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成长系统(西幻,NP)》 31:管理 在莫顿的带领和说明下,子楼的三层用途清晰地呈现在魏染面前。 前任领主一般不怎么来子楼,因此子楼几乎没有修缮过,维持着前几任领主在位时的原貌。 一楼是大厅和办公室,扈从和家臣主要的时间都待在这里。 二楼存放着领地内所有的过往文件和卷宗,以及少量的书本,可以被看做是文件室。 三楼曾经用于给家住得较远、或者是工作到太晚不便回家的家臣和扈从居住 ,不过因为前任领主不管事,大家也不怎么来工作,已经废弃了很长的时间,只有女仆偶尔会上去打理。 大部分身份高贵的客人都要在主楼接待,用子楼会显得过于失礼。而子楼内存储的贵重文件,也不方便人来人往,因此子楼没有接待客人用的会客厅。 总的来说,这栋楼的设计非常务实且简洁,魏染对此非常满意。 一层层参观完整个子楼后,已经到了接近晌午的时间。直到这时,门口才再传来了两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莫顿说:“应该是另外两位扈从来了。他们大多是这个时间点到。” 魏染:“……好的。” 虽然这个点上班已经够消极怠工了,但和其他根本不来的人比起来,他们俩甚至可以荣获最佳员工奖。 很快,两个人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见到莫顿,他们神色如常,但转眼见到坐在沙发上的魏染和耶梦加得时,清早的那一幕再一次发生了。 两个人齐刷刷地吓得往后一跳,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过了会儿,又有门锁转动的声音,两个人打开门溜了进来。 这两个人的着装比莫顿休闲许多,灰发的男性只穿了一件白色绑带衬衫,下身是宽松的长裤,女性则穿着剪裁得体流畅的花色长裙,红棕色头发编了整齐的麻花辫盘在头上,用带蕾丝的缎带固定,显得优雅而利落。 “这两位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加利·格林奈尔和夏洛特·卡格尔,来自格林奈尔家族和卡格尔家族的两位年轻人,也是大人的扈从。” 加利和夏洛特愣了一下,但好在能入职子楼的人就算是关系户也十分机敏,立刻猜到了魏染的身份,朝她鞠躬行礼道:“路伊维斯大人贵安。” 他们行的不是和莫顿一样的贵族礼,也证明了他们的身份并不如家臣尊贵。 因为他俩是稀有的‘优秀员工’,魏染之前提问时特意关注过他们的背景。 格林奈尔和卡格尔都是路伊维斯境内的商会家族,尤其是卡格尔,几乎垄断了路伊维斯大半的经济命脉,是路伊维斯领当之无愧的财富龙头。 这两个人出身优渥还来上班的原因很简单,他们在背着家族谈恋爱——这个破地方只有莫顿,没人会来打扰他们的清闲时光。 总之真正来上班的老实人真的只有莫顿一个而已。 魏染朝小情侣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两位贵安。” 她简单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说:“两位在子楼一般负责什么工作?”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又偷偷去瞟莫顿,发现莫顿低着头一言不发,只好硬着头皮说:“回大人,我们……嗯,一般帮忙分类一下文件……” 魏染知道了,他俩一般不干活。 好吧,毕竟是来谈恋爱的,也不指望热恋中的二位还能关心什么领地大事。她心中叹了口气,说:“既然这样,今天你们三个就把重要的文件和材料清理出来,明天我来检查。” 莫顿已经不怎么打哆嗦了,他本来就负责做这些,当下毫无异议地地接受了任务;小年轻们还有些探头探脑,见魏染和耶梦加得不动如山,也只能老实应了一声,开始整理乱七八糟的办公桌。 三个人各自占领了一片空地,开始翻找起文件来。 趁着这个空隙,魏染默默地观察他们。 莫顿手有点抖,不过处理事情的动作还算娴熟,看来一般所有的活都是他干。 夏洛特是三个人中表现最沉静的,虽然是突发状况,但她收拾文件的动作也干脆利落,似乎不是完全没做过类似的事。 加利就比较笨拙了,魏染眼睁睁看着他手滑了一下,把刚刚收拾好的东西全打散在桌面,挠了挠头之后,又开始唉声叹气地重新收拾起来。 正午时,耶梦加得去取了四份饭菜来,让几个人从刚清理出来的空桌子上吃饭。 魏染和他们一同落座,把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大人,您和我们一起吃吗?” 魏染点了点头:“当然。” “这样有失您身份的尊贵……”夏洛特犹豫地说,“我等没有资格和大人一同用餐。” 魏染说:“这里哪里还去找第二个饭桌来?快吃吧,吃完继续干活。” “……” 对面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哦,原来领主大人只是想监督他们干活而已。 自作多情了。 加利经过一上午与文件的搏斗,现在心态已经极其良好。他一边把饭菜往嘴里塞,一边问站在桌边的耶梦加得:“帅气的管家先生,你不吃吗?” 这个问题魏染之前也问过,耶梦加得说龙的魔力能维持他们的温饱,在化成人形之后,温饱的时间可以维持得更久,因此他不需要进食。 龙的身份不好暴露,魏染正想为他将话题岔开,耶梦加得先一步说道:“各位用餐即可,不必关怀身为管家的我。” 加利点点头,一边吃一边又说:“管家先生,皇都来的人都像你这么帅吗?” 夏洛特知道加利自来熟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巴掌拍了下他的手肘。加利吃痛,把自己的座位挪得离夏洛特远了些,不死心地继续:“我听说皇都要什么有什么,没想到连管家的气质都这么不一样。” 魏染总算听明白了,他哪里是在关怀耶梦加得吃不吃饭,单纯是想找个借口聊八卦。 不过对于普通人而言,被耶梦加得的外表与气质吸引,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如果说拉斐尔的颜值更偏向‘漂亮’,那么耶梦加得的脸则是‘华美’。他周身的气质沉静而内敛,但又因为丝滑的纯黑色长发与危险的血红色眼眸而犀利,叫人难以挪开目光。 虽然身穿简单的执事服饰,但他不论容貌还是举止,都是完美理想的贵族形象。 魏染相信,即便在皇都,也很难找出能够在气质和外貌上都盖过耶梦加得的人。 耶梦加得对于加利的吹捧纹丝不动,只半敛目,彬彬有礼地回答道:“谬赞了。” 然后就闭嘴了。 执事先生谨守仆从礼仪,像个葫芦一样戳一下回一句,加利很快觉得没意思,又大着胆子问魏染:“路伊维斯大人,您有没有想过其他不来工作的人要怎么处理?我们三个可是每天都来干活的呢!” 夏洛特忍无可忍,在桌子下重重给了加利一脚,说:“路伊维斯大人,别理会这不会说话的家伙。您的决断,我等皆会服从。” 加利疑惑又委屈地看向夏洛特,夏洛特回以“我们每天来这在干什么你心里没点b数吗还敢问领主”的眼神,顺便狠狠剜了他俩眼刀。 魏染看得清楚,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先往嘴里塞两口汤掩饰一下。 将口中汤咽下去,魏染正了神色说:“既然领了领地下发的税款,就应该付出相应的劳动。那些不来上班……不是,不来工作的人,要麻烦三位今天或明天替我通报一下,周末之前,我希望他们都能来见我一面。” 距离周末还有三天的时间,魏染认为已经足够了。“如果周末之前不能来,要给我一个充分的理由,或者换人。你们应当都有联系其他人的渠道吧?” 三个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很好,这件事就拜托三位了。” 