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看起来很乖》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1节 书名 娘子看起来很乖 作者 一笼星星 文案 [柳赢]刚及冠,柳家便开始忙活他的亲事。 柳赢他娘说,“吾儿整日架鹰遛狗,不学无术,该早日娶个厉害的娘子,管着他。” 柳赢摇头反驳:“我的娘子,需乖巧听话,貌美如花!” 后来,家里果真给他娶了位乖巧听话、貌美如花的娘子。 柳赢心满意足成亲后,依旧青楼、赌坊两头忙,他那乖巧听话的娘子,更是日日送银两给他,殷勤劝他:“夫君看上的姑娘,咱都娶回家!” 柳赢望着笑靥如花的娘子,突然觉得心里头一慌! ——*—— 十五年来,[苏沐柔]拜读四书五经,扮做大家闺秀,只心心念着邻家的小哥哥,遵照幼时承诺,娶她回家。 奈何,命运拐了十八道弯,邻家哥哥变成了邻家姐姐,还成了她的嫂子。 苏沐柔心内气结,一咬牙,嫁进了前来求亲的柳家。 夫君纨绔,冥顽不灵,有什么好怕?她正巧憋着十五年的怨气没处发! 阅读指南: 1.女主外表小白兔,内心大老虎 2.男主虽爱玩爱闹,但是个有原则的人。 1v1 he 双洁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沐柔,柳赢 ┃ 配角:预收《夫君今天驾崩了么(双重生)》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很乖,我装的 立意:即便身处逆境,也要心向阳光。 第1章 1-少爷逃婚了 苏沐柔应下柳家亲事的那日,所有人都劝她三思。 双亲说:“柳家的柳赢,不学无术,整日架鹰遛狗,街头闲逛,你嫁与他,定是要后悔的。” 哥哥说:“你年纪尚小,又是刚刚及笄,莫要被人蛊惑,跳了火坑。” 苏沐柔不吭声,只微微蹙眉。 这一切,她自然是知道的。 可苏家,她实在呆不下去。 自从心心念念的顾珏哥哥变成顾珏姐姐,还成了她的嫂子,她哀莫大于心死。每日看着心念之人与哥哥亲昵,看他们携手并肩,同吃同住,她心中郁结,却无处可说。 她时常告诫自己,顾珏女扮男装有不得已的苦衷,她们孤儿寡母不想被族里吃绝户,只好出此下策。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无法释怀。 她想离开苏家,想要自立门户,可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双亲不会同意。但是……成亲后便不一样了,若她嫁出去,再寻个名义和离,自立门户之事,便容易多了。 恰逢柳家提亲,她觉得这是老天爷送到眼前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你们不用再劝,我心意已决。”苏沐柔声音淡淡,她从怀里摸索出一块玉佩,摊在手上,沉声又道:“我与柳郎早已私定终身,我们情投意合,没什么不合适的。” 私定终身当然是假的,她连柳赢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那块玉佩是她前些日子买来,想送给顾珏的,可惜……再也没有机会送了。 “你这逆子……”苏老爷气的说不出话,恨恨跺了两脚,拂袖离开。 “傻孩子,你是魔障了么,竟干出这等坏名声的事?”苏夫人抹着眼泪,哭的期期艾艾。 “若是有朝一日你后悔了,哥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把你接回来。”苏洵元看着妹妹,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好!”苏沐柔点头,眼眶发酸,她背过身子,不让人看出她的异样。 她与顾珏,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有婚约在身,她原以为她会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夫君俊美无双,经商有道,哥哥温柔,待她极好。 为此,她压抑着性子,努力学习那些她最讨厌的琴诗书画,女工女红,只为将来成为顾家当家主母后,不给顾珏丢了脸面。 可到头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大梦成空。 如今,梦醒了。 苏沐柔双手交握,心痛之时,又升起一股愤愤不平,早知如此,那些琴棋书画,女工女红,她就不学了。那些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 柳家似乎很着急成婚,苏沐柔应下婚事没多久,对方便送了婚书,定了下个月成亲。 不过半月,柳家便带着一群人,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来接亲了。 彼时,苏沐柔一身喜服坐在闺房中,安安静静等着那张接亲的轿子,带她离开苏府。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柳赢刚到苏府大门,便哭喊“肚子不舒服”,趁着上茅房的间隙,逃婚了。 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大街小巷就会传遍,她苏沐柔在新婚当日,被新郎官抛弃了。 若是换做以前,苏沐柔定会假装抹眼泪哭两声,以示她娇弱温柔的大家闺秀形象,可如今……她失去了心心念念的顾珏哥哥,再不愿装出温婉贤淑的模样。 不顾众人阻挠,苏沐柔提着裙子,自顾钻进接亲的花轿里。 “接我回柳府便是,别误了吉时。”苏沐柔声音平静。 “可……可少爷他,还没找到。”接亲嬷嬷很是为难,脸上带着几分诧异,似是头一次见到被逃婚,还如此淡定的新娘子。 管他作甚? 左右不过是个工具人。 苏沐柔心中不满,却是转而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戚戚然说道:“沐柔只是不想留在此处,被人看笑话。嬷嬷,咱们还是快些回柳府吧。” 苏沐柔身子娇小,她故意捏着嗓子啜泣的声音,如小猫般惹人疼惜。 接亲嬷嬷见围观人群指指点点,登时心软下来,下令起轿回府。 ——*—— 柳府在城东,苏府在城西,两家相距较远,再加上一出逃婚闹剧,等花轿到柳府时,已然过了吉时。 柳夫人已知晓儿子逃婚之事,她咬牙切齿,一边骂柳赢逆子,一边小心搀扶苏沐柔下轿子。 见苏沐柔一身红衣,身子娇小,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几分泪痕,登时心疼的搂住她喊道:“乖囡囡,你别伤心,等找到柳赢,我一定打断他的腿给你出气。” 苏沐柔面色如常,心中愕然。 她不过是在轿子里打瞌睡的时候磕到头,忍不住流了几滴眼泪,估摸着被柳夫人误会了? “我没事,真没事。” “乖孩子,你受苦了。” 以为苏沐柔是“故作坚强”,柳夫人更加心疼,忙将人迎进柳府,还不忘对亲朋好友宣布:“柳家儿媳苏沐柔知书达礼,温婉大方,柳家愿将城西银耳街的十座铺子送与她赔罪。” ——*—— 坐在婚房内,苏沐柔看着手中的地契,心情复杂。柳赢逃婚,她本来还挺生气的,可如今白白得来十间铺子,她突然觉得:这婚,柳赢逃得好。若是以后自立门户,这些都是她安身立命的东西。 脱去繁琐的长袍衣衫,苏沐柔只着亵衣躺在床上傻笑,只是笑着笑着,她突然屏气凝神起来。 她的耳朵从小就比别人灵敏,那些别人听不到的细微声音,她却偏偏听的清清楚楚。 就比如现在…… 明明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可她偏偏听到,另一个呼吸声从床底传来。 有人藏在床底下。 苏沐柔假装淡定的下床,她从梳妆台上拿起了一面小镜子藏在袖中。 借着弯腰提鞋的间隙,她用镜子偷看床底。只见床下藏着个穿着喜服的男人,他仰面躺在地上,呼吸均匀,睡的正香。 柳赢? 她名义上逃婚的夫君? 逃婚之后躲回柳家,怪不得没人能找到他。 小脑袋还??x?挺聪明! 苏沐柔唇角扬起几分坏笑,心中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 柳赢是被一阵细微的铁链声吵醒的,他茫然睁开眼睛,却觉得胸口一紧。 低头查看,只见一根拇指粗细的锁链捆住他的胸口,又穿过他的腋下,生生将他从出床底下拖了出来。 “柳赢,你阳寿已尽,快些跟我走吧。” 头顶传来森冷的声音,柳赢抬头,却见一个牛头人身的怪物,拽着铁链,硬拖着他往前走。 他这是死了? 柳赢脑壳僵硬,跪坐在地上不愿意起身,只声音发抖喊道:“这位牛头大人,求你放了我吧,我还未与爹娘告别,我不能死。”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怪只怪,你今日逃婚,害得苏家小姐自寻短见,让她在阎王殿里告了你的状。” “什么?”柳赢满脸诧异,他并无害人之心,只是与那苏家小姐素未谋面,实在不愿意早早娶亲,多个人管束他。 “这……这也不能全怪我,那苏家小姐定是个小心眼,为逃婚这点小事寻死觅活,这世间还有那么多山川美景,珍馐美食,怎么能就这么舍下?” “小心眼?” 苏沐柔忍不住咬牙切齿,柳赢这一出逃婚,让她成了整个江城的笑话,若是换个脸皮薄的姑娘,保不准会怄气,吊死在柳府门口。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柳赢连忙解释,话音落突然反应过来。 方才那句“小心眼”,像是个姑娘家的声音。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2节 他大着胆子偷偷抬头,便见那牛头人身的怪物,不过五尺高,牛头上的眼睛,灰暗无色,显然是假的。低头见那人穿着双绣着鸳鸯的红鞋,又看了看满室红烛,柳赢僵硬的脑壳总算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地府的牛头,分明是苏家的小姐心里头生气,扮做牛头来吓唬他呢。 “好你个苏沐柔,竟敢如此戏耍本少爷?”柳赢恨恨说了句,抓着苏沐柔的脚腕,往后一扯。 苏沐柔脚下打滑,直愣愣摔倒在地上,那套在头上的牛头面具,和她一起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闷声。 “咳咳……疼死我了。” 苏沐柔一边咳嗽,一边脱掉头顶的牛头面具。她双手捂着屁/股,倒吸几口凉气,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满是痛苦。 “你……你……”柳赢看着眼前稚嫩的面容,慌了神,直接开口问道:“你才多大呀,就着急忙慌的嫁人?” “十五,上个月刚及笄。”苏沐柔龇牙咧嘴坐起身,她本想狠狠剜柳赢一眼,可视线刚触及他的面容,却傻傻愣住。 她本以为,顾珏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没想到眼前之人丝毫不逊色,乌发银冠,面如冠玉,鼻若悬胆,端的是一副勾人视线的好相貌,让人忍不住侧目。 “你这年纪也太小了。” “不行,我得找我娘说道说道。” “趁着今天还没过完,赶紧把你送回家。” “一定还来得及!” 柳赢一个人神神叨叨,自言自语说了半天,而后一个健步冲出了婚房。 “哎……你娘说,再见到你要打断你的腿。”苏沐柔小声提醒,可眼前哪里还有半分柳赢的影子? 第2章 2-少爷不见了 #2-少爷不见了# 柳赢走后,许久未回。 眼见夜色如墨,已是深夜,苏沐柔打了个哈欠,准备上/床睡觉,却听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杂乱无章。 “我让你逃婚,让你逃婚!” “长能耐了是不是?”柳夫人特有的彪悍嗓门,由远及近。 苏沐柔披上外衣,正要开门查看,却见一个人影摔进门后,重重摔倒在地上。 那人一身喜服,捂着脑袋嘟囔道:“娘,我错了,我错了,别打了。” “乖囡囡,让你看笑话了。”柳夫人嘿嘿一笑,将一根小孩手臂粗细的棒/子,塞到苏沐柔手中,又道:“今晚,这逆子就交给你了,他要是再敢逃跑,你别手下留情,狠狠的打便是。” 话音落,不等苏沐柔反应过来,便关了房门,还“贴心的”上了锁。 苏沐柔久未回神,她习惯了她娘轻声细语的声音,即便是犯再大的错,顶多是罚跪祠堂,不准吃饭。像柳夫人这般,直接举起棒子打亲儿子的情景,她还是头一次见。 心底暗暗可怜起柳赢,苏沐柔弯腰,正要搀扶柳赢起来,却见对方扬起双臂,突然开始脱衣服。 “你……你这是做什么?”苏沐柔暗骂一声流/氓,背过身去,不敢看柳赢。 “热死我了。”柳赢嘟囔了一句,忙慌塞在衣服里的棉花垫子,全都扯了出来。 幸好他聪明,提前准备了“防护服”,不然,铁定被他娘打的遍体鳞伤。 撇了眼苏沐柔僵硬的背影,柳赢不解喊了句:“你大半夜不睡觉,杵在那里当柱子呢?” 苏沐柔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敢回头,只声音有些古怪说道:“我不困,你先睡。” 话音落,她走到八仙桌前坐下,强装镇定,给自己倒了杯水。 洞房花烛夜,她不是没想过怎么过,她其实早有计划。 将事先准备好的蒙/汗/药,偷偷倒进杯里,苏沐柔思索着,待会怎么骗柳赢喝下去? “我娘还在气头上,今日估摸着没办法送你回家,不过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一定想办法送你回去。”柳赢见苏沐柔一直背对着他不说话,以为她是生气了,忙开口替自己解释。 “此话当真?”苏沐柔狐疑转头,这才看见柳赢身旁落了一地的棉垫,明白他方才脱衣服的缘由。 怪她想多了。 揉了揉发烫的面颊,苏沐柔小声说道:“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可以送我回家。” “比如……” “你写一张和离书给我。” “和离?” 柳赢连忙摇头否决:“我娘很喜欢你,对你挺满意,若是我敢写和离书给你,保不准要被她打死。” “那如何是好?”苏沐柔面露难色,她嫁到柳家来,为的就是拿到一张和离书。 “我有办法!”柳赢大步上前,自顾坐在八仙桌的另一侧,小声跟苏沐柔说道:“我娘平日里性子彪悍,却偏偏喜欢别人家温柔贤淑的闺女,你得反其道而行之,让她讨厌你才行。” “只要我娘讨厌你,我才能名正言顺的写和离书给你。”柳赢一边说一边不住点头,露出一脸的得意。 许是话说的多了,感觉口渴,他抬手拿过苏沐柔面前的茶杯,昂首一饮而尽。 “别喝……” 苏沐柔话还没说完,柳赢已将那杯加了蒙/汗药的水,喝了个精光。 “我……我有失眠之症,这水里加了让人嗜睡的药。”苏沐柔赶紧胡言乱语解释。 “还有……”这种药? 柳赢话没说完,眼前一抹黑,栽倒在地上。 看着躺在地上的人,苏沐柔无奈摇头,如今正值春季,白间虽不甚冷,可夜间却是极凉,若是任由柳赢躺在地上,保不准会冻坏了身子。 “哎!看在你想帮我离开柳家的份上,不能见死不救!”苏沐柔重重叹息一声,弯腰去扶柳赢,奈何柳赢看着像个文弱书生,身子却实打实的沉,苏沐柔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人背到床上。 捶打着酸痛的手臂,苏沐柔环顾四周,没能找到让她睡觉的地方。最后无奈,只好趴在八仙桌上,勉强过了一夜。 ——*—— 苏沐柔是被一阵敲门声弄醒的,她睁开眼睛,揉了揉酸痛的手臂,强打起精神开门。 “少夫人,您和少爷该去前厅敬茶了。”门外的青衣小丫头低着头,轻声提醒。 “好,你等等。”苏沐柔说完,转身回房喊柳赢起床。 不知是不是药劲还没过,喊了几声,这厮都没醒。 苏沐柔直接抬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会喘气。 转头看了眼门外的丫头,苏沐柔讪讪一笑解释:“你家少爷昨日定是累极了,这才贪睡起不来。” “你先去前厅回话,我们随后就到。” 苏沐柔本是推脱之词,可话音落,却见那小丫头满脸通红,点头如捣蒜,捂着脸跑开了。 “……” 没时间细想,苏沐柔赶紧关上房门,快步走到床边,抬手捏住了柳赢的鼻子。 不消一会,柳赢憋的脸通红,悠悠转醒。 “你怎么还在这?” 柳赢脑壳有点晕,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是他昨日娶的娘子,他折腾到半夜,也没能把人送回去。 “欸,你昨天的药,还真是神,我多少天没睡过这么香的觉了。”柳赢伸了伸懒腰,不住夸奖道。 苏沐柔脸色尴尬,不敢看柳赢,只催促他快些起床,好去前厅敬茶。 “敬什么茶?你忘了咱们昨日商量好的事了?”柳赢摇头,重新躺回床上,开口提醒苏沐柔:“你得让我娘讨厌你,我才好写和离书给你。” “那……不去敬茶了?”苏沐柔面露难色。 成亲第二天就不把公婆放在眼里,这事要是??x?传出去,保不准别人要骂他们苏府,教女无方。 “不去,咱俩谁都不准去。”柳赢掷地有声说完,翘着二郎腿又道:“若是有人说闲话,你只当没听见,左右不会少一块肉!” 苏沐柔若有所思点点头,她揉了困顿的眼睛,突然抬手拽住柳赢的袖子,轻声商量道:“这床,你昨晚占了一夜,如今该换我躺躺了吧?” “你这小丫头,年纪轻轻,怎么还跟我这种般年纪大的长辈抢床?”柳赢耍赖,不愿意挪地方。 “什么长辈,你也不过二十有二,长我七岁而已。”苏沐柔声音闷闷的。 她不愿松手,可力气太小,即便使出全身力气,也没能把柳赢拖开。 想起昨夜晚担惊受怕,在八仙桌前趴了一夜,苏沐柔心中又恼又气。 若她如愿嫁给顾珏,洞房花烛夜,又如何会过的这般凄惨? 胸腔涌出一股悲凉,苏沐柔不禁眼眶发酸,困倦的眼睛不受控制一般,涌出几颗豆大的泪珠。 “哎,你别哭,我就是……就是逗你玩呢。”柳赢一个鲤鱼打挺,嗖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手足无措解释。 他不是没见女人哭过,可不知为何……看见她哭,便觉得心里头多了一只小猫,那猫不咬人,也不叫,就用带着肉垫的爪子轻轻踩着你,让你心间发痒,说不出的奇怪。 “你说话算话。”苏沐柔胡乱抹了抹眼睛,和衣躺下。 这两日实在是太累了,她闭上双眼,困倦的身体很快陷入沉睡。 床侧,柳赢拖着下巴,仔细打量床上的小人儿。一袭红衣衬得巴掌大的小脸通红一片,如墨的长发散在身边,像上好的绸缎般油亮,眉毛细弯,鼻头小巧精致。 她乖巧睡觉的模样,像是画中沉睡的仙子般静谧美好。 “长的还挺好看!”柳赢不自觉呢喃出声,话音落,闹了个大红脸。 他抬手拍了拍额头,心里暗暗警告自个儿:柳赢,柳赢,别这般肤浅,长的好看又能如何?女人本就麻烦,又爱管东管西,你可千万别掉进陷阱里! ——*—— 苏沐柔一觉睡到傍晚时分,等醒来的时候,透过窗沿,正看见外面红霞满天。 她双手撑床坐起身,恰看到一旁的八仙桌上放着一张纸。 难道是和离书? 柳赢这办事效率也太高了! 苏沐柔暗自欣喜,急忙下床去看。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3节 却见纸上画着个女子,披头散发,睡的正香,嘴边挂着几丝口水,眉目五官虽不清晰,但从衣着看,分明画的是她流口水的样子。 更可气的是,画像旁边还写着一行小字,“烧鸡,烧鸡!” “……” 苏沐柔脸上发烫,她方才在睡梦中,确实梦见了啃烧鸡。 “咕噜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叫起来,苏沐柔捂着肚子环顾陌生的婚房,正躇喊间,听到有人敲门。 “少爷、少夫人,你们醒了么?老爷和夫人还在前厅等着呢。” 苏沐柔开门,见是早上来过的丫头,遂说道:“你们少爷不在这儿,我先随你去前厅吧。” 然而,她话音刚落,那丫头却如临大敌般,一边跑一边着急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又不见了。” 柳府仆人习以为常,不多时,一声接一声的“少爷不见了”,此起彼伏,听得苏沐柔大为震撼。 柳赢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跑丢了不成? 第3章 3-少爷的烧鸡 #少爷的烧鸡# 苏沐柔来到前厅的时候,有些手足无措,担心公婆因为早间未敬茶的事情,找她麻烦。 可真到了前厅才发现,里头乱作一团,根本无人顾暇她。 她安安静静站在角落里,还偷偷塞了两块糕点进嘴里。 “这个逆子,我今日定要和他断绝父子关系。”柳老爷气得举起手中的茶盏,却又舍不得新得的汝窑瓷器,转而从桌子上捡了个不起眼的杯子,丢到了地上。 许是力气用得小的缘故,那杯子落在地上滚了两圈,竟没有碎。 “好了,你这话每年都要说上几遍,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有意思么?”柳夫人撇了撇嘴,不耐烦道:“还不是怪你,总逼着赢儿读书,害得他三天两头往外头逃。”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逼他读书还不是为他好?”柳老爷一脸委屈,梗着脖子反驳道:“你怎么不说,是你逼他学武,他才离家出走的?” “好你个柳元州,屎盆子敢往我头上扣?”柳夫人说完,抢走柳老爷手里的汝窑茶盏,重重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柳老爷一脸心痛加后悔,嘴里直嚷着:“你有怨气,你砸我便是,砸我杯子做什么?”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执不休。 苏沐柔站在一旁,大概听出些眉目。 柳赢这些年,挺爱玩离家出走的戏码。他头一次离家出走,是在十岁那年。他爹嫌弃他不读书,净捣乱,罚他去铺子里跑堂,结果他嫌跑堂累,离家出走后,“借着卖身葬父的名头”扮成乞丐讨钱,最后还真让他讨到了不少钱,气得他爹暴跳如雷,差点没背过气去。 十二岁那年,他直言读书无用,逃学出走月余,等找到人的时候,他正在斗鸡里场养鸡,听说他养的鸡,羽毛油亮,铁嘴金翅,能以一敌十,若不是他爹出了高价,人家斗鸡场老板还不舍得放任他走呢。 再后来,他离家出走混迹在赌坊、铁匠铺、杀猪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柳老爷、柳夫人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担心他哪天一走了之,再也不回来,这才将人看得更紧。 柳赢刚及冠,柳夫人便找了好些个媒婆,迫切要为柳赢娶亲。想要借助新媳妇这个人,拴住柳赢,若实在栓不住人,能为柳家诞下一儿半女,也是好的。 “儿媳妇,你来评评理,这事到底怪谁?” 苏沐柔正神游间,听到柳夫人喊她,她慢吞吞挪了挪步子,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按照她娘往日里的教导,她得说:这事怪她,怪她没看好柳赢。 想起柳赢昨晚说的话,为了和离书,她决定反其道而行之。 咬咬牙,苏沐柔绷着一张脸说道:“这事当然得……怪婆婆,昨晚婆婆下手实在太重,夫君他疼了一夜未曾合眼……他心里头有气,自然要撒气跑出去。” “还是儿媳妇说了句公道话。”柳老爷站在一旁不住点头,心里头的那股子憋屈,瞬间烟消云散。 “真怪我?”柳夫人满脸狐疑。 她在柳府当家做主惯了,管家的手法就和她以前管镖局的手法一样。丈夫、儿子与她而言就像一起押镖时的部下,偷懒耍滑、顶撞不尊者,直接揪住打一顿便老实了。 她这般管家管了大半辈子,没想到竟被刚进门媳妇指出问题来。 她心里头虽半信半疑,却渐渐有了思量。新媳妇是苏家教养了十多年的大家闺秀,不可能胡说八道。 “咳……” 柳夫人咳嗽了一声,突然上前拉住了苏沐柔的手:“我娘去的早,我自小跟着我爹在镖局长大,日日习武押镖,虽然拳脚功夫尚可,却未曾学过什么持家之道。“ 柳夫人说道这里,眼眶有些发酸,她顿了顿又道:“如今你来了,这以后管教柳赢,执掌柳府中馈之事,就交到你手上吧。” 苏沐柔有些发懵,她如何也没想到,在她目无尊长的指责后,柳夫人不但不生气,还要把整个柳家交给她打理。这事……她来不了,她还得想法子拿和离书走人呢。 沉思片刻,苏沐柔柔声开口:“沐柔刚到柳府,实在不敢接下此等重任,不如这样可好……沐柔身子弱,婆婆多教些强身健体的招式,与我防身,而我……也多教婆婆一些治家之法。” “这样好,这样好。”柳夫人连连拍手,自然挽上苏沐柔的手臂,请她帮忙看看管家前几日送上来的账本。 ——*—— 柳赢提着只烧鸡回来时,看到的便是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那一看账本就头疼的老娘,此刻正捧着账本,看的精精有味,不时还拉着他新进门的媳妇,嘻嘻哈哈,聊上两句。 而他那一见面就发火的老爹,竟然没有扬起手臂摔杯子,反而笑呵呵招呼他过来喝茶。 我走错地方了? 柳赢不可置信退出了前厅,环顾四周,露出一脸的狐疑,这里是他家,没错呀! “赢儿,快进来,等着你一起用晚膳呢!” 熟悉的声音自屋内传来,柳赢硬着头皮踏进前厅。 他朝苏沐柔挤着眼睛,似乎在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沐柔尴尬一笑,不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你娘夸我账本教得好,你爹夸我新茶煮的好,我故意指出他们俩的错误,他们不仅不讨厌我,好像还更喜欢我了呢?! 头疼! 再这样下去,她更拿不到和离书呀! ——*—— 一顿晚膳,苏沐柔吃的愁云惨淡,就连平日里最喜欢的烧鸡??x?摆在桌子上,她也没注意到。 “怎么不吃?方才不是吵着要吃烧鸡?” 见苏沐柔脸色不好,柳赢偷偷靠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话音落,他耳根有些泛红。 他刚才肯定是魔障了,听她梦里喊“烧鸡”,便迫不及待跑到江城最大的酒楼,买了只烧鸡回来。 如今,那只烧鸡孤零零躺在盘子里,无人问津,亦如他此刻低落的心情。 苏沐柔本心不在焉,听柳赢跟她说话,侧头望去,正对上那一双如星美目,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刚……刚吃了几块糕点,如今还不饿。”苏沐柔讪讪一笑解释。 她目光在那盘烤鸡上停留了些许,面露几分挣扎。 烤鸡好吃是好吃,可实在难以维持好的吃相,她平日里吃烤鸡,都是躲在闺房中独自享用,免得别人瞧见,奚落她吃相难看。 “想吃?” 觉察到苏沐柔落在烤鸡上的视线,柳赢抬手拽下一只鸡腿,试探性在她眼前摇了摇。 他本是想把鸡腿送给苏沐柔的,可在别人看来,他这混不吝的模样,似是在挑衅。 柳夫人率先摔了筷子,斥道:“瞧你那嘚瑟样,乖儿媳,另一条鸡腿,娘给你夹。” 说罢,拽下另一条鸡腿,放在苏沐柔的碗里。 “谢谢婆婆。”苏沐柔礼尚往来,夹了块排骨给柳夫人。 “乖儿媳,这排骨可真好吃。”柳夫人吃的眉眼带笑。 她心急抱孙子,刚用完晚餐,就催促柳赢、苏沐柔两人回房休息。 一路上,柳赢满脸写着不愿意。往日里他总要出门玩闹,等到月上柳梢头,才不情不愿回府睡觉 ,这才傍晚时分,睡什么觉? “咱们昨晚不是说好了,你得想法子让我娘生气,怎么方才看着,你俩关系更好了?”柳赢率先开口,心里头还盘算着偷跑出去玩的事。 “这个……” 苏沐柔面露难色解释道:“婆婆她脾气太好,我故意找茬,指责她做错事,她非但不生气,还态度诚恳,知错就改。” “我娘她脾气好?”柳赢气得发笑,二十多年来,他倒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夸她娘脾气好。 他眼睛转了转,突然双手抱胸,逼近苏沐柔道:“你该不会是反悔了吧?” “不想回家了?” “想留下来给我当媳妇?” “也不是……” 不可以 他步步紧逼,眼神中带着打量,脸上带着几分洋洋得意。 苏沐柔一张小脸倏地发红,她往后退了腿,直到后背贴到墙上,退无可退。 “没有,没有,我真是故意找茬来着。” “可你娘就是不生气,我能怎么办?”苏沐柔连连摇头,垂头不敢看柳赢,生怕被他那双如星的眼睛蛊惑。 “想让我娘生气,那还不简单,信手拈来的事!”柳赢面色如常,心里头却夹着几分不宜觉察的失落。 原来是他自作多情呀! 平复了一下心情,柳赢抬手拍了拍苏沐柔的肩膀,说道:“跟我走,我有法子让我娘生气。” ——*—— 苏沐柔原以为,柳赢要带着她大大方方的走出府,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带着她爬狗洞。 虽然“爬狗洞”这种事,她在苏府的时候也干过,可真当着柳赢的面,她总觉得怪怪的。 “快些爬,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走不成了。”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4节 前面传来柳赢着急的催促声,苏沐柔咬咬牙,动作利落钻出狗洞。 “哟,瞧你这熟练劲,倒不像是第一次爬狗洞呀。” 一旁传来柳赢揶揄的声音,苏沐柔想要抬腿踢人,可理智劝她忍了下来,过了今晚,等她顺利拿到和离书,她就自由了。 “快些走吧,我方才看到有家丁往这边赶过来呢。”苏沐柔心里头着急,催促柳赢前面带路。 两人并肩而行,借着几分月色,来到了江城最大的青楼——风韵楼门口。 “……” 苏沐柔脸上铁青,瞪着柳赢质问:“这就是你说的,让你娘生气的法子?” “嗯!”柳赢信心满满点头。 第4章 4-少爷的同窗 沐柔脸上铁青,瞪着柳赢质问:“这就是你说的,让你娘生气的法子?” “嗯!”柳赢信心满满点头。 他逛青楼,他娘最多就是生气。 可若是,他带着苏沐柔一起逛青楼,绝对能把他娘气疯。 同时……这也能说明,新进门的媳妇管不住他,留在柳家作用不大,倒不如和离了,送回苏家去。 柳赢算盘打的响亮,等拉着苏沐柔进了风韵楼,正遇到书院的两位同窗,也在此处消遣。几人一并进了雅间,房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苏沐柔跟在柳赢身旁,小心打量四周,这风韵楼的雅间装饰豪华,从壁画到桌椅家具,处处透漏着不差钱。 她眼神淡淡扫过柳赢的两位同窗好友,两人一个着蓝衣,一个着青衣,虽然相貌堂堂,却都是江城鼎鼎有名的纨绔。 蓝衣公子,名叫张良,乃张师爷家的独子,自诩风流公子,却苦于家有悍妇,流连花丛,声名狼藉。 青衣公子名为李文瑞,乃李家大房的二公子,李家经营着江城独一份的铁矿开采权,财大气粗,挥金如土惯了,连带着这位李公子也是个一掷千金的主。 “你昨日刚成亲,今日便赶来风韵楼,可是新娶的媳妇长了个夜叉的模样?”张良手持折扇,拍了拍柳赢的肩膀,一脸戏谑问道。 “张兄,此言差矣,苏家那位大公子我曾见过几次,面如冠玉,风流倜傥,想必他的妹妹,相貌不会太差。”李文瑞嘻嘻一笑替柳赢解围,招呼柳赢落座他身旁。 似是才注意到,柳赢身旁跟着的矮个小子,李文瑞指着苏沐柔问道: “这位是……” 苏沐柔今日穿着件灰衣,外罩米色长衫,墨发银冠,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精致,面容稚嫩,不辨雌雄。 “哦,这位是我的远房表弟,昨日赶来参加婚礼的。我带他出来,长长见识。”柳赢自然落座,又拍了拍身侧的空位,示意苏沐柔坐在他旁边。 “哎,你这位表弟长得可真好看,就像那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似的。”张良紧挨着苏沐柔座下,他自认风流的打开折扇,扇了两下问道: “这位小兄弟年龄几许?家中可曾婚配,我跟你说……我家里有一位妹妹,知书达礼,温……” “张良,张良,你就别在这里吹捧你家那位妹妹了,这江城里,谁不知道她力大无穷,徒手打死过一只老虎?”柳赢无奈摆摆手,又道: “我这位表弟已经成亲了,你就别打他的注意了。” “成亲了?”张良摇摇头,满脸遗憾,摇了摇折扇叹息:“可惜了,和咱俩一样英年早婚呀!” 似是想起家中凶悍的妻子,张良举杯痛饮,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柳赢啊柳赢,为兄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了你多少次?莫要成亲,莫要成亲,独善其身才是人生快事,可你怎么……” “哎,此事说来话长!”柳赢撇了眼苏沐柔,欲言又止。 他成亲那日,确实逃婚来着,可却被苏沐柔误打误撞给找着了,她还装牛头马面吓唬他呢。 “张兄,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又何必黯然伤神,独自叹息呢,咱们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明日愁!”李文瑞给几人倒了酒,他昂首饮下,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又道: “风韵楼前几日来了批新人,都是些没开/过/苞的雏,三位兄弟,今日有看得上的,只管点来,我请客。” 他话音落,便有人领着群姑娘鱼贯而入。 苏沐柔看着眼前风格各异的姑娘,只觉得眼睛被各种花花绿绿的色彩填满,她见张良楼着个姑娘往桌上带,不禁靠在柳赢耳畔,赌气说道: “你借口出来玩,只管玩你的便是,让婆婆生气的法子,我自己想。” 说罢,她赌气起身要走,却被柳赢一把抓住,带回怀里。 “你着急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 柳赢半搂着苏沐柔的肩膀,提醒她看门外,只见外头停着只影子,那影子很是壮硕,举着一把砍刀,直接将雅间的房门砍了个稀巴烂。 “张良,你个没良心的,老娘在家里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累死累活,你倒好,跑来青楼风流快活,老娘砍死你。” 雅间里乱作一团,姑娘们横冲直撞,尖叫躲喊,张良趁乱,跳窗逃跑。 张良的妻子,那位身材魁梧的张夫人,将砍刀拍到桌子上,指着众人骂道: “你们谁再敢带张良出来鬼混,老娘砍了他第三条腿!” 目光瞥到柳赢,又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昨日成亲,今日就跑到风韵楼快活,你对得起嫁入你柳家的妻子么?那苏家的姑娘嫁到你们家,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柳赢摸了摸鼻子不说话,只指着张良逃跑的方向提醒:“嫂子,再不追可就追不上了。” 一场闹剧自张良夫妻走后才结束。 李文瑞被骂的脸色发黑,带着仆人率先??x?离开了。 柳赢却是兴致盎然,淡定坐在桌前吃吃喝喝,就等着柳家来人抓他。 “我听闻张良今日要来风韵楼,便提前找人通知了她的夫人,张夫人这一闹,不多会儿,就会传到我爹娘耳朵里,你就等着吧,一会就有人来抓咱们回去。” 柳赢信誓旦旦保证,吃饱喝足,还点了个清倌唱曲听。 苏沐柔将信将疑坐着,不多会儿,果然见管家带人上门,动作熟练将柳赢捆了起来。 柳赢脸上不急,似乎还带着几分洋洋得意。 苏沐柔黑着脸跟在后头,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跟着柳赢一起回到了柳家。 虽然,确实让婆婆生气了,但这种被人围观注目的感觉,太丢脸了。 “你……你是诚心想要气死我是吗?”柳夫人披着件外衣,神色困倦,想来是刚睡下,又被管家叫起来的。 “沐柔啊,你也是糊涂,怎么能跟着他胡闹呢?”柳夫人骂完柳赢,转而又去念叨苏沐柔。 她嗓门本就大,这般突然拔高音量,吓了苏沐柔一跳。 苏沐柔觉察到她的怒气,感觉是时候了,便垂首低声说:“沐柔无能,惹得公婆生气,夫君不喜,愿自请下堂,离开柳家。” 说完,心底暗喜,面上却假装小声啜泣着。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夫人瞬间慌了神,她放柔了声音,上前搂着苏沐柔的肩头安慰。 “娘说话重了,你莫要放在心上,娘实在是被柳赢这个臭小子气糊涂了,你且宽心……娘知道你受委屈了。” 说完,见苏沐柔还在小声啜泣,恨恨踢了柳赢一脚,又让管家拿了十间铺子的地契过来,塞到苏沐柔怀里说道:“娘说话重了,给你赔不是,这十间铺子的地契你先拿着,就当给你的赔罪。” 苏沐柔愣住了,还有这种操作? 她本欲坚持,可手里握着实实在在的地契,又有些舍不得。 婆婆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不如…… 改日在提自请下堂之事? ——*—— 柳赢捂着受伤的屁/股回房后,含恨看了苏沐柔一眼,一脸委屈说道:“我今日舍命陪君子,你倒好,十张地契就把你收买了?” “我……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怕你被婆婆打死,只得先松口,好让婆婆消消气。”苏沐柔并未说假话。 听她自请下堂,柳夫人直接叫管家拿了板子进来,那厚重的板子若是打在身上,不死也要半条命。 “虽然……我们认识不过两日,可若是拿你半条命,换我们和离,实在有些不妥。”苏沐柔情真意切说着,其实却也夹着几分私心。 柳家在江城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家中资产丰盛,店铺无数,经营古玩、丝绸、茶叶、米铺等营生。 她将来离开柳家,断然不会回苏府。银子、铺子这些在外安身的东西,多备一些总归是好的。 “年纪虽小,心眼倒是不少,我看你分明就是看上了那些铺子。”柳赢气得发笑。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看着铺子地契的样子,他现在还记得,像是得了糖的孩子,怕别人惦记,恨不得赶紧藏在怀里。 “谁会嫌钱多呢?” 被人看穿心思,苏沐柔也不在意,她坐在八仙桌前给自己倒了水,又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的地契,心里头乐呵呵的。 “没想到你还是个财迷?”柳赢趴在床上,声音带着几分揶揄,他转头看着八仙桌旁的苏沐柔,突然开口问道:“听闻苏家在江城瓷器生意做的最好,不仅有自己的瓷窑,去年还破格进贡了一些给官家,怎么你如今却是一副很缺钱的样子?” “莫不是苏家重男轻女,不给你钱花?” “没有的事,我已及笄嫁人,再找双亲伸手要钱,总归是不好的。”苏沐柔闷声回答。 她出嫁时的嫁妆其实还算丰厚,只是……那些东西她不准备用,若是她自己想不出安身立命的挣钱法子,她如何有底气跟双亲谈离开苏家,自立门户之事? “没想到你年龄虽小,倒是个有志气的,可惜……这世道待女子苛责,她们出嫁之前倚靠双亲,出嫁之后倚靠夫君,唯独难以倚靠自己。”柳赢趴在床上,双手用力,调整睡姿成侧躺模样。 他右臂收起,撑者脑袋问道: “我之前未曾想过,如今想要问上一问,若是与我和离,你今后有何打算,是回苏家?还是有其他打算?” 苏沐柔一怔,他原以为柳赢这般声名狼藉的纨绔,不会在意他人死活,没想到……他心思还挺细腻,竟然关心起她的后路。 她心中一暖,却不打算告诉他。 两人的关系还是保持陌生的好,知道的越多,牵绊反而便越多。 “这是我的私事。”苏沐柔轻声说了一句,不在言语。 柳赢面色一怔,心里涌出几分莫名的委屈,他头一次关心别人,却被对方冷冷拒绝了。这要是搁以前,他早撂挑子发火了。可对着眼前瘦弱单薄的小人儿,他愣是发不出一丝火,只心里头憋屈的难受。 他木讷起身,却忘了屁股上的伤,刚挨着床板,哎哟一声痛叫出声,差点跌倒在地上。 苏沐柔忙上前扶了柳赢一把,又从匣子里取了瓶治跌打损伤的药,塞到柳赢手中。 “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柳赢握着药瓶,一脸恳求望向苏沐柔。 “……”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5节 第5章 5-少爷逃学了 “你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柳赢握着药瓶,一脸恳求望向苏沐柔。 苏沐柔想也没想,直接摇头拒绝,她的眼睛,她很珍惜,不该看的,她绝对不会看。 可奈何…… 柳赢似乎找到了牵制她的法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故意甩的啪/啪/作响。 “我可以给你报酬。” “一千两!” 柳赢抽出一张银票,故意在苏沐柔面前摇了摇。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苏沐柔瞪着眼睛,咬牙摇头。 “二千两!”柳赢又抽出一张银票。 “好嘞,您快去床上趴好,我这就来。” 苏沐柔满脸笑意,毫不客气收下银票,揣进怀里。而后,动作利落拿了只丝巾,系在眼睛上。 钱她要, 眼睛她也要。 ——*—— 柳赢伤的不重,躺了两天,身子便好了大半。养伤的那两天,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恣意享受着苏沐柔的侍候。当然,这些都不是白给的,苏沐柔借此赚了不少钱。 这一日,柳赢假期结束,被管家等人强行送到了书院。 耳边没了柳赢聒噪的喊声,苏沐柔感觉浑身轻松,连早饭都不自觉多吃了一碗。 “乖儿媳,你这身子太瘦弱,是该多吃一些。”柳夫人唇角带笑,她偷偷打量苏沐柔,见她身子单薄,吃食又少,担心她孕育子嗣困难,遂搁下了筷子说道: “沐柔啊,这些时日,你教了我不少治家之法,礼尚往来……我也教你两招防身的招数。” “咱们今日,先从扎马步开始吧。” 于是,在这个晴朗的早晨,苏沐柔刚用完早膳,就被柳夫人拉去了后院,练习扎马步。 初春的天气渐渐炎热,苏沐柔身上渐渐沁出一层薄汗,她双腿酸胀,有些打晃,却是咬牙坚持。 其实小时候,她也有个武侠梦,曾想要笑傲江湖,遍游人间大好河山。可惜,她的母亲李氏是个大家闺秀,事事严苛,繁文缛节一堆堆的往她身上套,让她无暇顾及。 十岁那年,她因机缘拜了位师父,偷偷习武。可不过半年,师父便劝她放下。 她还记得,师父当初说过的话: “你白日里随母亲学习礼仪,女工,琴棋,书画。晚间又出力习武,耗费精力,这般无休无止,只会毁了身子。” “沐柔,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必须得作出选择。”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呢? 哦,她当时说,她与顾珏自小就有婚约在身,她将来要做顾家的当家主母,那些礼仪,女工,琴棋,书画,她必须要学,她不想给顾珏丢脸。 是的,她在学武和嫁人之间,选择了后者。这也意味着,她也在师父和顾珏之间选择了顾珏。 所以后来,师父鲜少与她联系,只在她每年生辰的时候,托人送些礼物给她。 “乖儿媳,快过来休息一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苏沐柔思考,她缓缓吐气,站直了身体,可小腿依旧发抖酸胀。 “娘看你底子还不错,可是曾经练过?”柳夫人说罢,又赶忙摇摇头。 苏家的那位夫人,在江城是出了名的贤良淑德,她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不会练过功夫。 “小时候贪玩,东奔西跑,不知疲倦,估摸着就是那个时候,练了些体力出来。”不愿提起那段尘封的往事,苏沐柔随意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柳夫人未曾深究,只觉得收了个底子好的弟子,更乐意把身上的本事教出去。 她抬手褪下腕上的银镯,塞到苏沐柔手上??x?:“你进门以来,娘也没送你什么东西,这个镯子你且拿着。” 苏沐柔看着手中的镯子,觉得奇怪。明明只是普通的光面银镯,可重量不对,沉甸甸的,似是在镯子里头藏了什么东西。 “这镯子,有些不对劲。”苏沐柔不确定说道。 “乖儿媳,你果真聪明。”柳夫人唇角带笑,似乎很满意苏沐柔的反应。 她的手在银镯内壁摸索了一会,而后突然用力按下,那光面的银镯突然断开,且从断口处伸出一道利刃,又细又薄,锋利无比。 “这小玩意做的精致,你带着防身吧。”柳夫人教苏沐柔恢复镯子,又将那镯子套在她的手上。 “谢谢,我很喜欢。”苏沐柔笑着点头。 “不用谢,如果可以的话……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柳夫人欲言又止。 “您说。” 苏沐柔如临大敌,她原以为柳夫人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结果只是让她帮忙给柳赢送午饭。 其实,苏沐柔大约猜出了柳夫人的心思,是让她与柳赢多多接触,培养感情,好让她快些抱上孙子。 只可惜,她与柳赢的婚事,两人皆身不由己,结局注定是要散的。 ——*—— 柳赢午间下学的时候,无精打采的往外走,半路上听人说,书院外来了个仙子般的姑娘。他嗤之以鼻,能有多仙?肯定比不上他家新进门的娘子。 莫不是苏沐柔来看他了? 想到这一层,柳赢心里头打起鼓,他心下欢欣雀跃,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加快。 然而,只刚走了两步,他又放慢了步子。 苏沐柔并非真心嫁入柳家,前两日待他好,不过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今日,他又没给她银子,她怎么会来呢? 慢吞吞挪到书院门口,柳赢等着管家如往常般,把食盒递给自己,却见管家身旁,多了个仙子似的姑娘,她身着青绿色长裙,外套白色比甲,笑盈盈站在门口。 微风轻拂,吹动她鬓角的碎发,露出她白皙的小脸。她妆容简单,如墨的长发只挽了个单螺髻,斜插一支金簪,簪子尾部镶嵌着一朵海棠花,花心由珍珠制成。 见他呆愣不说话,她一双杏眼好奇看着他,眉头微微蹙起,薄薄的粉唇突然开口: “你傻站着做什么?” 柳赢回神,面色带着几分尴尬,他没想到,竟会看她看得痴了,一时间舌头打结,说不出话。 “这是柳兄新进门的媳妇吧?” “柳兄艳福不浅啊。” 李文瑞从书院走出来,见到苏沐柔,眼睛一亮。 好标致的人儿,看着有些眼熟。 他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苏沐柔,只靠在柳赢耳畔,低声戏谑:“这般漂亮的人儿,你都不喜欢?竟然在成亲的第二天,就跑去风韵柳潇洒?” “你既然不喜欢……不如让给我?” 这般出格的玩笑,李文瑞与柳赢开过许多次,所以这一次,他也并未在意。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柳赢竟然抬手拽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瞪着他道: “不准打她的注意。” “好!好!”李文瑞无奈妥协,扯回了自己的衣服,拍了拍又道: “我请你们夫妻二人吃饭,就当我口出狂言的道歉。” 夫妻二字,让柳赢听着舒坦。 他点点头,拉着苏沐柔进了书院旁边的酒楼。 博雅书院没有食堂,学子们的饭菜通常由家里送来,也有少数学子选择去外面的酒楼吃饭,当然价格都不便宜,且来回书院的路上耽误时间,影响午休。 柳赢答应李文瑞出去吃饭,并非单单只为了吃饭,他是想趁机躲开管家,逃离书院。 逃学这种事,柳赢轻车熟路,只是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他带上了苏沐柔。 他心里说不清为何要这样做,可看着她孤零零站在原地的模样,他心底发慌。 他不想她回柳府后,因此受到责备。 ——*—— 两人同乘一匹骏马,直往城南的窄巷子里闯。苏沐柔很少骑马,这般颠簸之下,头晕眼花,只身后的温意提醒着她,柳赢就在后面,她得劝他回去。 “你身子刚好,这般任性妄为,若是被捉回去,少不了一顿打。趁现在还来得及,咱们回去吧。” “被打了不是更好?你又可以从我这里赚银子了。”柳赢声音里夹着几分揶揄。 他驱马停在一座破落的宅院前,那宅院门口挂着两只白灯笼,写着义庄二字。 苏沐柔年纪小,不敢下马,两只小手拽着绳子哆哆嗦嗦说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我不去,这可是停放死人的地方。” “这是我的私宅,外面的牌匾,不过是掩人耳目用的,胆小鬼。”柳赢笑着摇头,扬起手臂将苏沐柔拽下马背。 苏沐柔差点摔到地上,幸好眼疾手快,抱住了柳赢的脖子。 “你……”苏沐柔气得涨红了一张脸,她小脚落在地上,赌气嘟囔着:“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执意逃学,会被管家带人绑回去的,后面少不了又是一顿打。” “你担心我?”柳赢双臂抱胸,脸上带着几分洋洋得意。 “怎么……可能。”苏沐柔嘴上这么说,心里头还是有几分担心,那些板子结结实实打在身上,看着都疼,更何况柳赢身子刚好? “我今日肯定不会挨打!”柳赢一脸信誓旦旦,说罢拉着苏沐柔进了院子。 院子里看着还算整洁干净,只有一张石桌,几只石凳。贴着前屋的空地,用篱笆垒了个鸡圈。硕大的鸡圈里,就养了两只鸡。一只红顶鸡冠、羽毛油亮的黑灰色大公鸡,还有一只浅棕壮硕的老母鸡。 “这是铁锤和他媳妇。”柳赢笑嘻嘻给苏沐柔介绍。 话音落,一个腿脚不利索的老者从屋里走出来。他手上拿着个笼子,那双浑浊的眼睛扫过柳赢,停在柳赢旁边的苏沐柔身上。 老者似乎不会说话,他面色焦急,双手比划着什么,指了指鸡圈,又指了指苏沐柔。 “老张,这是我新进门的媳妇,是自己人。”柳赢开口解释,示意老张把笼子给他。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6节 他跳进鸡圈,动作利落将公鸡装进了笼子里,又让老张找了身旧衣服,递到苏沐柔手上,催促她道: “别磨蹭了,赶紧换衣服,今天本少爷心情好,带你去个好地方。” 第6章 6-少爷的铁锤 等到了地方,苏沐柔才知道,柳赢所谓的“好地方”竟是个斗鸡场。里头龙蛇混杂,声音嘈杂,人群中偶尔夹杂着几声喝彩,震得人耳朵生疼。 苏沐柔任意柳赢牵着她,从楼梯挤上了二楼。 从二楼俯瞰,斗鸡场成正圆形,中间有一块凸起的高台,用铁丝围成了一个宽大的笼子,此时,笼子里的两只公鸡,一黑一红,正斗的凶狠。 笼子之外,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手里攥着银票,瞪着笼子里的公鸡,面色紧张,嘴里叫骂声、喝彩声交杂传来。 相比于一楼的杂乱,二楼倒是雅致很多,巨型的屏风依次摆开,间隔出许多小隔间。