宁珩忽而站起身,因动作太大,竟带翻身后的凳子。 温雪杳仰首看着他的唇形,只见他上扬的唇一张一合,拼凑出几个惊天的字眼。 --“你怀孕了。"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20节 --“阿杳,我们有孩子了。" 温雪杳耳朵里“嗡”地一声响,淡粉色的唇畔颤了颤,许久才吐出一声轻轻的,“是喜脉?” “是喜脉。" 温雪杳一直盯着宁珩,像是被他脸上的笑意感染,她的唇角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扬起。不待温雪杳多说,宁珩已经攥着她的手腕放到了眼前。 她的手腕朝上,两指紧接着就落在她腕内的脉上。 温雪杳一愣,"你会把脉?" 宁珩脸上飘过一团不自然的红晕,半晌后低声道:“不太会,只恰好懂得几种脉象。" 好一个“恰好”。 不用猜,便知这“几种脉象”中定然包含喜脉了。 温雪杳还没来得及问他为何会懂这个,就见对面青年的神色骤然一紧,双眸定定的看向她。 他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寂静的屋内,尤为清晰。 温雪杳的心一紧,唇不由绷直,“阿珩哥哥……” "阿杳。" 宁珩忽而站起身,因动作太大,竟带翻身后的凳子。 温雪杳仰首看着他的唇形,只见他上扬的唇一张一合,拼凑出几个惊天的字眼。 --“你怀孕了。" --“阿杳,我们有孩子了。" 温雪杳耳朵里“嗡”地一声响,淡粉色的唇畔颤了颤,许久才吐出一声轻轻的,“是喜脉?” “是喜脉。" 温雪杳一直盯着宁珩,像是被他脸上的笑意感染,她的唇角也在不知不觉中悄悄扬起。若不是身旁宁珩压着嗓子哑声提醒,她怕是能等着头顶床帐,胡思乱想到天亮。 第二天天蒙蒙亮,温雪杳的身体就似有自然反应般,快速挣开了眼。 她深夜才入睡,身旁的宁珩也没有比她好多少,无非是表面显得从容罢了。 比起温雪杳还绷着最后一丝不确认,宁珩则是十分笃定自己把脉的结果。 毕竟这是他在路家时,便专门同名医学来的。 但她不愿意将自己的情绪传给温雪杳,女子怀孕的情绪本就容易激荡,更需得小心呵护。 是以,他压着自己的心绪,好不容易才将人哄睡。 殊不知,在温雪杳睡着后,宁珩侧身看着枕边人酣然的睡眼,他则彻底失去了睡意。 如今月份下,还看不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不过只要是阿查的孩子,他便喜欢。 此外,他心中想的更多的则是,待她腹中胎儿稳定之后,他是不是将她再带回外祖家更好? 他一个人照料,总不如一家子人关心呵护她。 且他先前带她出来游玩时便应过她,今年过年,是要回路府一起过的。 若再拖得月份大了,反倒不便于行,更别说生产之后还需得坐月子,就更无法随意走动了。 如此浮想联翩一夜,待宁珩睡去已快要至天明。 是以温雪杳出声唤宁珩时,他其实才将将入睡不足一个时辰。 听到耳边传来的低音,宁珩一反常态的迅速清醒过来,虽几乎整一宿未眠,可他脸上却分外清醒。 两人视线相对,温雪杳脸一红,不好意思地错开目光。 宁珩心领神会,知晓她心中紧张,并未打趣她。 快速洗漱更衣后,便急匆匆出了门。 在他走后,温雪杳也拾掇好。她坐在窗下的长榻上,时不时转身往院门所在的方向瞭一眼,观察 是否有人回来。 就这样时不时地瞧上一眼,等瞧到第三十来次,终于盼到她期待的人。 她连忙从榻上起身,拖着裙摆便跨过屋子的门槛迎出去。 见状,宁珩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阿杳,你小心在屋里等着就是。" 温雪杳想说她心急,可瞧着宁珩身后跟上来的老者,抿了抿唇,红着脸将到嘴边的话咽下。 三人进屋,坐在外屋桌前。 温雪杳动作麻利地将垂在手腕的袖口往上拽了一小截。 老者一笑,见怪不怪将手搭上去摸她的脉。 才不过眨眼的功夫,温雪杳就忍不住想问是不是喜脉,然而又怕打扰大夫探脉,遂而将心口的疑 问又忍了下去。 温雪杳从未觉得几息的功夫会如此漫长过,她的肩膀紧紧向内扣拢,连宁珩搭在上面都不曾察 觉。仿佛受到影响,就连宁珩都绷紧下颌,一眨不眨地看向对面大夫。 分明,他是确信自己昨日把脉结果的。 “恭喜夫人,是喜脉无疑。”大夫拱手,又朝着温雪杳身后的宁珩道了一声恭喜。 温雪杳恍惚一瞬,然后回身攥住了宁珩的手。 青年的身子寻常都是冷冷的,如玉一般,可此时的掌心却仿佛聚着一团火,热腾腾的无比暖人。 用力与之交握,就好似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他的身上传到自己的四肢百骸。 温雪杳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宁珩给了大夫诊金,将人送出去。 等他回到屋里,就见温雪杳还坐在那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 少女清澈透亮的眼神就在这一日间便生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温情。 这片温情背后,却还藏着丝丝缕缕的紧张与担忧。 宁珩脚步一滞,他其实昨日便猜到了温雪杳在担心什么。 其实不光是她,就连自己也同样紧张,不过他只是紧张,却还不至于为此忧心。 他们二人都没有完美无瑕的父母,温雪香的母亲心灰意冷便能抛弃她逃离凡俗尘世,她的父亲更 是对她们无多少真心实意的温情。 一人醉心与爱情,一人醉心与权势。 本该是爱意结晶受尽宠爱的孩子,却并未得到应有的关爱。而比其他,宁珩的母亲则更令人唏嘘。 一个耻于他身世,想将他亲手杀死的人,甚至不配被他称作母亲。 宁珩轻咳一声,待唤醒温雪杳的思绪,见她朝自己望过来,才抬步走过去。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温雪杳垂着眼睫,“阿珩哥哥,我怕自己不够好。" 说到底,她怕自己负不起作为母亲的责任。 她怕自己不够好,会让她的孩子未来感到委屈。 "怕什么,不是还有夫君我么?”宁珩温柔的握住她的手,"你且说,你喜欢它么?" “当然。”温雪杳认真点头。 “它有爱它的父母,未来还会有疼爱它的曾祖父和表舅们。”宁珩缓声道:“阿杳,我知道你在 担心什么,这孩子不同于你我,你我也不同于上一辈的人,它只会比我们更幸福。" 温雪杳深吸一口气,听着宁珩的温柔的低语声,心情逐渐平稳。 “昨日我已想过,等你身子稳当之后,我们便提前动身回你外祖父家。" 温雪杳神色一喜,重重点头。 **** 温雪杳的肚子微微隆起时,已经同宁珩榻上回外祖父家的路。 顾及她的身子,这一路两人都行得极慢。好在她们走时是一路游山玩水,其实离家也并未多远。 这一日,温雪杳靠在马车里打盹,忽而就感觉腹中微微一动。 前所未有的感应令她当即就清醒过来,纤细的手指摸着隆起的小腹,方才的动静再次出现,像被 小家伙踢了一脚似的。 她压着惊喜,又怕自己动作太大吓走了腹中小家伙的动静,于是便拍了拍手边撑着的车壁。 随着马蹄声缓,正驾马前行的人撩开帘子将半个身子探进来,见里头人无碍,才缓和神色,问 道:“怎么了阿杳?" 温雪杳不敢出声惊扰这阵胎动,于是便抿唇睁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眼巴巴瞧着对面的宁珩,然 后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宁珩有些不明所以,可凡是涉及阿杳与她腹中胎儿的事,他就不敢有丝毫马虎。 他将马车驱使停下,钻进车里,经温雪杳指引,随她一道将手掌盖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他的表情忽而顿住,黑眸里闪着惊奇。 “动了?" 温雪杳含笑点头。 孩子还未出生,温雪杳身上便有了慈母的感觉,宁珩却是从昔日的稳重老成中时而会流露出几分 罕见的青涩少年气。黑眸中的惊奇闪过,他又有些忧心道:“这小家伙还是别太闹腾的好,我怕你路上吃罪。" 温雪杳装模作样摸着小腹,告状一般,“孩子,听见没,你还未出生,你父亲倒开始嫌弃起你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21节 了。" 宁珩失笑,俯下身吻她,“我现在怜惜你就够了,若它乖些,少折腾你,等它出生后我再好好奖 赏它。" 第98章 全文完 隆冬腊月,路府内张灯结彩。 一圈人围坐在桌前,吃着年夜饭。 等酒足饭饱,路老爷子倍感尽兴,第一个回了屋里,剩下一屋子小辈围坐在一处。 有人提起打叶子牌。 这事儿温雪杳不擅长,几局下来连连落败,不同于几位表兄的兴致高涨,她则是输多了便倍感困 乏疲倦。 如今她身子已有些显胎,原家中几位表兄也未曾打算留她久待,是以见她第三打盹后,便忍笑睇了 她身后的宁珩一眼。 宁珩瞧见,嘴角也不由翘起,弯腰将正迷迷糊糊打着瞌睡的人抱起,口语同其余几位表兄表嫂们 示意后,抱着人动身往屋外走。 温雪杳察觉动静,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眨了眨眼。 纤长的睫毛颤动,然而那视线没能触及牌桌,就在半途中悠然滞下,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牵绊拉 扯住。 目之所及,顿在青年弧线流畅的下颌,肤色冷白,在暖黄的烛火下衬出几分柔和之意。 没瞧见结果,自然要问。 "赢了输了?" 也难得她挺着肚子,这般犯困还心记着方才那一手牌。此话一出,在场人不由笑意连连。 宁珩也跟着笑,视线往她丢在桌上的牌面一扫,眼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赢了。" “终于轮我赢了,今晚表兄表嫂好凶,险些杀的我片甲不留,还好,还好,还赢了回。”温雪杳 嘀咕完心满意足阖上眼,将脸埋进宁珩怀中,踏实地沉沉睡去。 宁珩抱着人,帮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 寻常做这样的动作不必顾忌太多,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还得操心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能压着 挤着。 好在温雪杳也会给自己找舒服,没等宁珩多动作就自己调整了一个更得劲的姿势趴在人肩头。 玉雪的小脸透出一层薄粉,嫣红的唇微张,能听到轻缓的吐纳声。 一声一声,敲在青年柔软的心尖。 屋外不知何时起了风雪。 宁珩抬眸望了眼漫天飞舞落下的皑皑白雪,披风罩在怀中人身上,将她抱得更紧,脚下步伐加 快,挡着风雪走回屋中。 温雪杳睡熟了,宁珩还惦记着她喜洁,尤其是最近孕中,若睡前不清洗一番,整晚都睡不安稳。 如今温雪杳的胎已过去最危险的头三月,坐稳了之后,得到家中府医应允,便得来今日在晚宴时 小酌一杯的机会。 喝的是暖身子的酒,不醉人,却让人身上沾染淡淡酒香。 皂荚香气混合着酒香味在一方小小的四角空间里散开,氤氲在纱帐里,倒比琼浆玉液愈发醉人。最后将人往怀中一揽,两人相拥着睡去。 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艳阳高照之时。 前些日子刚回路府时,温雪杳被勒令安生待在家中养了许久,如今好不容易熬过最危险的前三 月,又逢新年,自然想出去街上看看热闹。 上元节这日,热闹非凡,一墙之隔听着街上舞狮的动静,温雪杳心痒难耐,早早用过晚膳,终于 等到随全家年轻一辈一同出动。 街上四处挂满彩灯,耀眼夺目。 只听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锣鼓喧天的动静,只闻其声,便已觉得热闹红火。 等看到随着人潮涌动的“神龙”翻涌而至,更是令人瞧得入神,心中欣喜。 为首之人手中高举舞龙杆,腰捆红巾,随着他上下跳动,黄色的灯笼裤翩然抖动,腰间红巾飞 舞。 神龙摆尾,转瞬就舞到温雪杳他们一行人面前。 宁珩护着温雪杳,没敢让她凑得太近,一直伸着一条手臂在她身前圈出一片空间,将她与躁动的 人群隔开一臂的距离。 饶是温雪查已算乖巧,可还是不免吓出宁珩一身冷汗,他生怕有人撞上她,伤着她。 然而人越怕什么,反倒越来什么。 不过令人心慌的危难并没有发生在温雪杳身上,但依旧不妨碍宁珩悬起一颗心。 两人被长长的舞狮队与路家几人冲散,正打算拨开人群站定在外围等待时,忽地听见人头攒动的队伍中发出一男子粗粝的吼声。 “小心些,让让,我家娘子好像要生了。" 这呼喊声第一次响起时还不甚引人注意,等一声高过一声反复高扬起五六次,周围人才默默退开 自觉围成一个圆。 人们的注意被这对年轻夫妻吸引,仔细看去,果然见男子怀中粉衣厚氅下的女子腹部高高隆起。 