吃过午饭,魏染虽然还想上工,身体却有些坚持不住,不得不在沙发上小憩片刻。莫顿、夏洛特和加利见她气色苍白,也都猜到她的身体并不怎么好,俱都静悄悄地,不敢打扰她。 五个人度过了一段愉快的午休时间,才开始继续之前没收拾完的整理大业。 魏染醒后,感觉精神好多了,仍旧坐在沙发上检查整理好的文件。 加利等了许久,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又问:“大人,您要一直待在这吗?” 夏洛特和魏染双双抬起头看向加利,他同时感受到两个人的死亡眼刀,狠狠地抖了一下,小声说:“我、我就是随意问问,大人请坐、大人请坐。” 室内又安静下来,五个人各忙各的,很快到了日暮时分。 他们的效率还算不错,今天勉强把房间收拾完了。魏染也没黑心到要在异界开启九九六模式,提醒他们要将消息带给其他人后便宣布下班,让他们回家。 三个人走之后,魏染和耶梦加得还在房间里加了会儿班,才回到主楼。 子楼的文件和之前书房中看过的那些一样,基本上是一塌糊涂。 给文件制定管理和规范的事情,从明天起就要开始琢磨了。 睡觉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魏染打开了系统的主君界面,想看一看今天见到的三个人的忠诚度。 然而她打开界面,发现这里的信息还是和之前一样。 【 希芙·路伊维斯(魏染)(准伯爵) 统领值(子民对你的忠诚度):0/100 主君值(臣子对你的忠诚度):1/100(耶梦加得)、15/100(拉斐尔) 幸福值(生活在你领地的子民的幸福度):0 领地范围:路伊维斯领 人口:45000+ 总评价:E 】 也不能说完全没变,至少拉斐尔的数值,好像比上次看的时候高了一点点。 但是关于莫顿、夏洛特和加利的消息,连个影子都没有。 ……难道说,这个系统只能反应出现在人物界面里的人的忠诚值? 魏染抬起头看向也在看系统屏幕的耶梦加得,他思考了一会儿后,猜测道:“……或许是主君的系统太低级了。” 等以后升级了可能就会有这种功能了。 “……”魏染沉默片刻,说,“确实,我也觉得这个系统太低级了。” 这么关键的功能居然可以只解锁一半,关键时刻掉链子! 果然主神是靠不住的,真想做领主,还得靠自己。 耶梦加得:“……” 他在想,主君刚刚是不是说了个冷笑话? 挺厉害的,连身为毒龙的他,都感觉到了一丝寒冷呢。 32:热闹 第二天的子楼热闹非凡,原本空旷的办公室此刻竟然塞满了衣着华丽的年轻人。 莫顿、加利和夏洛特很明显不太适应这样的子楼,三个人的脸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呆滞。 尤其是莫顿,他被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新领主的事情,一张脸惨白着,嘴在动却发不出声音,可能是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热情待遇,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魏染抬了抬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将可怜的莫顿从社交危机中解救了出来。 众人很快安静,眼都不眨地看向魏染。 突然要面对这么多眼睛的注视,魏染一时间有点紧张。她的脊背不太自然地绷起,呼吸也放缓下来。 即便房间里有很多人,耶梦加得的注意力也只停留在魏染身上。他很快发现了她的不自然,微弯下身子,借着抚顺魏染发丝的动作,拍了拍她的肩。 肩上传来温热又熟悉的触感,魏染先是意外,随即感觉到一阵安心。 耶梦加得是在鼓励她吧。 她没有抬头看耶梦加得,但已经明白了他的好意,从中汲取了力量。她深吸一口气,重新坐直身体,肃正脸上的神情,与每个人的眼睛对视之后,沉稳地说出准备好的开场白:“各位贵安。相信各位都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我是现任路伊维斯伯爵家族家主、路伊维斯伯爵的女儿,希芙·路伊维斯。” “父亲大人身体有恙,不便出面与各位相见,因此由我暂代路伊维斯家主一职。” 魏染自我介绍完,颇为感慨地加上一句:“我原本想着至少需要两三日的时间,才能见到这么多人团聚在这里,没想到仅用一日,各位便都如约到场,令我深感欣慰。” 台下众人听了魏染这一番话,再看她始终半含得体微笑、看不出喜怒的脸,摸不准她是在真心夸赞还是在婉言嘲讽,只能一齐尬笑两声,不敢接话。 “总之,能见到诸位,我很高兴。”魏染的目光投向离她最近的其中一人,道,“事不宜迟,先请诸位自我介绍一下吧,就从这位阁下开始。” 家臣和扈从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做自我介绍。 人数比预料之中的要多不少,好在魏染昨天晚上睡前复习了一遍这些家臣们的背景信息,现在不至于手忙脚乱。 莫顿名单上的人今天几乎全数到场,余下没来的几人,也都拜托到场的人代替他们转达各自的理由和承诺,应该很快就会归位。 最后一人自我介绍完毕后,破冰轮圆满结束。魏染学着穿越前公司的上司客套了两句,终于迫不及待地进入她最关心的话题:“在座的诸位,都会写字吧?” 众人皆点头。 “数字、计算呢?” 有少部分人举起了手,夏洛特和莫顿都在其列。 魏染看了一圈,心里大概有了数。 “很高兴大家都这么富有智慧和涵养。”魏染看起来很高兴,“那么上午的时间,各位可以先熟悉一下自己原本的工作,午休之后,我们来进行一场突击测验。” “???” 听到要测验,一群人惊掉了下巴。他们大眼瞪小眼,窸窸窣窣了一阵,还在试图挽救,但看魏染脸上的微笑不动如山,谁也不敢提出异议。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吃过饭以后,又到了午休的时间。 今天的午休环境比昨天好了不少,耶梦加得已经安排女仆打扫过三楼的房间,选了一间给魏染做午休室,以防她的身体超负荷运转,再次病倒。 午休后,耶梦加得拿来了一块巨大的黑石块,当做是黑板。 耶梦加得身穿紧身西装,神色从容地单手提着有一个半人长的巨型石板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刻,坐满了二十个人的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珠子,好像活见了鬼一般盯着耶梦加得的手臂看。 谁、谁能想到,看起来这么文质彬彬又温文尔雅的管家先生,体内竟然有这么恐怖的巨力!! 就连病恹恹的魏染脸上的苍白微笑,在他们的眼中也突然多了几分杀气。 能让这么变态的管家唯命是从的千金大小姐,绝对不可能是表面上的这么柔弱。 皇都来的贵族都是这样的吗?? 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好恐怖…… 魏染没有注意到他们精彩纷呈的表情,她被耶梦加得抱起,正在用粉块写测验的题目:“这个文字测验诸位都要参加,每个人拿一张纸在上面写下答案就好。” 【你的名字?家族的名字?爵位(没有可不填)?】 【我的姓氏?这里的地名?皇都的名字?】 【你的职务?职务的内容是?】 …… 诸如此类,都是些常识性题目。主要目的是考核这群人的书写是否和说话一样流畅。 卷子很快收了上来,魏染随意翻了下,不出她的意料,十道题目下来,最开始的简单题目答得最好,等到像“你认为当前领地内的经济状况与外交地位如何”这样复杂的综合类题目时,大家的回答就基本上是错乱的文字和拼凑的符号了。 看来这群人确实识字,但识得不多。 真不奇怪文件为什么会变成根本看不懂的模样。 魏染心里叹了口气,把黑板擦干净,又出了几道简单的加减法数学题。