隔间内放着桌椅板凳,有不少身穿华服的公子,有些坐着,也有些倚着二楼的栏杆,俯瞰楼下的“战况”。 这些华服公子中,柳赢装扮最引人注目,他穿着博雅书院的院服,白衣黑帽,看着像是个柔弱的书生,却偏偏出现在这样一个三教九流龙蛇混杂的地方。 “那只黑色的要输了。”柳赢看的兴起,指着那只黑公鸡说道。 苏沐柔看不懂,没有应话。倒是屏风的那头,有个声音冷冷传来: “我的黑将军雄风彪悍,绝对不会输。” 话音落,一个身着湛蓝锦袍的男人从屏风另一侧走过来,他眉宇间带着几分阴鸷,上翘的眼睛冷冷扫过柳赢与苏沐柔,面露不悦,威胁: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心你的舌头。” 柳赢混不吝惯了,并未在乎对方话里的威胁,只倚着栏杆,带着几分嘲讽语气说道:“朱老板,小心你的鸡才是。” 他话音刚落,那笼子里的黑公鸡,便被另一只公鸡啄瞎了眼睛,扑扇着翅膀,发出刺耳的哀鸣声。 眼看黑公鸡落了下风,就要败下阵来。那位锦衣蓝袍的朱老板,匆忙折回屏风另一侧。 苏沐柔耳朵灵敏,不多会儿,便听到银针划破长空的声音。 她低头往下看,果然见那只昂扬斗志的红色公鸡,像是崴了脚一般,突然摔倒在地上。 黑公鸡趁机扑过去,扯破了红色公鸡的喉咙。 画面太过血腥,苏沐柔背过身不愿意看,只一双小手悄悄拉着柳赢的衣衫,小声提醒:“他们耍诈。” “我知道。”柳赢神色如常,他双臂抱胸,面露沉思。 朱老板的手段他有所耳闻,听说他身边养了一群武林高手,其中有一位擅长使用暗器的,能用冰针杀人。待到验尸时,冰针已经融化,查无可查。 “我说过,我的黑将军雄风彪悍,绝对不会输。”朱老??x?板去而复返,那双阴鸷的眼睛里写满了得意。 “是么?”柳赢呢喃了一句,突然开口说道:“听闻朱老板手中还有一只白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不知可敢与我这只芦花鸡比试比试?” 那只芦花鸡是柳赢方才从义庄带出来的,和正常的斗鸡相比,个头偏小。 苏沐柔还以为他是抓来吃的呢,没想到竟然拿来斗鸡? 那不是铁定要输? 苏沐柔想劝柳赢三思,刚要开口,却听姓朱的老板说:“和我朱彦亭比试斗鸡,你得拿得出像样的赌本才行。” “自然有。”柳赢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将近十万两,那是他全部的身家。 “赌钱太俗气,不如咱们赌点有趣的东西。”朱彦亭甩了甩衣袍,自然坐在八仙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又道: “就赌你的舌头,如何?” “行。”柳赢想也不想便应下来。 “你疯了不成?”苏沐柔面色着急,忙将柳赢拉倒一旁骂他。 “你且安心,我不会输。”柳赢拍了拍苏沐柔的手背安抚她,转身看向朱彦亭说道:“不过,朱老板的舌头太臭,我不想要。如果我赢了,我要你这家斗鸡场,如何?” “好!”朱彦亭咧嘴大笑。 他们朱家乃是皇商,又是皇亲国戚,海上生意也做了不少,说是日进斗金都算少的,一家斗鸡场与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 一楼高台上的笼子被重新清理后,换上了两只新的公鸡,一只黑灰色的芦花公鸡,还有一只全白的狼山鸡。 比试正式开始前,柳赢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绸缎,他将绸缎甩开,直接往一楼抛了下去。 那黑绸飘飘洒洒,正好落在一楼的高台上,将笼子里的两只公鸡,遮挡的干干净净。 “是输是赢,待解开黑绸才能知道,犹如赌场之上,摇骰子比大小,朱老板以为如何?”柳赢斜倚在栏杆上,依旧是一副混不吝的纨绔模样。 “就按你说的来。”朱彦亭满不在乎,他的白将军魁梧壮硕,杀死一只芦花鸡,乃是轻而易举的事。 比试很快开始,笼子里不断传来公鸡的哀鸣声,甚至有撞击笼子的咔嚓声。四周满是好奇的眼睛,可偏偏黑绸遮挡了一切,让人看不清。 不过一刻钟,笼子里终于安静了。 大家迫不及待的上前掀开黑绸,却见那只较小的黑灰色芦花公鸡立在笼子里,模样没有丝毫狼狈。反观那只狼山白公鸡,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眨巴了两下眼睛,居然咽了气。 “朱老板,承让了。”柳赢拱拱手,唇角带笑,一脸的春风得意。 “你耍诈?” “我要验尸。”朱彦亭眼漏凶光,他右手挥了挥,便有人冲下一楼,去检查那只狼山白公鸡的尸体。 “确实中毒而死。”很快楼下传来喊声。 “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耍花招?给我拔了他的舌头。” 朱彦亭话音刚落,从他身后冲出来数十人,将柳赢,苏沐柔两人重重围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凭什么说我们下毒?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贼喊捉贼?”苏沐柔心里头害怕,却是强装镇定,把柳赢挡在身后。 好好的一个人,若是没了舌头,变成哑巴,那得多可怜? 不知为何,苏沐柔突然想到了义庄的那个老张,他貌似也不会说话。 该不会……是和朱老板斗鸡输了,被拔了舌头? “这种时候,你该站在我身后。”柳赢倒是镇定。 他将苏沐柔拉到自己的身后,小声解释:“这只芦花公鸡可并非普通的公鸡,我养了他一年,每日定时定量给它投喂五毒之物,用量精细且斟酌,过多则鸡死,过少则效微,他如今身上、嘴上自带毒性,被它啄上一口,一命呜呼再正常不过。” “古籍有记,此乃五毒鸡,乃斗鸡中的极品,朱老板见多识广,自然是知道的吧。” “当真是五毒鸡?”朱彦亭目露贪婪之色,若真是五毒鸡,这一只鸡就顶得上他这家斗鸡场。 “你要多少钱?这五毒鸡我买了。”朱彦亭伸手摊开掌心,便有仆从送上来一摞的银票。 “谈钱多俗气,不如……用你的舌头换?”柳赢学着朱彦亭方才的样子,自顾走到八仙桌前坐下,而后倒了杯茶,慢慢品了起来。 “放肆!”朱彦亭气的脸色发黑,又差人将柳赢围了起来。 “朱老板,愿赌服输,大家都看着呢。”柳赢指了指楼上楼下,提醒朱彦亭大庭广众之下,莫要仗势欺人。 “好,好,好”朱彦亭连说了三个好,才又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等着!” “我等你做什么?” “手下败将!” 柳赢拿了斗鸡场的地契,还不忘讽刺朱彦亭一番,无视朱彦亭杀人的眼神,他拉着苏沐柔的手,径直离开。 一路上,苏沐柔忧心忡忡,她看着柳赢欲言又止,最后是实在憋不住说道:“那朱老板身边高手如云,他若是派人过来寻仇,该如何是好?” “你忘了我娘了吗?” “我外公家是开镖局的,这江城里数得上的高手,可都在我们家呢!” “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苏沐柔忍不住还是想提醒柳赢。 方才朱彦亭的眼神太过吓人,那是恨不得将人扒皮拆骨的恨意。 “你放心,待完成老张这桩心事,我会乖乖呆在家里,绝不会让那个朱彦亭有机会,来找我的麻烦。” 两人说着,驾马回到了城南的窄巷子,老张站在院门口,一双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柳赢后,倏地变得明亮。 他蹒跚着脚步,伸手去扶柳赢下马。 柳赢笑着下了马,忙将怀里的斗鸡场地契,塞到老张手中。 “老张,这地契,我给你赢回来了。” 柳赢心情雀跃,拍了拍老张的肩膀,又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快把咱们的大功臣铁锤带回去,他离开媳妇这么久了,铁定想他媳妇了。” 说完,转头又对那只叫铁锤的公鸡喊道:“宝贝儿,你今天辛苦了,爷晚上给你加餐。” 苏沐柔陪柳赢喂了会儿鸡,等到日薄西山,两人才牵着马离开。 路上,苏沐柔心里头好奇,忍不住和柳赢打听老张的事。 柳赢并未隐瞒,缓缓将一切道出。 老张原名张满福,家里世代靠养斗鸡为生,到了他这一代,积累些钱财,便自个儿开了家斗鸡场,养鸡斗鸡赚钱两不误。 柳赢十二岁那年,离家出走,走投无路,幸得老张收留,便做了老张的学徒,与他一起养鸡。 柳赢不爱读书,可对于养鸡倒是上心,可惜只干了一个月,便被家里人找到,被迫回了书院。 十年来,柳赢从未间断过与老张的联系,两人偶尔交心养鸡的心得。老张的斗鸡场,也是越做越大,直到被朱彦亭盯上。 一年前,朱彦亭用卑劣的手法与老张斗鸡,引诱老张用斗鸡场做赌注。 第一场比试,老张输了。他不相信自己亲手养的斗鸡会输,便以右腿、舌头为赌本,和朱彦亭比试了第二场,第三场。结果不言而喻,他不仅输了斗鸡场,还被朱彦亭打断了右腿,割掉了舌头。 柳赢找到他的时候,他奄奄一息,几乎是个死人。他花重金给老张治病,告诉老张他会替他报仇,赢回斗鸡场。 后来,他们一起研究五毒鸡的养法,直到一年后的今天,一切终于得偿所愿。 苏沐柔心情复杂,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曲折的故事,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试图缓和气氛,于是开口问道:“铁锤的媳妇叫什么?” “就叫铁锤媳妇!”柳赢嘿嘿一笑回答,他视线停在苏沐柔脸上,认真说道: “你也可以给她取个名字。” “明月!”苏沐柔指着天上的明月。 明月可以照亮夜间的路,让孤独的旅行者,不在惧怕孤独。 “月明好!”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7节 “铁锤和明月!”柳赢喃喃自语,语气自在松弛。 第7章 7-少爷的脾气 苏沐柔与柳赢伴着夜色,驾马往柳府去。 眼见穿过一条街,就能看到柳府的牌匾,苏沐柔突然扯住缰绳,安慰柳赢说道: “你放心,我定会在婆婆面前替你求情,不过……”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像上次那样,提前穿上防护垫吧。” 柳赢忍俊不禁,笑出了声道: “苏沐柔,你学坏了啊,竟然开始给我出注意了?” 柳赢话是这么说,可眉眼里的开心却是藏也藏不住。他清了清嗓音又道: “你放心,今晚,我娘绝对不会打我,因为……明天还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代表柳家出面。” 苏沐柔不知柳赢所谓的“代表柳家出面”,到底是什么意思,等回到柳府才弄明白。 明天是柳赢陪她回门的日子。 怪不得必须柳赢出面呢。 “我今晚不打你,等过了明日,看你的表现再说。”柳夫人恨铁不成钢骂了句。 新??x?妇嫁人,本该三日回门。 前两天因为柳赢身子未好,便将日子延期了。苏家本来就不满意,如今好不容易松口应允了明日,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 她很是嫌弃的撇了柳赢一眼,却是笑盈盈挎着苏沐柔的手臂说道: “乖儿媳,明日回门的礼物我已经备好,礼单就在这里,你且先看看,若是差了什么,只管告诉我,马上补好。” 苏沐柔扫了眼那长长的礼品单,连忙摇头道:“够了够了,不差什么。” “行了,行了,瞧你俩热络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入赘柳家的赘婿,你俩才是亲母女呢!”柳赢酸溜溜说了两句,拉着苏沐柔说要回房休息。 柳夫人心急抱孙子,自然没有拦着,只眉眼带笑的目送两人离开。 一回到房间,柳赢就赶紧关上房门,说是劳累了一天,想要沐浴更衣,让苏沐柔帮他宽衣解带。 “你想沐浴更衣,你找小青,找我做什么?”苏沐柔满脸不解。 她出嫁之时未带丫鬟,小青是管家临时安排给她的。她平日里穿衣打扮,洗漱沐浴,都是小青帮忙。 “哦,找小青啊?” “我还以为某人想要赚钱呢?” 柳赢将怀里的那一沓银票掏出来,甩到了桌子上,故意夸张的叹息道: “带在身上一整天了,怪沉的。” “哎,这钱呀,想花都花不出去呢!” “……” 苏沐柔听到这里,自然明白了柳赢的用意,他是又想用银子指使她干活呢。 认命的卷起来袖子,苏沐柔伸手给柳赢宽衣,她个头小,只到柳赢的胸口处,即便踮起脚尖,也只是勉强与他的肩头平齐。 伺候人的活,苏沐柔干的并不熟练,她好多次踩到柳赢的脚,痛的柳赢龇牙咧嘴。 “你别公报私仇。”柳赢忍着脚疼,出声提醒。 可话音刚落,又被苏沐柔踩了一脚。 他心里起了逗她的心思,在被苏沐柔踩脚之时,故意夸张的大叫,跳着脚,想要回踩苏沐柔。却不料,他动作太大,一时不备崴了脚,竟拉着苏沐柔一起,摔倒在床上。 突然的靠近让苏沐柔身体紧绷,她的鼻子贴着柳赢的下巴,鼻尖隐隐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夹着几分薄荷的清凉。 她伸开双臂想要起身,双手无意间摸到了柳赢的胸口,硬硬的,带着几分温意。 “咚咚,咚咚”如雷的心跳声在她耳边不断响起。 有她的,也有柳赢的。 “我……我突然不想沐浴了。”柳赢舌头有些打结,他感觉一股热气从腹部直充脑门,让人口干舌燥。 他现在不想沐浴,他想要泡个冷水澡。 “你先睡,我突然想起来,书院留的课业还没写完。”柳赢想了个拙劣的借口,直接冲出了房门。 房间归于平静,苏沐柔抚了抚狂跳的心安慰自己:定然是被吓到了,才会跳得如此快,她绝不会对柳赢动心。 简单洗漱之后,苏沐柔寻了张被子铺在地上。这些时日,她已然习惯了打地铺。想起明天要回苏家,还有一堆人要应付,她辗转反侧,等我夜深才勉强入睡。 且说柳赢这边,几乎一夜没睡。他泡了个冷水澡后,躲在书房里写了一整夜的字。那浅色的信纸,密密麻麻写着“苏沐柔”的名字。 ——*—— 翌日清晨,苏沐柔顶着个黑眼眶起床了,再看柳赢,眼角青黑一片,看起来,比苏沐柔还要疲惫。 “赢儿呀,娘虽然抱孙子心切,可沐柔她身子骨弱,你也要适可而止才是。”柳夫人看着两人这般模样,开口劝柳赢节制。 她嘴上这般说,心里头却是乐开了花。 看来,离抱孙子不远喽! 苏沐柔垂头不敢应声,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她借口想早点去苏府,带着柳赢和一帮仆人、几车礼物出门了。 待到苏府之时,苏家大门紧闭。 苏沐柔敲了门,才有个仆人缓缓开了门。 “稍等,我这就进去通报。”来人说罢,又重重关上了大门。 “我媳妇回自己的娘家,怎么还要通报?”柳赢气不过骂了一句,可并无人回应。 苏沐柔知道家里人生气,却不料,他们做的这般直白。当初所有人劝她不要应下柳家的亲事,甚至在柳赢逃婚那日,所有人阻止她上花轿,是她自个儿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这条路。 可是,她也是人,她也有自己的脾气。当初与她定下婚约的顾珏,突然变成了女人,转而嫁给了她的哥哥,可曾有人问过她的感受?可曾有人安慰过她一句? 他们只顾着祝福他哥和顾珏,喜结良缘,白头偕老,却避而不谈她与顾珏的曾经,他们以为没有人提起,这件事也就不存在了,可只有苏沐柔知道,这些年她错过了什么。 “你们几个,去把大门给我拆了。就说柳赢登门拜访,来给苏家换新门了。”柳赢不忍苏沐柔难过,指使着家仆上去拆门。 柳家的家仆原都是练家子,手上功夫不错,几个人上前,忙碌了不对会儿,还真把那千斤重的沉木门卸了下来。 且说另一边,苏老爷正端坐在前厅,面色严肃,他的身旁,苏夫人和苏洵元正极力劝说着什么。 苏洵元给苏老爷倒了杯茶,神色焦灼: “妹妹嫁入柳家已是木已成舟的事实,爹就算在生气,也该看在妹妹的面子上,放她和柳赢进来。” “我何时说过不让他们进府?不过是要晾他们一晾,省得那柳家小儿蹬鼻子上脸,不把我这个长辈放在眼里。”苏老爷自顾喝着茶,心里头恨死了柳赢。 他家刚及笄的姑娘说是和柳赢私定了终身,非卿不嫁,可谁成想,柳赢竟敢大婚之日逃婚,行径实在嚣张。 往小了说,他是诱骗闺阁女子的负心汉,往大了说,他和采花大盗有什么区别? 让他晚些进府已经算是通融,若是说真跟他计较,他恨不得刀剐了他。 一盏茶水还未喝完,苏老爷就听下人来报。说是柳赢带人拆了大门,扬言要给苏家换一张新门。 苏老爷气得摔了杯子,直骂柳家小儿欺人太甚,要带人打断他的腿。 “爹,你先消消气,咱们先让他们进来再说,省得妹妹受委屈。”苏洵元紧紧抓着他爹的手,劝他莫要生气。 “受委屈也是她自找的。”苏老爷气的咬牙,转而又指着苏夫人骂道: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闺女,不知父母恩也就罢了,出嫁不过几日,竟然欺侮报复到自家头上了?” “你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教的她?” 苏夫人捂着嘴抽噎,眼泪扑簌落下,却不说话。 苏沐柔进来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他爹坐在椅子上,佝偻着身子,脸色发黑。她娘站在一旁,满脸泪痕,眼睛红肿。他的哥哥嫂子,唇角紧抿,气色看着都不好。 一家子愁云惨淡,是因为她来了么? 那以后,她不来也罢。 双膝跪地,苏沐柔深深叩首说道:“女儿不孝,惹得爹娘哥嫂生气,若是你们不愿意看见沐柔,那沐柔以后绝不再登门打扰。” 女子出嫁从夫,除此外,能倚靠的只有娘家,苏沐柔这番话,实则是断了娘家,也断了后路。与女子而言,这是天的祸事。 “你……”苏老爷当即捂着胸口喘起了粗气,他颤抖着声音骂道: “你竟然为了柳家这个竖子,要与我苏府断绝往来?” “是爹爹不愿见我在先。”苏沐柔紧抿薄唇,眼眶里漾出一层薄雾,却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苏老爷有苦难言,他哪里是不想见女儿,他是嫌弃柳赢,不想见他呀,可偏偏他家姑娘非柳赢不嫁。 “你……” 苏老爷“你”“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要他拉下脸来服软,绝对不可能。 父女两人这般僵持着,都不说话。偏偏这时候柳赢走出来,揽着苏沐柔的肩膀,轻声安慰她宽心。 这一幕在苏老爷看来,是何等的诛心?自家辛辛苦苦养育的女儿,竟被柳赢这般登徒子轻松骗走了? “滚,你们俩一起滚!”苏老爷指着柳赢鼻子骂道。 苏沐柔闷声不说话,拽着柳赢的衣袖,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熟悉的喊声,那声音曾让她魂牵梦绕好些年。 “沐柔妹妹,你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快些跟爹道歉。”顾珏一袭紫衣,头上梳着妇人的发髻,眉宇之间虽有几分英气,可早已不是苏沐柔熟悉的顾珏哥哥,她如今是她的嫂子。 苏沐柔感觉心间揪在一起,像是有无数根细针,不断的扎着她。她捂着胸口不敢说话,她怕一开口,便会忍不住痛哭出声。 她未回话,转头欲要走,身后顾珏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认识的沐柔妹妹,不是这样的。”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 “我认识的顾珏哥哥也不是这样的。”苏沐柔强忍着说完这句话,已然是泪流满面。 她不敢擦拭??x?,生怕被人瞧出来异样,只垂头快步走出苏府。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8节 第8章 8-少爷的赌技 柳赢扶着苏沐柔登上回府的马车。 马车内寂静一片,苏沐柔安静坐着,一动不动,像是个木偶,没有一丝生气。 柳赢一颗心,倏地悬了起来。 他偷偷打量苏沐柔好几次,方才小心开口劝道: “你也别太难过,苏老爷只是一时气头上,等他消了气,自然就会想起你的好。” 他说完,偷偷撇了苏沐柔两眼,见她不为所动,又继续说道: “我爹比苏老爷何止凶狠百倍?平日里打骂我不说,更甚者要和我断绝父子关系!” “不过都是气头上的话,过两天自然就好了。” “你别难过,待苏老爷消了气,我再陪你回来一趟。” 柳赢说的情真意切,可话音刚落,苏沐柔却突然痛哭出声。她像个孩子似的,一边用衣袖擦拭眼泪,一边呜呜咽咽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她说:她长这么大,她爹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她说:她娘不管她了,以前她爹说了什么重话,她娘总会护着她,可今天,她哭红了眼睛,却没说一句话。 她还说: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早已预料后果,可她不后悔。 哭着哭着,苏沐柔突然又笑了。 十四年来,她为了顾珏放弃了自己,放弃了师父。以后的人生,她想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她想去雪山看绮丽巍峨的雪景,她想去湖畔看水天一线的秀丽,她还想去品尝这世间别样的美食。 等到白发苍苍,再也走不动的时候,她就停在那里,住下来。燃一只小炉,煮茶做饭,慢慢回味她多彩的人生。 这样挺好。 想到这里,她笑的更大声,可眼角的眼泪却是忍不住簌簌滑落。 好咸。 “你别笑了。”柳赢忍不住给苏沐柔擦拭眼泪,一边擦一边又说: “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准你看了心情大好。” “我不信”苏沐柔摇摇头。 柳赢嘴里的好地方,她去过太多次,有青楼,有义庄,还有斗鸡场。 可这些,她并不喜欢。 “这次是真的,绝对是个顶好的地方,你且信我。”柳赢信誓旦旦保证,他掀开了车帘,准备亲去驾车,却发现马车前头坐着的,并不是他熟悉的车夫。 “你是谁?” 柳赢话音刚落,那陌生的马车夫,突然扬起鞭子疯狂的抽在马屁/股上,马车速度突然加快,引得车内两人摔倒在车上。 “抓紧我。”柳赢倒在车内,一手抓着车门框,一手抓着苏沐柔。 “出了些意外,等下次再带你去那个好地方。”柳赢讪讪一笑,面上露出几分尴尬,可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担心。 他的仇家不多,数得上来的也就那两个,今日大费周折劫持他的,估摸着就是朱彦亭,那个人性子像疯狗,见人就咬,昨天斗鸡赢了他,他料到对方会报复,可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 “你别害怕,我娘肯定会来救我们。”柳赢紧紧抓住苏沐柔,轻声安慰,只略微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 朱彦亭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最喜欢砍别人的手脚,割别人的舌头,还喜欢疯子一般逼别人跟他赌。 “我没害怕,其实小时候,我也被人绑架过。”苏沐柔声音平静,那时候她九岁,只会惊慌大哭,现在她心境不同,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她如今反而冷静了很多。 她一只手抓着柳赢,腾出另一只手掀开车窗,外头是泥泞的山路,一切看起来都很陌生。 得尽快留下些痕迹才行。 “抱紧我!”苏沐柔突然出声喊道。 她让柳赢抱住她,好腾出双手。 将手腕上的银镯子退下来,她学着柳夫人的样子伸手按压内壁,果然镯子从中间断开,伸出一柄小刀。 她用小刀割开了衣裙的下摆,拆成一片一片,每隔一小会儿,便从车窗丢出去一片。 她的衣服割完了,她又继续割柳赢的衣服。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车速减慢,缓缓停了下来。 苏沐柔连忙收好小刀,还原成银镯的样子,带回手腕上。 有人爬上马车将苏沐柔他们拽了下来,来人未曾蒙面,看起来嚣张极了。 “哟,还有位小娘子,真是意外之喜。”轻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苏沐柔转头去看,便见男子一袭湛蓝锦袍,踱步而来,正是昨天见过的朱老板。 “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熟?”朱彦亭双臂抱胸,眼神肆无忌惮在苏沐柔身上扫过。 “是昨日陪在柳赢身边的书童对不对?”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他开怀大笑。 “昨日眼拙,没瞧出来,今日一看,国色天香,秀色可餐,怪不得柳赢走到哪里,都要把你带上。” 他说吧,抬手要去捏苏沐柔的下巴,却被柳赢挡住了动作。 “朱老板,此乃柳赢新娶进门的娘子,你若是喜欢,不如跟我赌两把,若是赌赢了,我便把她抵给你,如何?”柳赢心里紧张,面上却是装作风平浪静。 他赌技不好,硬要和朱彦亭赌,不过是迎合他,想拖延时间罢了。 听柳赢这般说,苏沐柔撇了柳赢一眼,却未曾说话。 她与柳赢相识不久,却相信他不是那等贪生怕死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为了老张,隐忍一年,养出五毒鸡赢下斗鸡场。 “就按你说的来。”朱彦亭说着摆了摆手,便有人搬着张八仙桌走来。 “你名叫柳赢,可听说……手气并不好?十赌九输乃是家常便饭。”朱彦亭随意摆弄着手里的骰子,一双上眺的鹰眼满是嘲讽瞥了柳赢一眼。 “朱老板消息确实灵通,可即便十赌九输,也有一成赢的机会不是嘛?”柳赢故意装出一副赌徒模样,他眼睛眼睛死死盯着朱彦亭手里的骰子,故意刁难道: “这骰子该不会有问题吧?我得先检查检查。” “随你。”朱彦亭将骰子仍给柳赢,一双眼睛肆无忌惮打量起苏沐柔。 江城的姑娘他见过不少,有风韵楼里的风尘女子,也有富商们养在别院的“清倌”“瘦马”,可他却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女子。 明明看起来柔弱无骨,可眼睛神色不见丝毫慌乱,不媚不俗,每一分都刚刚好。 “检查完了没有?磨磨叽叽,莫不是在拖延时间?”朱彦亭不傻,他等的不耐烦,直接伸手抢走了柳赢手上的骰子。 “我没时间跟你在这耗着,你的五毒鸡,还这位小娘子我都要,输赢就在这一局。”朱彦亭说着,将骰子放进骰盅里,摇了起来。 “咱们就玩最简单的猜大小,你猜对了便算你赢,若是猜错了……” 朱彦亭摸索着下巴,嘿嘿笑了起来。 柳赢手心冒汗,他环视四周,没看到救兵,一颗心悬着的心,跳的更响。 苏沐柔瞧出他的异样,靠在他身边低声问他:“你赌技如何?可有把握赢?” “以前经常去赌坊,后来输的多了,觉得没意思,就很少去了。” 柳赢声音压的很低,可周围的人还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朱彦亭甚至笑出了声,觉得这局十拿九稳,赢定了。 “我来跟你赌如何?”苏沐柔直接上前,坐在了朱彦亭对面,她神色坦然,看不出什么异样。 朱彦亭觉得有趣,还是头一次见女子这般胆量,敢跟他赌。 “你若是输了,可就把你自个儿输给我了!”朱彦亭眼神炽热,丝毫不掩饰对于苏沐柔的贪心。 “我若是输了,心服口服。”苏沐柔面色平静,却是转而又说了一句: “不过,我需要检查一下你的骰子。” “你耍我?”朱彦亭脸上有些不耐烦,他怀疑苏沐柔故意拖延时间,语气不善道: “方才,柳赢检查过了。” “他是他,我是我!”苏沐柔摊开手坚持说道。 看着眼前的纤纤玉手,朱彦亭无奈,却很享受这般赌局,他将骰子放在苏沐柔掌心,还不忘趁机摸了一把,果然柔软无骨,白皙娇嫩。 苏沐柔强忍着不适,打量起那只骰子。她没有赌过骰子,但她知道骰子六面刻着不同的点数,每一面落在桌上的声音不同,别人听不出来,可对她而言,并非难事,她从小听力异于常人,也很容易区分这些细微的差异。 将骰子拿在手上,她并没有打量,而是不断地将骰子扔到桌子上,每一面骰子落地的声音,她都深深记在心底。 这些动作在外人看来,一头雾水。 朱彦亭甚至忍不住出声嘲讽:“骰子可不是这么玩的!” 他说完,将骰子抢走,放在骰盅里摇了起来。 苏沐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骰盅,她全神贯注听着骰盅里的声音。 一,三,六 她心底默念骰子撞击盅壁的声音,直到……朱彦亭将骰盅重重拍在桌子上。 骰盅里的骰子滚了两下,发出啪嗒的响声。 是五。 苏沐柔面色如常,她抬眸看向朱彦亭突然开口问道:“你刚才说,只赌大小,何为大?何为小???x?” “呵……” 朱彦亭忍不住嗤笑出声,他自顾理了理衣袖解释道:“自然是一二三为小,四五六为大。” 苏沐柔若有所思点点头,而后开口道:“我赌大,你可以打开骰盅了。” 朱彦亭眼里多了几分诧异,他的赌术专门找人学过,练了三年,才勉强能摇出来自己想要的点数。 蛊盅里的骰子点数是五,是他练得最得心应手的点数,不会错。 他的手停在骰盅上,却是迟迟没有动作,他抬头望向苏沐柔,咬牙问道:“你学过摇骰子?” 苏沐柔缓缓摇头,却又突然点头道:“学过,就在刚才玩骰子的时候。” “……”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9节 朱彦亭不信,他脸上盛满怒气,双手抓着桌子一掀,骰盅连同骰子,一起摔到地上。 “少在这里忽悠我,既然你不愿意输,那我就只能用别的法子了。”朱彦亭挥手示意仆人绑住柳赢,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苏沐柔道: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带着五毒鸡来找我,我便放了柳赢。” “若是超过一个时辰,你还没有回来,我便打断柳赢的腿,若是超过两个时辰,我便挖了他的眼,割了他的舌头。” 苏沐柔有些迟疑,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子,思索着:如果留下来的是自己,那她逃跑成功的可能性是多大? 虽然她逃跑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肯定比柳赢大! 苏沐柔假装揉了揉小腿,面露难色说道: “我方才扭了脚,走不快,一炷香的时间,实在是走不回来。” “不如……你把我留下来,让柳赢回去拿五毒鸡?” “苏沐柔,你疯了嘛!”柳赢激动地大喊了一声,他心里暖融融的,可望向苏沐柔时,眼角泛红吼道: “朱老板,你别听她胡说八道,我留在这里就好,我不止把五毒鸡给你,我还可以告诉你养五毒鸡的法子。” “啧啧……好一对苦命鸳鸯,真是……郎有情,妾有意,看得我差点感动了。”朱彦亭用刀拍了拍柳赢的脸,转而指着原先到马车夫说道:“你送这位小娘子上马车,和她一起去取五毒鸡。” 第9章 9-少爷的红粉 苏沐柔是在回去的半道上,被人救下来的。显然,她用衣服碎片留下的记号起了作用。 她安然无恙回到了柳府,柳赢的运气却没那么好,听说在打斗过程中,他被掉下来的砍刀砍伤了脚背,登时便血流如注,嫣红一片。 柳家请了江城最好的大夫给他看伤,虽然脚是保住了,可怎么着也要养伤百日才能大好。而且,如果修养的不好……还可能会留下脚坡的毛病。 柳家老爷和夫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柳夫人坚持要报官,说是要让朱彦亭血债血偿。 而柳老爷则在一旁,拼命劝说: “夫人,朱家的背景你不清楚,他不单单是京师来的皇商,还是皇亲国戚。当朝皇后是朱家大房的嫡姑娘,膝下育有一子,且三皇子年纪轻轻便被封了荣王,将来……很有可能荣登大宝,咱们斗不过他的。” “自古以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不信告不赢他,如果江城太守不敢治他的罪,我便是告到天子脚下也要去。”柳夫人眼眶发红,她双手握拳,恨不得手撕了朱彦亭,然而对方身边高手如云,她今日使出全身力气,愣是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夫人糊涂,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过是天家拿来安抚民心的说法罢了,你我都不是孩子,怎么敢轻易相信?”柳老爷抓着柳夫人的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况且……朱彦亭那边派人来游说,只要这一次,咱们不把事情闹大。今年,他们朱家海上生意采买的物资,全部都用柳家的。” “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赚朱家的钱?柳元州,你是掉进钱眼里了么?”柳夫人推开柳老爷的手,含恨骂道: “你陪你的钱过日子吧,老娘今天非要宰了朱彦亭不可!” “夫人,莫要冲动,你若是出了事,赢儿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柳老爷死死抱住柳夫人,眼见抓不住她,忙喊一旁的苏沐柔帮忙。 “儿媳妇,你快过来帮忙,千万不能让夫人离开。朱彦亭身边高手如云,这个时候跑过去,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柳元州,你再不松开,可别怪我出手伤你。”柳夫人早已失了理智,抬脚欲要踹人,却被苏沐柔喊住。 “婆婆息怒,公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个时候去找朱彦亭,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苏沐柔声音清脆。 她抱着柳夫人的手臂,神色诚挚,继续道:“报仇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一起商量决定才对。” “好儿媳。”柳夫人隐忍着泪水,她抬手抱住苏沐柔,小声啜泣起来: “多谢你为柳家考虑,赢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 柳赢从沉睡中醒来时,正看见床边围着三个人影,未等他细看,耳边传来悦耳的声音。 “柳赢,你醒了。” 对上苏沐柔关怀的眼神,柳赢有些荒神。他头脑昏沉,半响……才想起来绑架之事。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可刚扭动身子,左脚便传来钻心的疼痛。 他强忍着疼痛,拉着苏沐柔的双手细细打量,焦急问她: “沐柔,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苏沐柔忙摇头,赶忙扶着柳赢躺下。 一旁的柳老爷看着此情此景,却是揽着柳夫人,一脸吃味说道: “爹娘都要担心死你了,结果你醒来只顾着看你媳妇?” “还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娶了媳妇,忘了爹娘。” “少听你爹胡说,你和沐柔感情和睦,娘开心还来不及呢。”柳夫人眼眶发红,她哽咽着说完,背过身去抹起了眼泪。 “娘,我这好好的呢,你哭什么呀?”柳赢撇了他爹一眼,眨巴着眼睛,提醒他爹赶紧哄人。 “老柳,是不是你欺负我娘了?” “你等着,等我脚好了,铁定把你私藏的好茶都拿出来煮茶叶蛋吃。” “别哭了,你看这孩子,伶牙俐齿的,好着呢。”柳老爷轻拂柳夫人的后背,揽着人往门外走。 一边走,一边说:“咱们老两口出去透透气,给他们小两口留点地方,说悄悄话。” 话音落,两人携手离开。 室内归于平静,静到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 柳赢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率先开口:“沐柔,我想喝茶。” “哦,哦,我这就给你倒。” 从柳赢醒来到现在,苏沐柔脑子一直处于混沌之中,她心底反复思量,总觉得自己冲动了,竟然对着柳夫人说出“咱们是一家人”这样的话。 怎么可能是一家人呢? 她注定是要离开的,而且,成亲的那个晚上……是柳赢说要送她回苏府的。 “你……你说的话,还作数么?”给柳赢喂了茶,苏沐柔轻声问道。 她心里有些不确定。 所以,想要从柳赢那里弄清楚。 他是想要她离开,还是留下来? “什么话?”柳赢面色发懵。 “就是成亲的那天晚上,你说……会送我回去,还说……找个机会,写和离书给我。”苏沐柔问的直白,她双目紧盯着柳赢的面容,似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到答案。 柳赢右手攥着杯子,面色有些紧张。其实……这几日的相处,他发现,多了娘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想起绑架之事,他心底总有块疙瘩。 以朱彦亭疯狗般的性格,他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先前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过,这件事会牵扯到苏沐柔。 “你想回去么?”柳赢轻声问了句。 话音落,他像是害怕听到苏沐柔的答案似的,连忙又道: “苏老爷还在气头上,不如等你爹消气之后,咱们在做商量?” “行!”苏沐柔点头。 两人都暗自长舒一口气,心里的那点心思,暗埋进心底。 ——*—— 从柳赢那里离开后,苏沐柔坐在外头的石凳上发呆。 她还是觉得自己冲动了,只凭几天的相处,竟然就对一个人生出好感? 甚至有了想要留下来的冲动。 “美色误人呐!”苏沐柔重重叹息一声,准备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省得她留在这里胡思乱想。 她回房翻出了柳夫人给她的地契,又拿了些从柳赢那里赚来的银子,准备去街上逛逛。她不是出门买东西,她只是想看看,若以后离开苏家和柳家,她能做什么营生,以便养活自己。 只是,苏沐柔未曾料到,她刚走到柳府大门,便听外头传来女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苏沐柔探头看去,便见管家被十多个妙龄女子围在中间,为首的那个姑娘,穿着一身红衣,十指蔻丹,腰肢纤细,说是风情万种也不为过。 此刻,那红衣女子拽着管家的衣袖,娇滴滴说道: “柳管家,您就让我们进去吧,我们肯定乖乖的,??x?不吵不闹。” 柳管家年方四十,虽然家中已有妻女,可面对这样风情万种的姑娘,还是忍不住露出几分局促,他被姑娘们围着,退无可退,只好无奈说道: “燕红姑娘,您就饶了我吧,我们家夫人发话了,不准放你们进来。” “夫人?哪个夫人?” “老夫人?还是……那位新进门的少夫人?” 被称作燕红的姑娘,双手抱胸,斜睨了管家一眼,一脸不满说道: “柳公子可没跟她拜过堂,不过是个自己送上门,又赖在柳家不走的女人罢了,还真当自己是柳家的少夫人呀?” “哎哟,祖奶奶,你可小点声吧。不是少夫人,是老夫人不让你们进来的。”管家一脸着急,似是生怕这些话被别人听见。 毕竟,苏家的那位小姐,是明媒正娶进来的,很得老夫人的欢心,这话若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保不准要被家法伺候。 “您放我们进去吧,我们就想看看柳公子一眼,只要能看到他好好的,我们肯定立马就走,保证不让老夫人知道。”燕红拉着管家的衣袖,扯了又扯,一双桃花眼可怜巴巴看着对方,我见犹怜。 苏沐柔看着眼前这幕,只觉得讽刺。亏她对柳赢藏着几分心动,甚至为了他动摇了离开的心思。 可原来,他竟是个情场高手,身旁一堆莺莺燕燕不说,背地里竟然这般辱骂她? 好得很呢! 她冷哼了一声,大踏步走出府门。 “这些姑娘竟然都是夫君的朋友,放她们进去便是,左右夫君受了伤,心里头难过,正需要有人解闷。” 苏沐柔说完,便感觉到了燕红嫉恨的目光,她无所谓摆摆手道,浅笑一声又道: “这位燕红姑娘,我瞧你姿色不错,若是能讨得夫君的欢心,我便顺水推舟,抬你做小如何?” 苏沐柔自然看出这位燕红姑娘心高气傲,故意拿这“做小”的话恶心她呢。 果然,她话音刚落,那位艳红姑娘,狠狠瞪着眼睛,紧握起拳头,怒道: “我可不做妾!”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10节 似是突然意识到,自己中了苏沐柔的圈套,她莞尔一笑又道: “可……如果是做柳公子的妾,我自然是愿意的。” “那……祝你早日修成柳家的妾?”苏沐柔说完,撇了眼燕红一脸吃瘪的模样,拂袖离开。 她心里头难过,直接去江城最大的酒楼,买了两只烤鸡,躲在江边人少的地方啃了起来。 等吃完烤鸡,苏沐柔抹着圆滚滚的肚子,露出一脸的满足。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买下江城的那家酒楼,不仅能赚钱,还能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烤鸡。 ——*—— 且说柳赢这边,过的很是煎熬。 他伤了脚,本是躺在床上修养,可管家突然带着十几个女子进来,那些个女子,他见过几面,却是没什么印象。 为首的红衣女子,他倒是记得,那是他从风韵楼赎身出来的第一个姑娘,当初见她被老鸨打的一身是伤,却不愿意接/客,他心里起了恻隐之心,将人赎了出来。 恰巧他家绣坊缺人,他便将人送去了绣坊。这位燕红姑娘也算聪颖过人,在秀坊待了没多久,便凭借着惊人的秀技,渐渐有了些名气。 再后来,他每次去风韵楼玩耍,遇到可怜的姑娘,总会忍不住出手,给她们赎身。 少则几两,多则几十、上百两,他没详细算过,只知道这些年,大概赎了百多个姑娘,全都送到了他家的绣坊。 “柳公子,你渴了么?” “柳公子,你饿了么?” “柳公子,你冷不冷?” 耳畔充斥着莺莺燕燕的吵闹声,柳赢只听得耳鸣头昏,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强撑着坐起身,拄着拐杖,身残志坚,借着如厕的机会,尿遁了。 他发誓,这辈子……他一定要离这群女人远一点。 太可怕了。 第10章 10-少爷的书信 苏沐柔吃饱喝足,又在街上转了两圈,才准备回柳家。半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让苏沐柔瞧出一些门道。这江城东西各街,店铺林立,各色店铺不少,可唯独缺少售卖胭脂水粉的粉店,苏沐柔下午的时候,确实找到了几家,可要价都高的吓人,不适合平民百姓使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些家庭不太富裕的女子,没钱买店里的高价货,便买了街边摆摊的,胭脂水粉质量不好,价格往往也不便宜。若是能开上几家平价的胭脂水粉店,想来虽然赚的不多,但客源一定好。 苏沐柔别的本事没有,但幼时常见她母亲制作胭脂水粉,耳濡目染,自然熟记与心底。她从小到大所用胭脂水粉,皆为母亲亲手制成的,胭脂颜色好,水粉细腻清香,比那些店铺里高得吓人的货品,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心底打定主意,苏沐柔买了珍珠、红色珠光云母,蜂蜡,茶花等等各色物件、工具,等到天色泛黑才回到柳府。 彼时柳赢因为强行下床躲人,伤口裂开,刚被大夫重新包扎好了伤口。 “再不可强行用腿,若是将来留下脚坡的毛病,可就后悔莫及了。”大夫捋着胡须,语重心长说完,提着药箱出门。 管家跟在后头送人,正撞见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苏沐柔。 管家忙将大夫所言,一一转述。 苏沐柔听得心不在焉,只暗骂柳赢活该,铁定是下午和那群女子厮混,才会导致伤口裂开。 “老爷和夫人不在家么?”苏沐柔随意问了一句。 “夫人心情不好,老爷陪她出去散心了,方才还派人来说,晚饭在外面吃,不回来了。”管家毕恭毕敬说完,心里头有些可怜起自家少爷。 夫人心情不好,有老爷哄着。 他如今生着病,却无人问津。 “正好,我晚饭用过了,也不在府上吃。”苏沐柔说罢,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偏房。 正房给柳赢住着,她不想回去看见他,免得想起伤心事。 她将买来的东西一一摆在桌上,又拿出一研磨的工具,将珍珠、红色珠光云母,一一碾磨成粉,准备明日制作胭脂使用。 可怜柳赢躺在床上无人问津。 管家只好派了,那个叫青儿的丫头,贴身照顾他。 “少夫人呢?怎么大半日不见她回来?”柳赢心里惦记着人,急慌慌吃完丫头送来的饭,着急问道。 “少夫人她……好像在忙着做什么东西,不让人打扰。”青儿小声回话不敢看柳赢。 “这么晚了,她还不回房休息?”柳赢不甘心,又问了一句。 “老夫人差人把偏房布置好了,腾给少夫人住,说是怕……怕您……”青儿说道这里,羞红了脸。 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何也不敢把房事二字说出口。只羞羞答答,低声道: “老夫人说,等你脚伤好了,再让少夫人搬回来住。” “我娘她管的真宽!”柳赢嘟囔了一句,露出一脸的无奈。 他心里甚是想念苏沐柔,忙遣青儿拿了纸笔过来。他本想写首情诗来着,可提起笔来,脑壳空空,最后只写了一句简单的问话:“晚饭吃了么?” 苏沐柔收到这张书信的时候,正准备洗漱休息。 她扫了眼纸上的那句“晚饭吃了么?”,眉头微微蹙起。 柳赢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呢? 她抬手要撕掉书信,却被青儿拦下。 “少夫人,少爷说,一定要看到你的回信才肯睡觉。”青儿将笔墨递给苏沐柔,脸上露出为难。 可怜她以为,留在少爷身边照顾,能得少爷的青睐,升做大丫头,却原来是要干这种跑腿的活。 苏沐柔微皱,提笔回到:“吃撑了” 她当然没有吃撑,下午的那两只烧鸡,这时候刚好消化完了。 她那句“吃撑了”,自然是用来讽刺柳赢: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可柳赢看到回信,却是欣喜异常。 他看着纸上娟秀的字体,忙将书信揣进怀里,如获至宝,嘴里更是不住夸赞:“沐柔的字,写的真好看,哪日得了空,得找个师傅裱起来才行。” 第11章 11-少爷的轮椅 苏沐柔连着两日没见柳赢。这两日她忙着制作胭脂水粉,又专门找人订做了一些盒子,用来装胭脂水粉。 木盒成本太高,最后兜兜转转,她找了家瓷窑帮忙烧制瓷盒,当然……她并未用自己的身份,而是给自己捏造了一个“穆公子”的身份。 那些瓷盒的设计,从形状到上头刻着的花样,全是她一个人提前画好的,连烧窑的老师傅看了,都夸她设计的雅致。 第一批瓷盒,她没敢多定,也就定了五百个。定金一两银子,尾款九两待付。这样算下来,一个瓷盒的本钱大概是二十文,加上珍珠、红光珠云目,蜂蜡等等,一个盒胭脂成本大概需要一百文,若定价五百文全部卖出,这一批胭脂她能赚二百两银子。 当然,她没有算上店铺租金和伙计的成本,婆婆给她的店铺地契??x?很多,她可以抽出来一家用来卖胭脂。 伙计的话,她暂时没打算招,她自己来就行。将来离开柳家、苏家无人可依时,这些活计她都是要熟悉的。 这一日,苏沐柔刚从外面回来,便见青儿站在门外等她,说是柳赢的同窗好友前来探望,还带了许多礼物,需要作为柳赢妻子的少夫人,也就是她出面。 苏沐柔点头,示意青儿前面带路,对方却面露难色道:“少夫人,您不收拾收拾在走?” 在青儿眼里,来访做客的两位都是贵公子,锦衣华服,出手阔绰。少夫人刚从外头回来,风尘仆仆,素面朝天,这般出来待客,实在有些不妥。 “你们少爷有伤在身,神色憔悴,我浓妆艳抹的话,岂不是更加不妥?”苏沐柔说罢,无所谓耸耸肩,大踏步离去。 苏沐柔刚到柳赢房门口,便听里头传来男子的笑声,声音里夹着几分揶揄: “柳兄不在书院的这几日,学堂上没人带着我们捣乱,实在是安静的有些吓人,搞得我们现在,浑身都不自在。” 说话的人是李文瑞,苏沐柔记得他的声音,这人最爱跟人开玩笑,常有出格之言。 “可不是么?你都不知道,夫子这两天滔滔不绝的讲着之乎者也,没有人打断他,他讲的红光满面,忘乎所以,连喉咙都哑了。”张良笑的拍起了桌子,眼睛瞥到门口的一抹蓝色,忙收了声音正襟危坐。 上次,李文瑞在书院门口见过柳赢娘子,回来就夸的天上底下绝无仅有的好。张良当时还不信,如今见到,方才感慨,柳赢好福气呀,若是他家娘子有这一半的好看,他也不至于天天想去风韵楼。 苏沐柔走进房间,正看见柳赢坐在椅子上。那椅子制作特殊,底部嵌着两只轮子,做工精巧,看起来价值不菲。 “沐柔,你来了。”柳赢面色紧张,他双眼带笑,双手推着椅子的轮子激动说道: “你看,这是李兄和张兄专门托人给我做的,太得我心了。” “你喜欢就好。”李文瑞拍了拍柳赢的肩膀,又从袖口中掏出一只木盒,递到苏沐柔身前,嘻笑说道: “我李家的家风就是:上门做客,绝对不能空手去。这盒胭脂送给弟妹,还望弟妹收下。” 苏沐柔一眼便瞧出来,那盒胭脂价值不菲,且颜色、香味均是上上品,她将胭脂接到手中,转而说道: “李公子这盒胭脂选的极好,可是在这方面,有些研究?” “我哪里懂这些,不过是送姑娘送的多了,摸出了一些门道。”李文瑞笑嘻嘻说完,指着柳赢说道: “要说谁最懂胭脂,那自然还得是柳赢,一开始,都是他教我怎么给姑娘选胭脂呢!” 苏沐柔面露诧异,可转而想到柳赢那堆红颜知己,便也释然了。能哄的这么多女子倾心与他,想来懂胭脂并非难事。 “沐柔,这次来,两位兄长给我们带了一个好消息。”柳赢面露喜色,想来确实是个好消息。 “朱彦亭已与昨日离开江城,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柳赢握拳,胸有成竹。 在此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养伤,再想法子,扳回一局。 “你如何得知?”苏沐柔有些不信。 “我爹不是师爷嘛,我昨天偶然听到他和郡守大人的谈话。”张良一甩折扇,露出自认潇洒的样子,继续说道: “朱彦亭原是朱国公的长子,在京师作恶多端惯了,后被二皇子萧严搜集罪证,下了牢狱。后来……朱国公使用了些手段,将人救了出来,送到江城避难。” “听说朱国公最近找了些证据,反咬二皇子结党营私,朱彦亭如今安全了,自然喜滋滋的跑回京师去了。” “二皇子不是朱皇后的孩子么?怎么会对自己的母族下手?”李文瑞有些不解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良昂着下巴,一脸得意说道: “二皇子并非皇后所出,当初朱皇后入宫多年没有子嗣,便让贴身婢女替她侍寝。