本是旁人之事,可在人群外围瞧着一切的温雪杳与宁珩二人却不由紧张地握紧了彼此的手。 十指相扣,对方手心皆是汗意涔涔。 宁珩压低声音,“别怕,别怕。" 温雪杳随着他的话调整呼吸,或许是因为身怀有孕,她对这些事比以往更能共情感伤。 长长呼出几口气,脸上的汗湿才停止下淌。 宁珩想牵着温雪杳躲开这是非之地,可温雪杳的双脚却像是被定住,无论如何都移不开。 一双眼更是紧紧盯着众人视线中央的两人。 不多时,那一对年轻夫妻的小厮丫头就面带难色将主子护起来。 就在众人为她们揪心时,只见一个头缠布巾的中年妇人推开众人挤到夫妻面前。 妇人厉声道:“别瞧了,没事儿的都散开些。"说着,她又指派那男子将其妻子抱到旁边小摊子的棚下。 好在搭棚的小贩是做吃食生意的,最不缺热水。 那妇人最初时便喊了一句她是这城中有命的接生稳婆,是以夫妻的随从也十分配合她调动差遣。 不多时,一个简易的帐子便搭起来。 那女子的夫君被拦在帐子外,只听帐内女子痛呼不断,急的男子满地打转。 一旁的温雪杳被宁珩带远,可心思依旧被那生产的女子牵绊。 自从她怀孕,也看了不少相关的话本医书,可纸上得来终觉浅,那些平静的字眼远没有眼前的场 景令人心中震颤。 她瞧不见棚子底下的光景,忍不住催问宁珩:“如何了?" 这话隔三差五便要从她口中响起一声,"生了么?" “可否平安?" 莫说她,其实宁珩心里也似麻绳般,被揪扯的乱作一团。 只不过他是男子,克制着面上不显,更因他要给自己的妻子支撑,所以他如何能乱? 他稳定心神拍了拍温雪杳的手背,明明说一句平安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他的双唇却像是莫名被 粘连,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开口。他心知女子怀孕生子极其危险,却也是第一次亲见。 说不忧心那是假话,耳边响起的分明是别的女子的哀呼声,可传入他耳朵时却莫名幻化成了阿杳 的声音。 他的心被狠狠掐紧,沉得喘不过气来。 漆黑的目光不由落在温雪杳的小腹上,又深又沉。 这一刻,他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最终都汇聚到同一处。 也是第一次,对她腹中孩子的降临心生犹豫。 他从不曾想,女子生产居然这般痛苦,稍有不慎,竟会危及性命。原来这都不是书简上的夸大其 词,而是确有其事。 “阿杳……”说话时,宁珩的唇色都有些苍白。 “怎么了?”温雪杳紧紧攥着他的手,“是那女子生了么?" 宁珩身量高,视线越过人群,远远眺望一眼,小幅度的摇头道:“还未。"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温雪香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半晌后,再次艰难开口:“阿杳..…" 温雪杳听出不对劲,张望四顾的目光收回,抬眸看向身前人,这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不亚于方才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22节 所见那女子的夫君。 手再一收紧,便摸到汗湿淋漓。“怎得将你也吓出这许多的冷汗……”话未说完,温雪杳自觉噤声。 看着他专注凝在自己小腹的神色,她哪还有什么不懂的,他是与自己一般,都将代入了那对小夫 妻。 只是宁珩的反应远比她想象中更激烈。 宁珩听到她的声音,恍惚回神,视线上移,苍白的唇张了张,还么等发出声音,就见对面之人忽 而牵起他的手,"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 宁珩脚下虽亦步亦趋追随着她,可面上却依旧心不在焉。 然而没等两人走远,突然听方才那处棚子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声。 两人背离的身影齐齐顿住。 还是温雪杳先出声打破沉寂,试探问道:“要不要回去瞧上一眼?” 宁珩抿唇,须臾后缓缓点头。 两人牵着手,并肩走回去。透过层层叠叠欢声笑语的人群,见到守在帐外的男子满脸通红,激动 地抱着襁褓中的啼哭声嘹亮的婴孩。 头顶的积云仿佛都在声声呐喊下被冲散,洒下光华。 游玩的后半程两人又去猜了灯谜,可到底有没有乐到心上,只有她们自己知晓。 等暮色低垂,两人牵着手走回路府,一路无言。 待进到屋内,大门阖上。沉默许久的宁珩目光灼灼盯紧温雪杳,不似玩笑道:“阿杳,这孩子,若不然便………” “不要了?”温雪香猜宁珩的心思。 他整夜惴惴不安,心思也委实好猜。 宁珩虽然对两人的孩子满含欣喜期待,可比起温雪杳的性命,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只消一想生子之危,今日那女子的哀嚎声便萦绕于脑海,就是再嘹亮喜庆的啼声都难以冲灭半 分。 他心中慌乱,实在不愿去赌那哪怕十分之一的危险。 或许是纸上文字的单薄,更或许是口口相传听来的都是佳话,他似乎从未忧虑过此事对女子而言 乃是九死一生。 黑眸目光定定,恳求地看向对面人,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独处坦白时,宁珩没有再遮掩自己内心的慌乱不安,直言道:“阿杳,我实在是怕了。” “从这孩子来到我们身边时,我满心欢喜,却忽略了这最可怕的一遭。" "莫说你,连我也忘记了。”温雪杳小声说。怀孕初期,她并无旁的不良反应,只嗜睡严重些, 可也不是什么令人焦心之事。 虽闻不得荤腥之味,却也不甚严重,况且她素来便不爱那种滋味,是以从不觉有任何影响之处。 于她而言,只是小腹愈见圆润而已。若非今日所见,她还不会想到这一层。 一切太过顺利,便让她忘记这原本是一件极危险之事,稍有不慎,便会一尸两命。 可若说陡然让她放弃腹中孩子,她又怎能轻易生出决断。 与旁人不同,她是最真实感知到自己日夜变化的人,一个小生命在自己腹中孕育成长,同她血脉 相亲,一同呼吸。 “阿珩哥哥,或许是我们太过紧张了。”温雪杳不知是在宽慰对方,还是在宽慰自己。 "府医都说我胎象稳当,等到足月时我定然会更加处处小心,届时有府医有稳婆,不会有事 的。”温雪杳牵扯唇角,“要我说,你便是今日瞧见别人,才有些杞人忧天了。