题目囊括个位数到六位数,难度依次递增,还附带了一道简单的个位数乘法题和方程组。 “这个测验只需要认为自己懂得算数的人参加,其他的人可以做自己的事了。” 魏染这话一出,眼睛瞪得都要掉出来的众人齐刷刷地松了口气,放松地瘫回座位上,只有寥寥几人拿起纸张,试图回答魏染的问题。 这次的卷子收上来时,答案就更千奇百怪了。做对全部加减法的人只有一个,剩下的附加题也只有两个人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很不幸,两个人都猜错了。 全对并且给出附加题猜想的人并不陌生,正是夏洛特·卡格尔。 而另一个在附加题下天花乱坠还全错的人,正是夏洛特的恋爱对象,加利·格林奈尔。 某种程度来说,他俩还真挺配的。 魏染将两套卷子按照成绩排了下名,发现莫顿的综合成绩最好,但是夏洛特的算数一骑绝尘,远超其他人。 阻挡夏洛特拿到综合第一的原因是,她好像不怎么认字。 听说卡格尔靠经商起家,没想到家族里的人确实很会算数。只是或许是太注重算数方面的培养,难免忽略了其他的教育。 不过总的来说,夏洛特仍然是目前难得一见的人才。 出于好奇,魏染也顺便回顾了下加利的卷子,发现这个家伙字认得不多,算数也不怎么样,属于一群人里的中等水平。唯一的优点,是特别能写。 哪怕整个卷子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他也写得满满当当的,乍一看还挺唬人。 真是文如其人,毫不意外。 魏染默默记下成绩最好的几人,准备让这些人参与到接下来的公务规范制定中来。有了他们的帮助,她和耶梦加得可以避免许多疏漏,也能快速建立起最初的领导班子,协助她管理领地。 这次测验也暴露了不少不学无术之辈,不过魏染记得他们的背景,知道这些人暂时不能去动。 代理领主大人一直在翻看卷子,却绝口不谈成绩,众人内心惴惴不安,但也不敢多问,只能压着好奇心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这一忙就到了日薄西山。 趁着众人收拾回家包裹的时间,魏染微笑着宣布了一个重磅炸弹:“各位今日辛苦了,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从今往后,每个月都会有和今天类似的测验,还望诸位共勉。” 魏染的本意是在她彻底掌控领地大权、对尸位素餐之人动手之前,给他们最后的机会。 不过家臣扈从们可没想这么多,所有人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他们果然没看错。 代理领主大人虽然病怏怏的,但她的笑容,是真的有杀气啊! 33:绚烂 接手子楼的工作后,魏染就变得很忙碌,但好在耶梦加得每日都会为她补魔,因此身体非但没有累垮,反而比之前恢复了不少。 周末的时候,魏染已经可以不借助耶梦加得的帮助,在主楼内的卧室和书房间自由走动。 身体的变化可是大事,书房的主座上,魏染充满期待地和耶梦加得一起打开主君系统。 比起信息少得可怜的主君界面,角色界面的数据更新要勤快得多。 【希芙·路伊维斯(魏染):1☆ Lv.1 魔力:1/10 体力:1/2 攻击力:1 暴击率:1% 暴击伤害(基础伤害值100%):101%】 她的魔力从0变成了1,体力的上限也从原本的1变成了2。 毫无疑问,她的身体在渐渐向好。魏染目光停留在魔力的‘1’上,伸手揪了揪耶梦加得的衣角,不无激动地说:“耶梦加得,你看我的魔力变成了1诶。” “臣看见了。”耶梦加得平静颔首。 魏染略一思索,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抬起头看向耶梦加得,小心翼翼又带着些按捺不住的期待问道:“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学魔法?” 耶梦加得犹豫一下,尽量让自己的措辞委婉又不失真实:“……主君的魔法天赋,只能算普通。” 其实,以他的眼光来看,魏染的魔法天赋只能算中下。但他担忧要是说了实话,魏染会大失所望,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得太直白。 反正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论她天赋如何,他都有自信能让她成为当世魔法第一人。 她的双眸中蕴含如此多恳切的希冀与期待,耶梦加得没有来由地不想打击她的热情。 只是耶梦加得没想到,他的体贴完全没派上用场。 魏染听了他的答复,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格外激动地道:“原来我真的可以学啊?!” 这个世界存在魔法,但人类之中,只有极少数的幸运儿拥有学习魔法的天赋。天赋也分高低,像影视剧中那种动辄炸毁半座城池的逆天魔法,目前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类能够做到。 大多数人类魔法师的魔法,都停留在照明、洗刷等基础应用上,只有位于皇都的魔塔中的魔法师,有能力使用更强的、需要用咒语吟唱的大型魔法。 不过即便是只能照明的魔法师,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百里挑一的存在,总之,只要能使用魔法,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虽然她也好想像耶梦加得那样一挥手唰唰两道光刃把拉斐尔打飞……啊不是,把坏人打飞,但要是做不到,玩玩火球啊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总好过没有吧!她可是很好满足的。 “?”耶梦加得看着激动地不能自已的魏染,有些疑惑地想,主君对自己的要求未免也太低了。 她可是被主神选中的灵魂,怎么会用不了魔法呢? 不过现在确实不是学魔法的最好时间。耶梦加得说:“主君身体太差,外界的魔力容易对身体造成伤害。我本想等主君身体好些,再提这件事,不过既然主君这么感兴趣……” “等主君的身体恢复到10的时候,臣会亲自教主君魔法的。”耶梦加得说到这里,抬起了他的右手。 无需任何吟唱或准备,绚烂的光顷刻间从他的手臂中缠绕飞出,拖出华丽的长尾,幻化成水花与火光。 晶蓝与橙焰的光色在空中自由折跃,如同空中飞行的彩虹般烂漫,交错成极度复杂的魔法阵,可见操纵这些魔力的人功力之深厚。 他从魏染的眼睛中看见倒映的绚烂,唇角提起微不可查的弧度,他的声音很淡,却暗藏着难以言说的属于高贵之龙的傲然天性:“人类难以企及的魔法。” 魏染看着空中漂亮的水火法阵,情不自禁地伸手想要触碰,耶梦加得便也顺应她的心意,让水花与火焰降落到她的手心里。 火焰和水在手中只有恰到好处的温暖,魏染手指缠绕着它们,觉得有些奇怪。“咦?怎么不烫也不冰,感觉很舒服。” “我将火与水的核心去掉,只留下了漂亮的外壳,因此它们只有我魔力的温度。”耶梦加得说,“否则,它们可能会伤害到主君的皮肤。” 魏染听不懂他说的核心和外壳是什么,但不妨碍她对懂魔法的人的崇拜:“太厉害了……” “还算不上厉害。”耶梦加得摇头,“如果主君想学,应当很快就能学会。” 作为从小看漫画的人,面对这样牛逼的魔法,魏染根本…… 无法拒绝。 “我要不要从现在开始就向骑士学习,每天绕着庄园跑一圈,争取早日恢复到10体力……?”魏染急切地思索着,“或者在房间里准备几个哑铃,每天睡觉之前撸一遍铁。” 耶梦加得虽然好像有点受用她崇拜的眼神,但也不得不提醒她:“……主君,你这样只会把身体玩坏。” “……呜呜,好吧。”