没多久,婢女诞下子嗣后升天,二皇子便记在了朱皇后名下。” “本来二皇子最有希望登上皇位,可天意弄人。五年前,朱皇后老蚌生珠,诞下三皇子萧荣,三皇子小小年纪便被封了荣王,最有希望荣登大宝。”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11节 “二皇子挡了三皇子的路,朱皇后自然将二皇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除之后快。” “这也是为什么,二皇子与朱家的关系越加恶劣。” 张良说完,啪的一声收起折扇,连喝了好几口茶水。 “你不去说书可惜了。”柳赢揶揄说了句。 他脸上笑意不减,不管朱彦亭因为什么原因离开江城,对他来说,都是好消息。 第12章 12-少爷的娘子 送别李文瑞与张良,柳赢满眼光彩看向苏沐柔。两日未见,他心中涌出诸多想念。看了眼外头明媚的阳光,他出声说道: “沐柔,推我去外面晒晒太阳可好?” “我累了,想回去歇息。”苏沐柔想也不想开口拒绝,她心里怨恨恨柳赢红粉一堆,自然不愿意与他多呆。 柳赢并不知道这一层,只以为苏沐柔这几日的冷淡,是因为斗鸡之事,连累她被朱彦亭绑架。 他略带歉意开口: “连累你被绑架,并非我所愿。” “我答应你,今后绝不鲁莽行事,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沐柔头一次听柳赢这般低声下气的讲话,她心底本来有些松动,可……一想到柳赢身边的那群莺莺燕燕,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油嘴滑舌,谁知道他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你想去外面晒太阳?”苏沐柔轻声开口,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恶趣味。 “嗯!”柳赢连忙点头。 ——*—— 苏沐柔力气不小,可推着柳赢出门,并非易事,再加上如今天气渐热,等苏沐柔把柳赢推到柳府大门口的时候,额头已然沁出一层薄汗。 柳府本就处于繁华地段,如今门口人来人往,不少路人见到轮椅上的柳赢,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嘈杂声中,偶尔夹杂着几句“纨绔”、“可怜”之类的声音。 更有甚者,有一位母亲指着柳赢,吓唬自己的孩子说道:“你以后要是再不听话,娘就学柳夫人一样打孩子,腿给你打断。” “……”柳赢额头冒汗。 不是热的,是急的。 他虽然脸皮厚,可面对来来往往的行人,他感觉有点扛不住。 “沐柔……咱们去后院晒太阳吧?”柳赢小声开口,声音里夹着几分祈求的味道。 苏沐柔见柳赢这般囧色,心里头偷乐,面上却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说道: “你说想出来晒太阳,我便使了全身的力气,带你来了府门口。原想着这里太阳最好,还能看到外面热闹的景象。” “没想到……你竟然不喜欢。” “都怪我想的不周到。” 苏沐柔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抬手作势要去推柳赢的轮椅。 “沐柔,你别伤心。” “我其实挺喜欢这里的。”柳赢不忍心苏沐柔生气,忙改口说要留下。 “那就好!”苏沐柔点头,幸灾乐祸看着眼前。她见柳赢的脸一会黑、一会红,偶尔还夹杂着几分白,差点没笑出声。 “我打小不喜欢晒太阳,所以……还是坐在旁边的墙角等你吧。”苏沐柔话音落,吩咐青儿搬了个凳子,还有矮桌给她。 她坐在阴凉处,一边饮茶,一边嗑瓜子,惬意的很。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苏沐柔眯着眼睛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柳赢的呼喊声: “沐柔,沐柔,快推我回去,那群女人又来了。” 苏沐柔抬眼望去,便见不远处,一群女子成群结队走来,为首的还是那个一身红衣的燕红姑娘,扭着水蛇腰,一步一风情,引得行人注目围观。 “你慌什么?” “莫不是害怕暴露金屋藏娇的事?”苏沐柔揶揄说着,话里夹杂着几分她自己都没觉察的醋意。 “哪有什么金屋藏娇?”柳赢一脸着急,忙将自己给姑娘们赎身,送她们进柳家绣房干活的事情,一一说给了苏沐柔听。 “她们一个个都嚷着要以身相许,我……我……我害怕……” 柳赢忙将自己受伤那日,被这群女子逼的带伤逃跑的事,说给了苏沐柔听,末了还不忘加一句: “女人多起来,实在是太恐怖了,我感觉自己像是盘子里的肉,被她们直勾勾盯着瞧。” “沐柔,你想法子帮帮我。” 苏沐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她心里的那个疙瘩瞬间就不见了。 原来……竟是她误会了柳赢。 瞧见柳赢脑门上一头的汗,苏沐柔心底涌出几分愧疚,怪她没问清楚情况,错怪了他。 她连忙掏出手绢给柳赢擦汗,却听见耳边传来燕红嫉恨的声音: “苏小姐,大庭广众,还请你注意言行。这人来人往的,知道的,以为你们夫妻恩爱,不知道??x?的,还以为是谁家的女子,跑出来勾搭男人呢。” 苏沐柔瞥了燕红一眼,装作懵懂无知说道:“我苏沐柔是柳家明媒正娶的妻子,给自己的夫君擦汗,有何不妥?” “若是论勾搭男人,燕红姑娘几次三番往柳家跑,是何居心?” “柳公子身体受伤,我作为朋友前来探望,乃是人之常情想,苏小姐这般紧张,可是害怕……有人取而代之?”燕红说的并不隐晦,就差报上自己的姓名,要取而代之苏沐柔。 “朋友?”苏沐柔轻笑,顿了顿又道: “可我夫君说,并不认识你,也没有你这个朋友。” 苏沐柔说罢斜睨了柳赢一眼,示意他搭腔。 柳赢早沉溺在苏沐柔那一声声“夫君”的称呼中,他傻笑了两下,挠了挠脑袋,乐呵呵说道:“我的朋友可都是男子,这位姑娘莫要胡说八道,离间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 “柳公子。”燕红眼眶微红,小手捏着手绢,含恨说道:“我都知道,你这么说,一定是有苦衷的。” “我等你。” 说罢,掩面而泣,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人估计还没死心呢!”苏沐柔目送燕红离开。转头却见柳赢直勾勾盯着自己,他唇角带着傻笑,看起来怪吓人的。 “你看我做什么?”苏沐柔忍着想打人的冲动说道:“方才,不是你让我帮忙的嘛,现在后悔了?” “不是这个……” “就是……你方才喊我夫君?” “那……那……我可以喊你娘子么?” 柳赢说话吞吞吐吐,话音落,耳根已然红了一大片。 这句娘子,让苏沐柔心跳漏了一拍,她扫了眼四周围观的行人,压下心底那抹异样,故作平静的提醒柳赢: “那群姑娘已经走远了,你别演戏演上瘾了。” 话音落,不给柳赢说话的机会,推起他的轮椅说道: “我先推你回房休息,这里日头太大,别晒中暑了。” 第13章 13-少爷的道歉(大改) 苏沐柔的那声“夫君”,清脆悦耳,听得柳赢大为开心,虽然知道她只是对着外人的表演,可他心底,还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他甚至觉得,若能日日听她唤他“夫君”,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想这里,他突然有些后悔成亲那日逃婚了,若是他当初听他娘的话,乖乖去苏府迎亲。 那么今日…… 他与苏沐柔的关系,会不会和寻常新婚夫妻一般,此时正过得如胶似漆? 想着这几日,苏沐柔不太愿搭理自己,柳赢心中涌出一股酸酸的苦涩,怪他最近行事乖张。先是逃婚,后又连累她被绑架,险些被人害了性命。 她不愿意搭理他,是正常的。 “沐柔,这几日我想了许久,总觉得欠你一个道歉。” 柳赢举头望着苏沐柔,眸子里满是认真,他抿了抿薄唇,一脸郑重说道: “成亲那日,我不顾你的颜面,选择逃婚,害你被众人耻笑,怪我不对。” “如今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你是个值得结交的人,我想和你做……” “朋友!” 柳赢声音温润,似是生怕吓到了苏沐柔似的,他言语之中,满是小心翼翼。 他当然不止想与她做朋友。 他更想成为她真正的夫君,而不只是对外人表演时的夫君。 只是,这事得徐徐图之,不能行径孟浪,吓跑了她。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都是过去的事了。”苏沐柔嘴上这般说,心里却是暖暖的。 她原以为柳赢这般执拗的性子,即便是选错了路,也会一条路走到黑。 没想到,还能听他说出这样的真心话。 “我这几日脚上有伤,疼痛难耐,彻夜难眠。昨天晚上,我想了许久,突然醍醐灌顶,想到了你,不知……我能否有这个荣幸,成为苏大小姐的朋友呢?” 柳赢半开玩笑说着。 他怕苏沐柔拒绝他,故意从怀里摸索出一厚摞的银票,当着她的面,慢慢数了起来。 他姿势优雅,动作不紧不慢,在苏沐柔眼里,此时一袭白衣的柳赢,与那财神庙里的财神,模样渐渐重合。 “当然好。”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12节 苏沐柔连连点头,一双杏眼瞪得又大又圆,这么有钱的朋友,谁又会嫌弃多呢? 她忙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柳赢也倒了一杯茶,轻轻送到他手边。 她举起手中的茶杯,与柳赢手中的茶杯碰了一下,缓缓开口,眼中满是狡黠: “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不知这位新交的朋友,可否帮我一个忙?” ——*—— 柳赢原以为,苏沐柔所谓的帮忙,是要找他借钱,毕竟……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苏沐柔看起来很缺钱。 可是,她只是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让他帮忙品鉴。 柳赢将那只胭脂放在鼻尖闻了闻,色香味佳,质地细腻,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上品 听苏沐柔说想开胭脂水粉店铺,统一定价一盒五百文,柳赢忙摇头劝她: “你想做平常百姓的生意,这样面对的客人更多,可是对于平常百姓来说,五百文并不少,而且选择太少,货虽好,却不好出。” “我觉得,可将胭脂水粉分成上中下三种,上为精品,从包装到取材,全部使用上品,可定价五两到十两;中为普品,包装就使用你手中的瓷盒,定价五百文;下为次品,你不必亲手制作,开个作坊找人制作即可,定价一百文。” “下品卖的多,但利润薄,上品卖的少,但利润大,互补长短,才能客源不断,生意兴隆。” “你说的不错,可若是开了作坊,借他人之手,岂不是容易泄露配方?若有心人盗用该怎么办?”苏沐柔忧心问道。 柳赢说的法子,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开个作坊需要人手,还必须是信得过的人手才行。她身边没什么信得过的人,就连从小伺候她的丫头,也因为她跟家里闹翻了,没有跟她一起到柳家来。 她如今,是真真正正的孤寡之人。 “这有何难?南街集市上有一家牙行,你若是愿意,我可以陪你去买几个老实的丫头回来,待你教会她们做胭脂,就让她们入你新开的作坊干活,你手上拿着她们的卖身契,她们不敢胡来。”柳赢开口说道。 “那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日就去?”苏沐柔一张小脸带着几分雀跃。 第14章 14-少爷的眼光 柳赢所说的那家牙行,位于南区相较繁华的街道上,牙行门口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苏沐柔推着柳赢刚到牙行门口,便有眼尖的牙婆跑过来搭话。 听柳赢说想要买几个老实的丫头,牙婆眯着眼睛,连忙介绍了好几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都是还没开过苞的雏,包君满意。” 牙婆笑的隐晦。 一旁的苏沐柔,却是黑了一张脸。 早知道柳赢介绍的地方这么不靠谱,她就不来了。 “我们是想要几个老实,并且会干活的丫头。”柳赢尴尬咳嗽了一声解释。 “请随我来。” 牙婆讪讪一笑,忙带两人换了个地方。 不同于先前那一屋的水灵丫头,这边的屋子里显得死气沉沉。满屋的女子,年龄虽然不一,可眼睛里都是一样的黯淡无光。 苏沐柔视线搜索了一圈,停在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上,小姑娘梳着两根麻花辫,头发枯糙,手指红肿,指甲缝里满是污泥,可即便是一身狼狈,她眼里的光并没有消失。 “她叫什么名字?”苏沐柔指着墙角里的小姑娘轻声问道。 “那个丫头叫春妮,今年十三岁,是个命苦的,前些日子被她那赌鬼爹卖进来的,手脚倒是还算利索,就是年龄小了点,你要是想找干活的,还是找年轻力壮的更合适。”牙婆劝说。 “不是什么重的体力活,就是需要细心。”苏沐柔说罢,指着春妮说道: “就要她了。” 苏沐柔选完春妮,实在不知道再如何抉择,只好拜托柳赢帮忙。 柳赢点头,沉思片刻突然开口:“年龄不超过三十岁的,站到我的左手边。” 满屋三十个人,大约有二十个人挪到了左边。 “父母双亲尚在世的,回去” “成过亲且有孩子的,回去” “有兄弟姐妹的,回去” 这般筛选之后,大约只留下来五人。这些人孑然一身,没有牵挂,定然不会受人牵制,背叛主家。 新作坊的人手选好了,可面对死气沉沉的几人,苏沐柔觉得古怪,这样不开心的氛围下,做出来的胭脂水粉,能好用么? “我买下你们,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当牛做马,我有一家胭脂水粉铺快要开张了,需要你们帮我干活。” “放心,都是利所能及的轻活。而且,我会给你月钱,每人每月一两银子,如果做的好,还会有赏钱。” “真的么?” 春妮瞪着一双眼睛,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其他人也是交头接耳,显然不太相信。 “我可以给你们立字据,我方才说过的话,绝无半句虚言。??x?如果你们挣够了银子,想要离开,我也会原价把卖身契还给你们。”苏沐柔一脸诚挚。 她买下这些人,是真的希望她们尽心帮她干活,胭脂水粉不是儿戏,用在脸上的东西,必须慎之又慎。 “谢东家垂怜,我等一定按东家的教导,尽心做事。” 中间灰衣黑裤的妇人,率先叩首言谢。 从牙行里出来的人,别说月钱,有时候连饭都吃不饱,他们遇到这样的主家实在是大幸。 月钱一两,除去吃穿,节约一些的话,大概一年能够存下十两银子,赎回自由身。 放在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呀。 “我家娘子是个心善的。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柳赢示意苏沐柔过来,在她耳边耳语了一番后,又继续说道: “胭脂水粉的方子属于机密,你们进入作坊后,自然就会知道。可如果谁要是有意无意,将方子泄露了出去。” 柳赢说道这里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道:“我这里可不留喂不熟的白眼狼。” “绝对不敢。”几人诚惶诚恐点头。 春妮更是指天发誓:“我绝对不会背叛东家,否则愿意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 即便是发这么恶毒的誓时,她的眼里依旧满是光芒。 苏沐柔实在忍不住好奇,问她: “春妮,你看起来一直都很开心,即使是在牙行前途未卜的时候,为什么呢?” “东家,不瞒你说,我觉得牙行挺好的。我从小没娘,爹好赌又爱打人,他嫌弃我是个拖油瓶,常常不给我饭吃。” “可是,自从我被卖到了牙行里,我能天天吃到饭了,虽然偶尔也有打骂,可我觉得牙行还不错。” “如今,我又遇到了东家这样的好心人,我觉得……我十多年吃过的苦,积攒的运气,都是为了这一天。” 春妮眼里满是光,她直直跪在苏沐柔身前,深深扣了三个响头。 “谢东家留下春妮,春妮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 苏沐柔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她也只是比春妮大了一岁而已,哪里需要她的孝敬? “你这个小丫头,挺有意思。你要是愿意的话,不如先留在我身边,我这里正好缺个丫头。” “谢东家,春妮愿意。” 春妮激动站起身。 她是个有眼力劲的,见苏沐柔推柳赢有些吃力,急忙上前代劳。 苏沐柔收回手,落得一脸轻松。 可怜柳赢一脸不满,他就是想要他家娘子推他呢! 第15章 15-少爷的撒娇 从牙行回来后,苏沐柔开始着手准备胭脂铺开张的事宜。她在城西银耳街选一家位置得当的铺子,将牙行买来的五人安排了进去。 这间铺子原是个布铺,掌柜的因为年事已高,回乡下养老了去了。 铺了空了有大半年,由于无人租赁,柳家便一直放着,这才被苏沐柔捡个漏。 “你们今日先住在后院,待到明日,等采买的东西到了,我再教你们制胭脂水粉等物什。” 安排完这一切,苏沐柔带着春妮,与柳赢一道回了柳家。 将春妮交给管家安排,苏沐柔推着柳赢一起进了前厅。 彼时前厅正传来激烈的争执声,苏沐柔听了两耳朵,只听出个大概,柳家意欲大量采购瓷器、茶叶、丝绸等物什,准备在下个月朱家的船队出海前,垄断市场,提高货价,大捞一笔。 “我儿被朱彦亭打伤,他们亲口承诺,今年海上采买的物资全部都用我柳家的,若是不趁此机会大捞一笔,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柳元州捋了捋胡须,一脸气愤。 “你想大捞一笔,却要我把家里大半的银子投出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咱们柳家可就只能卖房子卖地赔钱了。”柳夫人很是不赞成,风险太大的生意,她不喜欢做。 以前年轻时,倒是无所谓,如今年纪大了,一切还要想着儿子,和为未来的孙子。 “当然不能这么轻易放过朱家,趁这个机会狠狠赚他一笔才行。”柳赢随口接了一句,指着自己的脚,露出一脸的委屈。 “儿媳妇回来了。” 柳夫人并未理会一脸委屈的柳赢,反而是迎上苏沐柔说道: “你前两日送我的胭脂水粉好用极了,我那些姐妹们看到,都想要试一试,你在哪里买的,我差管家再去买几份。” 听柳夫人夸胭脂水粉好,苏沐柔心里高兴,忙将自己亲手制作胭脂水粉,准备开铺子的事情说与她听。 “我和夫君今日出门,就是为了从牙行里找些人手,如今都准备了七七八八,想着明天开始做,下个月开张。” “好孩子,你还有这等心思,实在是难得。”柳夫人夸完苏沐柔,又指着柳赢说道: “你这几日休息够了,也该干些正事了。” 不等柳赢说话,柳夫人继续说道: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13节 “我让管家给你找了位私塾先生,从明日开始,你就留在家里好好上课,今年的秋闱考试,你争气一些,给娘挣个举人回来。” “娘,我这还伤着呢,怎么读书?” “你就让我再歇两天吧。” 柳赢挎着一张脸,一脸不满。 “知道你脚上有伤。” “我不是没逼你练武么?” “再说了,读书用嘴和脑子,你伤的是脚,嘴和脑子好好的,怎么不能读书?” “……” 柳赢一脸苦涩,可怜巴巴看着苏沐柔,希望她能帮忙说两句好话。 苏沐柔无奈耸肩,读书这种事,她爱莫能助,毕竟……话本子,她喜欢看,四书五经八股文之类的,她也不喜欢读。 ——*—— 翌日清晨,天刚亮。 苏沐柔起了个大早,意欲赶往城西银耳街。可刚出门,便见柳赢坐在轮椅上,崴着身子,一脸疲态等着她。 “苏沐柔,我是真不想读书,求求你带我一起出门吧。”柳赢抓着苏沐柔的衣袖摇了摇,像只可怜的大狗一般,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说道。 “可是婆婆昨日说过,你今天需得留在府上读书。”苏沐柔无奈摊开手,她揉了揉柳赢的头顶,柔声说道: “我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乖乖呆在家里读书啊。” 话音落,她转身要走,却被柳赢攥住了手腕。 “我这里还有更好的做胭脂的法子,只要你带我一起出门,我都告诉你。”柳赢昂首看着苏沐柔,目光中带着几分焦灼。 读书与他而言,如同蚂蚁做热锅一般难熬。 “没骗人?”苏沐柔狐疑问了一句。 以他对柳赢的了解,保不准他是为达目的,胡言乱语诓骗人的。 “绝对是真的,我以前离家出走,在香粉店里做过工,什么胭脂、水粉、香薰、蜡烛,我全都会。” “当然……原来的配方并不好,我这里有改良的方子,只是当初还没来得及推出来,就被我爹找到,硬带回了柳家。”柳赢一脸诚挚,语气诚恳,看起来不像是说谎。 “那我暂且信你一次。”苏沐柔点点头,转而推着柳赢去给柳夫人请安,顺便敬了个早茶。暗示,铺子太忙,一个人忙不过来,希望柳赢今天能来帮忙。 “婆婆,不如……等到明日,再让夫君读书如何?” “我能多个人帮忙,他也能收收心,准备准备。” 见柳夫人面上犹豫,苏沐柔赶忙又说:“若是顺利的话,今日就能做出一些胭脂水粉来,届时……我一定拿给婆婆用。” 柳夫人自然瞧得出来苏沐柔那点心思,只是想到儿子儿媳能多多相处,增益感情,她自然是支持的。 假装看不到两人“眉来眼去”的眼色,柳夫人摆摆手,赶紧撵人道: “那行,你们早去早回。” 第16章 16-少爷的记性 苏沐柔领着春妮,与柳赢一道去了银耳街的那间铺子。 彼时,从牙行买来的五人,正在铺子里做些清扫的活计。她们身上还穿着昨日的旧衣服,看起来很是落魄。 春妮手上捧着一堆衣服,一张小脸洗干净后,露出憨厚的笑容。 她将衣服递给众人,脆生生开口说道:“东家给大家带了衣服,还有早饭。” 众人吃了早饭,又换上崭新的衣服,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苏沐柔满意点头,简单问过大家的名字,开始教大家做胭脂。 学得最快的,竟然是年龄最大的宋大嫂,她手上茧子一层接一层,明明手指不太灵活,却是碾磨的最为仔细认真。 “最后这一味材料,除却茶花,还可以用玫瑰、茉莉。玫瑰色艳,用茉莉调和后,不仅色泽度好,味道也更好。” 柳赢不时在旁边指导,看起来像模像样,最后竟真的让他做出好几种胭脂。颜色从浅到深分了好几种,香味从淡到浓也分了好几种。 柳赢甚至心血来潮,将这些胭脂分成了春夏秋冬四个系列。 “以前订制的瓷盒样式单一,只能用来装普品。”苏沐柔喃喃自语。 她让春妮买了纸笔过来,又画了春夏秋冬四种花样,找了原来的瓷窑,帮忙烧制新的瓷盒。 这??x?一下子,便又花出了五十两银子,苏沐柔心疼不已。 “看你那守财奴的样子。”柳赢一旁忍不住打趣。 眼见日头高升,将近午时,柳赢便说要请苏沐柔吃饭。 他想两人单独相处,借口让春妮回铺子送饭,支走了春妮。 没有了其他人打扰,柳赢心情雀跃,他给苏沐柔点了她最喜欢的烤鸡,又贴心洗了手,一点点将鸡肉撕碎,拆除里面的骨头。 苏沐柔头一次吃这般打理过的烤鸡,精致且味美,更没有硌人的骨头。 “谢谢,你也吃一些吧。”苏沐柔吃的开心,心底涌出一抹异常的温暖。 “嗯。”柳赢轻轻点头,却是不动筷子。见她像小馋猫似的吃得开心,他比亲自吃到还要满足。 吃饱喝足,柳赢喊伙计过来结账,却听那伙计说:“咱们醉仙楼今日有个彩头,只要对出掌柜出的对子,今日的饭钱就能免了。” “能免饭钱?”苏沐柔语气中夹着几分欣喜。她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看向柳赢,面上隐隐带着些许期待。 柳赢不爱读书,但听说在书院也念了十多年,对对子这种事,也许会懂一些吧? 半响,没听柳赢说话。 她讪讪一笑,露出几分尴尬,也许是她强人所难了! “我试试也行。”不忍见到苏沐柔失落,柳赢温声一笑说道。 “那两位客官听好了。”伙计将毛巾往肩上一搭,字正腔圆念道: “望江楼 ,望江流 ,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1]。” 苏沐柔听罢,面露难色。 她念过几本书,听得出来这幅对子,确实难对。 “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这顿饭,咱俩也没花多少。”苏沐柔轻声开口,强人所难的事,她并不喜欢。 “也没多难,我想想。”柳赢抬眸看向苏沐柔,见她原本亮晶晶的眼睛,覆上几分失落,不免心里生出疼惜。 他食指轻扣桌面,发出哒哒的响声,眼睛慢慢闭上,似乎沉寂在回忆里。 脑海中记忆翻涌,也许是五年前的某一天,他看到夫子站在他眼前,跟他讲对对子的技巧和方法。 他将回忆停在那一天,来回拨动,反复咀嚼。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缓缓睁开眼睛,突然开口:“西湖景,西湖影,西湖景映西湖影,湖景绝美,湖影绝美【2】。”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苏沐柔那双小鹿般的眼睛,倏地变得明亮,她一双小手甚至忍不住拍起来。 “没想到,你还真的能对上来?”苏沐柔忍不住开口夸奖。 柳赢摆摆手不说话,他确实不会对对子,不过……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的记性很好,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 他虽然不喜欢读书,但那些眼睛扫过,耳朵听到的东西,全都牢牢存在他的记忆里。 他在脑海里,翻阅了五年前夫子教过的对对子技巧,反复咀嚼之后,竟也能勉强对了个工整。 “运气好罢了。”柳赢面色微红 似是头一次听苏沐柔这般夸自己,他有些欣喜开怀,他忍着不让自己乐出声,故意压着嗓音说道:“西郊的桃花开了,你想不想去看看?” “可……铺子里还有好些事情没弄完呢。”苏沐柔面露难色,春日温暖,出去踏青确实不错,只可惜……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宋大嫂学的最快,让她带其他人继续练手便是。” 柳赢差人回铺子递话,硬是拉着苏沐柔与他一起去了西郊。 今日天色好,春风拂面,桃香醉人。 柳赢与苏沐柔到西郊桃林时,已经有好些人在里头赏花。 满林桃花,芬芳馥郁,惹人羡艳。 只是……纷杂的人群中,苏沐柔看到一抹熟悉的影子。 顾珏穿着件浅紫色的长裙,与一袭青衣的苏洵元并肩而行。 两人步履舒缓,面上带着欣喜与笑意。微风拂过,几缕桃花飘飘洒落在肩头。他们为彼此拂去肩头的碎花,继续笑着往前走。 思绪翻飞,隐约中,苏沐柔又想起那一年的春雨,她刚刚五岁,正是胡闹乱跑的年纪,她在顾家的院子里迷了路,恰逢春雷阵阵,春雨淋淋,她躲在桃树下避雨,被雷声吓的哭出声。 恰逢顾珏路过,给她擦拭头上的水珠,又将她搂在怀里好生安慰。 从那时起,她便喜欢上了这个温柔的大哥哥,听说两人从小便定了亲,她心里欢喜,隐隐期待着长大。 可是……她没想到,长大后,竟要面对这般残酷的事实,她的顾珏哥哥变成了顾珏姐姐,还成了她的嫂子。 “沐柔!”察觉到苏沐柔的异常,柳赢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喊了句。 “我……我想回去。”眼睛里突然起了一层薄雾,苏沐柔背过身去,不想让柳赢看到她的狼狈。 “好。”柳赢赶忙应声。 他并不知道苏沐柔难过的真正原因,只撇了眼不远处的苏洵元,猜测苏沐柔是因为与苏家决裂之事难过。 他在心里隐隐做着打算。 要尽快帮沐柔修复她与苏家的关系,省得她心里头存着疙瘩,触景伤情。 两人大费周折回到了银耳街的铺子,苏沐柔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做胭脂的时候,甚至放错了好几味材料,幸得柳赢提醒,才没有浪费一下午的功夫。 时间缓缓流逝,转眼间已是日薄西山,夕阳西下。 柳赢借口出去透气的功夫,差人买了一堆的糕点、果脯回来。 “我娘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食,心里头会舒坦很多。”柳赢将一堆的糕点、果脯等举到苏沐柔眼前继续道: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14节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便每样都让人买了一些。” 苏沐柔接过那一堆吃的,心底温暖。 她瞥了柳赢一眼,倏地露出一抹笑容,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我不喜欢甜食,我不开心的时候,喜欢数银子。” “所以,你下次不用送我吃食,将这些吃食折合成银子,送给我便好。” 话音落,她捏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咀嚼起来。嗯,确实挺甜,甜到人的心坎里了。她微微眯着眼睛,露出一脸满足。 柳赢见她这般,总算放下心里。 他学着苏沐柔的样子,捏起一块糕点,一边吃一边说:“行,下次,你不开心的时候,我给你送银子。” “糕点也送。” 他在后面又加了一句,心里暗暗记下苏沐柔吃下的几种糕点。 第17章 17-少爷的反抗 接下来几日,苏沐柔柳家、铺子两头跑,忙的脚不沾地。幸好柳赢在牙行选的人,都还算靠谱,不过半月功夫,大家按照方子,或多或少,也做出了一些成品。 苏沐柔选了些还算可以的,用最简单的白色瓷盒装着,作为上中下系列中的下,定价一百文。 她和柳赢一起制作的春夏秋冬系列胭脂,用最新烧制的四季瓷盒装着,定价一两银子。 而宋大嫂和另外一个上手快的翠姐儿制作的胭脂,用印着素雅铜镜花样的白色瓷盒装着,定价五百文。 这般忙了大半个月,库房里慢慢有了些存货。 今日事情处理的顺利,苏沐柔比平时回来的早。一回来,就听到柳赢哭天喊地的,指责柳夫人不顾他有伤在身,逼着他读书,练字。 “你若是再逼我,今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柳赢捂着眼假哭,许是怕柳夫人看出破绽,他干脆改了姿势,装作抱头痛哭。 “娘也是为了你好,别看咱们柳家在江城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可真出了江城,谁认识柳家?” “这些年,生意越来越难做。娘不想你走你爹的老路。你好好用功,早早考个功名,咱们柳家将来的路,才能越走越顺。” 柳夫人一脸决绝,她手里拿着根麻绳,又示意管家把锥子也递过来,继续说道: “儿啊,你别怕,咱学人家[头悬梁、锥刺股],这事铁定能成。” 柳赢本想反抗,可奈何他娘手劲太大,他挣脱不得。偶然间,瞥到苏沐柔站在门口,他急忙开口喊道: “娘子,救我。” 苏沐柔快步上前,拉住了柳夫人的胳膊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夫君又惹婆婆生气了。” “我没有。” 柳赢梗着脖子反驳:“那夫子沉不住气,撂挑子不干了,干我何事?” “你还敢说?”柳夫人气红了眼,她好不容易请来的夫子,听说手底下出过好几个解元,能耐大着呢。 结果,人家夫子在府上教了不到半个月,便被柳赢气走了。 临走前,人家工钱也不要了,直嚷着:“竖子无可救药,他若是能考上,我名字倒着写。” “沐柔啊,这可咋办?我们柳家可就柳赢这么一个指望了。”柳夫人气的咬牙,她想请家法,可想到柳赢身上还有伤,这才想到“头悬梁,锥刺股”的法子,逼他读书。 “这……”苏沐柔面露难色,牛不喝水,强按头,这法子可不管用呀。 “要不您趁着年轻,和我爹再生一个。”柳??x?赢一旁幸灾乐祸,面上没有半分悔意。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柳夫人像只炸毛的公鸡,举着手上的麻绳就往柳赢身上抽。 柳赢被打的直叫唤,却是不松口认错。 两人这般僵持着,都不肯退一步。 苏沐柔看不下去,拦住了柳夫人,轻声开口:“婆婆先息怒,读书之事,我来劝劝夫君吧。” “好儿媳,这事先交给你,他要是再死鸭子嘴硬,你只管打便是。”柳夫人胸口上下浮动,看得出来气的不轻。 她将麻绳和锥子塞到苏沐柔手里,抚着胸口,气呼呼走了。 室内只余下苏沐柔,柳赢两人。 苏沐柔放下了手中的麻绳、锥子,上前查看柳赢的伤势。 “我皮糙肉厚,这点麻绳,我还不放在眼里。”柳赢拂袖,一脸镇定自然说道: “反正夫子走了,我明天也没什么事,你带我一起去铺子呗。” “我帮你做胭脂,不收钱。” 他嘻嘻笑着,自顾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却被苏沐柔抢走。 苏沐柔淡定饮茶,视线扫了柳赢一圈,才轻声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愿意读书?” “没意思,夫子嘴里整天之乎者也念叨着,也没见他做出什么事,不过是死读书,读死书罢了。” “我可不想变成一个只会背书的书呆子。”柳赢撇撇嘴,又挠了挠头,眼睛却不敢直视苏沐柔。 他记性好,背书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他其实不喜欢的是科考,限定的考题下,必须对着书里内容,一字不漏的论证,不能有个人见解,更不能佐证书外的内容。这与他而言,不就是只能当个背书的书呆子么?没意思的紧。 “你没说实话。”苏沐柔直视着柳赢,继续说道: “半个月前,你还说要和我当做朋友。怎么不过半月,你连句实话也不肯说?” “你若是不说,我便没办法帮你。” 半响未等到柳赢回话,苏沐柔起身作势要走:“那我还是喊婆婆回来吧,你们继续[头悬梁,锥刺股]。” “沐柔,你听说过范进中举么?” 柳赢连忙抓住苏沐柔的手腕,阻止她离开。他手上用力,忙将人拉到自己身前。 他顿了顿,继续喃喃说道:“范进多年乡试,未能金榜题名,一朝考上解元,喜极而疯。” “这不是故事,我曾亲眼见过这样的人。” 他眸子里夹着几分悲愤,声音低沉:“咱们萧国的科考,向来不公,寒门学子难得提拔,即便是有人气运绝绝佳,鱼跃龙门,也只是变成世家的走狗,与世家子弟同流合污。” “你还记得朱彦亭么?他在京城欺男霸女,罪行累累,被二皇子萧严拿着罪证,下了牢狱,可他依旧有法子逃到江城,继续过着奢靡的生活,继续作恶。” “我若是学我爹,摧眉折腰事权贵,这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可是沐柔,我不想。” 柳赢一席话说完,眼睛直视着苏沐柔,里面坦坦荡荡,看不出丝毫隐瞒。 苏沐柔愣了许久,半响才缓缓点头。 “你说得没错,可是……总有人要去带头改变这样的不公,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你?” “我是个懒人。” 柳赢讪讪一笑,摇摇头。 世家关系盘根错节,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能改变。 他是个俗人,没那么大义凌然的胸怀。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边饮边说道: “我们来世间走这一遭,应顺心而为,人生苦短,理应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你有想要保护的人么?”苏沐柔突然开口,她怕柳赢听不懂,转而又道: “哪怕,你想要保护的只有你自己。” “被朱彦亭绑架的那一日,你分明也是害怕的。哪怕是为了保护自己,你不想将朱彦亭绳之以法么?” “我当然想。”柳赢想也没想回答。 他紧紧握着拳头,脸上却多了几分无力的苍白。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无能为力。 以前,他以为朱彦亭只是家底稍厚一些的商人,可自从上次听了张良的话,他才知对方背景深厚,乃朱国公的嫡子,不仅是皇商,更是正统的皇亲国戚。 惹上这么一个人,他不后怕是假的。 “朱彦亭只是暂时离开了江城,若是……他有一天回来了呢?以他龇牙必报的性子,他定然还会回来寻仇。” 苏沐柔目露担忧,轻声提醒: “你上次受伤,婆婆拼死也想为你讨回公道,却未能沾到什么便宜。若是将来,恶狼回头寻仇,你觉得柳家还能安然度过么?” 柳赢不说话,苏沐柔说的事情他也曾想过,真到拼死不可的时候,他愿意买/凶/杀人。当然……这不是最好的法子,一是朱彦亭身边高手如云,买/凶/杀/人不一定能成。二是即便成了,以朱彦亭的身份,朱家绝对会想法子剥茧抽丝,寻找真凶,保不准会将柳家置于险境。 “我这里还有一个法子,你可想听一听?” 见柳赢点头,苏沐柔饮了口茶,继续说道:“眼下,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若是你榜上有名,可以借此投靠二皇子萧严,他与朱家不对付,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若二皇子也是豺狼虎豹般的人物,该如何是好?” 柳赢面带沉思,他那双如星的眸子,紧紧盯着苏沐柔,里面的焦灼挣扎,做不得假。 “如今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好好读书,早日榜上题名,柳家便多一个选择,多一条活路。”苏沐柔不喜欢跟人讲大道理,可她是真的心疼柳家,这才好意提醒柳赢。 “你说的没错。” 柳赢点点头,却突然正色道:“可是,书上的内容,我都记得,之前几次科考,不是我没考上,是我压根什么都没写,交的白卷。” “你同我娘说,我这次铁定能考上,不需要再请夫子教我读书。” 苏沐柔一脸不信,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看着柳赢,无奈说道: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一个常年逃课,课上捣乱,气走夫子的人说:书上的东西他都会,他不需要夫子,也能轻松考上,这话谁信? “你若是不信,只管拿本书来,随便考我便是。”柳赢满不在乎,他从八仙桌上随意抽出一本书,递给了苏沐柔。 在苏沐柔震惊的目光下,他不紧不慢,将那本书从头背到尾。 “你……你……”苏沐柔满脸讶异,却是转而露出一抹宽慰的笑意。 这样也好,有这样的柳赢在,柳家一定会生机勃勃,长盛不衰。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15节 “此事先不要对外声张,以防有心人生事。”苏沐柔沉思半响,开口提醒。 “都听娘子的。”柳赢利落应答。 他这声“娘子”喊的越来越顺口,反倒让苏沐柔红了脸。 第18章 18-少爷的帮忙 翌日清晨,苏沐柔早早起身,与柳赢一道用了早饭后,出门去书院。 两人提前商量好了,柳赢白日里假装去书院,半路折返,再和苏沐柔一起去铺子。 “沐柔,你这法子好。” “我娘听说我要去书院,早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柳赢一路上神采飞扬,若不是脚还伤着,只能坐轮椅,他恨不得要站起来,手舞足蹈。 “这法子只是暂时的,婆婆总有一天会发现事情的真相。”苏沐柔面露踌躇,她本不是喜欢说谎的人,实在是和柳赢呆的久了,被他影响。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善意的谎言,确实会让人开心。就像今天早上,柳夫人和柳赢两人明显都比平时开心。 “若是哪一天,我娘发现了真相,我便告诉她,沐柔你就是我的夫子,我跟你去铺子和去书院一样,都是在跟夫子念书。”柳赢眼睛乱转,似乎只一瞬间,便想好了后路。 “她若是不信,我便将书上的东西一一背给她听便是。” 柳赢信心满满,话音落,不准备在提他的事,转而开口问苏沐柔道: “先说说你,你的胭脂水粉铺准备何时开张?牌匾做了没有?帖子写了没有?” “牌匾倒是做了,只是这帖子……”苏沐柔面露狐疑,她不明白,新店开张,为何要写帖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新店开张,提前定好时间,写好帖子,等到开张那日,才会多一些人捧场。人多了热闹,而热闹最能吸引人上门。” 柳赢说的头头是道,他见苏沐柔并不擅长此事,忙拍拍胸口保证: “你只管将此事交给我,我保证帮你办的漂漂亮亮。” 苏沐柔若有所思点点头,谢过了柳赢,继续前行。 两人不多会便到了银耳街的铺子,彼时铺子大堂已经装好了货架,棕色的梨花木衬着白色的瓷瓶,洁白无瑕。铺子里淡淡的香气,让人闻着,淡雅舒畅。 “后堂留一个房间做作坊,上货方便,客人有什么需要,我们还可以做定制。”苏沐柔双手抚在那些货架上,脸上露出些许期待。 这间铺子??x?是她十四年以来,第一次尝试做生意,她希望一切能顺利。 “提前预祝苏老板生意兴隆,多开几家分店。”柳赢一旁抱手贺喜。 他洁白的长衫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引得苏沐柔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借你吉言。” 苏沐柔眼角微弯,笑意满满。 她黝黑的眸子,望着眼前的人儿,多了几分明亮。 ——*—— 苏沐柔这家胭脂水粉铺,定在下个月初八开张。 柳赢算了算日子,大概还剩下十天。 他赶紧让春妮准备了笔墨纸砚。忙活了一整天,堪堪写完了一百张帖子。 眼见日薄西山,晚霞满天。 柳赢伸了伸懒腰,准备将写好的帖子送出去。 “我先去书院递帖子给同窗好友,估摸着回去的晚。”柳赢将帖子叠的整整齐齐,小心翼翼放进书袋中。 他让春妮帮他推轮椅,又对苏沐柔说道:“你先回家,别让我娘起疑心。” “若我娘问起,你就说我课业没写完,夫子留堂,非让我写完才能走。” “好!”苏沐柔轻轻点头,又从桌上拿了两块糕点,用布袋装好,塞到柳赢手里。 “时间不早了,你带着路上吃。” 捏着手里的布袋,柳赢心里暖融融的。 他拇指摩挲着布袋上的刺绣,不禁赞叹道:“这只白鹤是你绣的么?双翅伸展,羽翼分明,当真是绣的好。” 他眼睛直视苏沐柔,唇角微弯,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道:“我想要个香囊,你给我也绣一个呗,就当我今日的工钱了。” 他一双如星的眼睛里,满是期盼。 苏沐柔只与他对视了一眼,便感觉心跳加速。她屏气凝神,努力抑制那抹心动,故作平静应道: “行,你喜欢什么样式的?” “你做的,我都喜欢。”柳赢莞尔一笑,挥了挥手离开。 他面色镇定如常,心里早已风起云涌。她没有拒绝他的要求,虽然不能证明她喜欢他,但至少是不讨厌。 这样挺好。 苏沐柔并不知柳赢心里所想,她目送柳赢走远,如往常般回了柳家,并将柳赢晚归的那套说辞,说与了柳夫人听。 “留堂好,留堂说明夫子没放弃赢儿,他还有希望。” 柳夫人面带欢喜,用晚饭时,不住的往苏沐柔碗里加菜,不住夸奖: “多亏了沐柔昨天劝他,赢儿今日才会乖乖去书院上课。” 苏沐柔讪讪一笑,不敢应话。 她不似柳赢那般脑子灵光,实在怕说的多了,被柳夫人瞧出破绽。 一顿晚饭,吃的很很是安静。 柳夫人担心柳赢饿肚子,特意交代厨房留好饭菜,可刚吩咐完,就见管家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 “有人……有人在街上看到……少爷进了风韵楼。” 管家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了两步。 果然,管家话音刚落,柳夫人便将手上的碗筷摔了出去,就落在管家的脚旁边。 “这个逆子,赶紧派人把他绑回来。”柳夫人咬牙骂了句,想起苏沐柔还在一旁,忍着怒气又安慰道: “乖儿媳,你别难过,婆婆一定给你做主。” 苏沐柔还算淡定,她相信柳赢不是那般言而无信之人,他说去书院发帖子,肯定是去了的。至于为什么又去风韵楼?大约是风韵楼的姑娘多,需要的胭脂更多。 “婆婆,你别生气,这事还是交给我吧。我既然已经嫁给了柳赢,与他相关的事,还是我亲自处理的好。”苏沐柔假装绷着一张小脸,起身准备出门。 “你自个儿去哪行?让管家带上人陪你一起去。”柳夫人心里头着急,怕苏沐柔吃亏,派了好些人跟着她。 一路上浩浩荡荡,引得路人围观。 苏沐柔觉得尴尬,恨不得把脸蒙上,可奈何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风韵楼闯。 第19章 19-少爷的告白 苏沐柔来到风韵楼的时候,正巧遇到张良家的那位张夫人,也来风韵楼抓人。她穿这件绿色的长衫,身子魁梧的像是一棵树。此时,她手上拿着把惯用的大砍刀,面上带着几分狠厉。 看见苏沐柔时,张夫人愣了一下。 她知晓柳家娶了位美娇娘,可如今亲眼看见眼前的姑娘,皮肤白皙,乌发如瀑,一双杏眼明亮如星,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真是便宜柳赢那小子了。 她心里暗骂一句,快步上前,站在苏沐柔旁边说道:“我认得你,你是柳家新过门的媳妇吧!” 她声音如钟,嗓门洪亮,震得苏沐柔耳朵生疼。 “嗯,我是来找柳赢的。” “喊他回家……” 苏沐柔声音小,对比张夫人魁梧的身子,像只小猫崽子似的。 “咱们女人命苦啊!” 听苏沐柔这般说,张夫人生出一股心心相惜之感,她拍了拍苏沐柔的肩膀,突然将手里的大砍刀递到苏沐柔面前劝道: “听嫂子一句劝,你这小身板治不住柳赢,你把这刀拿着,只要今天能唬住他,往后让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谢谢嫂子。”苏沐柔讪讪一笑,却不敢接那把刀。 若是她举着刀进去,真把柳赢下出个好歹,岂不是坏了大事,他还指望着柳赢帮她一起做胭脂呢。 “柳赢脚上还有伤,我不好乱来,免得吓到他。”苏沐柔婉拒了张夫人的热情,抬手示意张夫人先进去。 “哎!”张夫人无奈摇摇头,恨铁不成钢一般看了苏沐柔一眼,转身持刀钻进风韵楼里去了。 一时间,风韵楼内鸡飞狗跳。 苏沐柔站在外头,依然能听到里头的尖叫声,茶盏落地的破碎声,以及张良声嘶力竭的求饶声。 “少夫人,咱们也赶紧进去吧,省得少爷跑了。”管家对于抓人之事,经验丰富,小声提醒苏沐柔。 “好。” 苏沐柔尴尬笑笑,她推脱不得,只好硬着头皮,走进了风韵楼。 一楼大厅热闹纷乱,歌舞升平,方才的闹剧不过转瞬即逝。 此时,张夫人一手提着张良的衣领,一手拿着那把砍刀,正准备把人带回去。 见苏沐柔进来,张夫人一把拍在张良头上,骂道:“人家苏家姑娘刚嫁进来,你就带着她夫君出来鬼混,你做人能有点良心吗?” 张良一脸委屈,明明是柳赢说想来风韵楼,他和李文瑞才陪他来的。 而且……他们也没胡来,就在一楼最热闹的地方,给那些熟客发帖子,请他们下个月初八,去银耳街新开的胭粉铺,照顾生意。 “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先放开我。”张良脸色涨红,他想甩开自家夫人的钳制,奈何力气小,比不过人高马大的妻子。 “放开你?等着你逃跑么?”张夫人说罢,提着张良强行把人带走。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16节 路过苏沐柔身边时,她一脸惋惜,又好心询问苏沐柔,是否要用她的砍刀。 苏沐柔谢绝了她的好意,领着管家一行人往里面走,正看见不远处,柳赢坐在人堆里,与人说笑。 他一袭白衣,斜倚在轮椅上,右手撑着下巴,眉眼笑意渐浓。 他的身旁立着四五个衣着光鲜的女子,有人给他喂茶,也有人给他喂酒。 他来者不拒,嘻嘻哈哈与人打闹,直到瞥到苏沐柔的身影。 他倏地坐直了身子,像是犯错的学生一般,脸上带着几分局促不安。 “哟,这刚走了个张夫人,又来了个柳夫人。”桌上有人认出苏沐柔的身份,笑着打趣,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往这里看。 “我家娘子善解人意,定是怕我在外头饿着了,喊我回家吃饭呢。”柳赢朝众人喊了声,挤眉弄眼示意苏沐柔冷静。 苏沐柔本来挺冷静,她知晓柳赢是为了帮她递帖子,帮她做生意,自然没什么怨念。 可是……她方才亲眼见柳赢在女人堆里,游刃有余,心底忍不住升起一股闷气。 若是需要柳赢牺牲色/相,才能让这些人照顾她的胭粉生意,那这生意……不做也罢。 撇了眼正襟危坐的柳赢,苏沐柔深吸一口气,突然露出一抹微笑,只那笑不达心底,还带着几分诡计。 柳赢不是最讨厌被一群女子叽叽喳喳“围攻”嘛? 那她正好随了他的心意。 “夫君若是玩够了,咱们便回家吧。”她一双小手搭在柳赢肩头,表面笑靥如花,实则暗暗使力,压的柳赢喘不回气。 不给柳赢说话的机会。 她环顾四周,指着方才的那群姑娘又道:“若是夫君看不够,我今个儿替你做主,将这些姑娘都娶回家,让夫君看个够,可好?” 她声音依旧温柔,外人听不出异常,可柳赢听得出来,她语气里分明藏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怒气? 她生气了?是吃醋了嘛? 想到这里柳,赢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他抬手握住苏沐柔的手腕,声音洪亮: “我家娘子当真是大度。” “可我柳赢眼里容不得旁人,这一生,只愿与娘子一人白首不离。” 他声音诚挚,眉眼欢喜。 苏沐柔一时愣住,不知他说的是真话,还是仅仅是??x?逢场作戏? “还是柳公子会哄人,咱们这些嘴笨的,都要跟柳公子多学学。”众人吆喝起哄声,打断苏沐柔的思考。 她抬手想要甩开柳赢的手,但没有成功。 “等我!”柳赢轻轻说了一句,抬手饮尽面前的杯中酒,笑嘻嘻说道: “下月初八,银耳街胭粉铺,恭迎各位大驾光临。” 说完,他摆摆手,与苏沐柔一并离开。 ——*—— “你若是不喜欢,我今后便不来了。” 刚出风韵楼,柳赢便急忙拉着苏沐柔的手腕认错。 “我看你方才玩得挺开心,有美人相伴,还有美酒佳肴。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舍得不来呢?”苏沐柔面上带着些许烦躁,声音里夹着几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醋意。 “你别生气,我只是去发了帖子,什么都没干。”柳赢抬头,可怜巴巴看着苏沐柔,就差指天发誓了。 他也是希望苏沐柔的胭粉铺生意兴隆,这才出此下策。毕竟……没有哪个地方,比风韵楼更容易遇到女子。 “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气我自己。明明是我想要自力更生,却偏偏还要让你替我受累。”苏沐柔声音闷闷的,这一次,她任由柳赢牵着手腕,并没有甩开。 “我愿意,只要你喜欢……便是再累再难,我心中也欢喜。” 他唇角带笑,露出一脸的满足。 他的笑太具蛊惑,微微上挑的美目,黝黑清澈,印着苏沐柔的影子。 离得太近,苏沐柔感觉心跳加快。 她刻意不去看他的眼,可视线依旧忍不住停在他的薄唇上,上头沾染在些许酒渍,清润粉红,煞是好看。 “谢……谢谢你。”苏沐柔声音夹着几分喑哑,她垂头说完,却感觉一只温润的大手顺着她的手腕,攥住了她的小手。 “夜凉了,咱们赶快回去吧。”柳赢的声音轻柔,在这无边夜色中,让人心中生出暖意。 “好!”苏沐柔有些讷然,仿佛被蛊惑一般,任由那只大手牵着她往前走。 第20章 20-少爷的炫耀 四月初八,天晴,风和日丽。 银耳街街头,新开了一家胭粉铺,热闹异常,人来人往不说,还来了个舞狮队。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声中,苏沐柔推着柳赢,喜迎客人进门。 一切如柳赢预料到那般,除了收到帖子登门的客人,还有许多跟着看热闹进店的客人。 新店开张第一天,买两件有折扣,加上大部分胭脂水粉的定价不高,苏沐柔预备的二百盒低价胭脂,一百盒中价胭脂很快便被抢购一空,只余下十几盒,定价略高的上品胭脂。 “上品胭脂留几盒给张良和李文瑞,他们俩要等到午间下学的时候,才能过来。”柳赢担心货卖光了,小声提醒苏沐柔。 “行……” 苏沐柔一脸喜色,她站在柜台里,垂头看着抽屉里的银子,偷偷数着。 越数越开心。 柳赢右手撑着轮椅扶手,靠在椅背上,正看到这一幕,她双眉微弯,一双黝黑的杏眼满是喜色,小巧的薄唇微微翘起,一脸的兴奋盎然。 “恭贺苏老板,开张大吉。” 柳赢忍不住摇头笑笑,他一双如星的眉目看向苏沐柔,声音略带几分委屈说道: “不知苏老板百忙之中,可有抽出时间做香囊?你之前答应送给我,可不能耍赖。” “自然不会耍赖。”苏沐柔关上抽屉,从柜台里走出来。 她面上喜色不减,抬手便从怀着掏出一只白色的香囊,香囊正面面绣着几枝翠绿的竹子,竹叶尖尖,竹身挺拔。 柳赢欣喜接过来,左右打量,才发现香囊背部,还用黑线绣了个“赢”字,字体娟秀,小巧精致,看得出来是苏沐柔的手笔。 “好香啊。” 放在鼻子嗅了嗅,柳赢止不住夸赞:“是玫瑰混合茉莉的香味?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两味?” “做胭脂剩的,凑巧。”苏沐柔满不在意说了句,其实心里头清楚,柳赢做胭脂的时候,最喜欢用这两种花。 “那还真是缘分。”柳赢也不计较,忙将香囊挂在腰上。 他今日穿的白衣,本来有些寡淡,如今有香囊上的一抹翠绿相称,显得人灵动了许多。 他是真心喜欢那香囊,一直握在手中把玩,不舍得松开。 等到张良和李文瑞来到店里的时候,正看见柳赢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捏着香囊,百看不厌,偶尔还露出一抹傻笑。 “恭喜苏老板!” 两人看出货架上的胭脂卖了不少,一边恭喜苏沐柔,一边拍了拍柳赢的肩膀说道: “真是羡慕柳兄,取得如此贤妻,不仅持家有道,还能做生意挣钱,柳兄这以后可就吃穿不愁啦。” 一般人听到这种恭维的话,定会谦虚回上两句。 柳赢却不同,他将腰间的香囊摘下,举在张良与李文瑞眼前,昂着下巴,一脸得意说道: “那是自然,我家娘子不仅胭脂水粉做的好,这绣花功底更是深,你瞧……多精致的翠竹,多漂亮的竹叶。” 他像个孩子似的,不遗余力的夸赞苏沐柔的好。 苏沐柔站在一旁听得极为尴尬,她讪讪一笑上前解释: “他方才忙晕了头,在这里胡说八道呢,你们别搭理他!” “柳兄这是真性情呢。” 李文瑞摆摆手不甚在意,与张良一起,每人买了四盒胭脂,说要带回去送给家里的女眷用。 苏沐柔不愿意收银子,可两人却坚持要给,直言:“照顾苏老板生意,不给钱的话……怎么算照顾生意?” 苏沐柔推脱不得,只好收下。 ——*—— 日头高升,眼见到了正午时分,街上行人变少,没什么客人。苏沐柔让宋大嫂安排翠姐儿她们轮流去吃饭。她和柳赢则留在铺子里……数钱。 柜台的抽屉里,银子铜钱一堆。虽然零散不好数,苏沐柔却是数的很开心。 她一边数,一边说道:“下午我留在这里看店,你和宋大嫂她们,赶紧再做一批胭脂出来。” 话音落,没听到柳赢的回应,苏沐柔忙抬头,正巧瞥见站在店外的人。 不是旁人,正是她多日未见的母亲。 苏夫人穿着件栗色长裙,外罩暗红色银丝比甲,头上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堕马髻,斜插两支凤尾金钗,端庄温婉,眉眼矜贵。 她妆容得体,仪态大方,看着如往常一般无二,只是眼角的微红,昭示着她此时的心情。 “柔儿” 苏夫人上前,轻唤了一声,一脸疼惜抓着苏沐柔的手,戚戚然道:“你受苦了!” 在苏夫人看来,女子应该留在家中,主持中馈,经营人情世故,像苏沐柔这般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得已的难处。 “娘,我好着呢。你瞧……我今日赚了不少银子呢。” 苏沐柔了解她娘,也猜出了她娘的想法,只好将开铺子的来龙去脉讲给她听,末了还不忘安慰她: “我在柳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做做生意,长长见识。铺子里的这些胭脂……有娘以前教我的,还有我和柳赢一起研究的新方子。” “你闻闻,这盒胭脂就是我和柳赢一起做的。”苏沐柔拿出一盒春系列的胭脂,递到苏夫人面前。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17节 苏夫人不接,只是诧异道:“柳……柳赢跟你一起做胭脂?” 她脸色不好,想来非常不喜男子做胭脂一事。 毕竟……在苏夫人的认知里。男主外,女主内。柳赢就算不读书科考,也应该学着做生意,怎么能去做女子用的胭脂呢? 柳赢坐在轮椅上,一直不敢大声喘气。苏家夫人,他名义上的岳母大人,突然大驾光临,他本人十分紧张,不敢乱说话。 直到看见苏夫人,提及他的名字,绷着一张脸时,柳赢意识到,他必须得在岳母大人面前好好表现表现,不然……以后难再进苏家的门。 “娘……你渴了吧,我给你倒茶。”柳赢亲切喊了声娘,要去给苏夫人倒茶,奈何他还坐在轮椅上,双手推着轮椅十分不便。 “不用你忙,你歇着吧。”苏夫人摆摆手,一旁跟来的两位嬷嬷,一个上前拦住了柳赢,另一个主动沏好了茶,给众人一一递了茶。 “我们母女还有些私事要说,不知……你可否移步他处?”苏夫人并不喜柳赢,直接开口撵人。 “娘,他腿脚不便,你让他去哪?”苏沐柔不满,上前拦住柳赢,直接说道: “你就留在这里,不碍事。” 苏夫人面色不悦,却又不好撕破脸,只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打量柳赢。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相貌倒是不错,只可惜……空有其表,是个脑袋空空,只会花言巧语的草包。 想起自家女儿,曾言与柳赢私定终身,非卿不嫁,苏夫人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 “听说你娘脾气不好,还会些拳脚功夫?”苏夫人问的隐晦,实则是怕苏沐柔在柳家被人欺负。 “确实。”柳赢点头,忙又解释:“不过你放心,我娘??x?对沐柔很好,比我这个亲儿子还要好。” “能有多好?” 苏夫人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眼睛直直盯着柳赢的腿说:“坊间都传言,你的腿是被你娘打断的?” “咳咳……”柳赢一口茶水呛进喉咙里,咳嗽了好一会,才连忙解释:“没有的事,我这腿是意外受伤。” 当初朱彦亭绑架他和苏沐柔,事情败露后,找人来游说,这事便瞒了下来。 只对外说是摔断了腿,不知道怎么就传成了……他被他娘打断了腿。 苏夫人却是不信,拉着苏沐柔的手,一脸疼惜,又叫人将她拿来的食盒送上来。 “娘做了你最喜欢的烧排骨,并几样小菜,你先吃。” 她说着,弯腰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端出来摆在桌上,叹息一句又道: “娘这次是瞒着你爹偷跑出来的,待你吃完,还得赶快回去。” 苏沐柔心里头温暖,眼眶泛红。 她不想提她爹,只揉了揉眼睛,故作不在意喊柳赢:“你也忙活了一上午,过来一起吃。” 苏夫人心生不满,当着苏沐柔的面不好多说,只寡淡一笑,招呼柳赢:“你也过来吃吧。” 一顿饭吃的柳赢满心苦楚,他在江城名声不好,可他以前从未在乎过,只是如今娶妻之后,方知名声一事有多重要。 “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沐柔。”柳赢端起碗,郑重其事说道。 苏夫人面色松动,她见柳赢一脸认真,不似说谎,心上宽慰不少,紧绷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 送别苏夫人,柳赢长舒一口气。 他抬头看向苏沐柔,突然开口:“你们苏家的人,好像都不喜欢我?当初柳家求亲时,没听媒人提过呀?” 苏沐柔讪讪一笑,面露几分尴尬。 当初……她拿柳赢当借口,说与他私定终身,非卿不嫁,这才逼得爹娘同意柳家的亲事。 在爹娘心中,早把柳赢当作哄骗良家女子的浪荡子,自然心生不喜。 这事,怪她。 她不好对柳赢直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我爹娘看人最重名声,咱们多做好事,将来定能入得了他俩的眼。” 柳赢心中记下,后来一有机会便去做善事。 他给乞丐送衣服吃食,收留无家可归的孩子入柳家学堂,让蒙冤之人沉冤得雪。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21章 21-柳家的危机 转眼来到五月,苏沐柔的胭粉铺生意一直不错。期间,苏沐柔提拔了翠姐儿做掌柜,又安排宋大嫂领着其他人做胭脂水粉,她自个儿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连柳赢的脚,也基本上大好。 他偶尔也能离开轮椅,慢吞吞走上两步。 这一日,天气不错,苏沐柔正在铺子里整理货架,就见柳赢由车夫扶着走进来,说要接她去城南的窄巷子。 “那个伪装成义庄的外宅?”苏沐柔不解,一边继续擦拭货架,随口问了句:“去那里做什么?” 虽然是伪装成的义庄,可门口挂着的牌子,屋檐下挂着的白色灯笼,看着让人发怵。 “自然是喜事。”柳赢面带笑意,抬手招呼苏沐柔催促道:“快点,老张方才传信过来,是有关于明月的喜事。” 明月? 苏沐柔呆愣了好久,方才想起来,她给铁锤的媳妇,那只浅棕色的芦花老母鸡,取名明月。 一只老母鸡能有什么喜事? 她夫君铁锤,升官发财了? 想到这里,苏沐柔扑哧笑出声,任由柳赢将他拉上马车。 车轮阵阵,不多会儿,两人来到城南窄巷子。 刚下车,便听到里面传来“咯咯哒”的母鸡叫唤声。 声音中夹着几分迫切和威胁。 苏沐柔好奇,快步推门而入。 便见明月扑棱着翅膀,狠狠将铁锤踩在脚下。 “……” 当初在斗鸡场,一战成名,百战百胜的铁锤,在家里竟然是这个地位? 苏沐柔啧啧叹息了一声,却见铁锤脚边多了一抹浅黄色。那团浅黄色的东西,从铁锤的羽翼下钻出来,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好奇打量着院子里的一切。 竟是一只小鸡崽子! “明月抱窝一个月,今天早上,刚孵出来的。” 柳赢从后头走出来,指着一脸委屈的铁锤说道: “铁锤这家伙好奇的紧,一直跟在小鸡崽子后面。这不……他媳妇怕他吓到崽子,发脾气揍它呢。” 老张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 他手里拿着鸡食与水,十分疼惜的放在小鸡崽子旁边。 指了指柳赢的脚,又指了指自己的腿,老张做出夸张的大笑状。 他两鬓虽已泛白,可精神气不错,较第一次见面,好了百倍。 苏沐柔没看明白,柳赢却是笑骂了一声:“老张,你还敢打趣我腿瘸?” 说着,蹒跚着步子扑过去,搂着老张的肩膀与他玩闹。 两人腿脚都有不便,打闹中,也不知是谁绊了谁,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上。 苏沐柔忙上前,扶起了柳赢,给他拍去身上的尘土。 柳赢心里开心,弯腰去扶老张,得意说道:你看,还是我家娘子贴心。 他说完,看了眼已经和好的铁锤和他媳妇,突然开口劝慰老张:“你年龄也不小心,不考虑成个家?” “呜呜……”老张气的脸色涨红,挥手撵柳赢。 “我是认真的,银耳街新开了一家胭粉铺,你知道么?是我家娘子开的。”柳赢一脸得意,上前挽住老张的胳膊,靠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铺子里有一位帮忙做事的宋大嫂,年方三十,为人老实敦厚,我瞧着与你是有夫妻相的。” “呜呜……” 这一次,老张的脸色更红,他使出全身力气,将柳赢推出了院子。 他摆摆手,神情激动,脸色潮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柳赢被撵出院子,却不在意。 对着紧闭的院门,一边拍一边喊:“老张,照顾好我家铁锤,还有那新孵出来的小鸡崽子,那可是宝贝。” 苏沐柔站在一旁看着,见他一脸喜色,嘴里“宝贝,宝贝”喊了个不停。 忍不住开口打趣:“怎么明月生了鸡崽子,你比铁锤这个当爹的,还要高兴?” 柳赢并未听出苏沐柔语气中的几分醋意,只大大咧咧回道:“我把铁锤当我亲生儿子看待,他的孩子,自然就是我的孙子。” “苏沐柔,你当奶奶了,给你孙子起个名字吧!” “……” 苏沐柔无奈笑笑,这话也就柳赢说的出来。 正常人,谁会说自己有个/鸡/儿子,还有/个/鸡孙子。 不过,她就是喜欢他这样的坦诚无邪。 她无奈摇摇头,却是顺着他的话,开口问道:“那鸡崽子,是跟着铁锤姓铁,还是跟着你姓柳?” “自然是……既姓铁,也姓柳。” 柳赢双手抱胸,倚在门上念叨了句:“不如就叫柳铁牛!” “它将来一定能像他爹,像他爷爷一样牛!”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18节 他笑得开心,唇角扬起很大的弧度,高挺的鼻梁,从侧面看来,更加挺拔俊朗。 苏沐柔站在一旁,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的侧颜。 她以前不是个喜欢大笑的人,她娘教她的便是笑不漏齿。 如今……听柳赢这番话,她实在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她扶着门框,几乎是笑弯了腰。 “哈哈……铁牛!你可真行。”苏沐柔捂着肚子,眼角甚至笑出了泪花。 “这名字挺好的呀。” 柳赢后知后觉,他抬手拍了拍门,又朝里头喊了一句:“老张,我先走了,你千万要照顾好铁锤一家,我明日再来看他们……” ——*—— 离开城南窄巷子,柳赢与苏沐柔一起回了胭粉铺。 只是……刚到胭粉铺,却见管家着急忙慌站在铺子门口。 “少爷,少夫人,出大事了,夫人让你们赶紧回去。” 柳赢与苏沐柔赶紧赶回柳家,正见大门口站在一堆人,他们手里拿着单子,挤在大门前,敲门叫骂。 管家无奈,只好带着两人,走了后门。 苏沐柔心里犯嘀咕,等到了前厅,正听见柳夫人的骂声。 “柳元州,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么?我早提醒你,不要囤这么多货,你表面答应下来,背地里竟然签了这么多的单子?” 柳老爷一脸局促不安,他缩着脖子坐在凳子上,不敢看柳夫人,只小声嘟囔道:“我哪里知道,朱家今年发船晚?往年的时候,朱家的海上生意最为热闹,到了四月底,便搬货入舱,启程远航,可是……可是如今已经到了五月,还没有动静。” “你哪里知道?你做了这么多年生意,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你不懂么?”柳夫人咬牙切齿,她心里头堵得慌,挽起袖子想要打人,眼角瞥见苏沐柔与柳赢,赶忙收了手,迎上去说道: “外面那些人没伤害你们吧?” “这两日,你们先不要出门。” “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柳赢一脸着急,顾??x?不上脚上的伤,急忙跑到八仙桌前,直接问他爹说:“老柳,你是不是闯了大祸?” “我还不是为了你?” 柳老爷眼眶发红,他将手里的杯子摔了出去,骂道:“朱彦亭如今不在江城,派了个管事的掌柜,那掌柜推脱不签我柳家的单子,说是什么时候等船只起程,他再签。如今到了五月,朱家还没有动静,咱家囤积的茶叶,丝绸,瓷器都只付了定金,等着朱家的钱结尾款呢。” 说到这里,柳老爷涨红了脸,继续骂道:“我是被朱家给坑了,他们说是今年海上生意的采办,全用柳家的,结果迟迟不签单发船,不就是逼着柳家降价贴钱,好把货物低价卖给他嘛?” 柳老爷咬牙切齿: “我偏不低价卖给他,如今包括江城在内的几个城镇,所有的瓷器,丝绸,茶叶等物什,大部分都在我柳家手上,他不出船是吧?那咱就这样耗着,过了六月,天气转热,他们在想出船做海上生意,可就晚了。” “货物都在咱们手上,咱怕什么?该怕的是他朱家才是,他们今年没货,做不成海上生意,损失的可比咱们还大。” 柳老爷振振有词,说的头头是道。 柳夫人却不赞成,丝绸、瓷器的还好,放两年,慢慢卖,损失不大。可茶叶不行,今年的新茶留到明年,可就全变味了。 “你和那朱家的掌柜,再好好商量商量,咱们价钱上也能谈,何必走到一个鱼死网破的地步?”柳夫人叹息一口气,冷静下来劝说。 “我自然与朱掌柜商量过,可对方开口就砍了五成价,这生意要是做了,咱们忙乎了这么久,不仅不赚钱,还得贴出去不少。”柳老爷一拍桌子,强势说道: “他们欺人太甚,这货,我留在手上慢慢卖,死活也不出给他们。” “你倒是个有脾气的,可外头那些人怎么办?别人拿着单子,找你来结尾款呢。”柳夫人愁云惨淡,她放才粗略算了一笔,数目太大。她就算拿出柳家所有的积蓄,再加上她的嫁妆,也不一定够。 “我这里还有一些钱,先拿出去用。”柳赢从怀里掏出所有的积蓄,将一摞银票放在了八仙桌上。 朱彦亭之事,本就是因他而已,朱家因此坑害柳家,也有他的责任在里面。 “我这里也有点积蓄……”苏沐柔将原先从柳赢那里赚来的银子,连着她胭粉铺这个月赚的银子,一起交到了柳夫人手上。 “怎么能拿你的钱?”柳夫人眼眶泛红,推脱着不让苏沐柔出钱。 “婆婆若当我是自家人,这钱一定要收着。”苏沐柔坚持,脸上担忧更甚。 朱家在京师花销极大,除了暗地里有人孝敬的银子,这海上生意赚的银子,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大笔。 这般算来,朱家的海上生意,定然不会也不敢停。他们如今到了五月还不出海,不过是逼着柳家降价出货。 若是柳家咬牙不出货,朱家无货可用,他们会不会想出其他害人的法子? 第22章 22-京师的风云 夜,寂静如墨。 朱国公府上,此时,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高座之上,朱彦亭一袭湛蓝锦衣华服,懒懒倚靠在软榻之上。他的身侧身着清爽的女子,络绎不绝,有弹琴跳舞的,亦有投怀送抱的。 室内奢靡至极,欢声笑语不断。 直至,一声粗鲁的踹门声,将这一切打断。 朱国公[朱有光],身着金蓝色官服,足蹬白底官靴,一脸恼怒看着眼前。 “都愣着干什么?没看见我爹进来了吗?还不快些滚过去伺候。”朱彦亭嬉皮笑脸,推了推身侧的女子。 “滚出去。”朱有光面色不悦,抬手一挥,便从身后涌出无数奴仆,将室内的美人儿,一一拎了出去。 朱彦亭冷冷看着这一幕,却不出声,只兀自饮酒埋怨:“你将我从江城召回来,却让我整日呆在府上,不准出门。这般与我,与监牢有何异?” “我还不如回江城呢!” “逆子,若不是你在京师惹下祸端,我在朝堂之上何必处处受【萧严】的气?”朱有光含恨剜了朱彦亭一眼,拂袖坐在朱彦亭身侧,长叹一声,继续说道: “如今正是给荣王殿下积攒人脉的时候,你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周将军?他的女儿死在咱们朱府上,若不是你爹反应快,毁尸灭迹,将人沉了塘,这会儿,你早死了一百次了。” “那小丫头烈性难驯,她自刎而亡,与我有何干系?”朱彦亭满不在意,继续饮着杯中美酒,嘻嘻哈哈跟他爹说道:“还是我爹英明,又救了我一次。” “我来世还给你当儿子!” “……” 朱有光一脸无奈,他理了理衣袖,突然正色问道:“往年四月,咱们朱家的船已经出海了,如今都到了五月份,怎么还没有动静?” “这海上的生意,可是你爹好不容从皇后娘娘那里求来的,你若是搞砸了,断了朱家的财路,就算我饶了你,你皇后姑姑也饶不了你。” “江城那边,我让人盯着呢,不会出什么岔子。” 朱彦亭满不在意挥挥手,他一脸慵懒靠在软榻上,小声埋怨:“每年累死累活赚的钱,大多进了皇后姑姑的口袋,这生意……做的真没意思。” “你说什么呢?脑袋不想要了?” 朱有光一脸警惕,他抬手捂着朱彦亭的嘴,苦口婆心劝道:“儿啊,如今……咱们和荣王殿下,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若是拼尽全力扶持荣王殿下登基,咱们朱家也能跟着水涨船高,若是……让那萧严小儿当了皇帝,你的小命要和朱家一起完喽!” “爹,荣王不过五岁,一个小屁孩,就算当了皇帝又能如何?”朱彦亭嘿嘿一笑,靠在他爹耳边又道:“不如……咱们自己来,我看我爹就有九五至尊之气。” “你胡说什么?”朱有光气的胸口上下浮动,看起来气得不轻。 他倏地站起身,指着朱彦亭的鼻子骂道:“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再敢说一次,我找人割了你的舌头。” “好好,我不说。”朱彦亭开口服软,只眸子晦暗不明。 别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爹和他姑姑的那点腌/臜事,他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荣王殿下? 哼,不过是一个混淆龙脉的野种罢了。 还真能让他一步登天了不成? 大大咧咧躺在软榻上,朱彦亭自顾举着酒瓶豪饮,胸腔内充斥着无数暗火,热的他浑身不在。 他拍了拍胸口,将酒瓶抱在怀中,任由酒水撒出,沾在身上却不顾。 隐约间,他想起在江城见过的那位小娘子,眸子清亮,明媚招人。 “真想回江城看一看呀!”他叹息一声,倒头想睡,却听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贴身侍从拿着只信鸽,从门外走进来。他取下信鸽身上的纸条,双手并拢,恭敬呈上。 朱彦亭懒洋洋接过,只看了一眼,倏地坐直了身子。 “那柳家还真是冥顽不灵,逼他降价,他竟然不从?” “既然不愿意破财免灾,那就让灾难碾过去吧。” “吩咐朱鸣尽快行事,对了……那柳家的小娘子,可得给我留好了。”他阴恻恻笑着,抬手示意来人退下。 ——*—— 江城,柳家。 苏沐柔忧心忡忡,她将心中所忧,一一分析给柳赢听,末了又说道:“朱家无货可出,保不准会使出其他的手段。” “咱们没有任何倚靠,不如……明天再与朱掌柜商量商量。” “我爹方才说了,朱家不愿松口,坚持要砍价五成才行。” “这等强买强卖的生意,我们柳家可不做。”柳赢摇头,不蒸馒头争口气,那批货不出给朱家,他们留在手上慢慢卖便是。 只是他爹签的单子多,这尾款一项,需要花费柳家所有的银两,可能还要卖些铺子地契才能补上。 “可朱家与普通生意人不同,民不与官斗。”苏沐柔自小见她爹和她哥做生意,耳濡目染,自然知晓一些潜在的规则。 有时候,为了卖官家一些面子,明知是吃亏贴钱的生意,也还是要做的。 “沐柔,你可曾想过,若此次柳家退步,保不准朱家会得寸进尺?这以后在江城,柳家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望着窗外的明月,柳赢暗暗叹气,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 “柳家在江城可有什么关系,我爹以前说过,一般遇到这种僵持不下之事,需要找个和事佬,帮忙两边游说,也许还有转机。”苏沐柔坐在柳赢身旁,给他出主意。 “并无任何过命的交情,不过都是些需要钱财,维系感情的泛泛之交。”柳赢摇头,面色不好。 他从小便痛恨世家这种同流合污、官官相护的风气。 没想到今日,却要想办法靠这种关系,帮柳家度过难关。 “这些事,你先不要操心。待到明日,我去找张良和李文瑞??x?问一问。”柳赢安慰苏沐柔,催她回去歇息。 他自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眼熬到了天亮。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19节 来不及吃早饭,他借着狗洞,偷跑出门了。 ——*—— 博雅书院。 柳赢等了许久,才看见李文瑞与张良。 两人听说了柳家的事,李文瑞面露忧愁安慰柳赢:“柳兄且安心,若是有需要,我可以借些银子给你,只不过,我家是二房……能出的银子有限。” “不是钱的事,是想找你们打听一个人,咱们江城,可有与朱家相熟的,想请他做个和事老!”柳赢坦白说明了来意。 “那……估摸着得找咱们江城的郡守大人才行,我爹倒是能和郡守大人说上两句话,只是……他毕竟只是个师爷,人微言轻。”张良开口,面露不安。 他爹平时对他没个好脸色,这事估摸着难办。 “能否拜托张兄帮我这个忙?”柳赢不轻易开口求人,实在是被逼无奈。 “那我试试?”张良轻轻应声,与柳赢一道辗转回了家。 此时,张良的父亲张师爷,刚用完早饭,还未出门。见张良去而复返,身旁还跟着个柳赢,面色不佳斥责: “你怎么又逃学了?” 瞥了眼柳赢,他欲言又止,最后好心提醒:“你以后少与我家良儿交往。” “作为长辈,我好心提醒你一句。” “离开江城,柳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别的话,我不好多说。” “谢张伯父提醒。”柳赢点头,听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心中大寒。 这次,他是真的闯了大祸,朱彦亭果然没打算放过他。 第23章 23-惊变 柳赢一脸失魂落魄回了柳家,他脚伤还没完全好,走起路来带着几分蹒跚,看起来颇为狼狈。 这般艰难走了许久,他终于来到柳府门前。 朱红的大门,紧紧闭起。 镶着金边的“柳府”牌匾,高高悬挂在大门之上。 驻足门前,柳赢举头望着那块门匾发呆。 二十余年来,他自以为过得逍遥自在,可到了今日才发现,一切不过是浑浑噩噩,自欺欺人罢了。 他爹娘只有他一个孩子,他不仅没有能力保护柳家,还害得柳家惹上了祸事。 “少爷!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管家早起,出来打探消息,见柳赢站在原地,像块石头,急忙迎上去,将人拉了进了去,顺手关上了大门。 “那群要债的,时不时来咱们门前大闹,少爷千万不要独自出门,太危险。”管家苦口婆心劝说。 “谢谢你,柳管家。” 柳赢转头看了管家一眼。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吩咐管家道: “你快些回去收拾东西,咱们明日坐船离开江城。” “离……离开江城?” 管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柳家在江城盘踞近百年,之前也遇到过商场失意的情况,可从没听说过要离开江城。 “少爷?”管家还想继续问,可眼前哪里还有半分柳赢的影子? ——*—— 柳赢到前厅的时候,他爹娘正坐在一起用早饭,只是……桌上的早饭原封摆着,已然凉透了。显然,没人有胃口。 他大大咧咧坐在桌前,咬了一口包子,故作淡定说道: “爹,娘,咱们去青州城吧,听说那里新开了一家书院,夫子曾在京师任职,前两年刚辞官回来的。” 他怕两人不同意,忙又补了一句: “等我们到了青州城,我一定好好念书。” “当真?”柳夫人面上露出几分喜色,可话音刚落,突然反应过来问道: “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去青州城?” 她抬头打量柳赢,见他面色苍白,神色不对,隐约瞧出一些端倪。 “我刚从张良家回来,张伯父与我……说了一些话。” 柳赢将早上的一切,缓缓道出。 他面色不好,唇色发青,心里更是慌乱不安。 “会不会弄错了?不与他朱家做生意,他还能明抢不成?” 柳老爷心中有气,实在是憋屈。 他在江城做了几十年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可京城来的朱家,言而无信也就罢了,怎么还想倒打一耙? “爹,这件事情,眼下还不清楚。只是……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先离开江城一段时日。” 柳赢胡乱吃完手上的包子,催促他爹娘: “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走。” “我不走。”柳老爷靠在椅子上,一脸倔强:“我柳元州行事光明磊落,外头欠的货单尾款,也在慢慢整理还债,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老柳,你不是想让我好好读书么?我答应你,只要去了青州城,我一定好好读书,我给你考个状元回来。” 柳赢耐心哄着。 举家离开江城,也许确实冲动了,可……以防万一,冲动一次也无妨。 毕竟,他们柳家输不起。 “娘,我爹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劝他,我先去找沐柔。” 柳赢说罢,起身往外走。 他步履匆忙,等到苏沐柔住的小院时,正见苏沐柔端坐在院里的石桌前发呆。 她一袭蓝衣,外罩白色比甲,安安静静坐着。远远望去,美人与院子融为一体,仿若一副秀丽美人图。此时,恰有微风轻拂过,她鬓角的碎发轻轻摆动,衬得她的小脸越加娇俏可爱。 柳赢一直都知道,苏沐柔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好看,只是……从没有哪一刻,他的心跳如此狂乱过。 他双手握拳,眼眶微红。 他想好好的与她在一起,可是……他不愿将她置于险境,她值得更好的人。 转身离开,柳赢钻进了书房。 ——*—— 收到柳赢那封“和离书”的时候,苏沐柔颇为意外。 原本她嫁入柳家,为了就是这一纸和离书,好让她自立门户。 可真拿到和离书的这一刻,她心里夹着几分莫名的酸楚。 柳赢不喜欢她么? 那之前,他对她的好,是因为什么?仅仅是朋友间的关怀? 她垂首不敢看柳赢,只声音喑哑说道:“怎么这个时候给我和离书?不怕婆婆打人了?” “柳家如今够乱的了,再添这一件,也没什么。”柳赢故作神色坦然,只紧握的双拳昭示他此时的不安。 他拼命忍着那些痛苦,十指用力,指尖泛白,指甲深深嵌入肉里,透着几分血色。 “你这般见外,还给我写了张欠条?” 苏沐柔翻开和离书,看到和离书下,还写着一张欠条,借款人写着柳赢。 她捏着那张欠条,哑然失笑。 可着笑着,眼角发涨,她拼命忍住,不敢让眼泪掉下来。 “欠你的,我一定还给你。”柳赢说罢,故意绷着一张脸又道: “时间有点仓促,为了防止被我娘发现,咱们现在就去府衙登记,你的嫁妆物品,我会派人送回去,对了……你想回苏府,还是回胭粉铺?” “这么着急撵人?”苏沐柔紧抿薄唇,抬头看向柳赢,面上带着几分倔强与委屈。 柳赢心痛难耐,他多想上前抱住她,可是他不能,他瞥过头不去看她,只沉声说道: “夜长梦多,咱们好聚好散。” “好!”苏沐柔点头,只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胸口上却像堵着什么东西似的,每一次呼吸,都扯的人发疼。 ——*—— 晚间的时候,苏沐柔回到了胭粉铺。 后堂的房间分给了宋大嫂、翠姐儿她们。她和春妮只好在作坊里头,打了地铺。 反正她也习惯了,和柳赢一个房间的时候,她也是打地铺。 “东家,你和……” 春妮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上了嘴巴。 东家的私事,她不该过问。 问了,也是伤口上撒盐巴。 “没什么,我从今日起便自由了。”苏沐柔扯了扯强硬的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苦涩的笑。 “从明天开始,我要好好经营我的胭粉铺,争取过两年开到京师去,然后……” 苏沐柔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问道: “春妮,你有想去的地方嘛?”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20节 “我……” “我想去江南,听说那里四季如春,有看不完的花儿,还有……那里的女子个个貌美如花,比花还娇。” “好……那咱们不仅要把胭粉铺开到京师,还要开到江南去。” 苏沐柔声音洪亮。 这话,她似是对春妮说的,但更多的是对自己说的。 只是,在她立下宏伟目标的第二天,惊天噩耗传来。 柳家举家前往青州城,在码头上,被官家的人给抓了。 “说是……杨镖头与城外的盗匪有勾结,利用盗匪拦路抢劫,好让大家用他家的镖师走镖。” 春妮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转述给苏沐柔,末了,带着哭腔问了一句: “可这跟柳家有什么关系呢?” “杨镖师?”苏沐柔呢喃,脸色微变。 若她没记错的话,柳夫人姓杨,她的父亲,柳赢的外公,便是开镖局的。 怎么会这般巧合,她和柳赢和离的第二日,便爆出这等消息。 当真是巧合? 还是柳赢事先得知,为了不连累她,才着急与她和离的? 她得找他??x?问清楚。 第24章 24-偷听的真相 苏沐柔来到江城监牢的时候,守门的狱卒不愿意放她进去。她好话说了半天没有用,最后忍痛给了十两银子,对方才勉强答应让她进去。 “只能呆一刻钟。”狱卒掂了掂手上的钱袋,露出一脸的贪婪。 苏沐柔连连点头,跟着对方身后进了监牢。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熏的人脑袋发晕。她连忙掩住口鼻,强装淡定。 越往里,视线越昏暗。耳旁不时传来犯人痛苦的呜咽声、叫骂声,苏沐柔控制不住手脚发抖,这里实在是太恐怖了。 害怕之余,苏沐柔忍不住想起了柳赢,他脚伤还没有完全好,被关着这里该是何等的煎熬。 “这位狱卒大哥,杨家的镖局在江城备受生意人喜爱,怎么突然说他与城外的盗贼勾结呢?”苏沐柔轻声询问,话音落,又给对方塞了一锭银子。 “昨个儿夜里,朱家在城外走货,抓到一名盗匪,那盗匪亲口承认的,他手上还拿着跟杨镖头联络用的书信,人证物证俱在,郡守大人连夜派人抓人,可惜……让姓杨的给跑了,只抓到了他女儿女婿一家。”狱卒呲着牙花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牢房说道: “诺,柳家的人都在那呢,你快去快回。” 苏沐柔驻足原地,不敢上前。 牢里光线不好,只忽明忽暗的火把,照亮眼前几尺之地。 窄窄的牢笼之中,柳夫人与柳老爷,依偎在一起,靠在墙上 他们双眼紧闭,面容愁苦,似乎已然陷入沉睡。 两人的身侧,柳赢一袭白衣,席地而坐。他满头乌发披在身后,头顶发冠歪斜,原本白皙的面颊,不知道被什么物什割伤,右耳旁边多出一条血痕,看起来狼狈不堪。 “柳……柳赢” 苏沐柔控制不住声音发抖。 她如何也没有料到,短短一天,柳家遭此劫难,翻天地覆。 柳赢本来在发愣,突然听到熟悉的喊声抬头,正对上外头苏沐柔关切的目光。 他胸腔里涌出一股悲戚,眼眶发酸,鼻子酸涩。 “你怎么来了?快些回去。”柳赢声音喑哑,他勉强爬起身,站在牢门旁边,隔着栅栏看向苏沐柔。 他的目光温柔,薄唇紧抿,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幸好他动作快,没有连累她跟着一起受难,否则……他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你别说话,听我说。” 苏沐柔从怀里掏出一包糕点,趁狱卒不注意,塞给了柳赢,她一双杏眼紧盯着柳赢,漆黑的眼眸中,夹着几分焦灼不安。 “牢里的饭菜大多是馊的,吃了容易生病。这些干粮你且收好,按时吃饭,保存体力,照顾好身体。” 苏沐柔声音低低的,她反握住柳赢的手,靠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杨镖头还没有被抓到,待我出去了,便先去寻他,兴许……他能想到救你们的法子。” 柳赢心里暖暖的,可他不愿。 勾结逃犯乃是大罪,他不愿苏沐柔为他涉险。他沉着声音,一脸决绝。 “沐柔,这趟浑水,你不要蹚。你听我的,回到银耳街,好好打理你的胭粉铺,柳家的事,你躲的远远的,千万不要插手。” “你是让我见死不救么?” 苏沐柔带着哭腔,紧紧握住柳赢的手不放。 “你前两日还同我说,我是铁牛的奶奶,你是它的爷爷。你说……要带我去城南的窄巷子看铁牛一家,可不过两日,你便要与我划清界限嘛?” 她鼻音厚重重,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落下: “我知道,你不想我受牵连,昨日才匆忙写了和离书给我。” “我不傻,我都知道。” 她缓缓开口,手臂穿过牢房的栅栏,轻抚柳赢右耳下的伤痕,动作轻柔,轻声问道: “疼么?” “不疼。” 柳赢唇角漾起一抹笑意,脸上的伤,哪里比得上心里的伤疼? 可方才见了她,他心中宽慰,身心的伤痛,突然就消散了许多。 他缓缓抬头,眼眶泛红,脑袋前倾,靠在苏沐柔耳边,缓缓开口: “柳家的货,我命人偷藏在了码头,地点就在……” 他瞥了瞥四周,故意压低声音。 朱家想要的是货,没有货,今年的海上生意便做不成。 保住货,便能保住性命。 柳赢这是把身家性命,全都交到了苏沐柔手上。 “你且放宽心,我一定想法子救你们出去。”苏沐柔小声应下。 她从怀里胡乱摸索着,掏出几张银票,塞到柳赢手中。 “你且藏好了,关键时刻,兴趣用得上。” “你哪里来的银子?”柳赢疑惑,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一脸悲戚呢喃:“你变卖了嫁妆?那些可是你安身立命之物。” “眼下救你才是最要紧的。”苏沐柔拍了拍柳赢的手背安慰他,她故作轻松说道:“就当你欠我的,等你将来出来了,双倍还给我。” “好” 欠你的,我用一辈子来还。 目送苏沐柔离开,柳赢心跳狂乱。 他不愿将她牵扯进来,可是……看见她义无反顾奔向自己时,他心里涌出无数暖意。 他原本不信神佛,可此时此刻,他恭恭敬敬跪在地上,暗暗祈祷: 不管哪一位路过的神仙,请一定保佑苏沐柔平平安安,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甚至于他的性命。 ——*—— 苏沐柔走到监牢门口时,正遇到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摩挲着八撇胡子跟狱卒闲聊。 她耳朵灵敏,听狱卒喊对方“朱掌柜”,忙藏在暗处偷听。 “这几天,你好生伺候柳家的人,让他们长长记性,别总想着跟朱家作对。” 朱鸣声音阴狠,说到“伺候“二字之事,特意加重的语气。他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双手抱胸,昂着下巴一脸倨傲说道: “只要你这次做的好,我自会在朱国公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届时去京师某个差事,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那就有劳朱掌柜了,这事包在我身上。” 狱卒点头哈腰应承,从怀里掏了个银袋子塞到朱掌柜手上。 苏沐柔看的清楚,那银袋子,分明是她方才塞给狱卒的。 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转头进了朱家的口袋,真是气死人。 她双手握拳,一脸愤恨,正听那朱掌柜又说:“柳家的那位小娘子,怎么不在监牢里头?我这里还等着跟主子复命呢!” 狱卒连忙解释:“柳家被抓前一天,两人刚好和离了,和离书都交到衙门了,这事……你看。” “罢了,我自有法子。” 朱鸣一脸得意,心中早有打算。 他交待狱卒折磨柳家,待他们吃尽苦头,再好言相劝,循循善诱,白手套取柳家货物,这不正是一本万利的好法子么。 至于那柳家的小娘子,一个小妇人,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用些手段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朱鸣算盘打的响亮,他抬手拍了拍狱卒的肩膀,靠在耳边,沉下声音说道:“昨晚朱家送来的那个盗贼,你找机会……” 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脸上露出阴狠的笑意。 “您放心,这事交给我。”狱卒脸上堆着笑意,点头哈腰,一直将朱掌柜送到了大门口。 苏沐柔心中警铃大作,那个盗贼若是死了,杨家镖局勾结盗匪之事,可就死无对证,再无翻案的可能了。 她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正踌躇间,听外头传来狱卒的脚步声,她假装刚从监牢出来,对着狱卒道谢后,离开。 ——*—— 苏沐柔游魂一般,在大街上游荡,不知该往哪里去。她明知柳家是被朱家设计冤枉的,却没办法替他们洗刷冤情。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21节 关键还是在那个盗贼身上,若是他改口,承认这一切都是朱家的陷害,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可是……她该怎样说服对方呢? 她想了一圈,实在无人可用,最后厚着脸皮,来到了张良家。 张良家的那位夫人,彼时正在院里浆洗衣裳,见苏沐柔敲门,起身迎上去,将人来拽进来,赶忙关门。 “我找张伯父,有些事情,想跟他请教。”苏沐柔面上带着几分局促,张家不一定愿意帮忙,但是她实在无路可走。 “爹不让我们跟柳家来往,这一次,我破例给你通传,下不为例。”张夫人面露为难,拉着苏沐柔往正房走去。 “谢谢张大嫂。”苏沐柔连连道谢,跟着张夫人进了房间,向张师爷说明来意。 张师爷听罢直摇头,朱家做事向来狠辣,这事他不敢插手,只开口撵人道:“那盗贼我可管不了,他死在牢里也是罪有应得。” 苏沐柔听罢一脸失落,却是恭敬鞠了个恭,道谢离开。 “等等……” 张师爷心软,纠结许久,还是开口给苏沐柔指了一条活路。 “江城外的盗匪虽然可恶,却从来只劫富商,不伤害妇孺,也算得上是讲义气的,你若是有本事说的动盗匪头子,请他来为杨家作证,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只??x?怕……” “这事难如登天!” 苏沐柔面上露出一抹希望,再难,她也要想办法试一试。 第25章 25-京师故人 五月,天气渐热,槐花枝头簇拥盛开,淡雅之味弥漫整个后院。微风轻拂,枝头招摇,花瓣渐落。 有剑鸣之声,从槐树下传来。 伴着微风与花瓣,男子一袭黑衣,执剑而立,他手上挽着剑花,剑如霜降,不过转瞬间,便将眼前飘落的花瓣,切成了两半。 [萧严]习惯了每日晨起练剑,他练完一个时辰,收了剑,正准备去沐浴更衣,就听下人来报: “长公主求见。” “传!” 言简意赅,他将剑摆放在院内的石桌上,差人摆好茶点。 他这位皇姐,最爱美食,只要她嘴里吃上了美食,便能少唠叨两句。 不多会儿,长公主[萧云湘]领着几位侍女并嬷嬷款款而来,她身材不高,中等偏胖,圆圆的脸蛋上,长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鼻头圆圆,有些可爱。明明已经是三十岁的人了,看起来比二十五岁的萧严年纪还要小。 “二弟,你听说了么?朱家的船,如今还停在江城没有动静呢,海上生意这么赚钱,他们都这般懈怠,咱们不如把生意抢过来,如何?”萧云湘坐在萧严对面,见桌上摆着几样点心,毫不客气拉到了自己面前,吃了起来。 萧严坐在一旁不说话。 朱家的生意,若是能争过来,自然最好。可是……他怕这里头有诈,怕有人挖好了坑,等着他来跳。 他蹙眉思索,右手习惯性抚上左手手腕,上面带着一只红绳编制的手链,手链中间穿着一颗红色的玛瑙,看着色泽一般,并非什么上品。 “哎,你怎么这么喜欢这条手链?该不会是心上人送的吧?”萧云湘喝了口茶,瞥见萧严黑色袖口里的红绳手链,忍不住打趣他。 萧严面色微红,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强装镇定,沉着声音说道:“皇姐莫要打趣我,这是救命恩人所赠,所以格外珍贵。” “救命之恩不应该以身相许么?” “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萧云湘到瞪着双大眼睛,故意诱萧严的话。其实不光她好奇,满京师的那些贵女小姐们,都很好奇。 二皇子殿下,能文能武,才华横溢,容貌身材绝佳,看上他的女子一箩筐,有邀他饮茶的,有恳求他垂怜的,还有不怕死给他下药的,可他长到二十五,愣是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京师里渐渐传出他好男风之事。 这事,萧云湘可不信,她分明知道,她皇弟心里头,惦记着红绳手链的主人。 那定是一位心灵手巧的姑娘。 “哪有什么以身相许?皇姐今后还是少看一些话本子的好。”萧严声音如常,只心里头渐渐漫长几分苦涩。 他的小丫头固执的很,年纪轻轻便要两头忙活,白日里学习女工、女红、琴棋书画,到了夜间,借着狗洞钻出府,找他习武。 她坚持要喊他师父,整日嘻嘻哈哈说要练就一身本领,行走江湖,行侠仗义。 可她忘了,一个人的精力有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二者只能选其一。 他不忍见她如此劳累,逼着她选择。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呢? 她说,她自小与人有了婚约,她将来要做那人的当家主母,那些女工、女红、琴棋书画,她必须要学,她不想给未婚夫家丢脸。 他还记得,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期待。她紧抿薄唇,眉眼微弯,像只偷到鱼的小猫,引人注目。 只可惜……她所做的这一切,均与他无关。 “二弟,这江城……你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京师这里,你交给我便是,只要找到朱家残害周小姐的证据,咱们铁定能将周将军拉拢过来。”萧云湘拍着胸脯保证,话音落,打了个饱嗝儿。 萧严坐在一旁不说话,江城与他而言,更像是一场噩梦,虽然在噩梦中,他结识了他的小丫头,可……不可否认的是,五年前,他差点死在江城。 差点死在,他喊了二十年“母后”的皇后手中。 “我知道你畏惧江城,可是……你不能不去。”萧云湘说到这里,抬手一挥,屏退了众人。 她垂首靠在萧严耳侧,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想为你娘报仇了么?她刚生下你,便被皇后用白绫勒死,到死了都没能瞑目……” 似是想起幼时所见的那一幕,萧云湘圆圆的眼睛里,浮现一抹惊恐。 她眼眶微红,抬手抓住了萧严的手腕,一脸悲伤呢喃: “你答应过我,会替安弟报仇的,你要说话算话。” 提及早逝的萧云安,萧云湘眼角的泪水,忍不住滑落。 她与云安本是双生子,两人自出生后,形影不离,相伴长到八岁。那时候萧严刚满三岁,正是聪颖伶俐的时候,朝堂上有人提出立萧严为太子,却有人反对,簇拥着立云安为太子。 皇后朱良婉心生怨恨,不仅设计毒杀了反对的大臣,更指使贼人诱害云安,害得他从城楼跌落,摔断了脖子,丢了性命。 萧云湘揉了揉眼睛,继续呢喃: “这事我不怪你,毕竟你也只是朱皇后的一枚棋子,她生下萧荣之后,不是要将你这枚棋子斩杀在江城吗?” “五年前,你运气好,逃出了江城。可你怎知,五年后的今天,你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萧云湘目光死死盯着萧严,她手上用力,拉住萧严的手腕,沉声提醒:“五年前,在江城之时,你原本有机会隐姓埋名,逃离这一切,可你折回京师寻求我的庇护。” “从那一天起,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你现在可是后悔了?” “未曾。” 萧严脸上肃穆,他叫了二十年的“母后”,原来竟是他的杀母仇人,还差点害他死在江城,这仇……他自然要报。 只是,在京师他无所顾忌,可以肆意妄为。但到了江城可不同,那里有他最痛苦的回忆,还有他求而不得人,他怕再遇到她时,他会控制不住心底的疯狂。 “既然不悔,这事就按我说的来,你去江城截了朱家的生意,我在京师查找朱家残害周小姐的证据,拉拢周将军。” 萧云湘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她从石桌上拿起一块水晶糕塞进嘴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安弟最喜欢水晶糕了,我得替他多吃两块。” 她吃的太快,被糕点噎得直咳嗽。 萧严叹息一声,主动给萧云湘倒了杯茶递过去: “皇姐,我都听你的,你慢慢吃。” “好。” 萧云湘抱那盘糕点,抬眼望向萧严,她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可脸上满是希冀。 她相信萧严,相信他将来能够荣登大典,替安弟报仇。 