况且,你最后不是也 瞧见了,那对母子平安。” “可万一呢?”宁珩想到旁人口中冰冷的字眼,“若是胎位不正,难产出血……" 没等话说完,宁珩自己先面露悔色,连声呸了几口晦气。 “好了好了。”温雪杳无奈伸手捂住宁珩的嘴,“我知晓你的顾虑,我们都再冷静冷静好么?” “再说。”她的手抚在凸起的小腹上,失笑道:“如今已显怀,就算你再担心,想取出它,不也 一样危险?" 闻言,宁珩的脸“唰”地一白。 温雪杳本意不是想吓唬他,未曾想这一句简直像是阻断对方的后路。自从上元节后,两人间的气氛沉闷了许久,就连家中其他人都察觉到古怪异常。 或许是憋闷压抑太久,自旁敲侧击听闻府医说拿掉孩子更危险,对女子身体有害反倒得不偿失的 话后,心中反倒释然不少。 此后两人更是默契的都未再提起此事,更不曾对旁人说。 是以直到他们的孩子小翡长大,除了这夫妻俩人,旁人都不知晓竟有一刻他们心生退却,曾动过 不想要这孩子的念头。 当然,这都是后话。 话说当前,自过了头三个月后,温雪杏腹中的胎儿胎象极稳当,府医也暗示可行房事,只要不过 与激烈,就不会伤身。 虽是如此,可宁珩谨慎小心,压根不敢有半分贪念。 就算后来六七个月时,连温雪杳本人都不再担心忧虑,暗戳戳同他说了几次可以,但他就像是一 个入定出尘的苦行僧般,丝毫不受眼前妖女所惑。 好几次,都令温雪杳心中恍惚,自家夫君莫非是转了性? 不过既是宁珩认定之事,便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是以直到温雪香腹中胎儿足月,他都没有破 戒,当真是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然再是钢铁之躯不可撼动,却仍在温雪杳生产这日啼哭成了孩童。 **** 温雪杳清晨发作,好在府中早早做足准备。 她这边一有动静,那边接生的安排便已就位。一阵疼痛过后,温雪香大汗淋漓,腹中反应稍缓,她深呼两口气。 在旁的宁珩见她不再咬牙憋气,连忙凑近,“可有好些?" 温雪杳点头,答得有些有气无力,“现在不疼了。" 宁珩也跟着松出一口气,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温柔低声在她耳边道:“别怕,都安排妥当 了。" 温雪杳这会儿从疼痛中脱身,四周扫视一圈,“其他人呢?" “都在外间候着呢。" 一切妥当,宁珩这位人夫、人父却被众人义正严词拦在门外。 宁珩一阵心烦,真觉这规矩是合该剔除的糟粕。 他是阿杳的夫君,却不得陪在她左右,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妹夫你也太心急了些。”一旁的路清鹤啧声道。 宁珩觑他一眼,连搭理他的心情都无,只一瞬便移开视线,专注听着门内动静。 许久不听里面声音,宁珩急色外显,“怎得不听动静?" 说着,脚下已经快人一步做出反应,便是意欲推门而入之势。 还是两位表兄眼疾手快,一人一边将人拦下。 “说你急躁,你还真是当仁不让,这产房如何闯得?”路清鹤肃然道。 宁珩平日对着几位表兄,虽不热络殷勤但也是知礼妥当。哪有像此时这般直接同人冷脸过? "让开”两字就在嘴边,即将脱口之际,却听屋内传出一道呼声。 随之而来的是夺门而入的声响。 温雪杳躺在榻上,双手死死攥紧手中能抓到的一切。 疼痛远比她想象中剧烈,耳边是稳婆有条不紊的话音,忽然那话音急转,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何 事,汗湿的手就被一阵熟悉的力量紧握。 那稳婆见劝阻不得,只好冷静下来继续自己的接生之事,唯有心中百转千回,暗道这大户人家真 不知究竟是讲究还是不讲究,怎得能任由男子闯进来? 可这声疑问在看到那玉人似的脸上满脸忧心哀痛时,再多的不解在嫑时间烟消云散。 “愣什么神,你不要命了么?" 稳婆出神一瞬,便被一道似浸在寒冰中的冷声吓得回神。 前一秒对着自己夫人满眼温柔的人,转瞬间却似变了一个人般。 她心有戚戚,却也晓得方才是自己不该,再不敢胡思乱想。 榻上。 温雪杳眼睫挂着水珠,不是汗还是泪。睫毛轻颤,从眼角滑入,有微微的酸涩之感。 宁珩脸上笑意温柔,充满鼓舞,只有在温雪杳看不到的时候,才会皱紧眉头。 这样的煎熬,也不知持续多久。 许久之后,听得稳婆低吼一声“用力”。温雪杳紧咬牙关,随及便感身子一松,轻飘飘似坠在绵密柔软的云里。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23节 她的眼前闪过一片白芒,白芒中一道耀眼的阳光射下。 耳边同时奏响一道嘹亮高歌。 纷纷杂杂,温雪杳听不真切。 “阿杳。" “阿杳。" "阿杳。" **** 刚出手的小孩粉通通的,脐带一剪,便被稳婆用提前备好的小褥子包了起来。 寻常人家夫君都是会先问一句男娃女娃,可稳婆眼前这位显然不同。 从头至尾,他坚定不移的守在那女子床侧。 若非是那躺在榻上的女子缓过劲出声想看孩子一眼,怕是那男子都想不起还有一个孩子。 “是丫头,可爱得紧。”稳婆听得唤声,连忙抱着怀里的孩子走近。 温雪杳一看,本以为是惯常的奉承话,结果当真玉雪可爱。 脸上粉嘟嘟的,却不像旁人所说的那般皱皱巴巴,只是她盯着瞧了许久,她都一直闭着眼。 稳婆说刚生下的孩子就是这般,她的目光朝两人面上一扫,又说了几句讨喜的吉利话,只道这丫 头一定也生了双水灵灵的眸子。 小丫头不似寻常小孩那般刚出生啼哭不止,最开始嚎了两嗓子后,便乖觉地抿着嘴安静下来。换成奶娘将她抱去隔壁也不吵不闹,乖巧得很。 等屋里只剩下两人,瞧着榻上的人,宁珩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懈。 紧扣的肩胛一松,脸上不止何时落满了泪。 “哭什么。”温雪查笑他比自己还胆小。 *大** 许是小翡这小丫头记仇,方生下来时虽不吵不闹,却记得当时自己的爹爹满心满眼只有娘亲,丝 毫不顾及她脆弱幼小的心灵。 于是在之后的无数个日夜,小翡对着谁都是笑意盈盈,唯有对着宁珩时,啼哭不止。 这一反应,令温雪杳都有几分哭笑不得。 最初宁珩还十分嘴硬,只每日眼巴巴缠着温雪杳,心道有她一人喜爱他便足矣。 然而随着小翡日渐张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像极了温雪杳,宁珩接连盯着瞧了许久。 不知何时,心思发生变化。 小翡在哭嚷。 