魏染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可是她真的好急,把手里的水火当面团一样拼命拉长捏扁,足见内心火烧火燎的焦急,“但是真的好想学魔法……” 耶梦加得第一次知道原来看似沉稳的主君还有这样幼稚爱撒娇的一面,魏染假哭的声音确实有点打动他,于是他犹豫一会儿,姑且退了一步:“……时间提早一些也不是不行。” “什么?”魏染立刻期待地看向耶梦加得。 “但是主君必须用另一种办法补魔。”耶梦加得加上后半句。 他不会再让主君的生命冒任何风险了。即使是一点,也绝对不行。 “……”魏染兴奋得张牙舞爪的手瞬间凝固了。 另一种办法,不就是交合吗。 还要做这种事吗!! 耶梦加得早猜到魏染或许会有些抗拒,他并不意外,也绝不让步:“主君不情愿,臣不会勉强。不过主君也应当知道,接吻式的补魔只是杯水车薪。为了恢复身体,主君所需要的魔力也会越来越多……” 他们早晚还得再做的。 “……这样吗?” 耶梦加得颔首,肯定了魏染的疑惑。 她霎时间陷入了纠结,不知道究竟该不该考虑这件事。 耶梦加得在主神手下培训数百年,学会的最有用的技能就是体贴主君。魏染脸上纠结的神情实在太过明显,耶梦加得便换了个话题,提醒她道:“主君,你今日不是还打算去看看骑士团的训练,并和拉斐尔谈话吗?” 魏染像找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拍桌子想起来了:“啊、对,对。” 她是想去找拉斐尔谈骑士团和领地守军的事情来着。 面前的主君系统还没有关闭,魏染不敢和耶梦加得对视,便顺手点开拉斐尔的人物界面,看看他的身体恢复得如何。 【 拉斐尔·路伊维斯:4☆ 魔力:20/20 体力:30/70 攻击力:39/90 暴击率:5% 暴击伤害:140% 人物描述:?(解锁后显示) 】 看来恢复得还不错。魏染看了下他的体力和攻击力,感觉有些事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但是,等等……? 因为拉斐尔负伤,魏染之前的注意力总是集中在他的体力与攻击力上,忽略了那个20上限的魔力。 如果她的10魔力值上限都意味着可以学习魔法的话,那拉斐尔满点的20魔力,意味着什么……? ……他会魔法,是吗? “主君看见什么了?”耶梦加得适时地提出转移注意力的疑问。 “拉斐尔的魔力……”魏染说,“他会魔法吧?” 耶梦加得仔细回忆了片刻,点了点头:“他身上的魔力气息很微弱,因为没有威胁,所以臣最初不曾关注,但想来他应该是会魔法的。不懂魔法的人,体内无法长时间贮存魔力,就像主君现在体内的魔力很快就会融化进身体里一样。” “20的魔力看起来也不少了,原来很微弱吗?” “他应该没有接受过人类世界系统的魔法教育吧。”耶梦加得说,“如同龙族或精灵族一般生来即懂得使用魔法的种族应当是极少数。不懂得使用魔力的人,即便拥有魔力,也没有办法发挥出它们的实力。” “怪不得他是骑士而不是魔法师呢。”魏染明白了,琢磨着道,“可是魔法师不是很稀有吗?他为什么不去做魔法师呢?是不喜欢,还是……” 还是做不了呢? ---------------- 字数太多一章放不下,晚一点还有一小更 34:安心 魏染没有纠结太久这个问题。她好像已经开始习惯拉斐尔身上各种各样的谜团了。 去骑士团的路不算太近,为了节约一些力气,耶梦加得仍然抱着魏染出行。 骑士团的人都已认得她,见到主仆二人出现,纷纷热情地凑到他们面前行礼寒暄。 拉斐尔也很快接到消息,从校场的另一边前来迎接魏染。 “姐姐,好久不见。”隔着老远拉斐尔就热情地朝她打招呼,“一切安好吗?” 子楼太忙,这还是魏染时隔一周第一次见到拉斐尔。 “还不错。”魏染挥挥手,让骑士们散开,给拉斐尔让出一条路,问道,“拉斐尔,你身体怎么样了?” 拉斐尔笑了:“姐姐真是关心我。托姐姐的福,已经基本全好了,即便是穿盔甲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魏染微笑着看着他笑意璀璨的冰紫色眼睛,意识到他在说谎。 拉斐尔不知道她的系统可以显示出每个人的身体状况,所以对她说他的身体已经好了。 明明距离完全康复还差得远。为什么? 谎言连篇累牍,忠诚值却在上升。 什么时候谎言与忠诚居然也有正比例的关系了? 每接近他一次,对他的不解就多一分。 不过还是那句话,魏染已经开始习惯他身上各种各样的谜团了。 她没有揭穿他,反而松了口气的样子说:“太好了,你身体恢复了就好。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好的。”拉斐尔立刻应声,挥手让四周的骑士退开,有人似乎有所不服,但见魏染并未制止,只能无奈退散。 等四周人都离开了,魏染才说:“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要怎么样才能让骑士团和守军团结起来。” 拉斐尔问:“姐姐有什么想法?” 魏染没有回答他,而是先问:“领地的守军会盖房吗?” 拉斐尔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不过文件上说茅草房是自建的,他们应当会盖简易的房子。” “那就太好了,”魏染说,“我打算从路伊维斯的财政预算里拨一笔不多的钱,用于骑士团住所的修缮翻新。” “——但是,”魏染拖长了声音强调道,“要让骑士和守军们一起修。” “姐姐的意思是……” “把会修房子的和不会修房子的人分到一个组里,让他们齐心协力修出自己新的家园。”魏染说,“当然也少不了监督,要确保骑士们在这个过程中必须自己出力,不能奴役领地守军为他们服务。” 让一个人理解另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成为那个人。 这是让骑士们从全新的角度看待事物的绝佳机会。而且,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也会拉近人们彼此之间的关系。 骑士团和守军都是成年人,他们之间的隔阂已与孩提时期不同,肯定不会简单地消失。但是,至少要给他们一个坐下来好好正视对方的机会,时间长了,滴水或许也能穿石。 人不论成长到什么年纪,有些共通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 只要踏出第一步,就会有后面的无限步。只要有了无限步,就终有一天可以抵达终点。 总要试试看。 “这个办法说起来简单,但是实际施行可能会遇到很多困难。”魏染说,“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我说。” “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拉斐尔非常赞同她的办法,“只是有些地方可能会需要姐姐的决策,也可能达不到预想的效果……” “没关系,放手去做就好了。”魏染豪气地说,“有什么问题,我来想办法。” “姐姐这样可真帅气。”拉斐尔笑道,轻声加上后半句,“……真令人安心啊。” 35:请帖 度过周末,又到了一周的上班时间。与第一周时的混乱不同,魏染快速推进了几项重要工作的开展。 首先是规范文件的书写,她将五个上次测验中表现不错的人聚在一起,以莫顿为首的三个人负责建立普通文件的规范,夏洛特和另外一人则开始编写与算数有关的材料的指南。 其次是给剩下的人进行扫盲课堂。这一项事务由她亲自负责,耶梦加得从旁辅导。 因为大家都是成年人,接受能力强,家庭环境也对他们的文化素养有一定的良好影响,所以他们学习文化的同时,也立即利用这些规范重写之前的重要文件,进展非常迅速。 周三的晚上,主楼的书房里,魏染正忙着核对今天重新编写出的税务数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这个点能敲书房门的,不出意外是耶梦加得,魏染高声道:“请进。” 