第26章 26-柳暗花明 从张良家离开后,苏沐柔忙着准备找人之事,她要找的是不旁人,而是江城外那群盗匪的头子。 白日里,她在码头上找了几个伙计,趁着夜色,从藏匿的库房中,装了五车丝绸、茶叶、瓷器等物什。 天一亮,她领着几个伙计,直往江城外的黑风山而去。 黑风山,得名与此山的两大特点,“黑”和“风”。山上树林丛生,枝叶茂密,遮天蔽日,是为黑。而风过之时,枝叶摇摆,穿梭而过,呜咽声不断,像是藏着冤魂鬼魅一般能将人吓疯,是为“疯”(风)。 胆敢长年盘踞此地,可想而知,这黑风山的盗匪,应是比冤魂鬼魅还要嚣张。 “东家,咱们江城除了杨家的镖局,还有其他号的镖局,你不找人保护货物,咱们经过黑山时,万一被抢了,该怎么办?” 领头的伙计是个有经验的,还未到黑山,便提醒苏沐柔小心。 苏沐柔面色如常,她不怕黑山的那群强盗抢货,她怕的是他们不来。 “无碍,若是当真遇到强盗抢货,你们弃货而跑便是,货物是死的,人是活的。” 苏沐柔轻声宽慰众人,又提前给大家结了工钱,众人这才鼓足勇气往黑山脚下走去。 刚到黑山山脚,苏沐柔便觉得这里比旁处清凉很多,微风拂过,让人感觉后背发凉。她脚下步子不缓不慢,一双耳朵仔细辨听林子里的动静。 她耳朵像来灵敏,果然不多会儿,便听出一些异常。周遭除了莎莎的树叶声,还有一片杂乱的脚步声,那声音越靠越近。 “你们先回去吧,这批货先放在这里。”苏沐柔开口撵众人。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直愣愣看着树林的方向,等待着她要找的人出现。 ——*—— 王慕远领着一众兄弟从林子里钻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个头娇小的小姑娘,孤零零站着原地,对上他的视线时,她脸上却并无害怕之意,让人觉得有些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小姑娘的身旁放着五车货物,货物并未掩盖,就这样大大咧咧显露出来,看得出??x?,都是绝佳的丝绸、茶叶、瓷瓶等物什。 “大当家的,这恐怕有诈。” 耳边传来小声的提醒,王慕远摆手示意所有人站在原地。他自己则举着刀子,缓缓朝小姑娘靠近。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22节 “你是黑风山的大当家是么?” 苏沐柔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朝她走来的男人。 男人年纪看着并不大,大约二十多岁,穿着简单干练,黑裤灰褂,满头乌发仅用一个黑绳绑在一起,他身材壮硕,相貌还算端正,只左脸上留着一道手指长的疤痕,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匪气。 “你认识我?” 王慕远微蹙眉,不晓得眼前是个什么情况。 前些日子倒是听说,江城郡守想要剿匪,可怎么只派了个小姑娘? 莫不是使美人计? 想到这里,王慕远抿唇怪笑,他举起手中的刀,故意吓唬那小姑娘道: “我王慕远恰巧缺个压寨夫人,你今日既然送上门来,我便笑纳了。” “等等,我是来找你谈生意的。” 苏沐柔连退数步,来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后路,她提前在衣服里藏了迷药,关键时刻撒出来,兴许能换都一线生机。 只是……这迷药,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 “谈生意?” 王慕远右手摸索着下巴,将刀扛在肩上,一脸好奇说道: “有点意思,你倒是说说看。” “朱家抓了个黑风寨的人,指使那人诬陷江城杨家与黑风寨勾结,只要你愿意出面,说服对方作证,澄清这一切,这五车货物便是定金。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五百车同样的货物。” 苏沐柔来时粗略算过,柳赢告诉她的那几个仓库中,藏着数千车的货物。当初朱家砍价五成,柳老爷不愿意。那她便自作主张,准备将其中的三成货物拿来“孝敬”黑风寨大当家,只求对方能够帮忙救下柳家。 “五百车?” “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却是个财大气粗的主?” 王慕远听小姑娘张口就要给他五百车货物,不禁眉头松动。 五百车货物,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小数,若是当真拿的到,黑风山的兄弟们借此歇上一年半载,绝对不成问题。 只是……要让他进城,这里面是不是有诈?若他一到江城便被人围殴,岂不是有去无回? 这事不可鲁莽,需得从长计议。 “这做生意得慢慢谈,不如咱们移步黑风寨细谈?” 王慕远伸手,请苏沐柔上山。 苏沐柔心中警铃大作,她害怕对方耍诈,可事到如今,若是拒绝,便再无救人的法子。 “行” 苏沐柔咬牙答应,却是转而说道:“别人都说,黑风寨大当家最讲义气,我是相信的。所以……还请大当家起个誓,咱们此次上山,只谈生意,不可害人。” “你这小丫头,年纪小,心眼倒是不少?” 王慕远微微挑眉,心里头倒是有些敬佩眼前的小姑娘。 为了救人,孤身闯黑山,勇气可嘉。 “行,我王慕远在此起誓,此次邀请……” 王慕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转而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苏沐柔帮赶忙回道:“苏沐柔” “哟,你名字里也有个mu,看来咱俩挺有缘分。” 王慕远乐呵呵笑了笑,继续说道:“我王慕远在此起誓,此次邀请苏沐柔上山寨,只为谈生意,绝无害人之心,若有半句虚言,愿天打五雷轰。” “行,那咱走吧。” 听王慕远发完誓,苏沐柔紧张的神情放松了几分,她主动上前,甚至走到了王慕远的前头。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如何轻信人?”王慕远跟在后头嚷嚷。 “你能坐上大当家的位子,想来能让众人信服。大家都信你,我自然也信你。” 苏沐柔柔声回答,一脸坦诚。 王慕远听她这般说,感觉心里暖烘烘的,他这个白日里能把小孩吓哭的恶汉,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说出,相信他的话。 这感觉,还挺怪的。 怪好的! ——*—— 黑山地势陡峭,易守难攻。苏沐柔一路走来,见到许多岗哨,寨子四周更是用高高的护栏围起来。猛的一看,还以为是正规军营,扎寨御敌,而非土匪窝。 “你细细说来,这朱家是何来头?竟然敢借着我的名头害人?” 王慕远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一条腿习惯性抬起来,蜷缩在身侧。 “京师的朱家,听说是皇亲国戚,当家人……如今是朱国公。” 苏沐柔小声解释。 她原本还担心,王慕远畏惧权贵,惧怕国公府,不敢帮她。却不料,她话音刚落,王慕远一拳砸在桌子上,竟然将那桌子砸了个稀巴烂。 “原来是这个狗/日的玩意!” 王慕远脸色难看,嘴里骂骂咧咧,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场苦战。当时,他官拜百户,驻守边疆,虽身处苦寒之地,可能够保家卫国,杀敌换取军功,实则正是他所喜欢的。 三年前,匈奴来犯,出言挑衅主将[朱有光],他与其他百户劝朱有光冷静,这是敌军的激将之法,不理会便是。 可朱有光呢? 他舍不得丢了面子,明知是陷阱,也要用军令逼迫他带队出兵。 结果,他中了敌军埋伏,兵败而归。 朱有光却借机要用军法处置他,他当晚便解了兵甲,带着残留的部下,逃离了边疆。最后兜兜转转,落草为寇,留在了黑山。 “小姑娘,我瞧着你,倒是有些眼缘,你这生意,我接了。” 王慕远起身,一双眼睛看向苏沐柔,视线中带着打探。 小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方才走了这么久的山路,脸不红,气不喘,瞧着不像手无寸铁的闺中女子。 他扬起手臂,搭在苏沐柔肩头,故意试探她说道:“只是……我不确定你可是官家派来的探子,为了稳妥一些,咱们二人……” “结拜为兄妹如何?” “那可不成,我若是与你结拜,岂不是坐实了与你黑风寨勾结的罪名?” 苏沐柔面露为难。 她知道王慕远是个小心谨慎的,忙又开口解释:“我在江城城东的银耳街,开了一家胭粉铺子,我夫家柳家如今都在大牢里关着,这些事情做不得假,你派人一查便知。” 见王慕远不应话,苏沐柔一脸焦急又道:“你若是还不信,我也给你起个誓,若我今日所言,有半句假话,愿天打五雷轰。” “行了,行了,我信你一次便是。” 见眼前的小姑娘,眼眶发红,眉头微蹙,一张小脸上满是为难,王慕远登时心软下来,他这般咄咄逼人,反倒是他的不是了。 “眼看到了响午,我们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如……你与我一起用了午饭在回江城?” 话音落,王慕远朝外头招手,便有人送上来一壶酒,并几个窝窝头,一碟咸菜。 “你午饭就吃这个?”苏沐柔蹙眉,这跟她想象中的强盗不太一样,她还以为,他们顿顿吃的大鱼大肉呢? “咱们山上物资匮乏,抢来的货物也得想办法出手,换成银子才能有饭吃呀。” 王慕远自顾喝了口酒,又给苏沐柔递了个窝窝头。 “其实,你给我五百车货物,倒不如直接折成银子给我,省得我还要找买家。” “那也行。”苏沐柔点头,答应下来。 她啃了口手里的窝窝头,慢慢咀嚼起来,许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她觉得那窝窝头并不难吃,相反……还挺香。 她正吃的精精有味,突然听到外头传来恐慌的喊声: “大当家的,大事不好了,咱们这回碰上硬茬子了。” 王慕远吓了一跳,手里的窝窝头掉到了地上,他忙捡起来,吹了吹,塞到嘴里嚼了嚼,一脸不耐烦喊道:“没看到我和我妹子正吃饭呢吗?能不能消停会儿。” “大当家的,真的大事不好了。” 来人一脸慌张,连忙解释:“方才山脚下,我和小五他们整理苏姑娘带的货,不巧见到一辆马车经过,那马车精美绝伦,后面还跟着两车金银细软。” “我和小五见对方就两个护卫,便起了私心,想要截货,可那护卫武功高强,一个打我们十个绰绰有余。” “打不过,你跑呀,怕什么?”王慕远继续咬着窝窝头,还不忘就了一口酒。 “我们跑了呀,可对方追上来了。” “噗……” 王慕远一口酒水喷了出去,他恨铁不成钢看了对方一眼,举起手上的大砍刀,出门迎敌去了。 走之前,他还一脸自信招呼苏沐柔道:“妹子,要不要出去长长见识?看看我如何把这群人打趴下!” 第27章 27-故人相逢 应下长?公主的当?日, 萧严便领着两个护卫,并三个车夫,出发去了江城。 如今已是五月, 天气渐热, 再?拖下去, 海上生?意?便做不?成了。 他心里头着急,几乎是日夜兼程,带人赶往江城。 谁知,一行人刚到黑山脚下,便被附近的土匪拦住围击。 几个小?小?的??x?土匪,他本来不?放在眼里,只是闲暇一瞥中?, 瞧出了一些端倪。 这些土匪虽然武功不?高, 可配合默契,三攻二护,确有阵法可依,竟然与他在兵书?上看到的计策, 不?谋而合。 他心里实在好奇,这些土匪由何人教授,便与护卫一起追到了山上。 山上道路崎岖, 且沿路却设置了诸多岗哨,若非他武功不?错,身旁还跟着两个护卫,他估摸着闯不?进来这密不?透风的山寨。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23节 “在下并无恶意?, 只是想见?见?这里的当?家人。”萧严一袭黑衣, 立在原地,他声?音不?卑不?亢, 拱手说明来意?。 “并无恶意?,还打伤我诸多兄弟?”有洪亮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那声?音刚落下,围着萧严的黑风寨众人,默契从中?间分开,让出一条小?路。 小?路的尽头,王慕远扛着把手臂长?的砍刀,阔步走来,他手里捧着只酒壶,一边走,一边恣意?喝上一口。 他的身后,跟着个个头不?高的小?姑娘,小?姑娘一袭青衣,外?罩白色比甲,头上挽着个单螺髻,斜插一只银簪,簪子尾部盛开着一朵梅花,花心由一粒圆润的白珍珠制成。 萧严瞥见?小?姑娘的那一瞬间,倏地愣在原地。 他放慢了呼吸,生?怕眼前所见?只是一场幻影。他视线停在小?姑娘身上,一分也不?肯离去。她个头长?高了不?少,但一张小?脸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尤其是那双杏眼,明亮黝黑,小?心翼翼打量四周的模样,像只狡黠警惕的小?鹿。她鼻头小?小?的,淡淡的粉唇紧紧抿着,眉头微蹙,让人瞧着心生?疼惜。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要嫁到顾家,做顾家的当?家主母吗? 怎么?会和这群盗匪混在一起? 是顾家那人负了她么??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攥紧双拳,双目微红。 当?年,若非他轻易放手,也不?会害得他的小?姑娘无人保护。 原是他选错了吗? 他胸前起伏不?断,郁结难安。 幸好,上天给了他重?新选择的机会。 这一次,他绝不?会轻易放手。 苏沐柔啃着窝窝头,跟着王慕远出来“长?见?识”,只是……刚走出房门,便愣在原地。那外?头站着的黑衣男人,怎么?越看越眼熟。他肩宽腰窄,腿细又长?,眉眼之间总是带着几分淡淡的愁绪。 瞥见?他手上的那柄青光宝剑,苏沐柔再?也无法淡定?,她双目微红,手上的窝窝头一瞬间掉落在地上,滚了滚,正巧落在王慕远的脚边。 “怎么?这么?不?小?心?” 王慕远疼惜粮食,小?声?斥责了一句。 他弯腰捡起窝窝头,刚塞进苏沐柔手里,却发现对方眼眶发红,泪珠不?要钱似的,一滴滴往下落。 “你哭什么??这窝窝头掉了便掉了,我差人拿一个新的给你便是?” 王慕远大大咧咧开口。 话音落,却听?苏沐柔呢喃了一声?“师父”。 王慕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迷茫间,就见?身旁的青衣小?姑娘,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敌人”的怀抱里。 他抱着把砍刀,左思右想,想不?明白,那闯进黑风寨的黑衣男子,年龄不?过二十多,怎么?就当?了小?姑娘的师父呢? 想了想,他又有些后怕,幸好没跟小?姑娘结拜,不?然……论起辈分,他岂不?是也要跟着小?姑娘一样,喊对方一声?“师父”? 太吃亏了! 王慕远呆愣愣站在原地,就听?不?远处传来小?姑娘的喊声?: “大当?家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父——严笑。” 王慕远皱着眉头,踱步过去,他上下打量那位叫“严笑”的男子,周身气度不?凡,眉眼自带贵气,不?怒而威,让人看了一眼,不?敢越雷池半步,还有跟在他身旁的护卫,一身杀气,武功卓尔不?凡,这样的搭配,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苏沐柔,你有这般厉害的师父,找他便是,何苦跑到黑风寨来,找我做生?意??” 王慕远害怕这里头有诈,故而又提起与苏沐柔的交易。 “我与师父许久未见?,已然失了联系,今日幸得老天眷顾,得以相逢。” 苏沐柔言语里满是激动,十五年来,她活得最开心的日子,便是跟师父习武的半年,可惜……她当?初为了顾珏放弃了习武,也放弃了师父。 她眼眶发酸,眼泪金豆子似的扑簌滑落,却被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拭去。 “莫哭了,什么?生?意?,说与我听?听??”萧严努力抑制言语中?的担忧,故作平静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我实在着急赶回江城,阿笑师父,咱们边走边说吧。”苏沐柔心里头担心柳赢。怕她回去的晚了,他会吃了苦头,更害怕那诬陷杨家镖局的盗匪,被朱家杀人灭口。 “行。”不?忍苏沐柔着急,萧严想也不?想点头应下。 一时间,一行队伍重?新出发。只原来的队伍中?,护卫由两人变成了三人,多了个伪装成护卫的王慕远。 马车行在山路上,摇摇摆摆。 “我哥哥议婚那日我才知道,顾珏……是个女子。” 苏沐柔声?音平静,可紧握的双拳戳穿了她的伪装。 她的声?音伴随着吱呦的车轮声?,一字不?差,落入萧严的耳朵里。 随着苏沐柔的话音落下,萧严的脸色越来越差。 原来……顾家的公子竟是个姑娘,对方不?顾闲言碎语,嫁给了苏家的哥哥。 她的小?姑娘,喜欢了一辈子的人,却原来只是个骗子,她心里该是何等的痛苦与揪心。 萧严心底生?出一阵心疼,他抬手抚在她的肩头,正欲开口安慰,一切还有他,却听?小?姑娘又开口说道: “后来,我一气之下嫁入了前来求亲的柳家。” “什么??” 萧严脸色苍白,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原以为,刚到江城便遇到了他的小?姑娘,是上天给他的机会,却原来……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苏沐柔并未察觉到萧严的异常,她将嫁入柳家所有经历,一一说与萧严听?。 她隐去了和离书?之事,她不?想让师父替她担心,他来江城一趟不?容易,她作为东道主应好好照料他,她想让他开开心心的来,开开心心的走。 “师父,待我和大当?家的替柳家洗刷冤屈,我再?来招待你,还请你见?谅。”苏沐柔垂眸,面上带着几分歉意?。 “傻姑娘,说什么?胡话?” 萧严双拳紧握,明明心中?痛苦不?堪,面上却装作一脸轻松。 他抬手揉了揉苏沐柔的头发,轻声?问道:“那柳家待你如何?” “很好,比我在苏家时还要自在。”苏沐柔轻声?回答,眉眼中?藏着几分怀念。 萧严垂眸想,面色僵硬。 他多想从小?姑娘嘴里听?到半个“不?好”,这样……他便有借口带她离开。 可是……他的小?姑娘提起那个叫“柳赢”的男子时,神色突然变得温柔,她眉眼带笑,不?复忧愁。 倏地,他的心里爬满了好奇,那个叫柳赢的男子,究竟有何魅力?他很想去认识认识。 ——*—— 刚到江城,一行人直奔江城监牢。 苏沐柔不?愿萧严舟车劳顿,还要与她进那吓人的监牢,便请他先去银耳街的那家“悦来客栈”歇息。 “待我与大当?家的办完事,马上去寻你。”苏沐柔催促萧严回去,自个儿则带着王慕远往监牢里头走。 萧严点头应下,转头却派人去了江城郡守的府上。 “我记得,江城的郡守好像姓张?他……前段日子一直托人向我投成?救柳家的事,交给他办,正好看看他的能?力。” 萧严说着,提笔写了封信,递给了其中?一个护卫。 “主子,咱们刚到江城就与张大人联系,会不?会打草惊蛇?” 身为护卫,陆丰知道自己不?该多嘴,可……此次来江城,长?公主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抢在朱家前头,截了海上的生?意?,若是让朱家知晓二皇子来了江城,可能?会打草惊蛇,自乱阵脚。 “无事,按我说的来。” 萧严摆摆手,示意?陆丰去送信。 他自个儿坐在八仙桌前,倒了茶,却是半天未喝,待到茶凉了,才堪堪抬手,昂首将茶饮下。 茶水很凉,他却苦涩一笑。 再?凉又如何? 哪里比得过他心底的凉意?? 他无声?苦笑,抬手又招来一人,吩咐道:“派人去查查柳家的底细,尤其是柳赢,查查他为人如何?可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这一次,他不?想匆匆放手,他要确保他的小?姑娘,找到了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他才能?放心。 抬手抚在胸口上,萧严感?受着那里的跳动,脸??x?色苍白,或许当?年,他该隐姓埋名留在江城,那样的话……他的小?姑娘被人欺骗,无路可走时,她便多一条选择,而不?是转身逼自己嫁入柳家。 想到这里,他忙又摇摇头。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茶杯,指尖发白。 他一个连出生?都被算计安排的人,哪里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第28章 28-重见天日 再一次回到江城牢房时, 苏沐柔的心情较上次不同,虽然身处恶臭、无光的牢房,但一次, 她?满怀希望。 和上次一样, 她?花了十?两银子贿赂狱卒, 这才顺利与王慕远一起?,进?了牢房。 彼时,狱卒在?前头带路,一边走,一边警惕瞥了王慕远一眼,说道:“这位瞧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王慕远摸了摸脸上的假络腮胡子, 暗暗使?劲压了压, 打着?哈哈说道:“这位大哥真是说笑,俺这长相放在?人堆里?,一抓一大把。” 俺瞧着?你也有些眼熟,像俺们那王员外家的儿子哩。” 他自个姓王, 自封王员外,说狱卒像王员外家的儿子,自然是占别人便宜。 狱卒并不知, 以为自己真和某个富贵人家的儿子相像,心里?头乐呵的很。 一行人借着?火把的微光,不多会儿来到监牢深处,正是关押那个盗匪的地方。 苏沐柔熟练掏出一包银子, 塞到狱卒手中, 说是想和犯人单独聊聊。 “聊聊可以,不能接触犯人。”狱卒掂量着?手上的银袋子, 往后退了几米,靠在?墙上打起?盹。 “咱们时间不多,速战速决。”苏沐柔压低嗓音提醒王慕远。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24节 王慕远点头,走在?牢房的栅栏前敲了敲,轻声喊了句:“二狗子,别睡了,你爷爷我来看你来了!” 王慕远话音刚落,被他喊做二狗子的盗匪,吓得一个激灵,从草垛上滚了下来,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嘴里?不住嘟囔着?:“大当家的饶命,我再也不敢偷懒了。” “闭嘴!”王慕远生?怕暴露身份,低声斥责道:“你与朱家勾结陷害杨家,这事我已知晓,限你今晚之?内翻供,与官家说明真相,否则……我饶不了你。” “是朱家逼我的,我若不从,他们当场便要杀了我啊。” 二狗子一脸害怕,双膝跪在?地上,叩头求饶:“求大当家的救我!” “先按我说的来,事成之?后,我自有法子救你出去。” 王慕远说罢,瞥见?狱卒往这里?瞅,忙摆着?手,假装一脸惋惜说道:“哎呀,认错人了,之?前看官府的画像,还以为你是我走丢的弟弟!” 说罢,拉着?苏沐柔往监牢外头走,一边走一边说:“谢谢这位好心的姑娘帮忙,俺那苦命的弟弟,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说完还假装擦了擦眼泪,唏嘘声不断。 苏沐柔知道王慕远在?演戏,自然顺着?他演了下去。 她?一边安慰王慕远,一边又与狱卒求情,想要看看柳赢。 狱卒自然不许,一袋银子想看两个犯人,那可不成。 苏沐柔心里?头堵得慌,奈何身上银子没带够,只好低声求狱卒网开一面,哪怕是站在?外头,让她?远远看上一眼也好。 “那也得给银子。” 狱卒不耐烦挥手撵人,他见?苏沐柔头顶那只梅花银簪样式精巧,看着?也能换几两银子,便指了指她?的簪子说道: “没钱是么??没钱就?拿簪子来抵,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这簪子不值钱,最多只能让你站在?外面看一眼,可不能讲话。” “行!”苏沐柔连忙点头,将?头顶的簪子拿下,塞到了狱卒手里?,转身往柳赢的牢房走去。 王慕远小心跟在?一旁,心里?暗骂狱卒黑心,比他们黑风寨还黑。 天色渐暗,加上牢里?的光线本就?不好,苏沐柔只能看到牢房里?有一抹白色的影子靠在?墙上。他一动不动,仿若一只木偶,看不出是睡着?,还是醒着?。 “柳赢,你再等等,我一定会救你出去。”苏沐柔小声呢喃,在?狱卒的催促声中,不舍离开。 外头天色渐暗,明月初升,将?人的影子拉成了灰白色的长条。 苏沐柔有气无力走着?,耳畔不时传来王慕远的聒噪声:“这群狱卒太他/吗黑了,实在?不行,我们直接劫狱吧,事成之?后,咱们一起?回黑风寨,多几个人而已,我们黑风寨养得起?。” 谢谢你,不过……柳家辛苦囤积的货物,不能白白便宜了朱家。苏沐柔停在?原地,一双眼睛怔怔看着?王慕远,一脸认真又道: “再说了,我答应你的五百车货物,也要想法子换成银钱给你,我不想言而无信。” “妹子,大气!”王慕远跟在?后头,不断朝苏沐柔竖起?大拇指。 他一脸假的络腮胡子,左耳下还带着?道刀疤,明明一身匪气,却做出这般动作,让人瞧着?忍不住生?出几分?笑意。 苏沐柔心情好了几分?,与王慕远一道来到银耳街的那家悦来客栈。 两人刚进?客栈,便见?被护卫领着?,进?了雅间。 彼时,萧严一袭黑衣,端坐在?八仙桌前饮茶,他身姿挺拔,恍如出尘的长松,傲然于世,不染世俗。 “过来吃饭吧,我点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萧严摆手,示意苏沐柔坐在?他身侧,又差人端了水盆给她?净手。 王慕远大大咧咧,斜靠在?凳子上,他不时扫上两眼萧严,故意开口试探他道:“听闻严公子是从京师来的?不知是哪门世家的公子?没听说京师有姓严的大户人家呀?” “小门小户,不足挂齿。”萧严轻声应道,贴心给苏沐柔夹了排骨放在?碗里?。 “哎,这排骨我也爱吃,给我也夹一块呗。”王慕远举着?碗伸到了萧严面前,似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放肆!” 萧严并未应声,他身后的护卫倏地抽出了宝剑,厉声开口斥责。 王慕远却也不恼,收了碗,看着?萧严,似笑非笑。 “大当家的若是好奇我的来历,不如咱们饭后再细聊,或许……你有用得上严某的地方呢?” 萧严声音如常,只眼神?中夹着?几分?冷意。 初见?王慕远,他欣赏他的才华,想要收入麾下,但是……他讨厌不受掌控的人,与其留着?,坏了他的心情,不如除之?后快。 王慕远自然听出萧严话里?的威胁,他倏地坐直了身子,四肢生?寒,仿若不受控制,对?方与神?俱来的王者之?气,令他忍不住折服,他不敢再造次,只闷头夹着?面前的几道菜吃了起?来。 苏沐柔小口咬着?排骨,并未发现萧严与王慕远之?间的异常。 她?心里?头担心柳赢,胃口不好,仅吃了两口饭,便推脱说吃不下了。 萧严担心她?舟车劳顿,身体吃不消,便又差人熬了燕窝,并几样点心,送了过来。 王慕远一旁看的口舌生?津,忍不住开口说道:“妹子若是实在?吃不下,给我吃便是。” 话音落,被萧严剜了一眼。 “呵呵……我开玩笑呢,我吃饱了。”王慕远连忙改口,摆手说要去外头逛逛消食。 结果,刚打开门,便见?方才的狱卒站在?门外,手上拿着?苏沐柔的那只梅花银簪,一脸焦急:“郡守大人连夜审了柳家的案子,说是疑点重重,需要重审,还有……这些银两和簪子,还给你们。” 说罢,像是撞见?瘟神?似的,急匆匆往外头跑去。 王慕远抱着?银子与簪子,一脸莫名其妙回到了雅间,将?方才的话,一一转述给了苏沐柔。 “此话当真?”苏沐柔一脸欣喜,忙上前走到王慕远身旁,对?着?他拱手谢道:“多谢大当家的此番前来,才能让柳家有机会洗刷冤屈。” 王慕远讪讪一笑,却不说话。以他对?江城那位郡守大人的了解,他绝不会因为一个盗匪翻供,便连夜重申案子,定然是有更强大的人,在?背后布置这一切。 他视线停在?萧严身上,见?对?方一脸坦然,淡定饮茶,隐隐猜出几分?真相。 “哪里?,哪里?,柳家吉人自有天相。”王慕远摆摆手,又将?银两与簪子,塞回了苏沐柔手上。 头一次见?花出去的银子,自个儿跑回来了,苏沐柔心情好了不少,连带着?胃口也好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她?吃了好几块糕点,整个人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萧严一旁看着?,心中宽慰,连带着?唇角的笑意微微勾起?。 ——*—— 天际泛白,朝阳初升。 柳赢眯着?眼睛靠在?墙上,神?色颓然,半梦半醒间,耳旁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继而是有人用钥匙打开牢房的声音。 “柳少爷,这几日对?不住您了,如今案件??x?已经查清,郡守大人特命我等送你们回去。”狱卒点头哈腰说完,蹲在?地上替柳赢解开脚上的镣铐。 柳赢好些天没好好吃饭了,脚步虚浮半靠在?墙上。 他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掐了一把大腿,方才醒悟,这一切都是真的。 “爹娘,咱们能出去了。”柳赢言语中满是激动,他喊的着?急 ,差点跌倒,幸被一旁的狱卒扶住。 “柳少爷,苏姑娘还在?外头等着?,咱们快些走吧。”狱卒扶着?柳赢往外头走,心里?头直犯嘀咕。 苏家在?江城,虽然也算得上富裕的大户,可郡守大人从来没将?这些商人放在?心里?过。也不知道郡守大人最近怎么?了,自从昨晚上开始,不仅差人还银子首饰给那位苏姑娘,还一大早将?人请来,说要释放柳家出狱。 他一个小小狱卒不敢过问,只得奉命行事,不过大抵猜得出来,定是有大人物在?背后撑腰。 想到这里?,他对?柳赢越加恭敬。比郡守大人还要大的人物,他这一辈子也见?不到几位,自然不敢得罪。 “沐柔也来了?” 柳赢满是讶异,脚下步子不自觉加快,只是……即将?迈出大门之?前,他又停下脚步。 他如今这幅狼狈的样子,不想被苏沐柔瞧见?,他站在?原地,踌躇开口:“这位狱卒大哥,我想洗把脸,你看……可否行个方便?” 狱卒站在?一旁,瞠目结舌,往日里?有犯人出牢房,恨不得长八条腿跑出去,他倒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想留在?牢房洗漱的! 第29章 29-少爷他有点茶 天际刚刚泛白, 朝霞缓缓升起。 彼时,苏沐柔与萧严、王慕远一起,正站在?监牢外头?, 等着?接柳家的人?回去。 左等右等, 不?见?有人?出来, 苏沐柔脸上浮现几分躁动不?安。 “那狱卒一大早通知我来接人?,不?会是诓骗我的吧?” 她来回踱着?步子,不?时朝监牢大门的方向张望。 “你且安心等候。” 萧严大步上前,拦住了苏沐柔,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安慰。话?音落,又从护卫手?里拿出一包油皮纸, 塞到苏沐柔手?里, 劝道: “刚从包子铺买回来的包子,你趁热吃。” “谢谢师父。”苏沐柔心里头?感动,一双杏眼满怀感激看向萧严。 她自己不?饿,但不?能让大家陪着?她饿肚子。 想到这里, 她忙伸手?从油皮纸包里,拿出一只包子,递到萧严面前:“师父吃。” 柳赢脚步虚浮从监牢走出来时, 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幕。 苏沐柔一袭蓝裙,外罩白色比甲,她个头?小小,温柔可?人?, 左手?抱着?个油皮纸包, 右手?拿着?个圆润的包子,正递给她面前的男子。 男子一袭黑衣, 身姿挺拔,站立如松,他动作轻柔接过?苏沐柔递来的包子,眉眼之中尽显温柔。 男人?身后跟着?几个护卫,身量极高,身子壮实,看起来都是练家子。 出于直觉,柳赢视线锁定在?黑衣男人?身上,他身上气质特别,不?似普通人?家的公子随和,反而带着?几分压迫,让人?感觉不?怒而威。 这样的人?,在?苏沐柔面前时,动作、神情却是如此的温柔小心? 柳赢心中警铃大作,他的娘子,看来很抢手?啊。 “沐柔!” 柳赢故作虚弱的喊了一声,他这几日本就没好好吃饭,再加上这几分故意,刚出监牢大门,便歪了一脚,差点摔倒在?地上。 柳老爷一旁看着?,想要伸手?去扶,被一旁的柳夫人?拉住。 柳赢方才洗脸的时候,力气还很足,如今看到苏沐柔,却是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想来多半是装的,为了博取儿媳妇的同情。 “是不?是饿了,身上没有力气?”苏沐柔快步迎上去,她面露担心,匆忙从油皮纸中,掏出一只圆润的包子,递到柳赢面前,催促他道:“快些吃个包子吧。” 柳赢倚靠在?墙上,故作无力说道:“沐柔,我脚上的伤,还未大好,手?上也使不?出力气,牢里的饭菜馊臭,无法下咽,你先前给我的糕点,我都给了爹娘他们。” “我身上饿了两天,实在?是没什么力气。” 他故意说的惨惨戚戚,话?音落,一双眼眸,水汪汪看向苏沐柔,像只大狗似的,可?怜巴巴说道:“你喂我吧。”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25节 听他这般说,苏沐柔登时心疼不?已,未曾多想,便将手?里的包子递到柳赢唇边。 柳赢小口吃着?,眉眼带笑,若有若无间?,还抽空瞥了萧严一眼,眼神中似有挑衅之意。 萧严怎么看不?出柳赢故意为之?他右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拳,面色紧绷,似是努力压制着?砍人?的冲动。 一行人?这般等待柳赢吃完一个包子,才又就着?马车回了柳府。 刚到柳府,苏沐柔便为大家介绍了萧严,说他是自己幼时的师父,至于教什么的,她没敢说实话?,只说教自己读过?半年的诗书。 “原来是个夫子?” 柳赢扫了萧严一眼,又故意压低声音说道:“本人?生平,最讨厌夫子了。” “是么?”萧严冷冷瞥了柳赢一眼,突然开口跟柳夫人?举荐道:“严某在?江城也认识几个夫子,诸如刘畅、范乌凌等大师,与我都有些交情,听闻夫人?正在?给柳公子寻夫子,严某可?以为之引荐。” “甚好,甚好。”柳夫人?一脸激动,非常热情,要留萧严在?家里吃午饭。 柳赢面色不?好,刚出牢狱,谁要读那劳什子的玩意。 明白萧严是在?故意恶心他,他恨恨瞪了对方一眼,突然靠在?苏沐柔肩上,假装虚弱说道:“沐柔,我脚疼,你先扶我回房歇息吧?” “行。”苏沐柔点头?应下,又与萧严小声解释;“师父先在?此处饮茶,我去去就来。” 萧严点头?,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面色不?佳,这叫柳赢的男子,实在?是嚣张乖戾,身为男子,不?愿读书报效国家,整天只想着?示弱骗女子的欢心,实在?不?像个可?靠的人?。 他的小丫头?嫁给了他,实在?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这位柳公子,身子也忒弱了点,怪不?得苏姑娘一个小丫头?,只身敢闯黑风山,想来是身后无所?依靠,被逼无奈,只得出此下策。” 王慕远啧啧叹息一声,他不?喜欢小杯小杯的饮茶,直接端起茶壶往嘴巴里倒。 等到喝的肚子圆滚,才大呼一声:“解渴!” 见?萧严不?曾应声,王慕远将茶壶搁置在?八仙桌上,小心说道:“严公子心里头?有气,不?愿意搭理我,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话?音落,他又顺手?拿了块糕点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不?住点头?,“这山下的东西就是好吃,不?像我们黑风山那般山穷物乏。” “你有何打算?”萧严端坐八仙桌前,轻声开口询问。 “先去江城监牢劫个狱,然后和二?狗子一起回黑风山寨。” 王慕远摸索着?下巴,思索片刻又道:“苏姑娘还欠我五百车货物,你帮我转告她,我在?黑风寨,等着?她来给我结账。” “长远的打算呢?”萧严语速很慢,似乎在?给王慕远留些思考的时间?。 “做山匪的哪有什么长远打算,能顾得住眼下就不?错了。”王慕远摆摆手?,抬脚要走,却听身后传来萧严的声音。 “我想在?京师开一家镖局,收留你黑风寨的人?,入镖局做事,如何?” 萧严说完,不?等王慕远说话?,又道:“我知道你们兄弟有案底,可?能是从边疆来的逃兵,但是……我能替你们换个干净的身份,自此,你们不?必拘束在?黑山,也不?必再过?刀尖舔血的日子。” 说着?,他将八仙桌上的那盘糕点,一整盘端起来,塞到王慕远怀里:“还有……这山下的糕点,你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王慕远一双眼里爬满喜色,他抬手?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念叨着?“真甜。” 说完,他眼眶发?红,俯首跪在?地上,声音藏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哽咽:“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以后……不?论是生是死,我王慕远甘愿被您驱使。” ——*—— 且说另一边,柳赢刚被苏沐柔扶回房间?,便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以前,他不?觉柳府有多好,可?自从在?监牢里过?了几夜,他才发?觉房间?里的大床,是有多软多舒服。 “沐柔,这一次,多谢你。” 柳赢一脸感慨,跟苏沐柔打探她救柳家的法子。 听闻她被逼无奈,只身前往黑风山,柳赢一颗心高高悬起。 “傻沐柔,这样的事??x?,以后千万莫要做了,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便是死一百次也无法原谅自己。”柳赢满眼疼惜,他倏地从床上坐起身,走到衣柜前开始翻找起来。 “你腿脚不?便,先坐下来歇着?,要找什么,我来帮你。”苏沐柔上前去扶柳赢,却见?他从衣柜深处,拿出一只巴掌大的木匣子。 “前些日子买来,想着?送给你的,结果柳家这段时间?风波不?断,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柳赢说着?,轻轻打开那只木匣子。 只见?匣子里躺着?一只金簪,簪身上刻着?紫藤花纹,簪子尾部镶嵌着?一个硕大的珍珠,即便是在?房间?里,珍珠看着?也耀眼,想来放在?外头?,只会更?加明亮。 苏沐柔看着?那只金簪不?说话?,她抬手?摸了摸,心里喜欢,却是缓缓摇摇头?:“这只簪子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我们柳家欠你的太多,这支簪子权当作利息吧。”柳赢说着?,抬手?拿起簪子,簪在?苏沐柔头?顶。 他站在?原处端详许久,见?她眉眼弯弯、皮肤白皙光洁,不?禁赞叹:“我家娘子真好看,这只簪子刚好衬你。” 提及娘子二?字,柳赢忽然噤声,他怎么忘了这茬事了,为了保护苏沐柔不?受牵连,他可?是写了和离书给她的。 不?成不?成,他得赶紧改回来。 “沐柔,先前那封和离书,并非我本意,咱们去衙门那里撤销了吧。”柳赢打着?商量得语气说道。 他声音放的很轻柔,像是诱拐小孩的坏人?一般。 “不?成,我如今刚过?两天自由身,还不?想这么快嫁做他人?妇。”苏沐柔笑意嫣嫣。 她见?柳赢垂头?丧气,一脸灰败,忍不?住开口又劝慰他道:“不?过?,你也不?是没有机会,待解决柳家眼下的危机,待你金榜题名,没被京师贵女榜下捉婿,你再来与我说这些也不?迟。” 苏沐柔不?清楚,柳赢对她的感情,是真心还是感恩? 她希望他走的足够远,见?识足够多的人?,再来看清他心底的真实心意。 她抬手?拍了拍柳赢的肩膀,以一个朋友的语气劝慰:“儿女情长,咱们暂且搁置下,眼下要紧的是,赶快处理码头?库房里的那些货,咱们还欠着?黑风寨五百车货物得的银钱未结,得办法赶紧付给人?家。” 想起王慕远一个土匪头?子,可?怜巴巴啃窝窝头?的模样。 苏沐柔觉得,眼下最要的是,赶紧赚钱还钱。 第30章 30-喝撑了也开心 安顿柳赢在卧房歇下, 苏沐柔回了前厅。 彼时,萧严和王慕远正坐在八仙桌前饮茶,他们两人面前, 各放置了一只茶壶。 萧严手执茶杯, 小口小口, 饮得优雅从容。反观王慕远,却是?拎着只茶壶,直接往嘴里灌。 “好喝么??这是?今年刚摘下来的春茶。”苏沐柔坐在两人身边,伸手跟萧严讨要了一杯茶。 “清香淡雅,回味微甘,好茶!” 萧严给苏沐柔递了杯茶,一边嗅着茶香, 一边不吝夸奖。 “师父喜欢就好。”苏沐柔唇角带笑, 转而看着王慕远说道: “大当家的,跟你打听个事。” “你们黑风寨截来的货物,都是?转手卖给谁的?眼下柳家囤积货物过多,其中就有今年的春茶, 若是?搁置久了,这好茶便全都毁了。” “道上的价格都压得低,柳家这种正经做生意的, 估摸着接受不了这么?低的价格。” 王慕远说着看了萧严一眼。 他虽然不知?道萧严的确切身份,但能在京师开镖局,替他们黑风寨众人洗白身份,想来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兴许, 他有办法?呢。 “你看我师父做什?么??” 苏沐柔不解, 转身看向?萧严。 怎么?感?觉,她出去了一趟, 王慕远和她师的关系变得很微妙? 以前……王慕远行径恣意,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说话大大咧咧,顾头不顾尾,可如今他却变得小心翼翼,做什?么?都先打量她师父。 “我方才还跟大当家的聊过,此番到?江城是?为做生意而来,只是?……不知?道江城的行情怎么?样,不敢轻易伸手。” 萧严搁下手里的茶盏,轻声?解释。 他并没有和王慕远说过这些,只是?怕苏沐柔起?疑心,才这般说来宽慰她的。 “对,对。”王慕远连连点头,心虚的垂头喝茶。 “太?好了,师父若是?真想做生意,我给你出个好价,保证咱们一起?赚钱。” 提及赚钱,苏沐柔来了兴致。 她差人拿了纸笔,详细将柳家库房里的东西一一列举了出来。 “茶叶我按市场价便宜二成给师父您,丝绸、瓷器这些耐放的,按市场价可以便宜一成。” 苏沐柔担心优惠力度不够,话音落,又补充道:“师父如果要的多,这价钱咱们可以再商量,只是?……我现在做不了主,得和柳家商量商量才行。” “不用优惠!” “我全都要了!” 萧严直接拍板,拿过苏沐柔手中的纸笔,利落写好了合同,递给苏沐柔过目。 “全……全都要?”苏沐柔舌头有些打结,柳家库房里的那些货物,足有几?千车,便是?装到?船上,也有能装数十船。 “师父,可能我没说清楚,库房目前存有货很多……” 苏沐柔翻来刚才列举的清单,摆在萧严面前解释。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萧严打断。 “货物的数量,我很清楚。” 萧严理?了理?衣袖,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严家跟京师的长公主走得还算近,此番前来,便是?长公主授意,前来截朱家的海上生意,柳家原本预备给朱家的货,我全都要了。” 苏沐柔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回神,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原以为要砸在手里的货,突然全都出出去了。 “今晚……醉仙楼,我给师父您……接风洗尘。”苏沐柔唇角弯弯,一双杏眼盛满喜色。 她心中欢喜,忍不住又给萧严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上。 萧严本来喝了不少茶,肚子里全是?茶水,可见苏沐柔递来的新茶,他半点不曾犹豫,昂首饮下,一脸笑意。 他的小姑娘递给他的茶,他即便是?喝撑了,也不愿意搁下。 ——*—— 京师,周将军府邸。 长公主萧云湘第三次前来拜访,不出所料,又被门前的侍从拦下。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26节 用的是?和前两次一样的理?由?:“将军身身体抱恙,不方便见客。” 萧云湘心中不满,面上却不好发作,毕竟是?她有求于人,想要拉拢周将军。况且……刘备尚要三顾茅庐,那她三顾、三十顾周府,未尝不可。 “听闻将军身体抱恙,本宫特命人找来一支千年人参,送给周将军补身体用。”萧云湘抬手,身后有人递来一只手臂长的锦盒。 “这事……奴才不敢擅作主张,还请公主稍等。”侍从说罢,转身进了将军府。 外面日头高升,太?阳渐大,萧云湘额头沁出一层薄汗,她本就有些偏胖怕热,这会儿?觉得口干舌燥,想要找个凉快点地方歇歇。奈何?将军府,大门紧闭,丝毫不近人情。 萧云湘强忍着不适等候,不多会儿?,那侍从开门走出来,一脸为难说道:“我家将军说,无?功不受禄,还请公主收回成命。” “这倔脾气,怪不得别人背地里叫他周倔驴。”萧云湘小声?嘟囔了句,转身就走。 她不怕,她有得是?时间跟他耗着,水滴石穿,铁杵磨成针,她不信没有机会。 只是?……她转身动作太?快,加上被日头照了许久,脚步虚浮,竟然不小心崴了脚,差点摔倒地上,幸得旁边的人扶住。 “小姑娘……小心。” 萧云湘听到?这话,忍不住想笑,她一把年纪了,竟然还有人叫她小姑娘? 她抬眼看去,只见扶着她的人,年龄约莫六十岁,虽然头发灰白,可精神烁烁,身材壮实,瞧着身上是?有功夫的。 “谢谢这位老伯。”萧云湘轻声?开口道谢。 “不客气,敢问这里可是?周轻舟,周将军府上?” 老者不是?旁人,本名杨忠山,乃江城杨门镖局的当家人,前些时日,朱家陷害他与山匪勾结,他拼命逃了出去,却连累女儿?、女婿一家被抓。他无?处申冤,无?路可去,这才想起?……前些年,他的徒弟周轻舟曾经给他写过信,说是?如今在京师任职,请他有空来京师做客。 他辗转两日,逃到?京师,还好这里没有他的通缉榜文,他方可安心找人。 “是?周将军府上。”萧云湘轻声?应答,心中好奇老者的身份。 听说周将军本是?孤儿?,十四岁就从了军,上战场杀敌,他如今的将军地位,不??x?掺杂一丝一毫的水分,全是?他站在敌人的尸堆上,一点一点爬上来的。 “那便好。”杨忠山点头,上前去敲门。 “哎……” 萧云湘本欲好心提醒对方,将军身体抱恙不见客,却不料……那将军府的侍从只是?看了眼老者手里的书信,便急忙将人迎了进去。 “……” 萧云湘咬牙,说什?么?身体抱恙,原来只是?对着她的时候,身体才会抱恙。 她撇了眼头顶的太?阳,突然想出了一个绝佳的好办法?。 ——*—— 将军府布置简单,没有名贵花草,也无?亭台楼阁,只后院里布置了一大块空地,用专门的架子挂着各色兵器。 此时,周轻舟一袭灰衣黑甲,正举着一只银剑,舞的起?劲,眼角瞥见跟在侍从身后的杨忠山,他动作顿了一下,猛地收了剑。 “师父,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当初背着师父偷跑出去从军,十几?年未曾联系,他回来京师的这两年,倒是?给江城杨家去了几?封信,结果都是?石沉大海。 他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到?师父了呢。 杨忠山面色不太?好,周轻舟是?他最喜爱的徒弟,他只有一个女儿?,几?乎是?将他当做亲儿?子养,结果他十四岁那年……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从军去了。 这一去就是?好些年没有消息。 他心里又恼又恨,好些年不曾与他联络。若不是?这一次杨家遭人诬陷,他也不会跑来京师来寻他。 说明来意后,杨忠山面色悲苦,言语之中带着几?分恳求:“求将军看在咱们师徒一场的份上,想想办法?救救月娘她们吧。” “月娘被抓了?” 周轻舟黝黑的脸上浮现几?分焦灼。 他当初离家从军,便是?在月娘嫁到?柳家之后。少年时的心悸或许太?深刻,以至于,他到?了这般年岁,还是?孤身一人。 十多年前,他倒是?收留了一个孤女,当做亲生女儿?养在身边,可惜……前几?日,她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师父,不瞒你说,月娘他们被抓,我本该亲自跟你去一趟江城,可我的义女前几?日失踪了,我这些天忙着派人找她,实在抽不开身。”周轻舟一脸为难,他走到?杨忠山身旁,扶着他安慰道: “不过师父不用担心,我手下还有几?名副将,可以先派去江城查探情况。” “那就好,那就好。”杨忠山嘴里嘟囔着,心里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下,那张风尘仆仆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难得的笑意。 “师父,你这几?日先安心住在我府上,一有消息,我立马会转告您。” 周轻舟宽慰完杨忠山,引着他往前厅去,说要给他接风洗尘。 两人刚走两步,却听有人喊道: “将军不好了,长公主在咱们门前晕倒了,估摸着是?中暑了。” 周轻舟皱眉不说话,他在京师呆了几?年,自然知?道京师水深,党系纷杂不断,他没兴趣站队,他只效忠皇上。长公主却是?个头铁的,三天两头往他这里跑,想要拉拢他入二皇子萧严的阵营。 绝对不可能。 第31章 31-大家一起来找茬 苏沐柔在醉仙楼, 定了个天字号雅间,准备给萧严接风洗尘。柳赢知道?后,好说?歹说?, 非要跟着一起去。 临行前, 柳夫人拉着柳赢的手, 靠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道?: “严公子如今是咱们柳家的大主顾,咱们库房里的那些货物,还等着出给他呢,你晚上?千万要陪着他,吃好喝好。” 柳赢表面应下,心?里头却不甚在意。他去醉仙楼是为了看好他家娘子, 省得被人挖了墙角。至于那个姓严的, 谁管他吃没吃好? 一行人乘着马车,很快到了江边的醉仙楼。 此时华灯初上?,夜色朦胧。 醉仙楼里食客颇多,饭菜香味, 萦绕鼻尖。 柳赢闻着这些香味,口舌生津,他在牢里关着的这几天, 食不果?腹,差点饿晕了好几回。 “沐柔,你定是心?疼我这两日吃了苦头,特地带我来醉仙楼大吃一顿对吧, 我都知道?, 还是你心?疼我。” 刚进雅间,柳赢便坐在苏沐柔身旁, 满是温柔说?着。 他声音说?的大,显然……是故意说?给萧严听的,故意埋汰他。暗预:这可不是给萧严接风洗尘的宴会,是他娘子心?疼他,专门给他准备的。 萧严自然听出柳赢话里有话,他瞥了柳赢一眼,却不想搭理他。他招抬手来伙计,直接开口点了许多菜,其中?便有苏沐柔喜欢吃的糖醋排骨。 柳赢听萧严点完菜,拦住要走的伙计,又补充了一句:“再来两只烤鸡。” 话音落,柳赢满是挑衅看了萧严一眼。 他还以为姓严的很了解苏沐柔呢,原来也只是一知半解。 苏沐柔虽然喜欢糖醋排骨,但最喜欢的肯定是烤鸡,只是……她小丫头脸皮薄,害怕吃相?不好,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吃,这才死死瞒了下来。 待到佳肴满桌,柳赢忍着腹中?