宁珩却抱着人瞧得新奇,还不住地同温雪杳道:“阿杳,你瞧小翡,这丫头似是半分都不曾像 我。" 这话在旁人听来定要笑他,可他却自顾自傻乐。 仿佛小翡只像了温雪杳反倒更好。 宁珩能受得了小翡哭闹的劲儿,可从来不见她在自己怀里哭的温雪杳哪能受得了这场面。才半刻,她便忍不住同他抢孩子,“算了阿珩哥哥,还是让我来抱吧。" 宁珩不明所以,“为何?我瞧着小翡十分喜欢爹爹,是想要爹爹多抱她一会儿的。" 温雪杳失语一瞬。 不过时间久了,宁珩也逐渐发现,这小丫头对他的不善。 先前沾沾自喜的话自然是无法轻易说出,他心中还古怪,为何小翡独独见他啼哭不止,而换作旁 人,就连小暑抱着她都笑嘻嘻地十分配合。 这样的认知对于初为人父的宁珩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可他却丝毫不记得自己最初眼里根本瞧 不上这个奶娃娃,甚至小心警惕防着她,怕她抢走温雪杳更多的注意力。 此时小翡已经有六个月大,能蹬着小腿坐在榻上。 此时她坐在窗下的榻上,手里把玩着一只小木马,视线却一直往院子里探。 小木马是温长青亲手雕刻的,小翡爱不释手好一阵,这段时间兴致才稍稍淡下来。 温雪杳顺着小翡目光往外瞭一眼,小声道:“你说小翡是不是想出去玩儿了?" 宁珩瞧她一眼,“我说…………倒不是小翡想出去,是你想出去。" 温雪杳瞪他一眼,不过嘴上没再装腔作势,"这倒也不假。" “最近日头毒辣,你不是最怕热么,等避过这一阵,我再带你出府游玩。" 温雪杳得了应允,心中满意。 两人这边正说着,那边的小翡像是感受到忽视,哇的一声哭起来。不过这么大的奶娃多是干打雷不下雨,小翡自然不外如是。 扯着嗓子吼得惊天动地,可半天却不见一滴泪珠落下。 温雪杳抱着小丫头在怀里哄了哄,不多时,哭声果然渐止。 粉嫩的软团子窝在妻子怀里,这一幕瞧得宁珩心里柔若春水。 他主动伸手,“小翡是不是困了,我哄她小憩一会儿。" 温雪杳不放心瞄了宁珩一眼,但还是将怀里的孩子递过去。 宁珩脸上压着笑,小心翼翼将小翡接过来,生怕动静太大将小丫头吵醒。 可这一递一接还是让敏锐的小奶娃发现变化。 她迷茫地撑开眼睫,纤长卷翘的睫毛一颤,随着睫毛翻飞的速度加快,那双水灵灵的眼眸突然顿 住。 在看清面前放大版的脸庞偷偷换人后,刚被哄好的脾气再度炸裂。 仿若平底一声惊雷,吓得宁珩这位平素八分不动的人都抖了一抖。 "还是我来吧。" 宁珩再不情不愿,还是得松手。 好不容易盼来的外出游玩这日,温雪杳原想的一身轻松,等真到那时却发现自己一心记挂着小 翡。于是这日回到路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冲到房里问乳娘:“小翡今天乖么?吃了几顿饭?我不在 时有没有哭闹?" 丝毫没有注意在一旁的贵妃榻上,躺着另一个人,自她进门的那一刻便目光灼灼盯着她。 那双黑眸夹杂着眷恋,在听完这番话后又多出几分嫉妒与幽怨。 连自己孩子的醋也吃。 宁珩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小气到这种地步。 然而在他面露哀怨盯了温雪杳足足有半炷香的功夫,直盯得屋内的乳娘都心里发憷,忍不住出声 提醒对面的温雪杳去看看他时,他心中的妒火几乎到达顶峰。 直想将这个碍眼的奶娃娃从他们的屋里丢出去。 温雪杳注意到乳娘的视线,这才抬起眼皮朝侧面浅浅撩了一眼。 她的视线才在宁珩脸上停留了半瞬,都未给对方表现的机会,就重新收回视线,将慈爱和蔼的目 光凝在怀中的小翡白里透红肉嘟嘟的小脸上。 温柔的夸了句:“小翡真乖。" 宁珩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最近在阿杳面前,自己的受重视程度完全比不上她怀里那个 傻乎乎连话都不会说,只会流着口水傻笑的小丫头。 他心里十分不是滋味,斜躺在榻边自艾自怜的叹了口气,却又不甘心,于是试图用主动搭话的方 式吸引对方的注意力,“阿杳,今日出去玩的怎样,开心么?" 温雪杳嘴角荡漾着笑,可这笑容在宁珩看来,怎么看都透露出一股“与他无关”的扎心意味。“开心啊。”温雪杳晃着怀里的小翡,轻柔道:“自从生下小翡,还是头一次出去游玩,前段时 间被拘在屋里,可真是闷坏我了。" 宁珩注意到她身后桌上的“大包小包”,视线偏转,“你买了不少东西回来。" 一说起这个,温雪杳就不免得意。 桌上那些可都是她今天下午的战果,堆成山摆了一摞。 原来她在上京城时,也不觉花钱享受有多快乐,最近方觉这其中的滋味。 先前她表哥表嫂便说女子有了孩子后性情或会有些变化,没想到她居然改变在了此处。 不过温雪杳倒是不觉这有何不好,从前她不喜爱玩乐,不喜凑去人多的地方找热闹,更不喜金银 那些俗物。 现在的她简直与过去大相径庭,不过她的玩乐喜好都把握有度,所以未觉有任何不好之处。 总之都是能使得她快乐的法子。 她洋洋洒洒说起自己今日买了些什么,上至外祖父,下至身边的小暑,她都精心挑了物什,就是 为了专程感谢大家在这段时间对她格外的关爱与照拂。 说到最后,像是刻意忽略了谁。 还有谁呢? 自然是榻上一直竖着耳朵期待自己名字出现在对方口中的宁珩。 他翘首以盼,直到温雪杳炫耀完自己今日买的种种谢礼,就是唯独没有听到自己那份。于是乎,今日被忽视许久的宁世子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 屋内的气氛霎时出现变化,连乳母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酸气,她连忙寻了借口躲出去。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24节 而这正好给了宁珩肆无忌惮发泄心声的绝佳机会。 “阿杳。”宁珩绷着脸。 温雪杳似还没有察觉到眼前的危险,听到声音后敷衍的朝后方“嗯”了一声。 宁珩盯着那颗头都不曾回转一下的后脑勺,心中压抑的那一簇火苗彻底被引燃。 他“噌”地一下从榻上弹坐起来,双手紧紧扣着榻边,一字一句道。 --“温雪杳!” --"你如今是不是心里没我了?" --"你已经有十三日没有吻我了!" --“你回来后都没有问我今日吃得好不好!” --“你、变、心、了!"” 温雪杳身子背着他,脸上的笑早就憋不住,肩膀也随着他越来越激动的控诉声而剧烈的颤抖起 来。 宁珩瞧见对面人的反应,愣了一秒,霎时没了气性,小心翼翼地低声试探道:“我方才是不是太 凶了?” “吓到你了?” 