门外果然是龙执事,他推开门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张装裱精致的信封,用金色火漆封口,外印家族族徽。 “主君,是卡格尔家族发来的信,他们的千金请求在这个周末来庄园拜访。”耶梦加得将信递到魏染面前。 卡格尔家族正是夏洛特的母家。因为夏洛特近期表现十分优异,魏染对他们的印象也还不错,当即从耶梦加得手中接过信件。 小刀拆开信封,内部信纸散发着淡淡的香薰味,由漂亮的花体字书写,措辞严谨,行文优美,既展示了自身的底蕴,又不失示好和拉拢,是一封堪称完美的拜访信。 卡格尔是路伊维斯领最富有的大家族之首,根据这几天和扈从的交流,也可以猜到卡格尔家族的立场和态度。 他们在路伊维斯领已经是财富的顶峰,但并不满足于富裕的商人身份,一直热衷于和贵族世家保持良好的关系,提升自己在社交圈的地位。魏染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举办用于和家臣扈从拉近关系的宴会,因此他们第一个坐不住,发来了拜见的请帖。 魏染本身也有意要渐渐接触扈从们背后的家族,现在,机会送上门了。 “那就把时间定在这个周日吧。”魏染问,“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些甜点?下午茶?” “是的,臣会准备妥当。” “太好了,耶梦加得做的甜品最好吃了。”魏染高兴极了,她一想到耶梦加得做的布丁就馋,“我要吃十个布丁!” “主君,只能一个。” “为什么这样?”魏染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祈求道,“再多吃两个不行嘛?” “布丁内有太多胶质,吃多了不好消化。”耶梦加得的视线在魏染耷拉下去的眉眼处略微停顿,却不为所动,“主君,身体要紧。身体好了可以学魔法。” “…………”耶梦加得把她的命脉拿捏得死死的。魏染顿了又顿,最后委屈吧唧地说,“好吧,那就只吃一个。” 话是这么说,扯着他西服袖口的手却不放开,摆明了还想通过撒娇攻势求他高抬贵手。 两个人眼眸注视着彼此,似乎黏得分不开。僵持片刻之后,似是拿她没办法,耶梦加得低垂眼睑,轻叹口气,说:“主君这么想吃?” “当然!”魏染重重点头。 “……好吧,一日一个,也不为过。”严格的管家终于妥协。 “好耶!”魏染撒娇成功,高兴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虽然顾忌着社交礼仪不敢对耶梦加得拉拉扯扯,但一双闪亮亮的眼睛已经快要贴到他身上释放自己的喜悦。 耶梦加得有片刻感觉自己似乎被击中了,但是又不清楚被什么击中。他迟滞一瞬间后,垂首行礼:“厨房里还有,臣现在为主君取来。” 魏染意外但是如愿以偿地吃到了耶梦加得做的小布丁。 又软又弹,甜而不腻,还有浓郁的蛋奶香气。这么好的手艺,竟然出现在一条龙身上,实在是不可思议。“这也太好吃了……” “主君喜欢,那自然是好的。”耶梦加得说。 主神为了训练他做饭,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力,才将他培养成如此完美的管家。 这可是神明都认可的料理。 “唔姆唔姆……”魏染珍惜地吃着手中的布丁,继续和耶梦加得谈信件的事,“卡格尔家族的千金,实际上代表他们整个家族的意志吧?不知道他们会想说什么,还有点紧张呢。” 领主是至高无上的,但盟友当然越多越好。卡格尔家族的支持,还是有必要争取的。 不过盘踞此地几十年的商团家族,不知道会有多老奸巨猾,她真的有能力应付得好吗? 就算对方是友好的,可是如果要挖坑给她跳,她能躲得开吗? 魏染的担忧不加掩饰,被耶梦加得一眼洞察。他沉静地说:“那些家臣主君都处理得这么好,卡格尔家族自然也不在话下。” 经他安抚,魏染也想起来了:“好像是哦。那些家臣的地位不比卡格尔家族低呢。” 耶梦加得赞赏她的灵通:“正是,主君不必忧心。主君只需记得,你即是这片领地真正的主人即可。” 魏染不无感激地看着他。 这不是她第一次接受耶梦加得的鼓励和帮助了。之前拉斐尔质疑她的那次,她轻易地产生了动摇,耶梦加得却给予她百分之百的肯定与信任,将她从迷途中拉回。在子楼第一次主持会议时的紧张,也被他的安抚轻松化解。 龙总说他不通人情,实际上却很擅长为她解惑。如果没有耶梦加得,在这举目无亲的异世界,她真的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度过这段最难熬的时光。 魏染看了眼手中还没吃完的布丁,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耶梦加得,你真会鼓励人。你还会做布丁……呜呜……” 见到像小狗一样眼泪汪汪的魏染,耶梦加得立刻意识到,主君又误会他了。 都怪主君总把他想得太好,实际上他只是很务实地认为,拥有绝对权力的高贵之人,没必要忧心下等人的事。 当然,他本人不在下等人的范畴中,因为他是龙。龙天生高贵,且以毒龙最甚。 不过这些话都没必要说得太明白。 他很喜欢观察她情绪激动时格外闪闪发光的眼睛。喜、怒、哀、乐……或许是因为他太难体会这些情感,所以魏染的心情才会如此吸引他。 所以至少此刻,魏染的这些误会,耶梦加得觉得未尝不可。 36:意外 周六这天,以准备与卡格尔千金会面时需要用到的食品材料为借口,耶梦加得奉命离开庄园,前往露易丝和菲儿现在的住所探望一下二人,顺便取回一些情报。 魏染独自一人在主楼的书房里看了会儿文件,觉得头有些沉,于是给自己披上厚重的羊绒披风,试着去外边散步。 上个周末,她已能够在主楼自由活动,而这个周末似乎又有一些进步。 她本来只是想试试看自己究竟能走到哪里,没想到不知不觉间竟然到了骑士团的校场。 迫近午饭时间,骑士团的晨练似乎已经结束了,但校场仍然有许多人还在进行自主训练,没有解散。 魏染一出现就受到了众人的热情欢迎,一名身着银盔的骑士小跑着上前,在她面前站定行礼,脸上有着不掩饰的激动:“路伊维斯大人,您来了!大人贵安!” 说话的人魏染认识,威廉·凯勒,出身于子爵家庭,骑士团现任副团长,她前几次来校场的时候经常与他有短暂的交流。她微笑着点了点头,优雅地微微抬手,与他打招呼:“凯勒,贵安。” 凯勒很是殷勤地与她攀谈了几句后,试探着问道:“大人,不知您是否知晓,骑士团近期与平民一同修筑房屋的任务。” 魏染一边挥手与骑士们打招呼,一边点着头回答凯勒的问题:“是的,这是我的提议。” “……”凯勒似乎本来有话要讲,听到魏染说是她的主意,噎住片刻,换了个方向劝阻她,“大人,既然您是伯爵的代理人,更应当明白血统的重要性。我等骑士大都是贵族后裔,怎可与平民为伍。您近来与拉斐尔走得很近,或许已经被他的表象蒙蔽。他虽是团长,却浅薄而无知。大人切记不可被他影响,做出如此决定……” 会有人站出来反对和守军的接触本事意料之内,魏染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凯勒话中对拉斐尔的轻蔑与贬低如此嚣张,却令魏染不得不冷了神色,沉声反问道:“凯勒阁下,您似乎笃定拉斐尔对我产生了不少影响。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你这样自信?” 自信到竟然当着姐姐的面污蔑弟弟的品格? 他怎敢如此? 纵使魏染的敬称已经充满了对他的警告,但凯勒仍然不惧她的冷脸,一定要把话再说下去:“当然是因为……” 他说到一半,魏染突然又打断了他。 “罢了,你别说了。” 拉斐尔的事,她不应当从别人嘴里听到。 “修缮房屋一事,是我为了增强领地的战力想出来的办法,与拉斐尔无关。”