饥饿,先是净了手,然后一丝不苟将面前的烤鸡,拆皮拔骨,将细嫩的鸡肉,放置在苏沐柔碗中?。 苏沐柔今晚心?情?好,饭菜吃了不少?,当?然吃的最多的,还是柳赢剔骨后留给她的鸡肉。 她吃的心?满意足,等捂着圆滚滚的肚子,讨要茶水喝时,才发现……萧严与柳赢两人,光顾着给她夹菜,他俩倒是没怎么?吃。 “这醉仙楼的饭菜可太好吃了,你们也赶紧吃。” 苏沐柔有些不好意思,她讪讪一笑,礼尚往来,忙给柳赢和萧严两人,各自夹了一块排骨。 “沐柔先夹给我的。”柳赢吃着碗里的排骨,颇为挑衅的看了萧严一眼。 萧严脸色不好,右手紧紧攥着筷子,食不下咽。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他撇了眼碗里的那块排骨,却又有些舍不得,毕竟是他的小姑娘夹给他的,不吃的话,浪费了她一片心?意。 一顿饭,吃的萧严满胸腔的怒气,他光顾着生气去了,以至于……离开醉仙楼的时候,肚子还是饿着的。 “陆丰,让你派人去查柳赢,查的怎么?样了?” 刚回到悦来客栈,萧严便一脸气恼问道?。 “回主子,查倒是查了,只是……事关柳赢的事情?有点杂,属下还在整理。”陆丰小心?回答。 “不用你整理,事无巨细,你将查上?来的全都给我便是。” 萧严着急摊开手,却见陆丰递给他一沓厚厚的黄纸,足有一本书这么?厚。 “?” 萧严一脸好奇翻阅,却见那些纸上?写满关于柳赢的事,从他九岁离家出走,假装乞丐,卖身葬父,再到他二十?二岁娶亲,成亲当?日逃婚,最后到他被朱家陷害,陷入牢狱之灾。 “怎么?会这么?多?” 萧严看着手上?那一沓纸,感觉脑袋昏沉,不知是饿的,还是气的。 “主子吩咐要查的清清楚楚,属下……属下只是奉命行事。”陆丰面露难色,实在是柳赢这个人太过异类,他不是个本分人,有事没事,爱折腾离家出走,牵扯了太多的事。 “罢了,这些事情?先不管,你重点查一下,柳赢可有瞒着苏沐柔与其他女子亲近?” 萧严抿唇,面带思索。 他记得苏沐柔以前说?过,她不喜夫君纳妾,她的丈夫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是能?在这里找到柳赢的过错,那么?……劝苏沐柔离开柳家,也不是一件难事。 “属下遵命!” 陆丰点头,拱手欲要离开,却听萧严又道?: “你去厨房吩咐一声,煮碗面送过来。” ——*—— 也许是太饿了,萧严吃着厨房送来的面,觉得味道?还不错。 他小口吃着,心?里盘算着,明日装货出海的事,一碗面刚吃了一半,就听外头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陆丰像来谨慎,这般慌乱,看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主子,有个好消息。”陆丰跑的急,胸口上?下起伏。 “你慢慢说?。”萧严搁下筷子,静静等候。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27节 “方才,负责盯梢柳赢的人,回来报告说?,柳赢从醉仙楼里出来,没和苏姑娘一起回柳家,而是去了城南的窄巷子,里头有一家伪装成义?庄的宅院。柳赢一进去就宝贝、心?肝乱叫一通。” 陆丰脸上?带着几分喜色,主子刚要找柳赢行径不端的证据,这证据不就自动送上?门了么?? “当?真?” 萧严黑了一天的脸,总算浮现一抹笑意。 “当?真,盯梢的人说?,他是亲耳听见的。”陆丰信心?满满。 “好,好,好。” 萧严连说?了三个好,才又开口问道?:“那外宅里的女人,是什么?模样,可别让她跑了!” “这……” 陆丰犹犹豫豫,开口解释:“天太黑了,没看??x?清楚。” “无碍,左右院子的地址,咱们已经知道?了,跑的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我明日一早,就带沐柔去抓人。” 萧严信心?满满,右手摸索着拇指上?的扳指,唇角微微勾起,志在必得。 ——*—— 半个时辰前。 柳赢与苏沐柔一起出了醉仙楼。 柳赢说?想铁牛了,想去看看,求着苏沐柔和他一块去。 “我不去!”苏沐柔连连摇头。 那个伪装成义?庄的宅子,让她心?里发怵,白?天还好,晚上?过去,岂不是要吓死人? 柳赢无奈,只好自己只身前往,他并不知身后有双眼睛盯着他。他实在太想念铁锤一家,这才一进义?庄院门,便“宝贝”、“心?肝”、“我回来了“,乱叫一通。 夜色渐渐深了,柳赢并不知道?……明日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第32章 32-起争执 抓到柳赢的?把柄, 萧严心情不错,一觉睡到天大亮,可惜……他一睁开眼, 陆丰就带了个坏消息给他。 “柳赢他昨个儿夜里回柳府了, 这会儿不在外宅。”陆丰面带几分为难, 这俗话说的?话,捉jian要捉双。 “无碍,你想法了将柳赢引回城南窄巷子。” 萧严沉思片刻,又吩咐陆丰说:“ 找人通知柳赢,就说……城南窄巷子的?那家义庄出?了事?,保准他会跑回去。” “我随后带沐柔一起过去。”萧严说完,起身洗漱用餐。 之后, 他特意沐浴更?衣, 换了身靛青的?新衣,猛地一看,确也是一番风流倜傥的?俊公子模样。他本就生的?好看,在京师备受众女?追捧, 这般特意打扮之后,反倒将柳赢比了下去。 “主?子这样穿,真好看。”陆丰一旁傻乐呵的?夸赞。 萧严心情不错, 竟也没?有?绷着一张脸训斥他逾矩。 一行?人待柳赢走后,才乘着马车往柳府赶去。 苏沐柔刚用完早饭,见萧严带着一行?人过来,以为他着急做生意, 想要拿码头上?的?货物, 便迎上?他,准备带他去取货。 “哎!”萧严重重的?叹息声, 面上?故作纠结。 “可是咱们的?生意出?了岔子?”苏沐柔一颗心高高悬起,生怕谈好的?生意黄了。 “并非生意上?事?,而?是……” 萧严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等勾起苏沐柔的?好奇心,方才慢吞吞说道?:“昨天晚上?,我的?人撞见了柳赢,他……” 萧严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打量苏沐柔的?脸色,见她一脸好奇,直接明说。 “柳赢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这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你别伤心,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们京师的?好儿郎,比江城多得多,只要你愿意,我定然帮你寻一个如意郎君。” 一席话听完,苏沐柔云里雾里。 柳赢养了外室? 她怎么没?听说? 是不是弄错了? 她脸上?带着几分不信,高悬的?那颗心,也稳下来几分。 只要不是生意出?了岔子,其他的?不重要。 唔,也不是不重要,她只是不相信柳赢会养外室。他一个看见斗鸡都走不动?道?的?人,哪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愿意天天独守空房等着他? “是不是弄错了,柳赢不是那样的?人。”苏沐柔小心说了句,她急着要把货物出?出?去,拉着萧严想去码头,却被对方拦了下来。 “你若是不信,我这便带你过去。”萧严似乎笃定了苏沐柔是害怕,不敢去,这才拉着人上?了马车,直往城南窄巷子而?去。 车轮阵阵,苏沐柔坐在车上?,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看她师父认真的?模样,这事?,万一是真的?呢? 可是……她与?柳赢已经和离了,是真的?又能如何? 她之前未曾答应柳赢复婚,不过就是想着,用时间来考验人心,若是真的?,她早日看清柳赢的?心,不失为一件坏事?。 马车停下,苏沐柔有?些?踌躇,不敢下车。萧严看出?她的?犹豫,抬手将人牵了下来,宽慰她道?: “你放心,不管你做什么选择,师父都会支持你。” 苏沐柔心中稍暖,只是她刚下马车,却发现此处不是别处,是城南窄巷子里,那家伪装成义庄的?宅院。 院门上?挂着两只硕大的?白色灯笼,门口两侧各站了一个纸人,纸人脸上?涂满大团的?红色,让人瞧着心里头发怵。 “宝贝,你今天要多吃一点,刚才有?人跟我说你出?事?了,吓死爷了。”柳赢大大咧咧的?声音,从门里头传来。 萧严听罢,唇角止不住上?扬。 来了来了,他要的?证据来了。 他偷偷打量苏沐柔,见她脸色发白,忙柔声开口劝她: “你别怕,一切有?师父在呢。” 苏沐柔脸色发白,可不是因为柳赢的?话,她是被门口的?纸人给吓的?,前段日子,义庄门外只挂了白灯笼,可没?放纸人呀。 她站在门口,不敢上?前,甚至害怕地往后退,却被一双带着凉意的?大手拉住。 “师父给你做主?,今日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姓柳的?。” 萧严说罢,一脚踹开院门,强拉着苏沐柔进了院子。 ——*—— 彼时,柳赢正捧着一只黄绒鸡崽子,一脸讨好看着鸡崽子,给它喂食。 院门“砰”的?一声的?大响,吓得他赶紧鸡崽子护在怀里。 看清来人,以及萧严牵着苏沐柔的?那只手,柳赢醋意丛生,赶紧走过去,站在苏沐柔与?萧严之间,将两人隔开。 “铁牛快看,你奶奶来看你来了。”柳赢嘻嘻说完,将小鸡崽子缓缓递到苏沐柔掌心中。 手上?柔软温暖的?感觉,让苏沐柔心底柔软一片,她被掌上?的?小鸡崽子吸引,看着鸡崽子两颗绿豆大小的?黑眼睛,晶莹剔透,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鸡崽子的?脑袋。 真软和! 她动?作轻柔,爱不释手,似乎突然明白了,为何柳赢对小鸡崽子这般喜爱。 软萌萌的?柔团子,谁能拒绝的?了呢? 看着苏沐柔与?柳赢亲近,萧严心里头五味杂陈,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他转头剜了陆丰一眼,对方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为自己辩解。 柳赢安顿苏沐柔安,在院里的?石桌前坐下,转身看着萧严,似笑非笑。 一大早,有?人跑来告诉他,城南窄巷子里的?义庄出?事?了,引得他着急忙慌往这里赶。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严公子,咱们借一步说话?” 柳赢摊手,面色不悦,这事?……他得找萧严好好谈谈,挖人墙角这事?,可并非君子所为。 萧严脸色不好,却是点头同意了柳赢的?邀请。 他是要跟他好好谈谈,一个胸无大志 ,只知道?花言巧语哄骗沐柔的?男人,并非良配。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严公子为何处处针对我和沐柔?”柳赢双臂抱胸,一脸意味不明看着萧严。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那得是好的?姻缘才行?。” 萧严理了理衣袖,转着拇指上?的?墨玉板直,一脸冷意看向柳赢。 “你成亲当?日逃婚,成亲不过两月,多次流连青楼,甚至因为你,害的?柳家锒铛入狱。” “你知道?么?沐柔为了救你,孤身上?了黑风寨……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任何一个地方出?了岔子,她的?小命就折在你手上?了?” 萧严胸口上?下浮动?,看起来气得不轻。 他压抑着怒气,沉着声音继续说道?: “你生性放荡,最爱闯祸,却无善后的?本事?。以前,有?你爹娘给你擦屁股,如今……又是沐柔吃苦头帮你。” “沐柔是个善良的?姑娘,你既然护不了她,为何不放她一条生路。” “你怎知我护不了她?”柳赢一双眼眶通红。 萧严说的?没?错,他从小便爱闯祸,以前是爹娘护着他,替他吃苦,现如今他娶妻成家,他的?妻子护着他,替他吃苦。 他何其有?幸? 他如今长大了,该由他撑起这个家,该由他护着她们了。 “就凭你流连花丛,玩物丧志,我断定你护不住她。”萧严声音充满寒意。 在他眼里,柳赢不过一个草包,对付草包的?法子,他多的?是,只是顾及苏沐柔,他这才想着徐徐图之。 “有?劳严公子提醒,我柳赢的?妻子,我定能护好她,不劳你操心。”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28节 柳赢气急反笑,直接开口撵人: “这里是我的?私宅,不欢迎你,还请严公子时趣些?,赶紧离开。” “希望你的?嘴,一直都能这么硬!”萧严冷冷说了一声,甩袖离开。 ——*—— 苏沐柔并不知柳赢与?她师父说了什么,见她师父一脸怒气离开。 她赶紧追过去,却被柳赢拦下。 “师父他并无恶意,只??x?是担心我,这才误会了你。”苏沐柔小声解释。 “没?事?,你师父大人有?大量,不会跟咱们一般见识的?。”柳赢打着哈哈过去了,拉着苏沐柔继续给鸡崽子喂食。 他见苏沐柔玩的?开心,一旁陪着笑意,只那笑意不达心底,似乎夹着几分愁绪。 “沐柔,我想去京师,听说那里有?一家庆华学?堂,直属官家,若是能入此学?堂读书?,便是半条腿踏进了朝堂。”柳赢声音很轻,将自己的?想法说与?苏沐柔听。 “那很好呀,你什么打算么?这样的?学?堂应该很难进。”苏沐柔微微蹙眉,小声提醒。 “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考进去。”柳赢嘿嘿一笑,倚在鸡圈上?,一脸壮志酬筹。 话音落,他又故意皱着眉头,一脸纠结说道?: “只是……京师人生地不熟,我有?些?害怕,你陪我一起去可好?” 他怕苏沐柔拒绝他,忙又开出?丰厚的?条件: “你不是想多开几家胭粉铺子么?我帮你,咱们就在京师新开一家胭粉铺,我这里还好的?方子,可以改良现下的?胭脂、水粉。” 他知道?苏沐柔不似普通闺女?女?子,他笃定她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苏沐柔稍稍思考了一下,点头应下。 “那行?,但前提是,你得先考进庆华学?堂。” 听苏沐柔应下,柳赢心尖豁然开朗,从没?有?哪一刻,他是这般想要读书?,想要考进庆华学?堂。 “走,咱们现在就去买书?!”柳赢声音愉悦,拉着苏沐柔往外头走,临走前,不忘交代老张照顾好铁锤一家。 第33章 33-深陷泥潭 柳赢拉着苏沐柔刚出院门, 却发现?萧严站在院子门口,并没有离开。 还真是不死心呢? 柳赢嫌弃的瞥了对方一眼,拉着苏沐柔准备离开, 却听对方开口: “天气渐热, 海上生意不敢耽搁, 咱们今日?需把码头的货物交接一下。” “那好,咱们现?在就去码头。” 苏沐柔心里做生意第一,自然是先陪萧严去了码头。 关于柳赢买书之事,就此?搁置了下来。 “没事,等你忙完,咱们再一起?买书。”柳赢恨恨看了萧严一眼,强撑着笑意说道。 苏沐柔与萧严一起?登上马车, 准备前往江城码头。 只是, 在柳赢登上马车之际,却被一旁的护卫拦下。 “我家主子说,这?是他的马车,不欢迎你。”陆丰原封不动, 将柳赢那番“不欢迎你”的话,还给了柳赢。 “你……”柳赢气的说不出话,只好翻身?骑了自己的马, 跟在马车后头。 马车故意行的慢慢悠悠,柳赢一旁看着干着急,也不知道苏沐柔与萧严呆在一起?,是个什么情况? 他心里头烦躁, 故意驾马走在马车旁边, 扯着嗓子往里头喊:“沐柔,沐柔, 前面有糖葫芦,你吃吗?我去给你买一只。” 彼时?,苏沐柔正?忙着跟萧严整理库房里的货单,哪里有时?间搭理柳赢,只随口回了句:“我忙着呢,不吃!” 柳赢心里失落,却是坚持买了一只糖葫芦。 沐柔说的是,现?在忙着,没时?间吃,等她忙完了,铁定是想要吃的。 他举着根糖葫芦,一直跟到江城码头。 码头上很是热闹,做工的伙计排着队的找活干。 苏沐柔刚下马车,便有人迎上去喊:“东家安好,俺前些日?子还担心你一个小?姑娘,顾不了五车货物哩。” 苏沐柔认出来人,是前些时?候,跟她一起?去过黑山的伙计,好像姓陈。 “谢陈大哥挂念。” 苏沐柔轻声说罢,又问道:“我今日?还需要些人手,陈大哥可方便。” “方便,方便。”陈友亮连连点?头,这?位东家年纪虽小?,却非常诚信,当初跑黑山的那趟货,货不重,甚至都没出城多远,东家便把工钱给他们结了,这?样的东家,可遇不可求。 “行,那你们跟我来。”苏沐柔说着领着众人进了库房。 有人帮忙搬货,萧严自然乐意。 按照行规,他先结了五成钱给苏沐柔,等我货物清点?无误,再把剩下的五成结给她。 厚厚一杂银票拿在手上,苏沐柔两只眼睛,盛满笑意。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更何况,每一张银票都是一万两银子。 “没想到,师父出手如此?阔绰,徒儿?以前小?看您了。”苏沐柔呵呵傻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雍容华贵的公子哥,是当年那个落魄潦倒的少年。 “咳咳……”萧严尴尬咳嗽一声解释: “这?些都不是我的钱,我只是受人所托,来江城做生意罢了。” “我懂,师父是个低调的人。” 苏沐柔心情不错,坐在一旁开始数钱,她怕晓萧严误会,忙又抬头解释: “师父,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这?钱拿在手上,我实在是忍不住想要数。” “数千的感觉,实在是太开心了。” 苏沐柔唇角笑意满满,柳赢这?时?候凑了过来,将手里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我忙着数钱,可不准打?扰我。”苏沐柔耐心数着手上的银票,越数越开心。 “你数你的。” “这?糖葫芦再不吃,可要化了,我喂你。” 说罢,将糖葫芦举到了苏沐柔唇边。 苏沐柔不甚在意,张嘴咬了一口。 真甜! 糖葫芦,让她感觉嘴巴里甜。 手上的银票,让她觉得心里头甜。 真好。 ——*—— 一旁的萧严看着这?一幕,右手紧握成全拳。 柳赢这?人还真是脸皮比天厚,沐柔说了不吃糖葫芦,他还真是想方设法的达成目的了? 心里头怒气一箩筐,萧严不想再看,转身?去库房外头逛逛。 谁知刚出库房,就听外头传来争执声,继而是瓷器落地的破碎声。 “东家,不好了,有人来找茬。”陈友亮慌忙跑来禀告。 码头上也是拉帮结派的,平时?有货物出入,都是先紧着张、李两家干活,他们这?些人,能捡个漏就不错了。 今日?遇到这?样的大主顾,这?活……理应轮不到他的头上。 “陆丰,你派人出去看看。”萧严担心码头鱼蛇混杂,伤了苏沐柔,拦着她,不让她过去。 陆丰一个人能行吗?苏沐柔有些担心问道。 “你放心。”萧严胸有成竹,他从京师出来时?,确实只带了两个护卫,三个车夫。但?到了江城之后,张郡守派了许多人过来,那些人他看着眼烦,便让人全藏在暗处了,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果?然没多会儿?,陆丰就来报,说是郡守大人恰好在附近巡逻,很快将那些闹事者抓走了。 码头归于平静,只是在隐蔽处,没有人知道,朱掌柜[朱鸣]化身?码头工人,藏在暗处,如毒蛇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沐柔。 他狠狠咬牙暗骂,怪他小?瞧了柳家的这?位小?娘子,不仅拉拢二皇子,救柳家出了牢笼,更是转手将货物卖给了二皇子,打?的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弄黄了朱家的海上生意,这?条小?命估计是保不住了。 “不,也许还有一线生机。”他呢喃着,吐了口唾沫,转身?离去。 ——*—— 苏沐柔是在夜半时?分醒来的,她僵硬着脑袋,半天才起?来,自己被人绑架了。 下午的时?候,她和萧严忙了一整天才把货物清理完。 她收了萧严的尾款,将这?些银票锁在一个匣子里,交到了柳赢的手上。 她让柳赢先回去,把钱送回柳家。 她则留在码头,给那些工人结工钱。 彼时?,萧严正?忙着跟船家沟通出海事宜,她结完工钱,本欲去找萧严,结果?半路上,被人一棒子敲晕了。 身?下的床摇摇晃晃,加上耳畔传来的水声,苏沐柔察觉出异常。 这?里不是陆地,她如今是在船上。 她想起?身?,奈何四肢沉如锈铁,不听使唤。 她知道,自己这?是被人下了药了。 “钱不在我身?上,咱们先回江城柳家,我让他们拿钱赎我。”苏沐柔努力出声喊道,只可惜她声音落下,四周除了森森的水声,再去其他动静。 ——*——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29节 江城柳家,如今乱作?一锅粥。 苏沐柔不见?了,好好一个人,在码头上失踪了。 天色黑加上工人都回家了,众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柳赢急的跳脚,他见?萧严坐在八仙桌前,一动不动,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白日?里说我护不住她,现?如今……她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失踪了,你就是这?般护着她的。” “你放肆!”陆丰一旁大声斥责,甚至抽出了手中的剑。 “你……行,你往我脖子上砍,只要能找到苏沐柔,你爱砍几刀砍几刀。” 柳赢气的直敲萧严面前的桌子,嚷嚷道: “你门严??x?家不是与长公主相熟么,能否借此?请动郡守大人,帮忙找人。” “已经派人在找了。”萧严声音落寞。 苏沐柔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没有人比他更自责,可眼下需要的是冷静,着急……并不能解决问题。 他已经派张大人领着官兵,挨家挨户寻人。这?个时?候还没有消息的话,估摸着人已经不在江城。 出城的守卫,他也找人问了,当天傍晚,并没有可疑马车出入。 那……绑匪一定是走的水路。、 若是寻常绑匪,绑人后,会尽快讨要赎金。 可带着人质离开江城的话,实在说不通。 “沐柔可有与人结仇?”萧严瞥了眼柳赢问道。 “她在闺中之时?,鲜少出门,也未曾与人结怨,来到我们柳家,也是循规蹈矩,待人和善,若说与人结仇。” 柳赢倏地站起?来:“朱家,一定是朱家,他们海上生意做不成,铁定是要报复的。” “陆丰,你现?在派人去查,朱家如今在江城落脚的地方在哪,还有……最近可有朱家人离开江城?”萧严脸色阴冷,若真是朱家搞的鬼,他一定要让朱家偿命。 陆丰着急出门去,不过一会儿?,便着急回来禀报。 “朱家如今在城西的别院落脚,留守在那里的仆人说,朱掌柜朱鸣,这?几日?不见?踪迹,不清楚去了哪里。” “你联系京师的赵大人和江城的张大人,让他们全城通缉朱鸣。” 萧严紧紧握拳,面色森冷,他瞥了眼柳赢,又道: “若沐柔当真是被朱鸣抓走了,也是你柳家连累的她。” “说到底,还是你护不住她。” 不管柳赢苍白的脸色,萧严起?身?要走,却被柳赢拦下。 “你要去哪里?” “回京师!” “我和你一起?去。” 柳赢目光坚韧,满脸执着。他死死抓着萧严的衣袖,似是不准备善罢甘休。 “理由呢!”萧严一脸不悦,他可不想带个讨厌的人在身?边。 “你是沐柔的师父,便是我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求求你了,师父。带我一起?,我要亲眼看见?沐柔安好,才可以安心。”柳赢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男儿?膝下有黄金,萧严一直知道,柳赢是个桀骜不驯的人,他这?般匍匐在他脚下,倒叫他看到了柳赢的几分真心。 柳赢或许是个胸无大志的人,但?他对待沐柔的心,赤城可见?。 “我答应你,你起?来吧。”这?一次萧严没有嫌弃,反而大度弯腰,将柳赢从地上拉了起?来。 一行人连夜出发,赶往京师。 第34章 34-旧事新祸 苏沐柔脑袋昏沉, 摇曳的小船晃晃悠悠,将她本?就不清醒的脑袋,晃悠的越加迷糊。 她不知何人绑架了她, 心内焦急, 一夜未曾安眠。半梦半醒之间, 她脑海里浮现了第一次被人绑架的一幕。 那?时,江城接连下了一个月的雨,雨水量大且猛,江畔决堤。长?江下流,遭遇百年难得一见的涝灾,百姓流离失所。 那?时,她刚过完十岁生辰, 年纪尚小, 并不知道江城涌现了无数流民,以?及许多?夹在其中,浑水摸鱼的恶人。 他们绑架富裕人家的孩子,索要赎金, 他们囚禁穷苦人家的孩子,调/教之后,卖给达官贵人取乐。 苏沐柔还记得那?一日, 暴雨侵袭江城一个月后,天色难得一见出了太阳。她央求母亲带她出门逛逛,结果她与母亲被众多?的流民冲散。 混乱中,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巴, 将她迷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 她与其他几个衣着鲜亮的孩子躺在一起,外头隐隐传来, 恶人的低语声。 他们商讨着索要赎金之事,有人提议:“拿到赎金后,咱们不能放人,你看这些富家子弟,个个养的白白嫩嫩,皮娇肉贵,可比那?些穷人家的孩子,皮相好的多?,若是在稍加调/教,乖巧懂事些,保准能让那?些达官贵人,爱不释手?。” 她听着外面那?些污言秽语,害怕的想要尖叫,但是……理智劝她冷静下来,爹娘就算拿了赎金,也无法救她出去,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她耳朵灵敏,听着外头那?些人的算计,他们打?算用一种让人上/瘾的药,控制这些孩子。 她假装服下掺了药的食物,等到夜半时分,爬墙逃跑了。 夜很?深,淅沥沥的小雨,绵延不断。她系起了裙摆,不要命似的往一个方向跑。黑夜如同?一只长?了嘴的怪兽,将她吞噬,她就是在那?天晚上遇见“严笑”的。 他一袭玄衣躺在泥泞的地上,几乎与身下的泥潭融为一体,她未曾注意,被他绊倒在地上。 许是被她踩了一脚的缘故,他发出一阵呜咽之声,仿若被猎人困在陷阱里的小兽,刚刚从沉睡中苏醒。 “你是谁?”苏沐柔忍着害怕,轻声问道,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 “唔……” 地上的人,发出轻轻的痛苦声,似乎……压抑到极致。 他又哭又笑,仿若疯了一般。 苏沐柔心里头害怕,她偷偷爬起来,想要逃跑,那?人却突然抓住她一只脚,声音微弱道:“救……我,救救……我。” 许是这黑夜太过寂静,许是逃命路上,孤身一人太让人害怕,苏沐柔竟然弯腰扶起了那?个男人。 他比她高太多?,半个身子几乎全压在她弱小的背上,两人这般,深一脚浅一脚,逃离背后吃人的黑夜。 天色渐渐泛白的时候,他们找到一户农家,苏沐柔掏出身上所有的首饰,换了一间漏雨的房间。 她将严笑放在地上,发觉对方腹部、胸腔好几个血窟窿,她这才意识到,两人身上全是血水,分不清你我。 “我身上,有……药。” 他说完便昏了过去。 苏沐柔颤抖着身体,替他清理伤口,为他涂药,等到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她与他一起,昏昏沉沉睡去。 ————回忆结束分割线———— 苏沐柔是被一阵粗鲁的拉扯声弄醒的,她僵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她被人绑架了。绑架她的人,给她下了浑身无力的药,借着张小船,不知道要将她带到何方。 “吃饭!” 耳畔传来男人粗鲁的声音,苏沐柔眼前一片眩晕,她看不清男人的样子,只隐约看到一个矮矮的胖子。 但这声音似曾相识,苏沐柔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问道:“你是谁,为何要绑架我?” “这哪里是绑架?我这是送你去贵人身边,吃香的喝辣的呢。” 朱掌柜朱鸣,长?了一张肥胖的大脸,一双眼睛,又小又细,若是仔细看,还以?为他闭着眼。 他将一碗米饭,粗鲁的放在苏沐柔旁边,一双小眼睛打?量着苏沐柔,啧啧叹息道: “小娘子果真?是国色天香,怪不得我家公子,对你念念不忘。” 他摸索着下巴,笑的猥琐至极。若不是为了活命,这样的小娘子,他也想尝尝,只是……他搞砸了朱家在江城的海上生意,为了赔罪,这才想到将柳家的这位小娘子,献给公子赔罪。 “你要带我去哪里?” 苏沐柔没有胃口,她不看那?碗饭,只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旁边的男人,她终于想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正是江城监牢外面,那?个与狱卒交谈的朱掌柜。 “到了地方,你自然就知道了。”朱鸣冷冷说了句,转身离开。 一切归于平静,只外头不时传来哗啦的水声。苏沐柔忍着眩晕、恶心,抬起沉重的手?腕,用食指与拇指捏着米饭,缓缓往嘴巴里塞。 她不想吃东西,但……为了尽快恢复体力,她不得不吃。 小船在江面上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傍晚,到了码头。 苏沐柔四?肢发软,但强撑着也能站起来走?上两步。她不想被朱鸣发现自己恢复了几分体力,便假装身子软弱,起不来。 “像条死鱼似的,还怎么讨好公子?” 朱鸣骂了一句,只好给苏沐柔服了些解药,当然他只是服了一小部分,他怕人跑了,那?可是他的保命牌。 两人乘着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直往国公府而去。 苏沐柔被人蒙住了双眼,双手?也被捆绑在背部,她无计可施,小心开口: “我身无力气,无法逃跑,可否替我解开绳子?” 见朱鸣不为所动?,苏沐柔冷了几分声音,提醒: “你说要将我献给公子?若是这般绑着,折了我的胳膊,我还如何替你取悦你家公子?” “你倒是个有眼力劲的,不吵不闹,甚是乖巧,不像那?个姓周的丫头!” “哪个姓周的丫头?” 苏沐柔好奇。 看来……这不是朱鸣第一次绑架女子,送给他口中的公子。 “不该你问的,别?乱问。” 意识到说漏了嘴,朱鸣连忙噤声。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30节 他不说话,却是解了苏沐柔手?上的绳子,说道??x?: “天子脚下,遍地是黄金,只要你好好伺候我家公子,保证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天子脚下,不就是京师? 苏沐柔心里头狐疑着,那?马车却是停了下来。 苏沐柔眼睛被蒙着,看不见,还好她耳朵极为灵敏,穿过一道矮门,四?周脚步声渐多?,但奇怪的是,那?些脚步声的主?人,明明看到她被绑着的样子,却丝毫不惊讶,显然是习以?为常了。 有丝竹之声从不远处传来,越是靠近,那?动?静越大,夹杂着男人的嘻笑声,和女人的娇/喘声。 朱鸣带着苏沐柔,在那?嘈杂的门外停下。有侍者通报后,将人引了进去。 苏沐柔刚踏进大厅,便听耳边传来酒壶落地的响声,继而传来男子的一声怒吼。 “都给我滚出去!” 大厅内的嘈杂声,倏地消失。只余下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有凉凉的尖物,贴在苏沐柔脸庞。她不敢乱动?,只觉察那?尖状物体,沿着她的脸庞一路滑到了她的眼下。 剑尖一挑,她眼前的黑布消失,露出朱彦亭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 他笑的极为诡异,那?是一种愤怒到极致,突然遇到有趣物什时的扭曲笑容。 “小娘子,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他压抑着怒气,沉重嗓音说了一句。 话音落,他转身看向跪在一旁的朱鸣,视线恍若毒蛇盯着猎物,阴冷、吓人,让人遍体生寒。 “你还敢回来?”朱彦亭把?玩着手?里的剑,绕着朱鸣一边走?,一边用剑身拍打?他的脑袋。 朱鸣抖如筛糠,肥硕的大脸上满是汗珠,他额头深深抵着地面,求饶说道: “公子饶命,此番失利,实在是有人从中作梗,是二皇子劫了咱们朱家的生意,他素来与朱家不和,使了诸多?手?段,属下尽职尽力……实在是无力回天。” 朱鸣将罪责推脱个干净,朱彦亭却不想听,他讨厌无能之辈,手?上的剑贴上朱鸣的耳朵,轻轻一划,便将他一只耳朵割了下来。 “唔……求公子饶命,属下虽然搞砸了海上的生意,但……人……人给您带回来了。” 朱鸣捂着耳朵哀嚎,一双眼睛祈求似的望着苏沐柔,似乎是希望这张救命牌,能替他说上一句好话。 苏沐柔看着眼前的一切,假装害怕的缩起身子。若她九岁那?年没有遭遇过绑架,她或许会害怕的哭喊出声。 但是,在那?一天之后,她见过师父浑身是血的模样,这点小小的血色,还吓不着她。 “朱鸣啊,朱鸣!你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朱彦亭满脸的不耐烦,他抬脚踩在朱鸣的肩头,一脚将人踢翻了出去。 他提剑追去,指着朱鸣的鼻子骂道:“自从上次姓周的丫头暴毙,我朱国公府前,藏满了探子,有长?公主?的,有萧严的,还有周将军派来的。” “这般时候,你明晃晃绑了个女人送进来?意欲何为?来给我送催命符吗?”他音量陡然拔高,话音落,举剑砍向朱鸣。 朱鸣起身逃跑,他也不在意。像是猫抓老鼠一般,一剑又一剑,将朱鸣砍杀在剑下。待到朱鸣咽了气,他依旧不死心,一剑接着一剑,砍的不知疲倦。 地上鲜血横流,甚至有一些流到了苏沐柔的脚边,她往后退了两步,脚步声引得朱彦亭看向她。 他脸上带着几处血污,身上也满是血渍,他如同?地狱而来的恶魔,对着苏沐柔露出阴寒的笑意。 第35章 35-破局1 地上鲜血横流, 甚至有一些流到了?苏沐柔的脚边,她往后?退了?两步,脚步声引得朱彦亭看向她。 他脸上带着?几处血污, 身上也满是血渍, 他如同地狱而来的恶魔, 对着?苏沐柔露出阴寒的笑意。 “小娘子,我实在舍不?得杀你,可不?杀你……我会?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他提着?剑一步步走来,剑尖滑落在地上,随着?他的移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并非你的催命符。” 苏沐柔强装冷静说道。 她身上没有反击的兵器,手?腕上的那只?银镯子, 虽然算得上一件暗器, 可与朱彦亭手?里的剑,无法相提并论?。 “我被朱鸣带进国公府时,外?头那些藏在暗处的探子,看的清清楚楚。” “我若是死在这里, 想必朱公子会?添一箩筐的麻烦事,不?如……” 苏沐柔说到这里顿了?顿,轻声又道: “不?如放我离开??让外?面那些探子好好看清楚, 我虽被绑着?进了?国公府,却是全须全尾的出来。” “朱公子意下如何?” 朱彦亭站在原地不?说话,他目光停在苏沐柔脸上,眸子晦暗不?清, 听她说完这些话, 他微微勾唇,仰头大?笑起来。 他笑的前仰后?合, 喘不?过?气,却又突然收了?声,快步上前,抬手?捏住了?苏沐柔的后?颈。 他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下巴搭在她的肩头,薄唇靠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 “小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我差点要被你说服了?呢。” 他捏了?捏苏沐柔的耳朵,啧啧叹息:“多么精致的耳朵呀,可惜……就要和那些死鱼烂虾一样,沉入泥塘中。” 他脸上带着?几分惋惜,手?上的剑越加逼近苏沐柔的脖子。 苏沐柔身体绷直成一条线,心里头慌乱不?安,她不?想葬身于此,她还未与爹、娘和解,她还未与柳赢、师父道别,银耳街胭粉铺的一众伙计,也还等着?和她一起赚钱。 她不?想死。 “朱公子何必与我一个弱女子僵持?我无钱又无权,你只?需将?我放了?,便能自?证清白,何苦非要杀我,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呢。” 苏沐柔声音有些发抖,但是……人被逼到绝境时,脑袋反而越来越清醒。 她缓缓侧头,一双杏眼莹莹泪光,看向朱彦亭。她故意装出一副娇弱无力,任君采撷的模样。 果然……朱彦亭身子一怔,心里头压抑许久的暗火,充斥着?胸腔。 他扔了?剑,大?手?捏着?苏沐柔的下巴,垂首朝他倾慕已久的红唇攻去。 便是在这个时候,苏沐柔解开?了?手?腕上的银镯,将?这把锋利的小刀,抵在朱彦亭的喉咙处。 “刀子虽小,但划开?你的喉咙,绰绰有余。”苏沐柔冷着?声音,一双杏眼里满是精明,哪里还有半分娇软无力的样子? “好得很!” 朱彦亭咬牙切齿,脸上渐渐扭曲,他阴鸷的双眼狠狠盯着?苏沐柔,声音森寒威胁道: “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在我身/下,求饶痛哭。” “可现在,该求饶的人是你。”苏沐柔手?上使?劲,刀子划破朱彦亭的皮肤,流出几滴血珠。 “我可以放你离开?。” 朱彦亭不?甘心松口。 但这一切,比起他的命来,不?足挂齿。 苏沐柔暗松一口气,她控制着?朱彦亭往外?头移动,她太矮了?,即便是垫着?脚,走起来还是很吃力。 她手?上不?曾有半分松懈,生怕朱彦亭一个不?注意会?逃跑。 苏沐柔就这般,牵制着?朱彦亭往外?头走,只?是……她没有预料到,两人没走多远,便被一支护卫队,团团围住。 领头的将?军黑衣银甲,沉着?张脸,一身杀气。他瞥了?眼眼前,微微皱眉,脸上似乎带着?几分疑惑。 来人正是周轻舟——周将?军。 自?从义女周小蝶失踪,他日日派人寻找,可线索在朱家这里断了?。 今日,他派来监视国公府的探子来报,说是朱家绑了?个身材娇小的姑娘,从偏门入府,从体型上看,那被绑的姑娘和周小蝶差不?多。 他这才带着?人,强闯了?进去。却不?料,看到的竟是眼前这一幕,被绑的小姑娘没什么事,反倒是朱彦亭自?己,被小姑娘挟持了?。 恶有恶报,活该。 周轻舟暗骂了?一句,视线被苏沐柔手?上的小刀吸引住。那只?可以变成镯子的小刀,他太熟悉了?,那是他二十多年前亲手?制作,送给?月娘防身用的。 “你和月娘是什么关系?”周轻舟声音藏着?几分不?易觉察的慌乱。 苏沐柔心提到嗓子眼,她以为周轻舟是朱国公的人,语气不?善,故意沉着?声音说道: “我可不?认识什么月娘,快点放我离开?,否则我杀了?朱彦亭。” 实际上,苏沐柔一直喊柳夫人为“婆婆”或“柳夫人”,她只?知道婆婆姓杨,并不?知她的闺名叫“月娘”,这才闹了?个这般的误会?。 “你们全都给?我滚!”察觉到脖子上的压迫,朱彦亭慌乱喊道,一双眼睛乱瞟着?,似乎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周轻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担心眼前的小姑娘着?了?朱彦亭的道,遂开?口劝??x?道:“姑娘莫要冲动,有话咱们好好说,我的探子亲眼看见你被绑到了?朱府,我本是来营救你的。” 周轻舟说完,怕苏沐柔不?信他,又自?报家门说道:“我叫周轻舟,乃天子亲封的骠骑大?将?军。” “你姓周?” 苏沐柔呢喃,她想起方才朱彦亭的话。 他说:“自?从上次姓周的丫头暴毙,我朱国公府前,藏满了?探子,有长公主的,有萧严的,还有周将?军派来的。” 莫不?是,眼前这个周将?军,便是朱彦亭口中的那个周将?军?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苏沐柔渐渐相信眼前的人。 她慌忙解释这一切,末了?说道:“沐柔走到如今这般地步,实在是被逼无奈,我若不?反抗,此刻兴许与那姓周的丫头一般,丢了?性命。” “你说什么,小蝶她怎么了??” 周轻舟焦急询问,他快步上前,却见朱彦亭趁着?间隙,推开?了?苏沐柔。 锋利的小刀在他脸上滑出了?一条血痕,他无暇顾及,只?拼了?命的拔腿往外?头跑。 “去,把人给?我抓回来。” 周轻舟一声令下,护卫队众人追击朱彦亭而去。 偌大?的庭院里,只?余下周轻舟与苏沐柔四目相对。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31节 第36章 36-破局2 “去, 把人给我抓回来。” 周轻舟一声令下,护卫队众人追击朱彦亭而去。 偌大的庭院里,只余下周轻舟与?苏沐柔四?目相?对。 “周小蝶是我的义?女, 前段时日, 她?失踪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周轻舟双眼通红,声音几度哽咽。 苏沐柔并不?认识周小蝶,她?只是在朱鸣嘴里,听他?提过“姓周的丫头”,她?将自己的猜测一一道出: “朱鸣替朱彦亭在外?行凶、绑架女子供他?享乐,我只是从他?那里听说过, 有个姓周的丫头, 性格倔强……” 苏沐柔说道这里顿了顿,又道:“朱彦亭方才提起过,那个姓周的丫头暴毙了,至于……那姓周的丫头是否叫周小蝶, 我也不?清楚。” “那个暴毙的丫头在哪,带我去看看。”周轻舟眼看发红,犹如一头暴躁的狮子, 随时能将敌人撕开。 苏沐柔摇头,她?知道的并不?多。 朱鸣也许知道实情,但他?已经被朱彦亭杀了。 现如今…… 恐怕,只有朱彦亭自己才知道这一切。 “姑娘, 恳请你为我做个证人, 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朱彦亭血债血偿。”周轻舟咬着牙说完, 举着剑朝朱彦亭走去。 彼时,朱彦亭被一众家仆护在身?后,护卫队众人与?家仆们僵持着,不?敢轻易伤人。 见周轻舟走来,护卫队队长一脸为难看向?他?。 “你们都退下,我亲自来。”周轻舟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自个儿则举着剑步步紧逼。 小蝶的仇,他?要亲自报。 “周将军好大的胆子,天子脚下,你擅闯国公府不?说,还想持剑伤人?你眼里可还有王法?可还将咱们陛下放在眼里。” 朱有光一身?蓝色官袍,疾步走来,他?一边说着,一边怒骂道:“我已将今日之事禀奏皇上,周将军若不?想落得个牢狱之灾的下场,还请尽快滚出我国公府。” 周轻舟怒目斥责:“国公府又如何?杀人就该偿命,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国公府要将自己置于天子之上吗?” 朱有光指着周轻舟,骂道:“一派胡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儿杀人了?” 朱有光故意扬起下巴,斜睨了周轻舟一眼,冷声说道:“听闻周将军丢了女儿之后,仿若疯狗一般,四?处咬人,今日竟咬到我国公府上?” 他?啧啧叹息,故意揶揄说道:“你那姑娘有娘生,没娘养,谁知道是真的丢了,还是与?汉子私奔了?” 他?这话,杀人诛心?。 周轻舟气?的身?子发抖,几乎拿不?起剑。 苏沐柔一旁看着,有些?心?疼这个痛失爱女的父亲,她?上前一步扶助周轻舟,小声提醒他?: “将军切不?可乱了分寸,着了别人的道,他?这是用激将法,故意激怒你,好寻个由头给你定罪。” “我省的。” 周轻舟冷静下来,他?冷眼瞥了朱有光一眼,冷声说道:“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朱彦亭做过的恶事,我一定会抽丝剥茧,一件件查个清楚,等到朱彦亭人头落地的那天,我一定用他?的血,祭慰我儿在天之灵。” “咱们走。” 周轻舟说完,眼神示意苏沐柔与?他?一起离开。 “慢着。” 朱有光却不?愿意放人,他?指着苏沐柔冷声说道: “周将军想走可以,这个女刺客得留下来,她?刺伤我儿就想跑,我国公府的脸面?往哪里放?” “你和你儿子,心?是黑的么?”苏沐柔气?急反笑,她?指着朱彦亭怒道:“他?派朱鸣将我绑到了国公府,我刺伤他?不?过是为了自卫,我未追究你国公府的罪责,你们反倒想要倒打一耙?” “谁能证明你说的话?我儿风流倜谠,赶着送上门的姑娘,从城东排到城西,你莫不?是自荐枕席不?成,恼羞成怒刺伤了我儿?”朱有光挥手,指挥着家仆抓人。 “快些?将这女刺客抓起来,将人送到司空诏狱,让检察院的朱御史好好审审。” “谁敢?”周轻舟挡在苏沐柔身?前。 他?不?愿弃苏沐柔与?不?顾,她?是唯一知道小蝶遭遇不?测的证人,她?与?月娘关系匪浅,光凭这两点,他?誓死也要保下她?。 一行人正僵持不?下之间,外?头突然传来侍者的喊声: “二皇子殿下,驾到!” 众人连忙跪拜,苏沐柔学着周将军的样子,也跪在地上。 伴随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苏沐柔头顶传来。 苏沐柔偷偷抬头,便看见了师父那张峻峭的脸,就在眼前。 她?有些?茫然,现在是什么情况,师父冒充二皇子,跑来救她?了么? “周将军请起。” 萧严扶起周轻舟,一双眼睛却是落在苏沐柔身?上,半分不?肯离开。他?焦急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得到片刻的安宁。 萧严抬手,一旁站着的柳赢,连忙递上一纸状纸,状告朱彦亭授意朱鸣劫持他?的夫人。 状纸是柳赢亲自写的,由于路上写的慌张,墨迹尚未干。 “还请各位大人替我们做主。”柳赢跑去,跪在苏沐柔身?边,拉着她?的手,深深叩首。 柳赢怎么也在这里? 苏沐柔满脸疑惑,转头看向?柳赢。他?眼角下青黑一片,白衣下摆处占满了泥点,一身?疲倦,看起来已许久未曾合眼、洗漱。 她?心?底生出几分担心?,小声问柳赢,“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待回去,我在与?你细说。”柳赢攥着苏沐柔的手,很是用力,他?望着她?,眼睛倏地就红了。 这几日,他?的心?混乱躁动?,吃不?下,睡不?着,干什么都是慌的,乱的。他?死死攥着苏沐柔的手不?愿意松开。 他?压低声音,仅用他?和苏沐柔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沐柔,再也不?要离开我了,这几日……我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苏沐柔听着这话,脸色发红,却是强撑着镇定说道:“周将军有了你的一纸状书,便有正当的理由,将朱彦亭抓起来了。” 果然,有萧严站在一旁,朱有光不?像方才那般嚣张。 他?见周轻舟来抓人,未曾阻拦,只小声安慰朱彦亭:“亭儿莫要害怕,朱鸣已死,你只管将一切推到他?身?上便是,爹明天便能救你出来。” 这话旁人听不?见,但苏沐柔耳朵灵敏,听了个清清楚楚。 第37章 37-同骑 周轻舟派人抓了朱彦亭, 带着一行人,去了司空诏狱。 萧严想?借此扳倒朱家,同?时拉拢周轻舟, 便?出言要去周将军一起去。 临行前, 萧严安排柳赢与苏沐柔入住“严王府”, 却被苏沐柔开口拒绝。 “我知师父是?好意,但王府规矩多,我与柳赢只是?普通百姓,实?在不敢逾矩。” 苏沐柔说完,拉着柳赢与她一起,叩拜在地上又道: “谢师父救命之恩,沐柔明日定登门拜访, 以谢师父大?恩。” 看出苏沐柔的几分疏离, 萧严心头发疼,他想?要与她解释,自?己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他无暇抽身, 只好假装平静说道: “好,师父明日备好酒菜,等你登门。” 目送萧严与周轻舟离开, 苏沐柔心情复杂。她这一生没什么大?的志愿,不过是?想?做些生意,赚点银钱,好让她有足够的钱财, 游历大?好河山。 与皇家扯上关系, 并非她所愿。 皇家纷??x?争太多也太乱,而她……不喜欢这些。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师父当真是?二皇子萧严?”苏沐柔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 她转头看着柳赢问道。 柳赢面色有些灰白,气色不好,刚要开口,却感觉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在地上。 他跟在萧严的马车后?头,骑了两天两夜的马,两天未曾合眼,加上进?食少,体?力有些跟不上。 “我也是?今日进?了京,才知晓他的身份。”柳赢攥着缰绳,缓缓开口解释。 他右手臂抱着马脖子,强撑着站在地上,似乎下一刻便?要摔倒。 “你这是?怎么了?” 察觉柳赢的异常,苏沐柔赶忙上去扶住他。 “太久没出远门了,我这身子……是?该好好练练了。”柳赢苦涩一笑,有些后?悔,他娘逼他习武时,他不该偷奸耍滑,偷懒睡觉。 “我扶你上马,咱们赶紧找个客栈歇息一下!”苏沐柔轻声说罢,小手扶住柳赢的胳膊,让他先上马。 柳赢强撑着上了马,却是?伸出一只手,示意苏沐柔与他共乘一骑。 他怕苏沐柔拒绝,忙又解释道:“这里是?京师,可不比江城,大?得?很?,你若是?执意走路,咱们走到?天黑也到?不了客栈。” 苏沐柔迟疑了一小会儿,未曾拒绝,翻身上马,坐在了柳赢的前面。 一双修长的双臂环过她,拉起了缰绳。感受到?身后?温热的怀抱,苏沐柔有些局促的挪动?起身子。 “别动?!” 柳赢声音喑哑,身子倏地绷紧了几分。 他双手牵着缰绳,驾着马儿缓缓往商街行去。嗅着怀里的人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柳赢只觉得?十分安心,原本困顿的眼皮,在此刻也越来越沉重。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下巴缓缓下滑,最后?搁置在了苏沐柔的肩头上。 “沐柔,我好困,我就睡一小会儿,等到?了客栈,你喊我。” 柳赢声音低弱,他强撑着说完这句话,上下眼皮一合,迷糊睡了过去。 苏沐柔有些无奈,可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她又觉得?十分安心,原先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在这个初夏的傍晚,京师街上多了一对同?乘一骑的壁人,女子一袭蓝衣,外罩白色比甲,面容秀丽,男子一袭白衣,腰悬绣着翠竹的白色香囊,下巴靠在女子肩头,睡的正香。 有路过的行人看到?,羡慕不已。未出阁的女子,期盼觅得?白衣男子一般俊朗的夫婿,而待议亲的男子,希望能娶到?蓝衣女子一般乖巧贤惠的娘子。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32节 路边摆摊卖字画的书生,看到?这一幕,甚至心血来潮,将同?乘一骑的两人,作入画中,后?来这副画被柳赢花重金买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苏沐柔带着柳赢,骑马游荡在街上。 眼见日薄西山,晚霞满天,将至傍晚时分,苏沐柔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客栈。 