宁珩说完之后心里便有些后悔了,表嫂说女子诞下孩子后会比寻常更敏感脆弱几分,这时尤其需 要夫君的小心呵护。他心中懊恼不已。 忙从榻上站起身,趿拉上鞋子就往温雪杳身边跑,边跑边道:“阿杳,阿杳,为夫方才不是有意 的,实在是一时没忍住………你最近太不关心我了。”说着说着,坚强的青年声线又变得委屈起来。 小翡不喜他,他一抱之即哭。 如今阿杳也不惦念他,霎时间,宁珩觉得自己仿佛便是这世间最可怜之人。 等察觉身后人走近了,温雪杳连忙收敛表情,不过还是被细心的宁珩发现端倪。 他的整颗心都记挂在她身上,如何察觉不到她真实的心中所想。 哼。 宁珩在心底哼了声。 没再上当。 知晓她是故意看逗弄自己后,他心中的委屈更是只增不减。 不哄哄他就算了,怎得现在还学的这般坏! 既如此,他也要..... 下一秒,宁珩嘴一撇,脸上登时挂上一副泫然欲泣好不委屈的神情。 七尺男儿竟将西子捧心的动作信手拈来,丝毫不觉违和羞耻,“我实在为自己觉得委屈,你就是 这般对你的结发夫君的。" 讨伐来得太快,明明前一刻对方还是在小心翼翼反思忏悔的,温雪杳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了一 瞬,同怀中的小翡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眼。 这一眼更被一旁的青年抓住把柄,他怨声载道叫苦连连道:“你看你,我正与你说话,你却一眼 都不瞧我,到此时还在看她!"“阿珩哥哥,你今日怎得了,竟像怨夫一样?”温雪香下意识脱口而出。 话音将落,她就自觉坏事。 糟糕,这不就是火上浇油么,宁珩不借机发挥才怪! 果不其然,身侧青年如玉般英俊的脸陡然一变,似美玉碎裂,裂出几道痛心的纹路。 “阿杳,你果然嫌我了。” “没....." “你撒谎!”宁珩不给她狡辩的机会,“不仅嫌我,还骂我了。" “哪有?”温雪杳这话说的实属有些没底气,轻飘飘的,还未经风吹,便散在了屋里。 “就有!”宁珩说:“你说我是'怨夫’。" 温雪杳默了默,良久后终于扭过头,与宁珩面对面,硬着头皮道:“我也不曾说谎啊……” 宁珩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如今你竟是连哄哄我都不乐意了?" 眼看势头不妙,温雪杳赶紧讨饶,“没有,没有不乐意。" “那你..... 没等他说完,深谙宁珩套路的温雪杳连忙岔开了他的话,面露苦色道:“阿珩哥哥,我手好酸, 你先帮我抱一下小翡。"宁珩浮在舌尖的话没能道出,不得以咽进喉咙,可心里又有些不甘心,遂而一颗心便有些不上不 下堵在喉咙里。 他猜出温雪杳就是故意的,故冷哼一声,但还是伸手将她怀中的小翡接了过来。 趁宁珩的注意力转移到小翡身上,温雪杳眸子一软,这才忍俊不禁解释道:“方才是故意逗你 的,怎可能顾及到所有人,却单单落下夫君你。" 说着,温雪杳手撑在宁珩肩头,踮脚凑近他的面颊落下一吻。 两人中间的小翡安稳躺在怀里,笑眼弯弯,眯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发出“咯咯”的笑声。 方才宁珩说了那许多,其中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自从诞下小翡,她的确有很久不曾与他亲昵过 了。 最初那段日子是因为她身子有些虚,后来的确是一心扑在了小翡身上,再待适应了新的身份后, 则是觉得小翡虽年幼,却仍是很灵的盯着她。 她一向面皮薄,何况是在自己孩子面前。 是以仅仅是轻轻一吻,也足矣令她红了耳尖。 可对面的宁珩却有些食髓知呋的意思。 若不是他此时怀中还抱着一个软乎乎的小家伙,他倒是想直接伸出双手环抱住那截细腰按进自己 怀中。 他思绪停滞一息,但还是很快调整做出反应,一手抱着笑意吟吟十分乖巧的小翡,一手圈住意欲 往后躲的人。 咬牙落在她耳边的话不再隐忍,暗哑道:“躲什么。” “小翡在看。""她看不懂。" “你怎么知道?" "我是她爹爹,我当然知道。”说着,他捏着人腰间的软肉往自己身前带了带,在即将吻上去前 还忍不住小声嘀咕道:“但这小家伙委实有些碍事。” 话落,一个濡湿灼热的吻便准确无误的落在温雪杳唇上。 她被亲得面红耳赤,依旧无法过心里那关,推着身前人的胸膛试图挣开。 只听落在她唇上的人轻叹一声,"我不让小翡看就是。" 边说,那双修长的手已从温雪杳的腰间转移落在怀中小翡的眨着的眼眸上。 然后没等温雪杳反应,就用唇瓣咬住了她的嘴唇。 好一会儿,等到她呼吸不稳,他才意犹未尽抬起头。 两人额头相抵,他的黑眸幽深,盯着那被他吻得潋滟的唇畔深吸一口气。 喉咙一滚,将更多的念压下。 大大** 等小翡长到三岁时,路府又传出喜讯。 乃是温雪杳的表嫂又怀上一子。 路清鹤盼着儿女双全,心中满是期盼。 这日温雪杳陪着表嫂闲聊,表嫂目光忽而落到温雪杳身上,意有所指道:“小翡如今也三岁了, 妹妹与妹夫没想的凑一对好’?"表嫂头两胎都是男娃,这一胎则是个女娃,正是应了她口中那个成双的“好”字。 闻言,温雪杳垂眸扫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旁人三年抱俩,甚至更多,但她这肚子自打三年前生下小翡后,的确不见丝毫反应。 不过她此时发怔仅仅是因为她从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想或不想,这些于她而言全是顺其自 然的事,都是缘分。 表嫂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催,而是从旁边拿起针线布料,穿针引线开始忙起绣活。 "表嫂是在绣孩子的新衣?" 表嫂颔首,“我针线活不好,也就绣个小衣肚兜、小帽子什么的胡乱玩玩,反正闲来无事,全当 打发时间了。" 温雪杳手痒,主动自荐,“那表搜不妨也给我挑几个绣样,我回去也为小侄女绣些衣裙。" “成。”表嫂听得喜上眉梢,温雪香绣艺超绝,比江南许多知名绣娘也不差,她得来自然欢喜。 她挑了几种花样,连同选出的布料一同让小暑包好带了回去。 路清鹤最近不在府中,温雪杳陪着表嫂用过晚膳才动身回去。 屋里,宁珩抱着小翡,一大一小两人坐在桌前,如出一辙的面露哀怨朝向她探头钻进屋里的方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25节 向。 