魏染的脸色仍然不好看,或许自从拉斐尔投诚之后,她就真心把他当做了自己人,并不乐意听到别人说拉斐尔的坏话,“阁下既然是副团长,可否告诉我骑士的美德是否包括不在背后妄议他人?” 她直直地看向凯勒,寸步不让地盯着他,两个人僵持许久,直到凯勒终于垂下头,承认自己的失礼:“……是的,大人。” 见凯勒知错悔改,魏染也不想将他逼得太紧,松了语气安抚他:“凯勒,你有你的执着,我也有我的难处。路伊维斯家族还想光复曾经的荣耀,就必须变强。你觉得,是沙子强大,还是石头强大呢?” 凯勒仍旧低头不语,显然他也很清楚答案。 “你好好想想吧。修缮开始之后,你还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魏染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拉斐尔在哪里?” “拉斐尔训练一结束就离开了,好像是要回寮舍一趟,他每天都这样。”凯勒忍了又忍,还是不太服气地加上一句,“我们对大人忠心耿耿,因此每天都加训。” 他最后那句话很像努力但是得不到认可的可怜小孩,魏染这回是真心替他拂了银盔上的灰,说:“凯勒,我知道的。你们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 主人替骑士拂灰,象征着亲近与认可,这是魏染在这里的书上学到的。之前没有用过,不知道效果如何,现在看到凯勒瞬间软化的表情,魏染知道了,这招很有杀伤力。 嗯……大概约等于上司对下属说下个月给你多涨几百块钱工资那样的杀伤力吧。 凯勒身后的骑士们还不知道刚刚发生过激烈的对话,见两个人都带着笑朝他们走来,纷纷面露期待地看着魏染。魏染看着他们,脸色微缓,露出笑容赞扬道:“各位的骑士精神,我都会铭记在心。你们的骑士生活充满荣耀。” 骑士们都露出腼腆又满足的笑容。 魏染又和骑士们聊了会儿天,才告别他们,往寮舍走去。 她记得这里的人没有午睡的习惯,骑士们吃过午饭后通常会立即返回校场,等待下午的训练开始。不过凯勒既然说他会去寮舍,她便还是打算往寮舍走一趟。 去寮舍的路之前走过一次,魏染还记得。路边的茅草房比前两周塌得更多了,她小心翼翼地踩着凹凸不平的泥土,好不容易才走到平房附近。 一字排开的平房一眼能看到底,魏染老远就看见拉斐尔的房间门口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 她的好奇心压过了疲倦,加快已经有些沉重的脚步。 随着她越走越近,那两团黑黑的东西的轮廓也越发清晰。 是松鼠和小浣熊! 魏染惊讶得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小浣熊呢! 毛茸茸的线圈图案尾巴,憨厚的脸,怎么会这么可爱?! 为什么会有小动物聚集在拉斐尔的房间门口? 脑海里涌出一大堆疑问,魏染一边蹑手蹑脚地靠近,一边持续观察着两只动来动去的小动物。 现在她终于能看清了,它们在吃……拉斐尔门口碗里的东西。 原来那两个空空的碗,是这个用途啊! 上次来是空的,大约是因为里面原本放着的东西已经被吃光了吧? 是他在饲养这些小动物吗? 魏染恨不得自己能扑上去把它们抱在怀里,但又不敢凑得太近把它们吓走,只好蹲下身体一点点挪动,试图能和它们更亲近一些。 于是平房门口的荒土地上,出现了衣着华丽的少女手撑在地上,像青蛙一样缓慢挪动的奇观。 拉斐尔从澡房回来,远远地看见平房门口的两个小不点,并不觉得奇怪。他每个中午回来时,门口都会有不同的小家伙。 但……今天好像还引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东西。 ……那个衣着华丽的青蛙……该不会是姐姐吧? 拉斐尔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近视了。 他内心的惊讶和疑惑压过了一切,甚至忘了自己刚淋浴回来,上身还是完全裸露的状态,下半身也只裹了一条浴巾,出声问道:“姐姐?是你吗?” 听到有人的声音,魏染停下来回过头去,面前突然出现的半裸的拉斐尔吓了她一跳:“嗯?拉斐尔,你……??” 卧槽,怎么是裸着的?? 37:亲和 拉斐尔的皮肤颜色白皙,因此腹肌之间的阴影更加深刻立体,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摸一摸深邃的沟壑。他的胸肩与小腹比例绝佳,如同最顶级的艺术大师倾尽毕生心血模仿着希腊神话中的俊美之神雕刻出的裸体石膏胸像一般,连肋骨处轮廓的曲线都是精雕细琢的完美。 拉斐尔顺着魏染的视线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完全裸露在空气中的八块腹肌,此刻上面甚至还有水滴顺着肌肉往下流,湿腻的痕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吸人眼球。 魏染发誓她绝对不是故意要盯着别人裸露的腹肌看的,但是因为实在没见过这样的魔鬼身材,一时间忘了挪开自己的眼睛。 美色当前,大受震撼忘了别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拉斐尔也发现魏染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贴在他的腹部上。他凝固一瞬间之后,很快做出了决定,将手中的脏衣服套回身上:“……抱歉,姐姐,我不知道你会来,让你看见这么失礼的样子。” “……没、没事。”魏染挪开视线,心虚地安慰他,顺便为自己的行为找补,“姐弟嘛,看一下没关系。” 此刻拉斐尔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听到‘姐弟’二字,眸光微闪,但没接上她的话题,转而道:“姐姐下次来的话,可以直接进房间等我的。在门外受凉就不好了。” “你不在,我不请自进,多不礼貌。”魏染看着他头发上噗嘟噗嘟往下蔚乃椋矍昂孟窕共辛糇潘辜〉幕糜埃啊阏飧鍪奔涞阆丛杪穑肯挛绮皇腔褂醒盗仿穑俊� “是我的一点习惯。”注意到自己乱滴的水珠,拉斐尔用手将凌乱的湿发向后顺,“下午训练完之后再洗一次就好了。” 他本就生得美丽,平日里的骑士打扮刻画他的英气,叫人忽略了他的艳色,然而此刻他浑身浴水,阳光的照耀便彻底将他艳丽的一面释放。 错乱的金色碎发勾着他的脸与脖颈,散发着靡乱的欲望和勾引。细腻的睫毛潮湿地粘连在一起,比平常更加纤长细密,如同海中的塞壬一般,有着绝伦的魅惑与绝色。 魏染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长得这么漂亮,这种程度,就连身为姐姐的她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真特喵的好看。 明明知道这是弟弟,但心还是被他的美色震撼得怦怦狂跳,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美色能叫君王不早朝了。 如果是这种程度,真的很难顶得住啊……!! 不,不行,他可是你现在的弟弟。亲弟弟! 魏染拼命给自己心理暗示后,赶紧挪开了目光,免得对自己的弟弟姐爱变质。她太匆忙,因此没有看见,拉斐尔看见她落荒而逃的眼神后,唇角似乎极浅地上扬了。 直到扭头看见仍然兴奋地狂吃的小浣熊和松鼠后,魏染才想起来刚刚自己为什么会蹲在地上潜行。 是为了和这些小家伙们多靠近一点。 拉斐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平常还算优雅的姐姐会变成一个青蛙,有些没绷住笑了:“那姐姐为什么不凑近一点?” “凑太近它们会逃跑啦。” 拉斐尔声音里带着清浅的笑意,似乎忍得很努力:“不会的,姐姐跟我来。” 