并非路上没遇到?客栈,而是?……这京师的客栈实?在是?太贵。 江城顶好的客栈也只要几两银子,可京师这边,随便?一件家客栈,开口便?要十几两,甚至几十里两银子,实?在是?贵的离谱。 眼见天色渐暗,苏沐柔咬牙要了间十两银子的客房。 她没有要两间房,一是?舍不得?钱,二则是?,被绑架之后?,心有余悸,实?在不想?独自?一个人呆着。柳赢虽然不会武功,但与他呆在一起,她觉得?安心。 “醒醒,到?房里再睡。” 苏沐柔轻声叫醒了柳赢,扶着迷糊的柳赢,将人安置在床上。 “你先睡,我还不困。”苏沐柔安顿柳赢歇下,自?己则坐在八仙桌前饮茶。 她原以为,自?己从京城一路睡到?的京师,肯定不困。 可强撑到?下半夜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 柳赢是?在半夜十分饿醒的,他腹部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他无奈起身,发觉自?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而苏沐柔却趴在一旁的八仙桌上,睡的不甚踏实?。 她眉头微蹙,贴着手臂的左脸,被压的泛红,许是?睡的不舒服,她转头换了个姿势,换做右脸贴着手臂趴下。 她竟打算这般守着他一夜么? 柳赢心里一热,忙起身走了过去。 他伸展双臂,轻轻将桌前到?人儿抱入怀中。他动?作很?轻,甚至连呼吸都放慢了几分。 他走的很?慢,似乎怀里抱着的是?这世间最珍贵易碎的宝贝。 他将苏沐柔缓缓放在床上,见她翻了身并未醒来,长舒一口气。 柳赢本来打算将床让人苏沐柔,他自?个儿去八仙桌前坐着,可看着眼前乖巧安静的小姑娘,他心底莫名生出几分贪念。 他知道萧严对苏沐柔的几分情愫,可他不愿意将她让给任何人。从没有哪一刻,他心底的执念这般强烈,我想?要长久的与她在一起。 想?到?此处,柳赢唇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他和?衣躺在床里侧,右手撑着脑袋,侧卧在床上。 看着尽在咫尺的小姑娘,他笑的十分满足。 古人诚不欺他,果然秀色是?可餐的。 他看着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饿了。 第38章 38-共枕眠 苏沐柔醒来?的时?候, 外?面的阳光沿着窗,正巧洒在她的眼上。 望着眼前白色的床围 ,苏沐柔脑袋有些木讷。昨晚, 她明明趴在八仙桌上, 怎么会?跑到了床上? 听着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苏沐柔身子?一怔,她缓缓转头,正对上柳赢那张俊朗的脸。他双目紧闭,一双剑眉,带着几分英气?,他鼻梁高挺,双唇紧抿, 带着淡淡的粉色, 让人?瞧着心如擂鼓,小鹿乱撞。 苏沐柔倏地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叫出声,她迷糊的意识, 在此刻,终于清醒。她不仅睡到了柳赢的床上,还手脚并用的, 把人?揽在了怀里。 脸上燥红不安,苏沐柔轻手轻脚,想将四?肢抽离开,可不巧的是……柳赢这?个时?候悠悠转醒, 他仿若一只?慵懒的猫, 在苏沐柔肩头蹭了蹭,一双如星的眼睛看向她, 一脸意味不明说道: “娘子?……你?昨晚强/上了我的床,今后……需得对我负责。” 话音落,他害羞的垂下?脑袋,不让苏沐柔看见他眼里的狡黠。 这?些,是柳赢昨晚提前想好的说辞,他忍着笑意垂首,再抬头时?,眼里夹着几分委屈: “娘子?,你?说话呀。” “莫不是,你?吃干抹净了……不认账?” “我……我……” 苏沐柔脸色涨红,说话结巴。 她也不晓得怎么早上醒来?,会?爬到柳赢的床上。 大抵是这?两天提醒吊胆,过度劳累。 所以……梦游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可能是梦游了。”苏沐柔一脸歉意,她慌乱跳下?床,结果动作太急,双脚刚落地,还没站稳,便又摔倒在床上。 好巧不巧……正将柳赢压在身下?。 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混着玫瑰的香味,苏沐柔感觉心跳加快,脸上发烫。她胡乱撑着想站起身,结果越忙越乱,反而不小心,把柳赢身上的外?袍扒了下?来?。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苏沐柔连忙解释,一脸局促不安,手脚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柳赢懒懒坐起身,他一边慢慢穿好身上的长?袍,一边抬头看着苏沐柔,眉目深情说道:“我如今已是娘子?的人?,你?对我……有意,还是无意,我都是……” “愿意的。” 说完,他如星的眉目痴痴望着苏沐柔,等着她的回答。 “我……” 苏沐柔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脸色发红,宛如一只?煮熟的虾子?。 她偷偷打量柳赢,见他眉头微蹙,紧抿薄唇,满脸委屈,不禁心里悔恨不已。 早知道……她就要两间房了。 眼下?这?般境况,实在不好收场。 只?是……事已至此,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柳赢连夜赶来?江城救她,她欠了他的恩情不说,还占了他的便宜,实在是她理?亏。 “你?放心,我不会?耍赖。” 苏沐柔深呼吸一口气?,故作平静说道:“只?是眼下?……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朱彦亭的罪定?下?来?,咱们回了江城,再细谈。” 苏沐柔一口气?说完,坐在半仙桌前。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刚想要昂首饮下?,却被走来?的柳赢拦住。 “有娘子?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柳赢面上满是喜色,他抢走苏沐柔手中?的凉茶又道: “茶凉了,我给你?要一壶新茶去。” 说罢,柳赢出门找客栈伙计去了。 再回来?时?,他手上端了盘刚出锅的包子?,热气?腾腾,白白嫩嫩,让人?看着食欲大增。 “快吃,吃完了咱们就去??x?严王府。”柳将那盘包子?朝苏沐柔手边推了推。 “去严王府做什么?”苏沐柔小口吃着包子?,狐疑问道。 “打听朱彦亭呀,若他顺利被定?罪,我好快些与娘子?回江城复婚。” 柳赢唇角带笑,一脸欢喜。 反观苏沐柔,却是被包子?呛的咳嗽声不断,她连忙饮饮了口茶,待平复后,才又说道: “你?之前不是说,要凭自?己?的本事考进京师庆华学院么?咱们如今就在京师,不如……等到你?考进庆华学院,在秋闱中?夺魁,咱们再谈复婚的事?” 苏沐柔怕柳赢误会?她耍赖,忙又解释道:“我不是不负责任,只?是想你?多一些选择,待你?高中?那日,若是被哪个官家的小姐瞧上,你?未娶,她未嫁,你?们才好成?就一段佳话不是?” 柳赢连连摇头,拉着苏沐柔的手腕,一脸认真说道:“这?算什么佳话?我为娘子?你?,洗心革面,浪子?回头,这?才是佳话!” 说罢,他唇角勾起,捏着一直包子?,塞进嘴里,眼睛直勾勾看着苏沐柔道:“我都听娘子?的,等我给娘子?挣个状元夫人?的名号,咱们再回江城复婚也不迟。” 见他这?般认真,不似作假,苏沐柔心里涌出几分悸动,她不敢看柳赢,只?垂首不小声应了声“行”,继续埋头吃早饭。 柳赢心情好,加上实在太饿,一口气?吃完五个包子?,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苏沐柔怕他撑坏了,拉着他要去外?面散步,顺便再买一些礼物,待拜访萧严的时?候用。 “他是二皇子?,什么都不缺,你?买什么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柳赢心里头有些吃醋,他故作一脸难过说道:“不如你?买给我吧,不管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你?确定??”苏沐柔喃喃说完,拉着柳赢进了隔壁的书铺。 “不是说要考庆华学院吗?我多送你?几本书。” 柳赢黑着一张脸不说话,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苏沐柔见他这?般模样,心里头偷乐。 也不心疼钱了,把书铺老板推荐的几摞书,全都买了下?来?。 听说柳赢想考庆华学院,书铺老板一边夸他有志气?,一边拿来?一只?毛笔,递给了柳赢,笑道: “我们店里有个规矩,凡事在店里签字留名的,买书能打九折。” 一听说能打折,苏沐柔两只?眼睛都亮了,可字不能乱签,遂问道:“这?是这?么规矩,我在江城时?,闻所未闻。” “看来?两位是最近才到的京师,咱们京师很多铺子?都有这?样的规矩,每年秋闱状元、榜眼、探花的签名很是珍贵,挂在店里头,便是活生生的招牌。所以……许多铺子?愿意留学子?们的签名,保不准其中?有人?会?成?为下?一届的状元。” 原来?如此,苏沐柔若有所思点点头,看向柳赢揶揄笑道: “我们家的这?位少爷,早上的时?候还说,今年铁定?能考上状元呢!他签的名字……掌柜的可要好好收着。” “一定?一定?。”书铺掌柜连连点头。 柳赢一旁神色如常,他自?然听出苏沐柔话里的打趣,可她说是:“我们家的这?位少爷”,她话里将他当做自?家人?,他怎会?不开心呢? 一想到这?里,他唇角忍不住勾起,接过掌柜的笔,行云流水写下?了“柳赢”二字。 写完这?些,他意犹未尽,又在他名字的旁边,写上了“苏沐柔”三个字。 “哎,你?写我的名字做什么?”苏沐柔不解。 柳赢挑眉:“我若是做了状元,你?便是我的状元夫人?,状元夫人?的名字自?然也是活招牌,掌柜的以为呢?”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33节 掌柜的连看点头,满脸喜色:“对,对,珠联璧合,这?样更好。” 第39章 39-叫他师父 苏沐柔与柳赢一起回到客栈时, 正看到大堂里坐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穿着黑衣银甲,面色肃穆,正是昨日在朱府见过的周轻舟——周将军。 彼时, 周轻舟身边还坐着位老者, 老者虽然?头发花白, 看着精神奕奕,身强体壮。 苏沐柔觉得眼熟,正思索在哪里见过时,就听到耳畔传来柳赢惊喜的喊声。 “外祖父!” 柳赢激动地跑了过去,他将怀里的书放在桌上,双臂抱着老者一脸兴奋喊道: “外祖父,你怎么在这里?这些日子, 我和我娘, 找你找的好辛苦。” 杨忠山将来京师的始末解释给柳赢听,末了,指了指周轻舟说:“还好轻舟将你的消息告诉了我,不然?咱们祖孙两人, 怕是要错过了。” “外祖父与周将军相识?”柳赢看向一旁的周轻舟,微微蹙眉。 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周将军。 “我是你外祖父的徒弟。”周轻舟看着柳赢, 眸子里涌出几分柔和,他压低了声音,看着这个与月娘几分想象的男子,面容上带着几分慈祥说道: “你若是不介意, 叫我一声叔父便?是。” 柳赢有些受宠若惊, 连忙拱手说道:“柳赢不敢!”。 他虽然?来京师不久,却知道萧国的这位周将军, 百战百胜,带兵神勇。最?近两年边疆战事?渐平,他才被当今圣上召回京师。 以他平头百姓的身份,叫对方?一声叔父,确实是高攀了。 周轻舟摆手,面色越加柔和,生怕吓到柳赢似的说道: “欸,这有什?么不敢的?我自小?与你娘一起长大,她?待我如?同亲弟弟一般,你若是不愿意叫我叔父,叫我一声舅父,也可以。” 柳赢见推脱不得,只好拱手弯腰,恭恭敬敬叫了声:“叔父。” 周轻舟听着,心里头开心,忙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递到柳赢手边: “这把匕首,是我在边疆征战时,从一个蛮子首领那里缴获的,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送给你防身。” 柳赢盛情?难却,只好收下,规规矩矩鞠了躬说道: “谢谢叔父。” 话?音落,又伸手将苏沐柔拉到身旁说道:“外祖父,叔父,这是我新过门的娘子,苏沐柔。” “有勇有谋,是位好姑娘。”周轻舟夸了一句,又从怀里摸索了一番,掏出了一本自撰的武功秘籍,递给苏沐柔道: “你年纪尚小?,底子也不错,现在开始习武不算晚。” 说罢,周轻舟叹息了一声,一脸失落说道:“我那义女小?蝶,就是不喜习武,身子柔弱,多走几步路,便?累的脸红气喘,如?今……她?被恶人所害,下落不明。” 他脸上满是哀愁,情?真意切,劝说苏沐柔道:“习武好,习武不仅强身健体,遇到恶人,起码多条活路。” “谢谢周将军!”苏沐柔连忙接过来,抱在怀里,连连道谢。 她?见周轻舟面色不好,遂小?心问道:“您昨日不是将朱彦亭下了牢狱吗?没?审出来小?蝶姑娘的下落吗?” 听到朱彦亭的名字,周轻舟满脸怒气,一拳砸在桌上骂道:“朱彦亭那厮,一口咬定没?见过小?蝶,还诬陷你与朱鸣联合起来刺杀他。” “如?今朱鸣已死?,死?无对证,宫里头的那位皇后?,又差人来保朱彦亭。” 周轻舟胸腔上下浮动,看起里气得不清。 他叹息一声,一脸无奈说道:“就在今天早上,朱彦亭已经被朱家接回府了。” 杨忠山一旁拍了拍周轻舟的肩膀,轻声劝慰:“眼前的挫折只是暂时的,师父相信你有能力,查清事?情?真相。” 他顿了顿又道:“眼下江城之事?已经平息,我也该回去看看月娘了,省的她?担心。” 周轻舟忙说:“我派人送你。” 杨忠山摆手:“不用不用,这不是还有赢儿?呢嘛?我与他一起回去。” 柳赢面露难色:“外祖父,我不回去,我准备留在这里考庆华学院。” 说完,他怕外对方?不信,忙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一摞书说道: “您瞧,书我都?买好了。” 杨忠山惊的睁大了眼睛,他将视线转到苏沐柔,似有询问之意。 苏沐柔连忙点头,说道:“确实,我们准备留在京师,待到秋闱之后?,再回江城。” 杨忠山面露喜色,拍了拍柳赢的手臂叹息: “以前,不管你娘怎么打你,你都?不愿意读书,现如?今成家之后?,确实是长大了。待我回了江城,将此事?告知你娘,她?保准开心。” 他说完,满意点点头,似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一脸担忧又道: “听闻朱彦亭与柳家结仇已久,咱们在江城被人陷害就是他所为,如?今……又有绑架之事?发生,你们留在京师,实在是不安全。” 周轻舟一旁忙接过话?道:“师父且放心回江城,这里有我,让柳赢与沐柔一并住进将军府便?是。” 柳赢连忙摆??x?手:“这哪成?我与沐柔没?规矩惯了,实在不敢叨扰!” 杨忠山却是点头,同意了周轻舟的想法。 他面色严肃说道:“这样吧,这段时间,你与沐柔先住在轻舟的府上,待我回到江城,派几个人过来保护你,届时……你在搬出周府,如?何?” 周轻舟点头,看着柳赢说道:“咱们还是听师父的吧。” 柳赢无奈点头,为了安全起见,眼下只好先这样。 ——*—— 于是,在这个晴朗的早上,柳赢与苏沐柔简单收拾之后?,住进了将军府。 与江城人家的楼台亭榭不同,将军府内布置简单,府邸空旷,很多房间几乎常年没?有人居住,空荡的很。 周轻舟讪讪一笑,解释:“我这人没?那么讲究,在边疆住惯了,这京师的房子也不喜欢布置,大多空着。” 他怕招待不周,忙又说道:“府上除了一个门童,还有一个管家、一个厨娘,你们喜欢吃什?么可以告诉厨娘,缺了什?么物什?,便?与管家要。” 柳赢点头应下,弯腰致谢:“谢谢叔父照顾。” 周轻舟连忙摆摆手:“咱们叔侄二人,不用言谢,你与侄媳妇先住着,我有事?先去一趟城郊的训练场,大概晚上才能回来。” 他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袋子,递给一旁的管家,交代道:“你今日多买些酒菜,好好照顾我家侄儿?和侄媳妇。” 说完,大踏步离去。 目送周轻舟离开,柳赢感?觉心底暖融融的踏实,他拉着苏沐柔一起收拾房间。 一边忙碌,一边与她?说: “我方?才同外祖父说,带他回了江城,让他的人带着春妮、宋大嫂一起来京师。不如?……咱们先去看看,新的胭粉铺选在哪里合适?” 苏沐柔有些有意外:“你还记得这事??” 当初柳赢说要考庆华学院,恳请她?与他一起来京师,条件是帮她?扩展胭粉生意,她?还以为……他忘了呢。 “你的事?在我这儿?就是天大的事?,我怎么会忘呢!” 柳赢一脸认真说完,拉着苏沐柔出门。结果……在将军府门口看到了最?不想看见的人之一。 ——陆丰,那个长年跟在萧严身旁的护卫。 柳赢一脸不悦:“你们消息可真灵,我们刚搬到这里,你们就找上来了?” 陆丰面无表情?,公事?公办说道:“我家殿下请苏姑娘入府一叙,还请苏姑娘先上车。” 苏沐柔这才发现,将军府门前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拉车的马儿?通体雪白,四肢健硕,一看便?是不可多得的好马,而那车厢更是奢华至极,四面用丝绸装裹,镶金嵌玉,车门上挂着两个铜铃,雕刻精致,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你要是喜欢这马车,回头我给你买一辆新的。” 见苏沐柔看着马车发呆,柳赢忙上前,靠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苏沐柔回神,连连摇头:“不是喜欢,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明明昨日,她?还被朱鸣用破布蒙着眼睛,塞进一辆发臭的马车上,今日却又坐着这样奢华的马车,还真是……变幻莫测。 想到待会还要面对萧严,苏沐柔稍稍有些不自在。以前,她?不知道萧严的身份,对他有几分亲近,如?今知晓了萧严的身份,她?总是忍不住害怕。 朱彦亭那般只有几分权势的人,便?要仗着那几分权势,欺男霸女,视人命如?草芥。而萧严贵为二皇子,手里权势滔天,他又该是何等的为人呢? 光凭五年前的那段短暂相处,她?真的了解萧严吗? “姑娘,咱们到了。” 外头传来陆丰的声音,苏沐柔与柳赢一道下了马车,便?见几人高的朱红门前,立着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八面威风。 门前站着两排守卫,均是穿着银甲,拿着宝剑,面容威严,让人看了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有我在呢!”柳赢上前拉着苏沐柔的手,大大咧咧往王府里走。 感?觉手上传来的温热,苏沐柔心里稍稍安定一些,她?侧首看着柳赢微微一笑: “我没?有害怕,只是……还没?适应师父的身份。你说,我待会进去是叫他殿下好呢?还是叫他师父好呢?” “当然?是叫他师父。” 柳赢唇角憋着坏笑,叫师父显得萧严老。他不仅要让沐柔叫萧严“师父”,他也得跟着一起叫他“师父”才行。 第40章 40-握手言和 苏沐柔与柳赢一?道, 跟着陆丰进了严王府。府中?亭台楼阁,游廊婉转,几人穿过了好几道门, 来到一?个花团锦簇的亭子前。 亭子四周挂着白色的纱帘, 外头是大片盛开的牡丹、芍药, 放眼望去郁郁葱葱,一?片夏意?盎然。 彼时,亭子站着个人,肩宽腰窄,身量极高,头戴金冠,身着金色蟒袍, 一?脸威严, 让人不敢靠近。 苏沐柔立足亭外,不敢再?往前走,只拉着柳赢一?道,跪拜在地上说道: “民女苏沐柔, 拜见……” 她话还没说完,亭子里的人便疾步而出,一?双大手抓着她的手腕, 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34节 萧严面容平和,却藏着几分落寞说道:“沐柔,咱们师徒二人,不用?这般生分。” 离得近了, 苏沐柔这才发现萧严眼角下一?片青黑, 想到他这几日,日夜不分赶回?京师, 昨日刚到京师,又与周将军一?起连夜审了朱彦亭,不禁心中?有些愧疚。 “师父舟车劳顿刚回?京师,合该多休息几日的。” 听出苏沐柔话里的关心,萧严心里暖了几分,只是瞥见柳赢在一?旁,故作平静解释道:“朱彦亭早上被朱家的人接回?去了,我实在是担心你,怕他再?找人来害你。” 他说完,顿了顿继续道:“严王府守卫森严,定能保你平安,你若是愿意?,不如搬来我严王府?” 柳赢怎会?不知萧严打的什么注意?,他上前一?步挡在苏沐柔身前,嬉皮笑脸拉着萧严的衣袖说道: “谢谢师父关心,我和沐柔如今住在周将军府上,安全的很!” 他故意?在“周将军”三?字之上加重语气,提醒萧严他如今正是拉拢周将军的时候,可千万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那也?行。” 萧严无奈,瞪了柳赢一?眼,强行将自个儿的衣袖从柳赢手里拉出来,很是嫌弃地拍了拍又道: “周将军公务繁忙,常去城郊的训练场,偶尔无暇顾及你,我会?安排两个暗卫暗中?保护你,你且安心在将军府住下。” 苏沐柔心里一?片温意?,垂首轻声道谢:“谢谢师父。” 柳赢一?旁跟着打岔说道:“师父,我如今在京师,也?是被朱家人嫉恨,你也?派人暗中?保护保护我呗!” 话音落,他不给萧严拒绝的机会?,故作热络的扬起手臂,搭在萧严肩头说道:“你是沐柔的师父,自然也?是我的师父,你可不能偏心。” 萧严很是嫌弃的瞥了柳赢一?眼,他知道柳赢厚脸皮,可没想到他脸皮如此之厚? 他没派人把他撵回?江城就不错了,还派人保护他? 他脑袋里面想什么呢? 萧严面上多了几分不耐烦,他抬手欲要推开柳赢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却听柳赢压着声音,用?仅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你不是想拉拢周将军吗?我帮你。” 柳赢说完,见萧严愣在原地,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他指着满院子的姹紫嫣红,笑着对苏沐柔说道:“沐柔,我这里有两个新的胭脂方子,需要用?到芍药,你瞧这满院的芍药,开的多好,你去采上一?些可好?” 柳赢说这些话,意?在支开苏沐柔。 萧严看?出柳赢的意?图,一?旁跟着搭腔说道:“不用?跟师父客气,这满院的花花草草,你看?得上的,随意?摘。” 苏沐柔很是诧异,她不在的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师父和柳赢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行,那我先去采一?些芍药!” 狐疑看?了眼勾肩搭背的两人,苏沐柔摆摆手,转身进入花丛中?采花去了。 目送苏沐柔离开,柳赢倏地放开了萧严,自顾坐在亭子里的石桌前,给自己?到了杯茶。 他自斟自酌,啧啧叹息道: “好茶,不愧是王府里的茶,真香。” 萧严转身坐在一?旁,抢过柳赢手里的茶壶,重重放在石桌上,沉声说道:“说吧,你为何要帮我拉拢周将军?条件是什么?” 柳赢摇摇头,故作唏嘘说道:“你们京师的人呀,心思就是太?重,我帮你不过是单纯地想孝敬师父您,没有条件不行吗?” 萧严双手抱胸,斜睨了柳赢一?眼斥道:“你当我傻吗?” 柳赢嘿嘿一?笑,继续喝茶,卖关子不说话。 萧严有些烦躁的起身想走,身后这才传??x?来柳赢的声音:“比起朱家扶持的那个荣王,我觉得你更适合当皇帝。” 萧严脸色一?变,警惕看?向四周骂道:“这话你也?敢说?不要命了?” 柳赢神色坦然,缓缓开口:“我昨日想过了,以朱彦亭龇牙必报的性格,不是他死,便是我柳家亡。” “我想护着沐柔,我不想死。” 柳赢紧紧攥着手里的茶盏,望向萧严,一?脸认真说道:“所?以,我得让他朱家死!” 当然,柳赢心里还有一?个隐藏的算计没有与萧严说。他知沐柔向往自由?,想要游历山水,以她的性子,绝不愿困于宫墙之内,若是萧严做了皇帝,他们两人便再?无任何的可能,这般……他才好与沐柔厮守终生。 萧严心思缜密,怎会?不知柳赢心底所?想?只是……他与朱家积怨太?深,如今朱家像毒蛇一?般死死盯着他,他没有退路而言。 毒蛇若是不死,他便不能活。 萧严思索良久,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柳赢面上放松了些许,他给萧严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中?:“咱们以茶代酒干一?杯,自此以后……咱们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萧严不说话,昂首将杯中?的茶饮下,算是默许了柳赢的说法。 ——*—— 长公主萧云湘赶来严王府后花园时,看?到的便是亭子里的这一?幕。 萧严一?身金黄蟒袍,正与一?白衣男子相邻坐下,两人手持茶盏,互相敬茶。微风拂过两人的发梢,两人衣角交错,分不清你我。 萧云湘脸上有些僵硬。 她听说萧严从江城赶回?来,是为了救命恩人,今天早上,更是直接派了王府的马车出去接人。 她心里头好奇,着急忙慌,赶来偷窥萧严的救命恩人,没想到……看?到的却是萧严与白衣男子煮茶言欢的一?幕。 萧严的救命恩人是个男人? 萧严喜欢的是男人? 想到京师有关萧严的流言蜚语,萧云湘的脸色白了几分,那些迂腐的百官,是绝对不会?扶持这样的帝王登基的。 她要想法子帮帮严弟才行! 萧云湘急忙转身离。 来的快,去的也?快。 ——*—— 苏沐柔采了一?篮子的芍药,等到日头高升,口干舌燥时,才回?到亭子寻柳赢他们。 柳赢早早的准备好了一?杯温茶,不热不冷时,正好递到苏沐柔的手中?。 苏沐柔自然接过,昂首饮下。 萧严看?着眼前这幕,心里头羡慕,却也?感到几分欣慰,沐柔有个好的归宿,他也?替她开心。 萧严压下藏在心底的那抹苦涩,起身说道:“我已让人备好饭菜,咱们移步前厅用?些午饭吧。” 一?行人来到前厅,便见四只八仙桌拼在一?起,上头摆满了各色糕点、烧菜、汤汤水水,加起来足有上百道菜那么多。 萧严已然习惯了,坐在桌前,自然抬手,等着人给他净手。 苏沐柔站在一?旁,却有些不习惯。 当年江城江畔决堤,下流百姓流离失所?,多少人为了一?袋小米,卖儿卖女,她见过那些悲苦,所?以自此之后,格外注意?吃食,不喜欢铺张浪费。 柳赢看?出苏沐柔的不适,牵着她落座八仙桌前,开口打趣萧严道: “我家娘子节俭惯了,不舍得浪费……这桌子饭菜,估摸着吃到天亮也?吃不完。” 萧严顿了顿,看?了苏沐柔一?眼,见她瞪着满桌子的饭菜,面露惋惜,不禁有些自责解释道:“本想要好好招待你们,便吩咐厨房多准备了一?些菜,却忘了咱们只有三?个人,吃不完这么多。” 柳赢一?旁解围说道:“没事,吃不完我们打包带走,反正有马车。” 萧严连连点头,吩咐人去准备食盒。 于是在这个晴朗的午后,苏沐柔与柳赢一?道回?将军府的时候,两人来来回?回?从马车上搬了许趟,才把从严王府带回?的饭菜搬完。 夜间,周轻舟从郊区训练场回?府时,面对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一?脸不解看?向管家。 他早上给管家的那袋银子,应该做不了这么多饭菜才是。 周轻舟一?脸不悦看?着管家说道:“老陈啊,怎么能让侄儿破费呢?不是说好了,晚饭咱们将军府准备嘛?” 柳赢贴心给周轻舟夹了菜,轻声宽慰:“叔父误会?了,这些饭菜是我从严王府带回?来的。” 柳赢有意?替萧严说好话,故意?说道:“二皇子关心您的身体,特意?吩咐我带些吃食给你补身子,他还说:他不求您什么,只希望你身体安康。” “只要你身体好着,咱们萧国百姓的腰杆便直着,你是他们的底气。” 周轻舟刚正不阿,从不愿拉帮结派,与人同流合污,可柳赢这顿饭菜,却是把他哄的很开心。 萧严大概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一?心一?意?想要拉拢的人,被柳赢用?“一?顿饭”收买了。 第41章 41-泼愤 六月初, 京师庆华学院开始了一年一度的招生面?试。柳赢带着萧严写的举荐信,加上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很快便顺利通过了庆华学院的考核。 彼时, 苏沐柔刚寻到合适的胭脂铺, 就在隔着庆华学院两条街的地?方。 恰逢江城来?人, 杨忠山派来?的镖师李逵与春妮、宋大嫂来?京。 苏沐柔与柳赢商议后,决定搬去了新铺子住。毕竟人多了,都住在将军府不合适。 临走前,两人还?给周轻舟送了一屋子的美?酒,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日子似乎渐渐平静了下来?,柳赢日日早起去庆华学院念书,苏沐柔则带着春妮、宋大嫂一起, 先练两套拳法, 待锻炼完身体,才开始筹备新胭脂铺开张的事?宜。 这一日,天色阴沉,乌云密布, 看着像是要下雨。 苏沐柔担心柳赢下学时淋了雨,便带好了伞,前去庆华学院接人。 “轰隆!” 天边传来?雷鸣之声, 苏沐柔脚步加快,却听不远处传来?男人恼怒的骂声,那声音低沉,仿若压抑的兽吼。 苏沐柔停下脚步, 面?露疑惑, 这声音她认得,是柳赢的声音, 他不在庆华学院里念书,怎么会在这里? 苏沐柔压低了步子,悄悄往来?声处寻去,却见拐角的死胡同里,柳赢一袭白衣被人按在地?上。 他唇角猩红,衣衫上沾满污渍,却是强撑着脑袋,抬头骂道:“朱彦亭,你这个满嘴喷粪的玩意?,合该回粪坑里呆着!” 朱彦亭一脸恼怒,抬脚踩上柳赢的背,揪着他的头发骂道:“我说的有?错么?你家那位小娘子,身上香甜勾/人,小脸光滑柔嫩,这些……都是我亲自闻过、摸过的。” “哪里有?半句假话?”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35节 “老子要砍了你的手,再把你塞进茅坑里淹死!”柳赢仿若失了理智,叫嚣着要砍人,却被朱彦亭踩在脚下,无法动弹。 苏沐柔看着眼前,心里头慌乱。她提醒自己冷静,从脖子上掏出一只口哨,用力吹了起来?。 不多会儿,从墙外跳下来?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正是萧严之前派来?保护她的暗卫。 有?人撑腰,苏沐柔大着胆子走进了胡同,她弯腰捡起地?上石头,直接往朱彦亭头顶上砸去,登时朱彦亭额头血流如注。那些鲜红的血色,顺着他的额头,流到眼窝,滑过他扭曲的脸,流到了下巴。 朱彦亭抬头看向来?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笑得阴狠: “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他挥手,身旁的家仆便朝苏沐柔冲过去,可还?没靠近苏沐柔,便被苏沐柔身后的黑衣人一脚踢翻。 看着眼前这一切,朱彦亭脸色微变。 他没料到苏沐柔还?有?后招,他今日带的人少,不敢与人硬碰硬。 慌忙起身,朱彦亭贴着墙根骂道:“别以?为多两个帮手便了不得了?我们国?公府,多的是人!” “你们给我等着!” 话音落,他手脚并用,翻墙逃跑了。 苏沐柔没去追人,她忙着将柳赢扶起来?,给他拍打身上的尘土,轻声问道: “师父之前说,朱彦亭被国?公府接回去后,一直被禁足在府上,你这次怎么会与他遇上了?” 柳赢捂着手腕,疼的龇牙咧嘴说道:“听说是靠着他爹的脸面?,来?庆华学院读书的。” 说到这里,柳赢唾了一口,恨恨骂道:“脑袋空空如草包的玩意?,居然也能进来?庆华学院,看来?……这庆华学院也是徒有?虚名。” 柳赢心里头烦躁,甚至起了不去读书的念头。 他在铺子里躺了两日,一直推脱身体不适,不愿去书院。 苏沐柔看出他的意?图,开口劝说:“眼前这点小挫折,你就怕了?” “我没有?怕朱彦亭,只是……他那张臭嘴……” 柳赢侧躺在床上,不敢看苏沐柔的眼睛。 他不想从朱彦??x?亭口中,听到那些编排苏沐柔的污言秽语。 也许……他不出现在朱彦亭面?前,对方便不会故意?编排这些话来?刺激他。 “嘴长在他身上,你随他说便是。” 苏沐柔将柳赢从床上拉起来?,她一双杏眼看向他,微微一弯说道:“再说了,他满嘴喷粪,胡乱说话,我便有?治他的法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头微挑,脸上尽显得意?之色。 柳赢被她勾起了好奇心,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苏沐柔微微一笑,坐在八仙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咱们先吃晚饭,我怕等我说完,你便吃不下了。” 柳赢:……? 柳赢压抑着心里的好奇心,强撑着吃了晚饭,找苏沐柔打听治朱彦亭的法子。 苏沐柔缓缓饮茶,轻声解释:“我之前看过一本杂记,上面?不仅记载了制香的法子,还?记载了许多制臭的法子。你知道……这世间最臭的味道是什么吗?” 柳赢一脸茫然,半响才又道:“茅坑的味道!” 苏沐柔摇摇头:“茅坑里的是生粪,生粪虽臭,却并不是最臭的。”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 “有?一种法子可以?将生粪发酵成熟粪,那味道……光是看书上的文字描述,就能让人忍不住想吐。” 苏沐柔嘿嘿一笑,说道:“前两日,我趁你养病的间隙,在城郊租了块田地?,别的没干,专门找人挖了地?窖,买了几桶夜香倒进去,这会儿……估摸着发酵的差不多了。” 柳赢听到这里,感觉胃里面?翻江倒海。 早知道……他就不吃晚饭了。 吃不下,和吃下去再吐出来?,没什么区别。 苏沐柔见柳赢这般表情?,狡黠一笑说道:“你瞧瞧你,光是听说这事?,就已经忍不住想吐了?若是咱们将这熟粪泼到国?公府去,那该是何等的解气??” 说干就干,趁着夜色,苏沐柔拉着拉着柳赢去了城郊的田地?。 地?窖没开封之前还?好,田地?里只是微微发臭。 等到苏沐柔将那地?窖打开,铺天盖地?的臭味,熏得人眼睛发酸。 饶是两人用丝巾蒙着脸,依旧差点被臭晕了过去。 还?好粪桶密封好,盖紧实后,盖住了大半臭味。 两人趁着月色,推车来?到国?公府前,先是给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洗了个粪水澡,接着着又给那朱红的高门,泼了桶熟粪。 最后一桶熟粪,柳赢没舍得浪费,借着梯子爬墙,扔进了国?公府的院子里,这才解气?离开。 做完这些,已经是明月高升。 两人回了胭脂铺,各自洗刷了许久,才去除身上的那股子臭味。 劳累了一晚上,苏沐柔身体困倦,一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反观柳赢,却是辗转反侧,激动的一晚上没睡,天色刚亮,便着急派人去打听国?公府的事?。 春妮早间打听回来?,绘声绘色的跟大家描述: “听说,国?公府今天早上惨叫连连,管家一开门,看着眼前的黄色,尖叫着跑回府上。国?公夫人早起去花园里散步,脚下踩到了一坨米黄,直接被吓晕了过去。最惨的是朱彦亭,他早上惯用仆人收集的露水漱口,谁知那露水中搀着几分粪味,熏得他连隔夜的饭菜都吐出来?了。” “哈哈哈……” 柳赢一旁听的拍掌大笑,他笑得太用力,以?致于眼泪都笑出来?了。 他着急去庆华学院看朱彦亭的笑话,早饭随便应付了几口,便着急忙慌地?去了书院。 苏沐柔担心柳赢在书院吃亏,想了许久,无人可求,只好去求萧严。希望他能派个人,贴身保护柳赢。 ——*—— “沐柔来?了?” 一大早,听到苏沐柔的消息时,萧严还?挺高兴,可听说,她是来?求他派人保护柳赢的。萧严那张笑脸,渐渐僵硬了起来?。 “你且放心,我会寻个合适的人手保护柳赢。” 萧严强忍着几分嫉妒,招呼苏沐柔与他一起用早饭。 他知晓苏沐柔节约,早饭只要了一笼包子、两碗粥,并几碟小菜。 两人刚吃完,便见一个灰色的人影从门外走来?,人还?未到,那道震耳的声音却先到了。 “殿下,你找我?” 苏沐柔抬头,便见王慕远一身武将打扮走来?,他穿着灰衣银甲,手里头拿着他那把大砍刀,身材魁梧,走路带风。 “欸?妹子……你怎么在这里?” 王慕远有?些意?外喊道,他将砍刀放在八仙桌上,抬手拿了只包子,塞进嘴里。 刚吃两口,人倏地?反应过来?,跪在地?上说道: “殿下息怒,我这……我这懒散惯了,忘记如今是在王府上了。” 萧严无奈叹息一声,半响才抬抬手说道:“起来?吧,找你所为何事?,让沐柔与你细说。” 知晓王慕远是萧严派来?保护柳赢的,苏沐柔心里头很放心,大当家的功夫,她还?是信得过的。 苏沐柔忙将柳赢在书院被朱彦亭欺负之事?,一一说与王慕远听。 末了说道:“希望王大哥扮作书童,跟在柳赢身边,若……朱彦亭再为难欺负他,你能出手保护他。” “是朱家的那个小bi崽子是吗?”王慕远与朱国?公朱有?光有?旧仇,自然愿意?帮这个忙。 他拍了拍胸脯,连连保证:“妹子你放心,若是那个朱彦亭不识抬举,我一天打他八百遍!” 第42章 42-醉酒 柳赢乘兴而去, 败兴而归。 他今天早上去学堂,本来是想看?朱彦亭的笑话来着,结果……朱彦亭压根没去学堂, 听?说是喝了带粪味的露水后, 上吐下泻, 走不动道。 柳赢心里幸灾乐祸,下学之后,哼着曲儿回了胭脂铺。 刚进胭脂铺,便见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刀疤的男人?,穿着身不合身的书童衣服,正在教苏沐柔、春妮她?们打拳。 男人?手里捧着本书, 正是之前周轻舟周将军, 送给苏沐柔的那一本。 这?书里的功法写得好啊,若是按这?上面的法子训练新兵,保准能?建立一支所向披靡的强军。 王慕远曾在边疆任职当兵,自然看?出这?本武功秘籍的门道。 动作简单, 却易于发力和攻击,是上手快的好功法。 “这?是周轻舟周将军给我的,想必……周家军人?人?都练过!”苏沐柔轻声?解释。 王慕远若有所思点点头, 怪不得周将军百战百胜,想来不光是有运筹幄为的本领,训练新兵的本事更强。 “这?位是?”柳赢看?着王慕远,半响没认出。 实在是他穿着太?过滑稽, 让人?忽略了他本来的面目。 “王慕远, 黑风寨的大当家呀!”苏沐柔赶紧介绍。 柳赢这?才?想起这?位大当家,忙上前挡在苏沐柔面前, 有些警惕的问道:“不知道大当家此次登门,所为何事?” 王慕远连连摆手,“我如今已经改行做了镖师,以后……大当家的这?个名号,莫要再提了。” 他说完,不等?柳赢回应,伸手将柳赢拽到面前,上下打量又道:“柳公子是在下当上镖师之后,接的第一个活,这?以后……上下学的路上,便由我来护送你。” 柳赢不解看?向苏沐柔,见她?点头,长舒一口气道: “那就有劳大当……” 想到王慕远刚才?的话,柳赢赶忙改口:“那就有劳王大哥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慕远随意挥了挥手,右手搭在柳赢肩头上拍了拍,一脸训练新兵的模样?说道: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36节 “我这?里也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能?配合。”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往常我训练手下,都是按自己?的法子强来,效果不佳。如今……有了周将军的这?本功法,我正好在你们身上试试,咱们以后早饭之前、晚饭之后,各训练一个时辰,你们意下如何?” 苏沐柔本来就在练习,自然应允,可怜柳赢白日习书,回了胭脂铺子,又要习武,忙的脚不沾地,沾床就睡,人?也比以前瘦消了许多。 苏沐柔看?在眼里,有些心疼,这?一日买了许多吃食,准备熬个补汤给大家伙都补补。 她?在厨房忙碌了许久,眼见汤炖的差不多了,便把米饭也蒸上了,刚盖好锅盖,就听?铺子门口传来马蹄声?。 她?擦了手出门一看?,却见萧严一身金色华服,翻身下马,他手上提着壶酒,面容带着几分?愁绪。 “师父怎么来了?用?过晚饭了吗?”苏沐柔忙迎过去问道。 “我带着酒来蹭饭的,行吗?”萧严提着酒,站在铺子门前,却不进去。 苏沐柔忙接过酒,将人?迎了进去:“当然欢迎,我今日炖四君子乌鸡汤,炖了整整三个时辰,保证好喝!” 听?她?这?般说,萧严灰暗的眸子亮了亮,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今日本是他的生日,可自从??x?五年前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他娘的忌日便是他的生日,此后……他便再也没过过生日。 今日,他心里头实在难受,想着她?在京师,便忍不住来看?看?。 萧严跟着苏沐柔进了厨房,见她?在厨房里忙碌,空荡的心,渐渐被她?细小的身影填满。阴冷的胸前里,渐渐生出一些暖意。 ——*—— 柳赢下学的时候,刚进门便闻到一阵沁香的鸡汤,他饥肠辘辘,赶忙进了厨房,却看?到萧严一身锦衣华服,端坐在灶台的小板凳上,拿着枯树枝往灶台里添火。 堂堂萧国的二皇子,蹲在灶台前烧火,这?谁看?了不觉得眼花? “是我花眼了吗?怎么二皇子……” 身后跟来的王慕远,脸上同样?满是震惊。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便被萧严一个冷厉的眼神,吓得噤声?。 “我看?岔了,我去外头等?着,今个儿的饭菜可真香啊!”王慕远喃喃自语,转身出了厨房。 一时间厨房内只?剩下烧火的萧严,忙碌的苏沐柔,以及……心里头打着鬼主意的柳赢。 “娘子,我饿了!”柳赢可怜巴巴喊了一句,跟在苏沐柔后面讨要吃食。 “你等?会儿,饭马上就好。”苏沐柔说完,见柳赢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只?好打开一旁的橱柜,捏了块糕点出来说道: “刚蒸好的,你先吃一个填填肚子。” “还?是娘子对我好,真甜!” 柳赢慢慢嚼着,转身偷瞥萧严,发觉他的脸比灶台上的锅底还?要黑。 他心底暗笑,转身蹲在萧严身边,说道:“二皇子亲自烧的火,想必锅里的东西一定好吃。” 他说完,起身想要掀锅,却被苏沐柔用?筷子打了手背。 “还?没熟呢,不准动。”苏沐柔轻声?斥了句,转身切菜去了。 柳赢讪讪收了手,转头瞥见萧严,他脸上竟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都说皇家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你这?个人?一点也不一样??恨不得将喜怒全写在脸上?” 萧严静默,半响才?又开口:“那是在外面,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顾及皇家的威严,可在这?里不一样?……这?里没有需要我警惕的人?,我可以做一会儿自己?。” 柳赢有些感慨的拍了拍萧严的肩膀,呢喃了一声?:“你也不容易啊,待会……让沐柔多给你盛一碗汤。” 萧严眉头微挑,拱手谢道:“多谢!” ——*—— “开饭了!” 随着苏沐柔的喊声?,一行人?端菜的端菜,盛汤的盛汤,前堂的八仙桌上,不一会儿便坐满了人?。 萧严头一次与这?么多人?一起吃饭,他有些不适的挪了挪身子,却被一旁的柳赢,一把拉了过来。 “咱们今日可没有什么殿下、大人?的,都是朋友,来干一杯!”柳赢率先举了杯子,一行人?跟着举杯,开怀畅饮。 萧严喜欢这?样?自在的氛围,不自觉多喝了两杯。他本来酒量还?可以,从未醉过,今日……许是太?过放松的原因,竟然一杯接一杯,将自己?喝迷糊了过去。 萧严再次醒来的时候,人?躺在陌生的床上,脑袋疼的像是被石头砸过。 隐约中,他似乎想起昨日的荒唐,他握着柳赢的手哭诉:“我从小没娘,母后只?当我是个争权的工具,用?完便要毁掉,父皇对我更是寡淡,只?有严厉与批评,从无关心。我喜欢这?里,像是有……家的感觉。” 想到这?里,萧严感觉脸红心躁,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刚抬起手,就听?外头传来苏沐柔的声?音。 “我听?着有动静,该是醒了,柳赢……你去看?看?师父。” 萧严赶忙躺下来装睡。 门外,柳赢推门而入,看?了眼床上的人?,轻声?说道:“别装了,我都听?见你起身的动静了。” 他说罢,并没有取笑萧严的意思,只?倒了杯热茶,递给萧严道: “你这?些年也挺不容易的,以后累了倦了……我和沐柔随时欢迎你——” “回家!” 他说到“回家”两字时,加重了语气,里头藏着几分?揶揄,却并非取笑,而是真心实意。 萧严睁开眼,却是恢复了疏冷的面容:“谁不容易?我堂堂萧国二皇,要钱有钱,要全有权,我容易得很!” 柳赢忍不住摇摇头,抬手将茶杯塞到萧严手里,笑道:“你就嘴硬吧你。” 第43章 43-误会 萧严自?从上次醉酒之后, 许久没来胭脂铺。倒是朱彦亭带人上门?,找过几?次麻烦,最后都被王慕远用棒子打了出去。 王慕远出手?狠厉, 且专挑人筋骨处下手?, 使人筋骨疼痛煎熬, 却看不出外伤。 朱彦亭吃了几?次亏,渐渐的……也不敢再来闹事了。 转眼到了七月,天气燥热,虫鸣鸟叫之声?不绝于耳。 今日,苏沐柔穿了件淡青的长裙,拿着件团扇,坐在柜台前, 一边扇着, 一边打起了瞌睡。 “听说这里能订做胭脂?” 门?口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带着几?分倨傲。 苏沐柔抬眼去看,便见一个穿着粉衣白裙的小姑娘,斜着眼打量她。 那小姑娘穿着打扮, 不似富贵家人的小姐,更像是大户人家的丫头,许是背后的主家显贵, 她一脸颐指气使的走进来,自?顾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等着苏沐柔来给她介绍。 苏沐柔面色如常,从柜台里挑了几?样佳品, 一一介绍给小姑娘。末了, 问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想订制什么颜色,什么香味的胭脂?” “我叫如意, 今个儿上门?,是想定一批桃粉色的胭脂,味道嘛……越香越好!” 如意说完,从袖口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桌前说道:“劳烦掌柜的先做个样儿出来,越快越好,我家主子着急用。” 话音落,不等苏沐柔回话,她又道:“明个儿行么?明个儿我来取样品。” 苏沐柔扫了眼桌上的银票,轻轻点头,虽然要得急,但熬个通宵也是能做出来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那行,我明日来取。” 如意说完,起身?离开了胭脂铺。 她穿过眼前的这条街,拐进了不远处的茶楼。 彼时?,茶楼里正在讲:王宝钏为了薛平贵,与父亲三击掌,断绝父女关系。 如意无暇听书,着急上了二楼,走进其中的雅间,垂首说道: “主子,事情办好了。” “这个王宝钏,还?真是蠢钝如猪,为了一个男人,甘愿抛弃父母,放弃荣华富贵?” 说话的人长着一张圆脸,带着点婴儿肥的微胖。 萧云湘脸上带着几?分嘲笑。 话音落,端起面前的水晶糕吃了起来。 “公主,您以前一直说,这世间的男人不靠谱,这一次为何破例,让如意去那家胭脂铺?” 琉璃打小跟在萧云湘身?边伺候,见惯了那些趋炎附势讨好公主的男人,也见惯了公主对那些男人的厌恶。 她实在想不明白,公主前段时?间,为何突然对一个叫“柳赢”的男人感兴趣,不仅派人去调查了他?的身?世,还?派如意去柳赢家的胭脂铺探口风? “琉璃,我让如意去胭脂铺探风,可不是看上了那个叫柳赢的男人,我是为了我的大业!” 萧云湘饮了口茶,心里盘算着她的计划。 她找人查过柳赢,娶妻当日逃婚,成亲不过两月,便与新婚妻子和离,现如今……又与前妻同一屋檐下合伙做生?意,她有理由相?信,柳赢是“假成亲”,为了就?是掩盖他?好男风之事。 而萧严呢? 他?在江城救柳赢与水火,且邀人入府……两人对茶饮酒,好不快活。 她的探子前段时?间还?看到,萧严生?辰那日喝多?了酒,抱着柳赢的肩膀痛哭。 她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萧严,想来两人的关系绝对有问题。 萧严是她选定要扶持的帝王,她绝不允许有任何的差错。 她想了许久,决定先从柳赢入手?,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她需要先了解对方的弱点,才好逼他?离开萧严,离开京师,最好是永远消失,再也不要与萧严有任何瓜葛。 ——*—— 柳赢下学,如往常般回了胭脂铺,结果?刚进门?,就?闻到一股浓厚的胭脂香味,那味道太冲,让人闻了忍不住皱眉。 柳赢走到苏沐柔身?边,不解开口:“今日做的胭脂,香味为何这般冲?” 苏沐柔停下手?里的活,回答:“客人提的要求,说是越香越好。” 苏沐柔将方才收到五百两银票之事,说与柳赢听,末了又道:“我手?上的活还?没忙完,晚上的饭菜没时?间准备,便让春妮去隔壁酒楼买了些回来,你们先去吃吧。” 柳赢有些心疼说道:??x?“再忙也要吃晚饭。” 他?拦住苏沐柔碾磨云珠的手?,劝道:“先吃饭,待会?……我与你一起做。” 苏沐柔有些不愿意:“你上了一天的学,早些用了晚饭休息吧。” 柳赢坚持:“我不累,在学堂里坐了一天,正好帮你干点活,松松筋骨。”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37节 苏沐柔见劝说不下,便与柳赢一道用了晚饭,饭后又匆匆赶回工房干活。 有了柳赢的帮忙,胭脂很快便做好了。 苏沐柔不晓得买家想要的香味有多?浓,便做了三种?不同香味浓度的胭脂。 两人忙到子时?,才堪堪睡下。 许是夜里睡的迟了,柳赢早上起的晚,差点迟到。只胡乱洗了脸,拿上两个包子,便与王慕远一起去了庆华学堂。 柳赢迷糊着上完一堂课,到了课间时?间,正准备趴在案上,休息一会?,却听耳旁传来聒噪的奚落声?。 “柳赢今日来迟了呐。” 朱彦亭站在柳赢的旁边,故意吸了吸鼻子,而后掩住口鼻,夸张说道: “好浓的胭粉味,莫不是……你早上忙着擦脂抹粉,耽误了时?间,这才迟到了?” 话音落,学堂里传来一阵大笑声?,众人自?然听出朱彦亭话里的深意,嘲讽柳赢像个姑娘似的,身?上带着脂粉气。 学堂中,有与柳赢交好的,替他?说好话:“柳兄家里是开胭脂铺的,身?上带着几?分胭粉味,有何不可?再说了……诸位家里的女眷身?上,不也带着胭粉气?” 朱彦亭狠狠瞪了说话之人一眼,笑骂道:“当然不一样,他?家的胭粉铺子什么档次?给贩夫走卒之辈用的劣质玩意,也敢拿来侮辱我的鼻子?” 朱彦亭说完,朝柳赢的方向唾了一口,骂道:“赶紧滚回洗干净,省得污了大家的鼻子。” 