小时候小翡便喜爱粘着温雪杳,旁人都说小丫头长大后会变得更粘爹爹,温雪杳一度还为此担忧 过。 可时间一长,她丝毫没发现小翡有任何不粘她的迹象,不仅如此,随着那张粉嘟嘟的小脸与自己越长越像,小丫头的性子反倒越像宁珩。 “你怎么才回来。”这话是宁珩说的。 “娘亲今晚都没有陪小翡和爹爹一同吃饭。”这话是小翡说的。 这样的场景温雪杳如今已是见怪不怪,她扫了宁珩一眼,朝小翡伸出手。后者喜笑颜开,立马转 变立场投入了另一个更香更软的怀抱。 “娘亲的手捏着软软的,不像爹爹,膈的小翡不舒服。”小翡视线落在小桌案上摆着的包裹上, 歪着脑袋问:“娘亲,你这是带回来什么?” 小丫头脑袋一晃一晃,头顶的小揪揪也随之摇摆。 温雪杳将小翡一把抱起来,放到对面。 “好漂亮的料子。”小翡瞧了眼颜色,眯着眼,“娘亲要给我绣新衣?" 温雪杳看了小翡一眼,心道这小丫头当真是同宁珩越发相像。 “不是。”温雪杳解释,"这是给小妹妹的。" “小妹妹?”小翡反应一瞬,软乎乎的小胖手一拍脑门,后知后觉,“对了,表舅妈肚子里怀了 小妹妹。" 小丫头瞧着那一堆花花绿绿的丝线与漂亮的布料看了会儿,然后目光又转移到自己娘亲的肚子 上,好奇道:“娘亲也会怀可爱的小娃娃么?"温雪杳揉了一把小翡肉嘟嘟的脸颊,笑道:“小翡不就是在娘亲肚子里长大的可爱小丫头么?” “那还会别的小弟弟小妹妹么?”小翡支着脑袋,一脸天真的问。 这话问住了温雪杳,她眨巴眼睛,下意识看向远处的宁珩。 然后,小翡就被人从后一把抱起。 又短又胖的小腿在空中扑腾瞪了两下,心中怨声载道,听着意料之中的发配话,“少缠着你娘 亲,小翡,你该去睡觉了。" “不公平。”小翡人小,脾气却不小,说出的话振振有词,“爹爹总爱训我,可分明你才最爱缠 着娘亲!" “爹爹一想霸占娘亲,就赶小翡睡觉。”小丫头不满,“爹爹也不说换个新奇的说法。" 小丫头又开始凌空踢腿,不知琢磨起什么,话音一转,“我知道了,莫不是爹爹也想和娘亲再给 小翡生一个弟弟或妹妹?" 换做往常,宁珩是会任小丫头胡闹一番的,可今日不知怎的,却肃着脸没有接话。 等他一路抱着小丫头回到自己屋里,看她睡下,才坐在床头,认真看向她。 “爹爹是要与小翡说什么?”小翡聪慧,方才便察觉出爹爹今日不似往常。 宁珩温柔的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弯腰帮她掖好被子,柔声同她讲了一个故事。 小翡虽聪慧,却也仅仅是一个三岁的小奶娃,只能听懂爹爹故事中所讲的女子似乎就是自己娘 亲。她还是第一次得知,原来娘亲生自己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小翡最怕痛,她不懂爹爹口中那些对疼 痛的形容。 只在心里想,娘亲生她,很痛很痛。 小丫头听着听着,便不由红了眼,若不是宁珩阻拦,她都想立即翻身下床去到隔壁好好亲亲娘 亲。 小丫头哭过,宁珩哄了几句,便歪着脑袋沉沉睡去。 待小翡睡着,宁珩才回到隔壁。 “睡了?”温雪杳头都没抬,专注手中的绣活,随口一问。 “睡了。" "怎么今日这般久。" 温雪杳没等到回应,却见手中的针线一空,她抬眼看向面前人,“怎么了?" 宁珩不答反问,随手将手中的针线布料放进桌上的竹篓里,“怎得今日又忽然绣起这些来。" “绣给表嫂的。”温雪杳任对方牵着她的指尖。 宁珩在温雪杳身边坐下,"今日去表嫂那里,聊什么了?" 温雪杳思索着仰头,缓慢道:“就是闲话了一些家常。”说完,她颇为古怪的瞧他,“你今日怎 么怪怪的?" 宁珩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淡道一声,“是么?”温雪杳点头。 他垂下眼睫,沉默许久,小声道:“阿杳,我们有小翡就足够了。" 温雪杳这下听明白了,她有些好奇,但心中似乎知晓原因,无需多问。 青年那日落在她脸上的泪珠仿佛时隔三年还如有实质,他的心思实在不难猜想。 她侧身抱紧宁珩,良久后,说道:“既如此,要不然我日后便吃一些避子的汤药?" "不用。" “啊?”温雪杳小声嘀咕,“可是万一……” 宁珩:“哪有那么多万一。" 温雪杳本来还想反驳,但联想到宁珩今日的反应,与她腹中三年无动静....…. 她霎时意识到什么。 温雪杳忍住泪意。 宁珩捧着她的下颌,对上她水光潋滟的眸子,“好了,瞒你许久,便是不想看你这幅模样。" “你服了避子的汤药?”温雪杳担心,“会不会对身子不好?" 宁珩无奈叹了口气,“你夫君身强体健,总比你这娇弱的小女子更好些。" “你都不曾与我说……""阿杳,我以为你也不想再要孩子了。”那样难捱的日子,只经历一次便足够。 不过这话宁珩说得倒也没错,“我们三人已经很幸福了。" 宁珩松一口气,“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今日带了那些绣活回来,是想试探你什么?" 宁珩颔首。 温雪杳笑,她还真从未那般想过。比起子孙满堂,他怕是巴不得与她做一对神仙眷侣。 大大六六 路家几位表兄平日里未曾少说,小翡被养得简直不像大户人家的姑娘。 只因她如今六岁,却不曾学半分诗书字画。 路老爷子隔代亲,对小翡这小丫头很是纵容,可温雪杳与宁珩竟也从不拘束着她。 直到小丫头自己忽有一日说要读书认字,宁珩这才让她随几位表兄一同入路家私塾学习。 而说到小翡意欲识字的理由,更是令几位表舅啼笑皆非。 “我要赚钱,将来做这江南最有钱的女富商。" 要知道,在大家眼中,士农工商,商人之流最为人轻视。 小翡母亲乃相府嫡女,父亲更是曾名冠上京城的宁国公世子,怎得竟生出一个小丫头不喜琴棋书 画,偏只爱与金银打交道。 可她那俩闲云野鹤似的娘亲爹爹竟还无一人反对。问起时,温雪杳甚至还颇为满意的道出:“小翡那丫头说,将来要为我将酒楼、铺子开满江南, 届时我与宁珩游历至何处都能随意进去取用。" 路清鹤自然觉得荒唐。 虽是女子不能入仕为官、难以上阵杀敌,可整日与那些商人为伍又算怎么回事? 他只盼小翡这丫头是一时兴起。 未曾想有朝一日她的宏图大计竟也将自家毛孩煽动了去。 路清鹤膝下有两子一女,长子次子乃双生,比小翡年长两岁,小的这个则比她小了将近四岁,如 今还只会咿咿呀呀跟在表姐身后,倒是没整出什么岔子。 整出幺蛾子的则是比小翡长两岁的两位表兄。 分明平日里瞧着挺机敏的孩子,怎得一在小翡面前就被一个小丫头引着走。 