魏染见他大步流星朝前走,担心他这么狂野的动静把松鼠和小浣熊吓走,急忙伸手想抓住他。 然而拉斐尔极快地拉近了距离,那两个小家伙却和根本没发现似的,仍然围在碗边掏食物,快乐地猛吃,让魏染的动作尴尬地停在半空。 拉斐尔回身看她。四周阳光灿烂,让他的笑容也变得纯粹明朗:“姐姐信我了吧?” 他骗她这么多次,最像假的这次倒是说了实话。 魏染拍了拍刚刚学青蛙时裙摆沾到的土,仍旧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跟上拉斐尔。 魏染一直提心吊胆着,直到两个人都站到了拉斐尔的房间门口,这两个小家伙还是动都没动。小松鼠甚至抬起了头,用水灵的玻璃珠似的眼睛和他们对视,拼命地眨啊眨。 它们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 魏染惊讶得有些嫉妒拉斐尔了:“它们为什么不会跑?” “可能是因为我经常喂它们吧。”拉斐尔含笑注视着两个小家伙。 “这怎么可能?”魏染委屈地举证,“我以前在学校也喂过小鸡和兔子,一个学期过去了还是见到我就跑,根本就不喜欢我!” 拉斐尔漂亮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学校?学期?” “啊,学习读书写字的地方叫做学校。”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还没有学校这种东西,魏染解释道,“在学校读书的人叫学生,学期大概是几个月那么长,是学生特有的说法。” “原来如此。”拉斐尔应答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魏染好像从他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复杂。 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 学期和学校,明明她才脱离学生的身份几个月的时间,如今想起来这些,却好像已经隔了几个世纪那样遥远。 随着学校一起远离她的,还有曾经那个世界的珍重之人… 也不知道那边的时间过去多久了。 希望他已经走出了阴影,拥抱光明的未来。 魏染忆景生情,拉斐尔似乎也因为她的话而在思索着什么,两个人各怀心思,一时间安静得只有松鼠啃坚果的声音。 过了会儿,拉斐尔突然指了指自己还滴着水的头发,打破了沉默:“姐姐,我要进去换件衣服,你先在外面等,可以吗?” 平日里挺翘的金发现在都老实地贴在他的脑袋上,水珠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显得他比以往更多了乖巧和可怜,让魏染想起了重伤后又淋了雨的他。 不过现在他的脸上满面笑容,似乎格外高兴,甚至与平常在校场时看到的灿烂的他都不同。 比她之前所见过的他的所有模样都要更加真实。 或许只有此刻,他露出的才是真正的笑容。 他很喜欢这些动物吧。 魏染柔和了神色,微笑道:“你快进去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得到魏染首肯,拉斐尔又对着看向他们的动物们一边做手势一边说:“等等、我、出来。” 看起来很熟练,应该是没少做过类似的事。 也不知道松鼠和浣熊是不是真的听懂了,拉斐尔进了房间,它们居然也没有离开。 魏染很难得有机会这么近距离看野生的小动物,蹲下来好奇地观察它们头顶上飘起的几搓呆毛。 怎么鼓鼓的,好想…… “姐姐,不要用手去摸哦。”隔着房门传来拉斐尔闷闷的提醒声。 手伸到一半的魏染像触了电一样不情不愿地把手收回来:“你怎么知道我想摸的?” 房间里传来拉斐尔清澈的笑声,声音里满溢着藏不住的笑意:“因为姐姐刚刚的眼神实在很明显啊。我只是试着说一下,没想到姐姐真的想摸啊。” “……”上套了。 38:邀请 魏染想,耶梦加得说得对,她可能是有点太好懂了。 不多时,拉斐尔开门出来,他换上了一套新的训练服,头发也用浴巾擦过了,虽然还是根根分明,但已经不再往下滴水了。 他在魏染身边蹲下,也和她一起和小动物大眼对小眼。 这对有些特殊的姐弟,还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在无人打扰的时候共度悠闲的时光。 “其实我上次来就注意到这两个碗了,但是忍着没有问。”魏染说,“原来是用来喂小动物的。你很喜欢小动物吗?” “或许喜欢吧。”拉斐尔说,“只是看它们好像无家可归,就顺手喂一下。” “啊,它们不是野生的吗?” “是,但是太弱小的动物可能会找不到足够的食物。”拉斐尔说,“这只小浣熊的体型比一般的要小很多,至于这只松鼠……它可能是恰好发现了这个好地方。” “你怎么知道小浣熊的体型的?”魏染问,“你很熟悉它们吗?” 骤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拉斐尔明显愣了一下:“啊……因为我在皇都偶尔也会喂一些小浣熊。” “诶,你也太招动物喜欢了吧。”魏染震惊。 “嗯……好像是很招它们的喜欢。”拉斐尔回过神来,脸上又是完美灿烂的笑容。 “除了小浣熊,这里还会来别的动物吗?” 拉斐尔想了想:“会。还来过乌鸦,喜鹊,兔子,野猫,野狗……” “?”魏染头上冒出个问号,“你搬来这里的一个月也太忙了吧?” “从以前起就经常这样……习惯了。”拉斐尔指了指房间后面的树林,“尤其是这里离树林很近,动物就更多了。” “啊~这就是你把房间选在这里的原因吗!”魏染恍然大悟,兴奋道,“这样它们来玩也更容易了。” “嗯。姐姐喜欢什么动物,下次来说不定能看见呢。” 姐弟二人蹲在门口,围观小浣熊和松鼠把两个碗里的东西吃干抹净,最后舔了舔空空的碗,搓了搓爪子,转过来和他们对视。 它们摇了摇大大的尾巴,站起来走了两圈,见姐弟俩都没阻止它们离开,扭着屁股往树林深处去了。 “啊,走掉了。”魏染惋惜地说。 拉斐尔见她依依不舍地盯着它们远去的背影,便问:“姐姐想要它们回来吗?” 魏染摆了摆手:“不用了,它们吃饱了就让它们去玩吧。我蹲了好久,也应该站起来了。” 说着,她提了提裙摆,试图从青蛙变回人。 起身的一瞬间,两腿的酥麻串流至全身,激得她两腿一软,差点又跪了下去。拉斐尔大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扣着她的衬衫袖口,扶着她不让她摔倒。 魏染两眼黑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拉斐尔松开她的手,也有些后怕地说:“姐姐……小心些。” 或许情况太危急,他的语气褪去了往日常含的笑意,带了不由分说的焦急和细微的责备。魏染起先愣住,不敢相信这是拉斐尔的声音,随后才反应过来,急忙应道:“我、我忘了这回事……下次会小心的。” 等魏染的腿稍微好了些,拉斐尔推开门,请魏染先走:“姐姐先坐会儿吧。其实你今天一个人来这里,已经很叫我意外了……应当累了吧。” 仍旧是魏染走到他的床边坐下,而他站在一边。魏染说:“随便走走,就想到来看看你。这周过得如何?” 拉斐尔点头:“托姐姐的福,一切都好。这周骑士们一边训练一边分组和准备房屋材料,大概下周起就可以正式动工了。” “听到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魏染赞赏地看着他,“啊对了,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什么?” 魏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原本想问你要不要搬来主楼住,这样我们平常可以有更多时间见面。” 