有好事者跟着起哄喊道:“对,赶紧滚回去洗干净!” 柳赢心里怒气横生?。 骂他?可以,骂他?娘子的胭脂不好? 那可不行! 他?倏地站起身?,冷冷盯着朱彦亭嘲讽道:“朱公子不喜欢香味?偏爱臭味不成?” “怪不得早上要喝沾了粪水的露水,说起话来,更是满嘴喷粪!” 柳赢这话,杀人诛心。 朱彦亭忍不住又想起,前段时?日朱府被人泼粪的事。 倏地……捂着嘴巴干呕了起来。 “哟,朱公子这是怎么了?有喜了吗?” 柳赢摸着下巴,环视学堂众人询问:“谁是孩子他?爹呀?怎么不来照看照看?敢做不敢当呀!” 学堂内登时?爆发更多?的笑声?,朱彦亭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柳赢的鼻子骂道:“敢耍我?我让人诛你九族!” “朱彦亭,你好大的口气!”门?外传来女子的娇呵声?。 话音落,萧云湘一袭金袍缓缓走来,她头上带着孔雀发冠,一张圆脸上满是怒火。 萧云湘斜睨了朱彦亭一眼,冷声?道:“掌嘴!” 琉璃忙从一旁走出来,她虽为女子,却是长公主的护卫,从小练了功夫,手?劲大,仅两巴掌,就?把朱彦亭扇倒在地上。 “长公主饶命,我刚才口不择言,实在是无心之过,求您息怒!”朱彦亭跪在地上,捂着脸求饶。 萧云湘俯视脚下的人,冷声?提醒:“你无官无职又无封号,在本宫面前……要自?称奴才才是。” 朱彦亭眼里闪着狠厉。 他?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只是……如今被人抓了把柄,不得不服软说道:“奴才知错了,恳求长公主息怒!” 萧云湘不理会?,只看向柳赢问道:“柳赢,你觉得该如何罚他??” 柳赢有些诧异,从朱彦亭的言语中,他?猜出女子的身?份是长公主,可他?并不认识长公主,为何她出口就?能叫出他?的名字? 他?定了定心神?,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只轻声?回道:“不过是同窗之间的打闹,无伤大雅,道个歉便过去了。” 萧云湘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柳赢会?狐假虎威,借机报复呢。 “那便听你的。” 萧云湘垂头,看着朱彦亭斥道:“没听见柳赢的话吗?道歉!” 朱彦亭借坡下驴,赶忙道了歉。 含恨看着两人离去。 ——*—— 让柳赢意外的是,长公主说,此次来庆华学堂,专程为寻他?而来。 她说:“早就?听闻,庆华学堂收了个学生?,清朗俊秀,且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特?地前来拜会?。” 柳赢听罢,赶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传闻夸大其词罢了!” 萧云湘不以为意,假装热情又道:“本宫府上新得了一本杂辞,有些地方看不懂,还?望柳公子今晚登门?,指教一二。” 柳赢有些犹豫,不知长公主为何邀他?晚上一聚? 孤男寡女,实在让人忍不住多?想,可直接拒绝的话,可能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见柳赢不应话,萧云湘轻声?又道:“哦,对了,昨天是我叫人定做的胭脂,柳公子登门?之时?,记得把胭脂也带上。” 萧云湘说完,对着柳赢柔柔一笑,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离开。 第44章 44-不行 傍晚时分, 柳赢下学回了胭脂铺。 他怕苏沐柔担心,只说学堂之上,诗写好?, 被长公主赏识, 邀请他去公主府做客, 参加晚宴。 “皇家的人?,喜怒无常,你千万要?谨慎些。”苏沐柔轻声提醒柳赢。 话?音落,又从荷包里掏出几颗莲子,塞到柳赢手上。 “晚宴莫要?饮酒,若是实在避不?开……饮酒后,吃几颗莲子, 可以让你保持清醒。” 柳赢心里满是温意, 他将那?几颗莲子认真收好?,突然倾身抱住了苏沐柔。 下巴搁在苏沐柔的肩头,他声音闷闷的:“好?沐柔,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苏沐柔忍不?住扑哧一笑:“你去公主府做客, 如何带好?吃的给我?莫不?是要?连吃带拿?也不?怕人?笑话??” 柳赢松开她,眉眼带笑:“连吃带拿又如何?别?人?笑话?就让他笑去,反正我要?把吃过的好?东西, 都带给娘子尝一尝。” 柳赢说完,挥手与苏沐柔作别?,孤身去了公主府。 ——*—— 深夜,明月高?挂。 柳赢咬紧牙门, 忍不?住嗤笑出声。 他原以为?……长公主萧云湘邀请他, 别?有?深意,可能是看上他了, 想让他做驸马? 他拒绝的话?,都想好?了。 结果……对?方给他下了药,却塞了两个的女子进来。 感受着身上不?明的躁动,柳赢眸子深了深。 他不?明白,萧云湘到底想干什么? 双手握拳,柳赢极力压抑着体?内的躁动,拍门喊道:“公主,柳赢一介草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害我?” 门外传来萧云湘冷淡的声音:“我送了这么多美人?与你,怎么是害你呢?” 柳赢身体?燥热难安,他推开贴上来的女人?,指甲使劲陷入肉里,才换来几分清醒。 “都滚开!”他嘶吼了一声,蜷缩在桌角,手里拿着板凳,仿若困兽。 萧云湘一直看着房里,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嗤笑一声:“这药很烈,忍着多辛苦?不?如趁早放/纵快活?” “求长公主放我离开,我已?有?心悦之人?,断不?可……在此?胡来。”柳赢视线有?些模糊,他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清醒。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一手拿着板凳,一手在怀里摸索。 不?多会儿,他摸索出几颗莲子,急忙塞进嘴巴里咀嚼起来。 莲子淡淡的涩味,带着些许回甘,让他的精神恢复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会,小腹下的炙/热,重新蔓延开来。 “求长公主放我离开。”他靠着桌角,呢喃出声。 萧云湘看着眼前,愣了愣,这世?间还真有?如此?克制的男子? 柳赢很好?,可他爱错了人?,他不?该与萧严厮混在一起。 想到这里,萧云湘咬牙又道:“不?是还有?药么?再给他灌两副,我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 ——*—— 苏沐柔与萧严一起来到公主府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柳赢抱着桌脚不?撒手,他的身旁站着两个侍卫,一个死死抓着他的脑袋,另一个端着碗药,正在往他嘴巴里灌。 黢黑的药汁,些许洒在柳赢的白色衣袍之上,留下一团又一团乌黑的印记。 苏沐柔瞬间红了眼,赶忙跑过去推开那?些护卫,将柳赢搂在怀里。 “公主贵为?天子之女,享百姓供奉,却视百姓如草芥,任意欺压侮辱,滥用私刑,实在罔为?公主。”苏沐柔死死瞪着萧云湘,眼眶发红,仿若一头随时爆发的小豹子。 她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心里头满是后怕,若是她再晚来一刻钟,柳赢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 想到这里,她转头又看向萧严,希望他替柳??x?赢做主。 “皇姐,你这是做什么?”萧严面色僵硬,冷声催促:“快些把解药交出来。” “我还不?是为?了你?” 萧云湘一脸恼怒,她指着萧严手腕上的红色手链,声音焦灼: “柳赢是不?是这条手链的主人??你为?了他奔走江城,救他与水火?” “你与他花前月下之时,可曾想过我早逝的安弟?” “我们走到这一步,早就没有?了退路,我不?许你身上有?任何的污点,这个柳赢……决不?能留!”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38节 听着萧云湘的话?,萧严的脸一会红,一会白,一会还有?些发黑。 他声音急躁,连忙解释:“谁跟你说的这些?简直是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与柳赢花前月下?我们只是朋友。” 萧云湘不?相信:“我那?日亲眼看见,你差人?接柳赢入府,你们在凉亭下煮茶谈笑,还有?你生辰那?日……探子说,你抱着他哭来着!” 萧严脸上更黑了,他急忙说道:“沐柔才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条手链,也是她送给我的,我救柳赢不?过是为?了她,我不?好?男风……你能不?能查清楚再说。” 萧严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吼的。 话?音落,他指着瘫坐在地上的柳赢,急切说道: “你给柳赢喂的什么药?快给他解药!” 萧云湘这些懵了,她视线在苏沐柔与萧严、柳赢之间来回打探,面上浮现?几分愧疚: “就是……就是喂了些chun药,没有?解药!” “不?过……我给他送了两个姑娘,这就是解药,让他用了便是。” 萧云湘轻声说完,赶紧往后退两步,一脸歉意说道: “严弟,我真不?知道是这样的,你先别?生气,要?不?……咱们先出去吧。柳赢既然不?喜欢我送的姑娘,他娘子给他当解药,也是一样的……” 苏沐柔听到这里,羞红了脸。 她看着怀里的柳赢,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不?讨厌柳赢,可这般情况下,失/身与他,实在……非她所愿。 感受到柳赢的身子不?断战栗发抖,苏沐柔有?些犹豫,看着他这般痛苦,她心里更难受。 “沐柔……” 柳赢意识已?经有?些些不?清楚了,他鼻尖嗅着熟悉的香味,下巴搭在苏沐柔肩头,薄唇呼出炙热的气息,一点点的往苏沐柔的脖子上探去,惹的苏沐柔绷紧了身体?。 柳赢紧咬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堪堪清醒了几分。 “不?行。” “不?行,沐柔。” “你还太小,我不?能……” 他靠在苏沐柔的耳畔,煎熬着说完这句话?,挣扎着爬起身。 他还记得,他入公主府时,在后花园里,看见过一方水塘,也许……还有?别?的法子。 他蹒跚着步子,往记忆中的水塘跑去,他像个不?分方向的傻狍子,直直坠入水塘之中。 第45章 45-吃醋 柳赢在公主?府的水塘里, 泡了一夜的水,回来后就病了,高烧不退, 胡话不断。 有时, 他抓着?苏沐柔的手呢喃:“沐柔, 我害怕!” 有时,他又?仿若暴躁的小猫,明明双眼紧闭,却挥着?手臂焦躁喊道:“滚开,都滚开。” 没?人劝的住他,只有苏沐柔的声音,能让他慢慢安静下来。 “柳赢, 别怕, 咱们已?经回来了。”苏沐柔拦着?他的肩膀,像是安慰孩童似的,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入睡。 这般浑浑噩噩, 过?了三?日,柳赢终于清醒了。 他睁开眼睛,正看见苏沐柔安安静静趴在他床边熟睡。 初升的太阳透过?窗沿洒在她身上, 仿若给她镀了一层金光。 他痴痴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抬手想要?触碰,可是……在将要?碰到的那一刻,他犹豫了。 她辛苦了好些天照顾他, 他不舍得打扰她的美梦。 时间缓缓流失, 只余下室内浅浅的呼吸声。柳赢就这般静静看着?眼前?,连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 苏沐柔从沉睡中醒来时, 对上的便是这样?一双如星的美目,那双眼睛微微上挑,眸子里清晰可见她的倒影。 你?醒了?怎么不喊我?肚子饿不饿? 苏沐柔急忙起身,结果不小心崴了脚,差点跌倒,幸好被柳赢扶助。 “小心点,我身体好多了。”柳赢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暖的笑意。 他说着?想要?下床,却被苏沐柔拦住。 “你?等着?,我拿碗粥给你?。”苏沐柔转身离去。 柳赢乖巧坐在床上,等到苏沐柔端着?碗粥回来时,却又?懒懒倚在床头,装出一副手腕提不起力气的样?子。 苏沐柔知他有几分假装,却是不忍心不管他。 坐在床边,拿着?汤勺动作轻柔,舀了勺白粥,递到他的嘴边。 柳赢吃的津津有味,一碗白粥很快见底。 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却是突然开口说道:“沐柔,你?给我也做一条手链吧!” 苏沐柔有些不解问道:“什么?” “就是萧严手腕上的手链。”柳赢想起起公主?府那日,萧云湘说萧严有一条珍藏的手链,是苏沐柔编给他的,他带在手腕上从来不舍得摘下来。 他嫉妒了,他也想要?那样?的手链。 “你?想要??那我给你?做。”苏沐柔心疼柳赢这几日糟的罪,自然应允。 又?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一条手链而已?,对她而言……不过?半天的功夫。 这般想着?,苏沐柔找来了红绳,又?找了颗黄豆大小的玛瑙,仅一盏茶功夫就编好了一条手链。 手链中间采用的平结编法,到了后面换成了金刚结,看起来很是精致。 “快,给我带上!”柳赢着?急催促。 等手链系的到手腕上时,他开心的像个得到了宝贝的孩子,逢人便故意露出手腕炫耀一番。 胭脂铺的人看在眼里,忍不住偷笑。 苏沐柔一脸无奈,却是听之任之,没?有阻拦。 ——*—— 自柳赢病好后,胭粉铺的生意越来越好。 甚至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派人上门定制,还专挑贵的买。 苏沐柔后来打听才知道,这些新上门的主?顾,都是长公主?介绍来的。 她心有不悦,不想做这些人的生意,却被柳赢拦住。 “我苦头都吃过?了,这点甜头咱们不要?白不要?。”柳赢轻声劝慰。 他希望她家?娘子的生意好,被京师达官贵人喜爱。 这样?……朱彦亭那个喷嘴喷粪的家?伙,可就没?有胆量再诋毁他家?娘子的胭脂了。 ——*—— 日子这般不紧不慢过?着?,很快来到了九月。 苏沐柔租下了隔壁的店铺打通,店面扩大了一倍,她这家?“盛澜”胭粉铺,也逐渐在京师打出了一些名堂,备受京师女子的喜爱。 九月初八,放榜日! 京师各处锣鼓喧天,鞭炮声不断。 苏沐柔和柳赢一起坐在大堂里等消息。 一大早……春泥便派春泥去打探消息了,怎么这般久还没?回来? 苏沐柔有些坐不住了,起身来回踱步,却被柳赢拉着?,强行按到了椅子上。 “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苏沐柔有些焦躁的喝了杯茶。 柳赢给她又?倒了一杯,劝她:“别急,今年不行,我明年继续考呗!” 苏沐柔白了他一眼:“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话音落,外?头传来喧闹的锣鼓声,春泥跑在前?头气喘吁吁。 “东家?,中了,中了!” 春泥一脸焦急,一路跑来,笑脸红彤彤一片: “最后才放的状元的名字,就是咱们家?柳公子,柳赢。” 听到这里,苏沐柔高悬的心终于安稳了几分。 她给报喜的人包了赏钱,早早关了铺子,请了铺子里的人去酒楼喝喜酒。 王慕远喝的最开怀,嘴里念念叨叨:“没?想到,我当了镖师后,接的第一活,干得这么漂亮。” 喝的有些多了,他手臂不自觉揽住柳赢的肩膀,嘿嘿笑道:“来,状元爷,咱俩喝一杯。” 柳赢脸上带着?笑意,举杯与?王慕远碰了碰回道:“谢谢王大哥这段时日,不辞辛苦,护送我上学。” 王慕远连连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这事说出去,我脸上也有光。” “对,咱们胭粉铺子脸上也有光,待到明日咱们再挂上几幅……状元爷的签名,保准客人源源不断上门来。”胭粉普新招来的李大姐,是个性格爽朗的,吃了几杯酒,有些醉醺醺的喊道。 苏沐柔面带笑意点头,表示应允。 柳赢见此,借着?酒意,找伙计要?来笔墨纸砚,当场写了几幅签名,塞到了苏沐柔手里。 酒楼老板凑热闹,要?了一副挂在酒楼里,还免了柳赢的酒席钱。 众人把?酒言欢,直到深夜才散去。 ——*—— 夜深人静,大家?回了胭粉铺子。 柳赢却是辗转反侧,睡不着?。 一切与?他而言,像是??x?做梦一般。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39节 几个月前?,他还在江城牢狱中受苦,谁曾想……今日会一招高中,受人追捧? 这一切,还要?多亏了沐柔的劝说,他心里都知道。 实在睡不着?,柳赢干脆爬起身,他望着?院子里的桃树,上头挂满了果子,粉嫩嫩的,已?经成熟了。 他伸手摘了一颗桃子吃下,却将桃核握在手里,转身进了工房。 ——*—— 苏沐柔早上起来时,习惯去工房查看当天制作的胭脂材料是否备好,结果……刚推开门,就见柳赢趴在桌子上熟睡。 他的手边,放着?只拇指大小的桃篮,那桃篮做的很是精致,把?手上甚至雕刻着?几只桃花。 她忍不住拿起来端详,却不想吵醒了一旁的柳赢。 “你?回房睡吧,今日不用去学院,可以多休息一会。”苏沐柔讪讪一笑,将桃篮放了回去。 “送给你?的,喜欢么?”柳赢拦住苏沐柔的动作,一脸期盼问道。 苏沐柔有些欢心,忍不住扯了根红绳,将陶篮挂在了脖子上,甚至破天荒的对着?铜镜照了好些次。 “好看吗?”她忍不住问柳赢。 “好看,我家?娘子……戴什么都好看。” 话音落,柳赢露出一脸的宠溺。 苏沐柔被他瞧的脸色发烫,急忙转身,借口说“肚子饿,去吃早饭”走开了。 柳赢看着?这般娇羞的人儿,唇角笑意渐浓。 他家?的娘子啊,快快长大些才好! 第46章 46-皇宫晚宴 宫里的圣旨, 是在柳赢高?中后的第三日降下来的。 胭脂铺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仔细聆听那传旨公公,张公公的声音。 他尖着?嗓子喊道: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状元柳赢, 才高?八斗, 有匡扶社稷之才,特封为大理寺丞,正八品,亲赐宫宴,钦此!” 柳赢叩首谢恩,接了旨。 苏沐柔面带笑意,赶忙准备了一袋银子, 塞过去道:“公公一路辛苦了, 小小赏钱不成敬意,您留着?买茶喝!” 张公公却是不接,只?笑道:“柳大人如今贵为大理寺丞,帮管京师大大小小的案件, 杂家若是在柳大人眼皮子底下,接了银子,实属贪污受贿, 岂不是要去大理寺吃牢饭?” 苏沐柔讪讪一笑,只?好歉意道:“是我欠考虑了,公公息怒!” 柳赢不满,这哪里是传圣旨?分?明是上门给他下马威来了。 他将苏沐柔挡在身后, 一脸坦然, 看着?眼前?的张公公说道:“我家娘子年纪小,不懂宫里头的这些人情?世故, 还望公公莫要生气。” “原来这位是柳大人的夫人。”张公公面上浮起一抹惊慌,他摆了摆手?上的拂尘,连忙解释道: “杂家眼拙,没瞧出来,既然是柳夫人给的……便是去大理寺吃牢饭,杂家也是愿意接的。” 说罢笑嘻嘻伸出手?,等接过苏沐柔递来的银袋子,才又道谢离开。 “宫里头的这些人,都是人精,看人下菜,欺软怕硬,令人讨厌的很!” 柳赢说罢,转身握住苏沐柔的手?劝道:“赶明儿,我带你去买几身衣服,再?买些金银首饰,省的被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欺负了去!” 苏沐柔却是摆摆手?,不甚在意:“咱又不在宫里头住,何必跟这些人计较,左右一年也见不得几次面。” 柳赢却是不愿:“又不是穿给他们看的,我喜欢看!” 苏沐柔脸色一红,忍不住拍了拍柳赢的手?背提醒:“你如今都是做大理寺丞的柳大人了,别没个正形!” 柳赢傻傻一笑,靠在苏沐柔的耳畔,轻声呢喃:“我什么模样,娘子还不知道吗?我本来就是在江城的浪荡子,若非娘子教导的好,这会儿……还藏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偷懒呢!” 苏沐柔却不愿意承他的情?,笑着?打趣道:“书是你自己读的,状元也是你自己考的,都是你自个儿的功劳,可不能?妄自菲薄。” 柳赢点头,不与苏沐柔争,只?突然抓着?她?的手?问道:“你想不想去皇宫里看看?” 苏沐柔不解:“什么意思?” 柳赢笑道:“方才圣旨里不是说,陛下赐了晚宴,我带你去赴宴如何?” 苏沐柔有些激动,可转眼想到……这种场合,柳赢带个女子出席,实在是不妥,于是脸上的兴奋,慢慢的暗淡下去。 柳赢看出她?的顾虑,解释道:“又不是让你以柳夫人的名义去。” “你扮作书童,跟在我身边便是!” “待到宴会之上,我偷偷给你拿好吃的!” 柳赢说这话?的时候,眉宇之间满是宠溺。 苏沐柔仿佛被他蛊惑一般,缓缓点了点头。 ——*—— 傍晚十分?,红霞漫天。 宫门处停着?数十辆马车,那些马车极具奢华,在夕阳之下,闪着?金色的光芒,极为耀眼。 在这些华丽至极的马车之中,一顶蓝顶素雅的马车,缓缓行来,在车群中很是炸眼。 有好奇的马夫打量过去,便见一袭白衣的男子,率先?跳下了马车,他腰间系着?只?绣着?翠竹的白色香囊,双脚刚落地,又转身去扶马车上的人,那人穿着?蓝衣灰裤,带着?瓜皮帽子,看着?像个书童。 人群里看着?这样一对奇怪的组合,满脸疑惑。正不解间,又被一阵慌乱的马蹄声吸引。 转头去看,只?见二皇子萧严,一袭金色蟒袍,策马奔来,他面无?表情?,却是不不怒二威,让人望而生怯。 “参见二皇子殿下!” 有人带头跪了起来,人群瞬间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萧严下了马,停在柳赢身旁,看着?他身侧的苏沐柔,轻声提醒:“宫里头人多眼杂,你进?去之后,切莫要乱跑。” 萧严这话?,分?明是对苏沐柔说的。 只?是……他离柳赢最近。 这般场景,在外人看来,却是萧严与柳赢在低声呢喃。 长公主萧云湘到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免勾起几分?疑心?来。 严弟说:苏沐柔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在她?看来,萧严还是与柳赢更亲近一些。 萧云湘忍不住下车,拉着?萧严走在前?头,低声提醒他,说道:“你年方二十五,没有正妃、也没有侧妃,更无?通房,京师里的那些狡虫,造谣你好男风已久,你往后……还是离柳赢远一些,省的落下话?柄,被人要挟。” 萧严嗤笑着?摇头:“好男风之事,只?是空穴来风,皇姐还是莫要听信谣言,以讹传讹,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萧严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可身正的人,也怕别人泼脏水。 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编纂院的谢大人,当着?众位老?臣、新人都在的情?况下,觐见皇上,状告萧严与柳赢有私情?,就连柳赢的状元之位,也是徇私舞弊得来的。 萧皇震怒,要将谢大人下牢狱,可对方死死喊着?:“诸位若是不信,请看二皇子与柳赢的手?腕,两人带着?一样的定情?手?链,还还不是有私情?吗?” 众人原本不信,待看清两人手?腕上的手?链,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一时间……大殿之内,陷入一片嘈杂声中。 “荒谬!”萧严恨恨瞪了谢大人一眼,转身跪在地上,将手?链退下,让人呈了上去: “儿臣这只?手?链,带了有五六个年头,红绳破旧,颜色也不在鲜艳。而柳大人这只?手?链,颜色却是鲜艳异常,显然是最近才编好的。” “若真是定情?用的手?链,如何会一新一旧?分?明是有人往儿臣身上泼脏水!” “二皇子所?言非虚,京师众女,知晓二皇子爱戴红绳编制的手?链,早在几年前?就开始跟风戴起红绳手?链,这般模样的红绳手?链,寻常铺子就能?买到,柳大人有此手?链,不过是巧合而已。”周轻舟适时站起来解释。 他怕人不信,又道:“我家义女,几年前?,也曾买过类似的手?链给我,说是战场上保平安用的,只?是我实在不爱戴那玩意,便搁置在家里。” “陛下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我府上搜!” 萧皇灰暗的眸子在众人之间扫了扫,他看了眼坐在前?排,却一直擦汗的朱国公,突然开口问道:“朱大人以为如何?” 突然被点名,朱有光心?虚跪下,他绷紧了身子,垂着?头不敢看上方,只?小声说道:“谢大人诬陷皇子乃是重罪,还请陛下重罚。” 一旁的谢听阳一脸震惊,有些不淡定了。 他一脸苍白跪在地上:“国公大人鼓动我状告二皇子,怎么可以翻脸不认人?” 朱有光伪装面色如常,指着?谢大人的鼻子骂道:“谢大人罔为朝明命官,诬告二皇子不成,又往老?臣身上泼脏水,还请陛下重罚!重罚!” 萧皇瞥了朱有光一眼,面露几分?嘲笑,却是很快收起,??x? 他摆了摆手?,一脸烦躁说道:“既然朱大人这般说了,便听朱大人你的吧!” “来人,把这个诬告二皇子与朱大人的逆臣贼子,拖下去砍了。” 谢听阳听此,直接吓昏了过去。 ——*—— 一场晚宴,在这场闹剧中结束。 只?是……这事传出去,到底有损皇家威严。 萧皇斟酌再?三,直接下了道圣旨给萧严赐婚,将万首府的嫡女万青辰赐与萧严为正妃。 萧严心?里头不愿,可如今人被架在火上烤着?,不得不从。 接下圣旨的那晚,萧严喝的烂醉如泥。 他恍如幽魂一般,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苏沐柔的那家胭脂铺子。 看着?紧闭的大门,萧严握着?酒壶,就地坐在地上,倚靠在门前?。 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了里面爽朗的笑声,以及柳赢开心?的喊声:“你们没看见,当时朱有光一脑门的汗,要是陛下彻查此事,他铁定跑不了!” 唇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萧严昂首饮下壶里的烈酒,酒水顺着?他的喉咙,像火烧一般,一路烧到他的胸腔胃里。 他难受的想哭,却连哭的勇气也没有。 “严弟,你这又是何苦呢?”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40节 萧云湘找到萧严的时候,他像一只?丧家之犬,无?家可归。 她?将人带到马车上,语重心?长劝他:“等你当了皇帝,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苦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她?已嫁做他人妇,你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吧。” 萧严傻傻一笑:“皇姐,我已经放过她?了,我希望她?与柳赢,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 我只?是…… 还未放过自己。 他垂眸睡下,睡梦中,他又看到了他的小姑娘,一脸狡黠爬出狗洞,向他跑来。 她?微微扬起下巴,一脸得意说:“师父,我想当个女侠,以后行侠仗义,走遍天下!” 他忍不住笑道:“好!” 第47章 47-新官上任 天色晴好, 微风和煦。 柳赢今日起了个大早,准备去?大理寺报道。 他今日穿着件绯红色的官服,腰系白玉腰带, 足登白底官靴, 头戴乌纱帽, 模样瞧着十足的官家人模样。 “瞧瞧你如今这幅样子,倒让我有些不?敢认了!” 苏沐柔将刚蒸好的一篮子糕点,搁在八仙桌上。她一双杏眼上下打?量着柳赢,眉眼微弯。 她从来都知道,柳赢模样俊朗,如天上月,水中花, 让人看了一眼, 还?想看第二眼。今日,他换上这身绯红官服,显得越加英俊挺拔,如松如柏, 让人瞧着挪不?开眼。 “娘子若是喜欢,我日日穿给你看。” 柳赢笑着说完,从苏沐柔手旁的篮子里?, 掏出?一块热腾腾的糕点,塞进嘴里?。 一边吃,一边赞叹:“软糯香甜,可口酥软, 好吃!” 苏沐柔忍不?住红了脸, 低声提醒柳赢:“你如今做了大理寺少?丞,合该注意身份, 以后少?说……胡话。” 柳赢却是坚持:“这哪里?是胡话?分明是我的真心话,娘子若是喜欢看,我自然愿意日日穿给你看……” 柳赢话没说完,被苏沐柔塞了块糕点,堵住了嘴巴。 她将那一篮糕点塞进柳赢手中,开口提醒:“你今日新上任,我准备了一些礼物,这些糕点,还?有铺子里?的胭脂,你且带到大理寺去?,与人交好,以后办起事来,才会更得心应手。” 柳赢心里?头温暖,一手提着篮子,一手轻抚苏沐柔的秀发:“谢谢娘子替我思量,只是……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交给别人去?做吧。” “你一早起来忙碌辛苦,我瞧着心疼!” 苏沐柔被他一袭话弄得不?好意思,只摇头说:“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毕竟是吃食……” 话音落,她又?指着外头那辆青檐马车说道:“你快些去?吧,第一天上任就迟到,不?好!” 柳赢点头,转身登入马车,往大理寺而去?。他捏着手里?的那篮糕点,面色严肃。 大理寺少?丞这个官职并非偶然得来,金榜题名之后,他曾私底下找过萧严,希望进入大理寺查案。 他其实?想过,朱彦亭在京师作恶多年?,却始终安然无恙,无非是大理寺里?有朱家的人,有人保他朱彦亭。 如果……他能顺利进入大理寺,排查历年?来的卷宗,总有机会查到蛛丝马迹,将朱彦亭甚至整个朱家绳之以法。 ——*—— 和柳赢料想中的一样,大理寺中相关朱彦亭的卷宗很少?,为数不?多的几?个案子,他一一上门?查访。 结果……苦主不?是摇头不?说,就是搬离了京师,甚至有个被朱彦亭害死了闺女的人家,拿了朱家的好处,在京师盖起了大院子,不?仅不?愿意出?面作证,还?将柳赢赶了出?去?。 忙了一整天,柳赢无功而返,最后哭丧着一张脸,回了胭脂铺子。 彼时苏沐柔在大堂内理货,见柳赢这般模样,忍不?住迎上去?问道: “怎么愁眉苦脸的,可是第一天当值,有人为难你?” 柳赢摇摇头,只将今日遭遇说给苏沐柔听,末了,叹息道:“朱家在京师还?真是只手遮天,小到衙门?捕快,大到京师各处的官员,全都有他们的眼线。” 苏沐柔点头,给他倒了一杯茶安慰:“你第一天上任,莫要着急,欲速则不?达……多花些事情熟悉卷宗,总能找到突破口。” 柳赢无奈点头,越加沉下心来查案。 他在大理寺主动承担了整理卷宗的活计,别人只当他胸无大志,贪懒耍滑,可柳赢不?光是简单的整理卷宗,他将监视范围扩大,不?仅是朱彦亭的卷宗,他甚至把朱家所有相关的卷宗都牢记在心里?。 终于……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他找到一个突破口。看着手上的那本奇怪卷宗,柳赢微微蹙眉。 卷宗上粗略记载,有个叫樱娘的女子,状告朱鸣拐卖良家女子,可案子呈上来不?过半日,樱娘主动撤了案子。 这之后的第三日,樱娘死在护城河里?,负责案件的官员是朱家的人朱少?卿,直接以“失足落水”结案。 可……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柳赢觉得这里?头大有问题,决定继续查下去?,他派人查了樱娘曾经的住址,结果发现……她是李念念的贴身丫头,而李念念是荔苑楼的头牌姑娘。 于是,在这个晴朗的午后。 柳赢差人回胭脂铺递消息给苏沐柔,说是:“公务尚未处理完,需要夜值处理”,实?则换了身白色素雅的圆领袍子,前往京师最大的青楼——荔苑楼。 不?巧的是,柳赢刚到荔苑楼,发现萧严也在这里?。 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萧严脸色微变。他快步上前,直接抬手揪住了柳赢的衣领,轻声斥骂: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这样做对得起沐柔嘛?” 柳赢知道萧严这是误会了,刚要开口解释,却被他强行拉进一旁的雅间?。 外头众人看着这一幕,一脸狐疑,摸不?着头脑。男人来荔苑楼,不?都是寻欢作乐来的吗?怎么还?打?上了? 有听说过“二皇子与新科状元桃色绯闻”的人,则相视一笑,暗暗思忖。外头传言果然不?假,二皇子突然这般对待新科状元,想来是吃醋了! 萧严与柳赢并不?知外头的传言,两人在雅间?里?厮打?起来。柳赢本来是要解释的,可萧严压根没给他机会。 他憋着一肚气,手脚并用往萧严身上踢,却没占到什么便宜。 “萧严……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对不?起沐柔,你好抓着我的把柄,趁虚而入?”柳赢发冠歪斜,气的直呼萧严的名号。 “你知道便好,若是被我发现,你有对不?起沐柔的地?方,我一定带沐柔离开你。”萧严理了理衣袖,一脸认真。 柳赢气急发笑:“你都是要迎娶王妃的人了,有什么资格带沐柔离开?简直是笑话!” 萧严脸色发青,却是硬着嘴道:“这就不?劳你关心了,我自有我的法子!” 柳赢冷哼了一声,骂道:“你有个屁的法子?你还?不?是与我一般,来了荔苑楼?” 萧严急忙反驳:“我是来查案的!” 柳赢双手抱胸,眉毛一挑:“那巧了,我也是来查案的!” 萧严蹙眉有些不?信,柳赢忙将今日所查告诉了他。 萧严听罢,眉头越皱越深,他轻声开口说道:“周将军义女周小蝶失踪那日是四?月二十八日,我派人查了那一日进出?朱家的所有人,其中就有这荔苑楼的头牌李念念。” 柳赢摸索着下巴说道:“李念念的贴身丫头樱娘,估计是在朱国公府上,看见了不?该看的,想要报案,却被朱家杀人灭口。” 萧严看着柳赢,若有所思点点头。他尴尬咳嗽了一声,说道:“方才是我冲??x?动了,我给你道个歉,等过了今日……我请你吃酒!” 柳赢连忙摇头:“还?是别了,你那酒量喝两杯就醉,不?尽兴!” 萧严瞥了他一眼,冷声道:“爱喝不?喝!” 说罢开门?出?去?了。 “不?喝白不?喝!”柳赢小声嘟囔了一句,也跟着走了出?去?。 第48章 48-收押 “樱娘年方十二被?人拐卖进了荔苑楼, 她此生最恨拐卖之?徒。四个月前,我带她去朱国公?府上,临走时不小心看到, 朱鸣绑着个女子?, 塞进朱彦亭的?房里。” 李念念靠在贵妃塌上, 一脸娇娇弱弱。 她说?着,抹了抹眼角的?泪痕,继续说?道:“我劝樱娘不要多管闲事,我们如浮萍一般身不由己,哪里有功夫管别?人的?死活?可?是她年纪小,认死理,非要去报案……” “结果呢, 报案不过三日, 她就被?人发现淹死在河里。”李念念拿着手帕,露出一脸悲戚。 “那被?绑的?女子?,模样你可?瞧见了?”萧严轻声开口询问。 李念念点头:“瞧见了,模样看着也就十五、六岁, 比樱娘大不了多少。” “是她嘛?”萧严说?着,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画像询问。 李念念连忙点头:“对,就是她。” “这是周轻舟将军的?女儿。”萧严顿了顿又道:“你可?想为樱娘报仇?” 李念念有些犹豫, 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是想替樱娘报仇,可?……万一轻信于人,一步走错,搭上的?就是她自己的?性?命。 看出李念念的?犹豫, 柳赢一旁轻声安慰:“你且放心, 我这位是咱们萧国的?二皇子?殿下,有殿下和?周将军在, 定会保护你的?安全,待到需要你作证的?时候,你只管将你看到的?都说?出来便是。” 李念念缓缓点头:“好!” ——*—— 打铁要趁热,有了李念念的?证词,柳赢与萧严一道,拉着周轻舟一起?,连夜硬闯了国公?府,将朱彦亭抓捕入狱。 监牢之?中,朱彦亭依旧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愿意说?,甚至……拿出李念念这个证人,他依旧抵死不承认。 “全都是诬告,我……可?没见过什么周小蝶。” 周轻舟气急,抽出随身携带的?佩剑想要砍人,被?柳赢拦下。 “我有法子?。” 柳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黑色的?匣子?。他将匣子?放在朱彦亭面前,轻声开口: “知道五毒鸡怎么养嘛?” “首先,要先集齐五毒之?物?,蜈蚣、蝎子?、蛇、壁虎,蟾蜍。然后,每隔一个时辰,将一种毒物?塞进鸡的?嘴巴里。” 柳赢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双手套,慢条斯文?戴好。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41节 “鸡的?胃很特别?……内含一种名为鸡内胗的?砂囊内壁,坚韧十足,如铜墙铁壁,使得毒物?无法离开,但是……人的?胃可?没有这玩意,若是服了五毒之?物?,可?能……胃里头烂个大窟窿也不一定……” 柳赢说?着,打开手上的?匣子?,露出里面狰狞攀爬的?五毒之?物?。 他捏起?一只蝎子?,对着朱彦亭的?嘴巴比划了一下。 朱彦亭想要闪躲,却?被?一旁的?周轻舟捏住了下巴。 朱彦亭瞪大了双眼,惊惊恐喊道:“柳赢,你这是公?报私仇,我要让我爹杀了你。” 柳赢笑盈盈回答:“便是公?报私仇又如何?我死了,也要拉着你垫背。” 说?罢,他捏着蝎子?往朱彦亭嘴巴移过去,蝎子?的?尾后毒针,直接蛰在朱彦亭嘴巴上,把朱彦亭吓得尖叫连连。 “我说?,我说?,快放开我。”朱彦亭理智崩塌,尖叫着喊道: “周小蝶是朱鸣绑来送给我的?,她脾气又臭又倔,我还没碰她呢,她就偷了我的?剑,自刎而亡,不关我的?事,一切都和?我无关!” 周轻舟脸色苍白,他捏着朱彦亭下巴的?手,改为掐住了朱彦亭的?脖子?: “说?,小蝶的?尸体在哪?” 朱彦亭捂着脖子?,喉咙沙哑:“我爹……我爹派人将尸体沉塘了,就是我家后花园的?水塘里。” 周轻舟红了眼,铁铮铮的?汉子?,哭的?不能自已。萧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与柳赢一道又赶回国公?府去。 害怕夜长梦多,萧严直接派了金吾卫,去水塘里寻找,结果……天色还没亮,就从水塘里找到了三具尸体,有周小蝶的?,还有其他失踪女子?的?。 ——*—— 朱国公?朱有光,在未央宫外跪了一夜,才等到皇后朱婉起?床召见。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朱婉先一步开口道:“本宫早就提醒过你,朱彦亭顽劣不堪,要多加管教,如今犯下此等大错,合该……以死谢罪!” 朱有光跪地求饶:“娘娘,那可?是您的?亲侄子?,求您救救他。” 朱婉摔了手里的?茶盏骂道:“怎么救?眼下正是给荣王殿下积攒人脉的?时候,救他……便是将周轻舟推到萧严的?身边。近几日,陛下身子?越发不好,这个节骨眼上,万不可?冒险。” 朱婉说?完,弯腰将朱有光扶起?来,柔声劝道:“哥哥合该明白,荣王比……朱彦亭重?要。” 朱有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未央宫的?,他蹒跚着脚步,佝偻着身子?,一瞬间老了十岁。 “亭儿,是爹对不住你。”他声音哽咽,仿若幽魂一般,离开了皇宫。 ——*—— 墙倒众人推,加上朱家放弃了朱彦亭,萧严、柳赢很快收集了许多朱彦亭的?罪证,包括抢虐良家女子?、行?凶作恶、甚至借着朱家的?名义收受贿赂,结党营私。 案子?很快判下来了,朱彦亭不日将会被?问斩。判决书?下来的?那一天,周轻舟忍不住昂首大笑,可?笑着笑着他又哭了。 柳赢见此,忍不住上前宽慰:“叔父节哀,小蝶妹妹在天之?灵,看见朱彦亭有此恶报,定会安息的?。” 周轻舟微微点头,恶狠狠瞪着狱中的?朱彦亭骂道:“等你人头落地的?那天,我定将你的?尸首拉出去喂狗!” 朱彦亭坐在地上,一脸颓败,他望着外面的?柳赢与周轻舟,唇角颤抖: “不可?能,你们一定是骗我的?,我爹……我爹他会来救我的?,我要见我爹……” 他拍打着大牢的?栅栏,嘶吼着嚎叫。 周轻舟嗤笑一声:“朱有光哪里敢来救你?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若不是他主动交代了你的?罪行?,将功抵过……这会儿,你们父子?俩就在大牢里团聚了。” 朱彦亭摇头不信,他爹不可?能不愿意救他。除非……是宫里头的?那位横加阻挠。 “我要见二皇子?,我要见萧严,我有个关于皇后的?秘密,他一定感兴趣。”朱彦亭突然站起?身,他上带着疯狂的?笑。 不愿意救他是吗? 那大家一起?下地狱去吧。 第49章 49-秘密 萧严来到司空诏狱的时候, 朱彦亭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仿若疯子一般问道:“你想?当皇帝吗?我有一个秘密, 可以保你登上皇位。” 萧严背手?, 面无表情?站在站在牢外, 无动于衷 朱彦亭见此,焦急喊道:“我没有骗你,只要你答应救我一命,我就告诉你。” 萧严摸索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这才轻声开口?问道: “说来听听……” 朱彦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似是下定决心一般, 突然开口?:“萧容不是陛下的孩子, 他是我爹的孩子,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萧严不信,摇头骂了句:“荒谬!” 朱彦亭跪在地上,拦着萧严离开的脚步, 急忙解释:“我没有说谎,皇后六年?前,确实怀有身孕, 可她年?纪大了,胎位不稳,不过三月便小产了,恰逢我爹有个妾室当时也怀孕三个月, 我爹与皇后密谋, 偷天换日,将朱荣变成了萧荣。” 他说罢, 额头死死扣在地上:“殿下您想?一想?,我若是我爹唯一的儿子,他怎么舍得弃了我?除非……他外头还有其他的孩子。” 萧严有些震惊,他如何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他怔怔站在原地,半响才又问道:“你可有证据?” “我有,我当然有。” 朱彦亭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他扒着牢门?,一脸焦灼:“我爹当时派人?要杀那个妾室灭口?,我……我不舍得美人?殒命,便将人?藏在了城西的别?院,你现?在派人?去找,肯定能找到。” “萧容与那妾室长的极像,你一看便知我说的真假。” 朱彦亭说罢,一张脸贴着牢门?,紧张喊道:“求二皇子言而有信,放我一命。” “等着吧。”萧严??x?冷声说完,转身离开。 他派了金吾卫前往朱彦亭口?中的小院,果真找到那个与萧荣极像的女子。 只是,萧严没料到,他将这事捅到养心殿时,他的父皇气急攻心,吐了好几口?血。 “严儿,你……给朕诛了朱家?的九族,否则朕死不瞑目!” 萧严接了那道让他即位的圣旨,当日便带着禁卫军封了国公府,抓了皇后。 朱婉死死护着五岁的萧荣骂道:“你趁着陛下病重,就为难我们孤儿寡母,便是当了皇帝,也非民?心所向!” 萧严笑?道:“孤儿寡母?萧荣是你的孩子么?” 在朱婉震惊的目光中,萧严挥手?将人?押了下去。 ——*—— 皇宫里的哀钟传遍整个京师时,苏沐柔正坐在铺子里碾磨花粉,柳赢坐在她身旁喂她饮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萧严……哦不,现?在该叫他萧皇了。”柳赢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如今朱家?倒了,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他家?娘子了。 他忍不住握住苏沐柔的手?,轻声喊道:“沐柔……如今京师的铺子已经?走上正轨,你放手?交给宋大嫂,春妮她们吧,我带你出去玩耍如何?” 苏沐柔忍不住问道:“去哪玩耍?” 柳赢轻声开口?,带着几分蛊惑道:“咱们先去江南游历山水,再?去青州品传闻中的果子酒……然后再?去边疆看雪山,你想?去的地方?咱们都去。” 他的声音太具诱惑,苏沐柔看着他,忍不住点点头。 于是,在萧严忙着斩杀朱家?,忙着登基的这段时日,柳赢毅然决然辞了官,带着苏沐柔游山玩水去了。 等萧严登基之后,再?去胭脂铺寻人?时,柳赢早就带着苏沐柔到了江南。 萧严无奈叹息了一声,在街上游荡了许久,却无处可去。 原来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为他而留。 ——*—— 后记 萧严登记后,改国号为安。 安国二十年?,年?方?四十五的萧严驾崩,其子萧汾阳登基为帝。 消息传到柳赢与苏沐柔耳中时,两人?忍不住红了眼睛。 柳赢骂道:“他长年?习武,身体合该比我好才是,怎么会驾崩了?” 苏沐柔忍不住揉了揉眼眶叹息:“当皇帝也有当皇帝的难处,师父他勤政爱民?,不辞辛劳。听闻江北干旱,曾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处理朝政,想?来……他的身子便是这般一日日垮下来的。” 柳赢叹息了一声,拉起苏沐柔的手?:“娘子……咱们回京师一趟吧!” 苏沐柔不解:“回京师做什么?” 柳赢自然是想?送萧严最后一程,那个嘴硬的人?啊,明明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帮着他与沐柔,可直到死,他都没有给他们写上一封信。 心里这般想?,柳赢却是故意绷着一张脸说道:“回京师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回去……吃席!” 柳赢回京师吃席的愿望落空了,因为第二日……他发现?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主人?身量极高,身姿挺拔,如松如柏。 等那人?转过来时,柳赢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忍不住开口?骂道:“不是说驾崩了吗?怎么跑到江南诈尸来了?” 萧严赫然立在原地,唇角带着几分笑?意,他征征望着面前的两人?,柳赢面容如常,只乌黑的头发中夹着几缕银色。 沐柔比以前长高了许多,她原先消瘦的面颊,在柳赢的精心呵护之下,长出了几分圆润,整个人?看起来温柔至极。 “师父!” 苏沐柔认出来人?,惊呼一声,转身要去抱萧严,却被柳赢拦住。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惦记着吃醋,出息!”苏沐柔斥了一句,转而笑?盈盈拉着萧严入府去了。 柳府摆设简单,却处处透着精致。院子里养着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有名?贵的兰草,也有普通的雏菊,但无一例长势极好。 “爹,娘!” 有女儿家?的喊声从院子里传来,萧严侧手?正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姑娘,穿着不合体的男装,从不远处跑来。 她气喘吁吁停在众人?面前,双手?掐腰,喘着粗气道:“来福,来福咬人?了!” 后来萧严才知道,他来江南的第一天,他的儿子萧汾阳便偷偷跟来了,他趴在柳府墙头上时,被那只叫“来福”的藏獒咬着裤脚,生生拽下了墙头。 来福并没有咬他,只是萧汾阳从小怕狗,吓晕了过去。 娘子看起来很乖 第42节 ——*—— 萧汾阳从沉睡中醒来时,鼻尖充斥着烤肉的香味,他摸索着走到院子里,便见满院姹紫嫣红之中,他那不苟言笑?的父皇,拿着只肉串,在火堆上烤的认真。他唇角带着萧汾阳从未见过的微笑?。 火堆旁,还坐着三人?,男人?一袭白衣如天上明月般皎洁,女人?一袭青衣,淡然如青莲优雅,两人?身侧坐着个小姑娘,一身素雅,不着钗环,笑?声爽朗,与京师女子大不一样?。 “既然醒了,就过来吃饭吧!”萧严的声音打?断萧汾阳的思考。 他征征走到火堆旁,有些不解问道:“吃……吃什么饭?” 萧严绷着张脸说了句: “想?吃什么,自己烤。” 话音落,把手?上烤好的肉串递给了苏沐柔道:“沐柔,你吃。” 柳赢不客气抢过来塞进嘴里,萧严也不恼,接着拿串肉,继续烤起来。 萧汾阳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英明神武,说一不二的父皇,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萧汾阳紧盯着眼前的火堆,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赶紧吃,吃完赶紧回京师。” 一旁传来萧严不容置喙的声音。 萧汾阳点点头,乖巧应了声:“好!” 只是萧汾阳没料到,他离开江南的时候,马车里藏了个人?。 那人?大大咧咧坐在他马车上,抢他的茶喝,抢他的糕点吃,还出言不逊道:“我叫柳萌,听说你住在京师,看在咱们一起吃过烤肉的份上,你带我一程呗!” “你……你身为女子,怎能如此这般……粗鲁?” 萧汾阳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只小手?捂住了嘴巴。 那小手?的主人?瞪了他一眼,警告道:“这不叫粗鲁,是豪放!我可是要当女侠的人?,自然不拘小节。” 萧汾阳当时未曾想?到,这之后的岁月,他的人?生和这位“女侠”紧紧交裹在一起,他们一起救济过孤苦的百姓,一起平息过边疆的叛军,最后在一个热情?如火的夏夜,交付了彼此。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且说另一边,柳赢发现?柳萌那封离家?出走的书信时,气得直跳脚。 他径直穿进隔壁的院子时,萧严正在练剑。 “你……你你你,是不是你蛊惑你家?儿子,拐走了我的闺女。” 萧严有些愕然,以他对萧汾阳的了解,他没那个胆子。 只是,为了气一气柳赢,他放下剑,故意叹气道:“这叫一报还一报,你拐走了我的徒弟,我儿子便拐走了你的女儿,合情?合理。” 柳赢气得咬牙,却无可奈何。 此时,他终于体会到沐柔她爹——苏老爷的心情?了,怪不得他的岳丈大人?,每每看见他都没有好脸色。 面对拐走自己女儿的人?,能忍着不打?人?就不错了,还想?要好脸色? 天方?夜谭! 后来的后来,柳赢也放下了,管对方?是皇帝还是贩夫走卒?只要他家?姑娘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