路清鹤为此不止一次同宁珩生闷气,可哪一次不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到最后反倒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从前路清鹤还是能忍则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眼看着自己长子也即将被小翡那丫头带 偏,他又如何坐得住? 他这边怒火翻涌上头,那边却听小翡对着两位小表兄指点江山。 “大表兄二表兄,你们瞧瞧,我爹爹原先不也是名满京城的才子,如今还不是守着我娘亲留在这 江南过日子。你们再看我温舅舅,在朝中为官,一大把年纪还整日不得闲,要与一帮老头子、小毛崽 勾心斗角,时不时还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带兵打仗。你们说说,他究竟图了什么。到晚年还不是孤寡 老人一个,得我好心去养他。"对面,两个分别着蓝袄和白袄的小少年听后不觉陷入沉思,许久后得出结论,“委实可怜。" 嫁给黑莲花夫君后(重生) 第126节 “你们再看我娘亲爹爹,整日游山玩水,岂不美哉?” 小少年配合点头。 “哎。”小翡摇头晃脑道:“如今便只差她们的乖女儿我,将来为她们拼搏出一番天地,让她们 二老金银财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过上神仙般的好日子。" 这一语,听得小少年们齐齐点头。 忽然小翡面色一惊,急急跳着避开,而那两位表兄却没来得及反应,后脑勺“咚咚”吃了两个脆 枣。 容貌相同的两个少年齐齐回首,就见自己爹爹怒目圆睁,再次抡圆手臂。 眼瞧着拳头就要落下,两人竟是求助地看向一旁比他们还小两岁的小翡。 小翡摇了摇头,奶呼呼的声音装腔作势学着大人调叹道:“也罢也罢,都是一家兄妹,我总不能 见死不救。" 说着,她几步跳回去,见着路清鹤教训人也丝毫不怕,还挤着笑脸往上凑。 她爹爹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一招百试百灵,反正目前来说对付鹤表舅足够。 先前能哄着两位小表兄开心陪她玩,如今对上鹤表舅也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这两方性子不同, 需以不同的法子哄其开心。 鹤表舅虽对着两位表哥凶狠,动辄家法伺候,却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对姑娘动手,更别说她还只是 一个“天真烂漫”“童言无忌”的六岁小丫头。小翡细心观察着鹤表舅的反应,寻到一个最恰当的时期赶忙冲上去抱住他的大腿。 她如今身量小,还抱不住对方的腰,只能抱大腿。 “表舅别生气,小翡方才是与两位表兄玩乐的。”小翡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本正经道:“表兄 们心中都是有大志向的好儿郎,鹤表舅吓他们作甚,他们方才只是宠着我,哄我开心罢了。" 路清鹤一噎,究竟是谁哄谁,他倒是不至于看不明白。 可这小丫头当真伶牙俐齿,头上乖巧地绾着双丫髻,随着她摇头晃脑,系在发髻上的两条红丝带 一晃一晃,衬得那张玉雪似的小脸格外白嫩。 “表舅莫生气,小翡知错了。”小翡端的是认错态度极好,过后却不知悔改。 见鹤表舅依旧冷着脸不说话,小翡主动保证道:“以后小翡不对着表兄们胡闹了可好?”说着, 她伸出一截藕节似的短手,踮着脚示意路清鹤抱她。 路清鹤一把将人抱起来,"你也知晓这是胡闹?" 小翡害怕似的小心看他一眼,然后抿着唇,将头埋低。 到底是对着一个小丫头,女孩又不似男孩那般皮实,路清鹤不忍心厉声教训。 这也是为何,这么些年,他这表舅对着小翡也只是干打雷不下雨。 路清鹤缓和神色,不再吓她,而是轻声问道:“小翡既然懂事,以后就莫要再提什么当掌柜经营 铺子之事了。路家、温家、宁家,哪一家又能短了你的银子花?" 小翡抿着唇,像是受用听进去了,许久不曾说话。 良久之后,她忽而再度扬起小脸,小声道:“可是温表舅率兵打仗时,与娘亲的家书中时常感叹粮草短缺,若我是那卖粮的商人,便能倾尽我有,都给温表舅。” “还有外祖爷爷与玉表舅,他们整日想让江南百姓过得更好,若小翡有许多许多银子,不就能让 大家伙都像爹爹娘亲那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了?" 路清鹤心里一跳,便知今日又栽这小丫头手里了。 然士农工商,不论高低贵贱,国之子民,又有谁不是盼着海晏河清,盛世富饶。 他摸了摸小翡的发髻,目光注意到身后并肩站着的两人,笑道:“表舅我是治不住你这丫头 了。" 小翡心中暗自得意,箩爹娘亲出门月余,若此下鹤表舅再不管她,那便真是山中无老虎,她猴小 翡称大王。 路清鹤放下人,朝着自家那一对兄弟瞪了眼,“看什么看,还不回去温书,等晚些我挨个检 查。" 这边小翡正看着旁人的好戏,突然觉得脖子一凉,还没等回首去看,就发现双脚腾空。 这招式熟悉。 是她爹爹。 “夫君,小翡是个女孩子,你这样大庭广众之下拎着她的后襟教训她委实不妥。”温雪杳不赞 同,拽着宁珩的袖子轻轻扯了扯,示意他松手将人放下。 宁珩吸气,目光落在偷偷对他挤眉弄眼满眼得意的小丫头脸上,沉声道:“若她并非丫头,我简 直都想将她直接丢给你哥哥们去养。"话虽如此说着,可他还是松了手。 小翡挑眉,就知道爹爹拗不过娘亲,这家里还是娘亲才能做得了所有人的主。 小丫头甫一从半空中落下来,转身就扑进温雪杳怀里,“娘亲,你可算回来了,小翡想死娘亲 了。" 说着,她仰起脑袋,眼巴巴望着温雪杳,亲昵地重复道:“想娘亲。" “娘亲这次回来,不会再丢下小翡了吧?”小翡哀怨道。 温雪杳汗颜,小翡如今这般,多半是同宁珩学来的。 “阿杳这般瞪我作甚?” “还不是你整日说那些浑话?”温雪杳瞪他,“不过你我二人外出去探望了眼恰在附近的兄长, 被她说得竟像是将她扔在这里不管不顾隔了几个秋似的。" 宁珩自知理亏,莫不作甚跟在那母女俩身后。 用过晚膳,又到了欣赏时常在温雪杳面前上演“一出好戏”的时刻。 屋内,一大一小剑拔弩张,都要赶对方今晚去隔壁西房睡。 这话温雪杳听了不下数百次。 --“你更喜欢谁?”一大一小齐声争道。 “阿杳你说。"“娘亲你说。" 余生遥遥,情深不若久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