她平常要处理子楼的事情,很少有机会来校场,如果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就能比较方便地交流骑士团的事情。 “不过刚刚看到它们,我想这个建议,你应该是不会同意的了。” 与魏染随意轻松笑容不同,听了她的话,拉斐尔的脸上闪过无法掩饰的讶异与意外:“要我搬去主楼……姐姐是真心的吗?” “?”魏染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为什么不是真心的?” “……”拉斐尔沉默片刻,“谢谢姐姐的好意,但我想我还是不去了。” 魏染不想给他压力,当即点头:“嗯,你自己的心意最重要。” “姐姐需要我,随时传唤就好了,不用担心麻烦我,我一定会来。” 拉斐尔的语气异常坚定,就像他守护骑士的身份一样不可动摇。 魏染一怔,心中某处忽然柔软了起来。 拉斐尔一直在叫她姐姐,她也该更像个姐姐一点。 于是她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要不要来主楼和我一起吃早餐呢?”说到最后,她有些迟疑地加上后半句,“……就当是……为了培养一下姐弟感情……” 她从小就是被照顾的那个,其实没有自信自己做长辈也能做得很好。 不过对方是拉斐尔的话,做姐姐应该挺轻松的吧。 她抬着头看向拉斐尔期待一个回答的眼眸过于闪耀,几乎要将拉斐尔灼伤。他根本无法拒绝,魏染说出的话,本是他梦寐以求的亲情…… 最终,他还是没忍住伸出了接过橄榄枝的手,轻声说:“如果姐姐真的想要,我会每天都来。” 魏染眼睛一下子更亮了:“真的么?” “真的。”拉斐尔说。他方才的犹豫已消失不见,漂亮的凤尾眼睛又高高地翘起,声音里带着笑意,问道,“虽然……姐姐是想让我去汇报工作吧?” “……”这下轮到魏染沉默了。 她是个满脑子工作的资本家,真对不起啊。 “我……”魏染试图狡辩。 拉斐尔却不在意她有什么目的和打算,只笑着说:“没关系的姐姐,我都知道。” 看着他深邃的紫水晶般的眼睛,魏染的话都被堵回了喉咙里。她清了清嗓子,说:“那……你早餐有什么忌口吗?” “唔,这好像没有。但是……最好能少放一些肉制品。” “诶?”魏染惊讶道,“骑士不吃肉,不会没力气吗?” 拉斐尔笑:“还是有在吃肉的,但是吃得不多,早餐想尽可能避免太油腻的食物。” 魏染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他的身材。 刚刚进房间后,拉斐尔就换成了短袖训练服。他的身材足够宽阔但不壮硕,在保留有男性的体魄的同时,又有着流线型的柔美。他的手臂肌肉匀称而流畅,似乎在肌肉下隐藏了极强的爆发性能量。 “咳……姐姐。”注意到魏染的目光,拉斐尔半红着耳尖轻咳了一声。 魏染立刻坐直,神情严肃,证明自己绝对没有异心。她也咳了一声,急忙寻找下一个话题:“……嗯……呃,咳咳,突然想起来,我们在这里这么久,没有耽误到下午的训练吧?” “已经迟了。”拉斐尔并未放在心上,“姐姐安心休息就好,不必在意我。” 魏染想到那个有些咄咄逼人的副团长,知道拉斐尔在骑士团的日子大约算不上太好过,摇了摇头站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为了照顾魏染的身体,拉斐尔走得很慢。虽然已经迟到,但姐弟两人并排慢悠悠地走着,迎面拂来盛春时节清爽的风,似乎将时间变慢,心情也像天空中飘过的云一样轻松悠然。 短暂,但却真的宁静且令人感到充沛的休憩。 等他们走到校场时,训练已经开始了。拉斐尔朝魏染摇了摇手,示意自己得加入其他人。魏染点头,也笑着朝他挥手:“你去吧。” 他闻言,弯起的眸子映出更多笑意,小快步奔跑进了校场,开始组织骑士们的训练。 魏染找了个旁边的椅子坐下,看着骑士们卖力地挥剑。 直到耶梦加得来寻她,魏染才惊觉她已经在这里坐过了下午茶时间。 耶梦加得加快脚步来到她面前,松了口气:“主君,你在这里。” “今天感觉头有点晕,所以就出来走了走。”魏染不好意思道,“下次我提前和你说。” “主君想去哪儿都无妨,只是有些没想到主君已经可以自己走这么远了。好在出来之前主楼门口遇到了女仆,说了主君的去向。”耶梦加得说,“那么,主君现在想留在校场,还是回主楼?” “回主楼吧。”魏染说,“还有文件没写完呢。” 拉斐尔时刻关注着魏染的动向,也看见了耶梦加得。他一个人来到魏染这边,与她送别。 魏染借着耶梦加得的力站起来,离开之前,又回头特意提醒拉斐尔:“拉斐尔,如果你在骑士团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 拉斐尔抬头看着她,微风拂过,带起他微翘的发丝与金色的睫羽,有着比夕阳更夺人心魄的绚丽光辉:“姐姐放心吧,一切都很顺利。” 39:千金 卡格尔家族将拜访的时间定在一个非常巧妙的节点。 与平常在子楼时的随意不同,两个家族的首次会面算作一场小型的社交活动,因此周末一大早,魏染就起床为与卡格尔千金的会面做准备。 今天的装扮是端庄但不会过于严肃的帝政风长裙,整体是油画般的深绿色,由珍珠串为点缀,是魏染穿越来之后穿过的最正式的服装,主要目的是体现路伊维斯家族的身份。 为了与精致的裙装相配,耶梦加得也使出了在管家培训时学到的本领,为魏染编理合适的发型。 他手指灵活,比魏染自己梳头发还熟练,不消多时,往日随意垂落的麻花辫便分为几股,一部分盘了起来,用羽毛与珠花固定,一部分垂落在胸前,优雅的同时给人以婉约与亲和的印象。 魏染穿越来之后还没有好好照过镜子,只知道自己气色虚浮,骨瘦如柴,大概率是好看不大哪里去的。 当耶梦加得示意她可以照照镜子时,她也没放在心上,随意地抬头,却当场呆住:“……这是我?” “是的。以龙的眼光来说,主君也算是好看的类型。”耶梦加得肯定地回答。 镜中人苍白如雪,但目光炯亮,神色坚定,似乎身上有光。华丽的金发与精致的珠花将她衬得如同易碎的洋娃娃,虽然脆弱,但也绝对漂亮。 龙……总是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的,而魏染的双眸一直闪耀,今日甚至更胜以往。 魏染起初也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好看,怪臭美地看了半天,不过听见耶梦加得说的‘龙的视角’后,反而有些不自信了。 呃……万一龙觉得好看,人觉得不好看呢? 好在她还有别‘人’可以问。 今天也是拉斐尔答应要来主楼一起吃早饭的第一天,弟弟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走进饭厅,拉斐尔已经在左手第一个位置上等着她了。听见脚步声,他抬头看向从门厅,视线落在盛装的魏染身上时,双眉微扬,并不掩饰自己的惊艳:“姐姐今天真好看。” “诶,真的吗?”魏染感觉他在拍马屁,但还是很高兴,“这可是我特意挑的裙子。”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魏染这才想起来拉斐尔还不知道卡格尔要来拜访的事:“今天有和卡格尔千金的会面。” “原来如此。”拉斐尔朝她微微笑道,“那我预祝姐姐一切顺利。” 一餐用毕,拉斐尔离开主楼,回骑士团监督训练,魏染也在客人来访前最后的时间里抓紧机会处理没看完的公务。 在太阳行到高空之前,一辆装潢精致的马车驶进了路伊维斯庄园,随即有仆从通报卡格尔家族千金的来访。 魏染早已准备万全,她推开会客厅的大门,正在沙发上等候的卡格尔小姐放下手中茶杯起身,恭谨地向她行问候礼:“路伊维斯大人贵安。” 卡格尔小姐身着与巴斯尔裙相似的淡色印花长裙,橘色发间与胸口佩戴的华丽精致的海蓝宝石首饰彰显出她雄厚的家庭背景,透露出年轻又贵气的明亮感。给人耳目一新的世家千金印象。 魏染朝她点头致意:“卡格尔小姐贵安,不必多礼,坐吧。” 二人年纪相当,身份地位也相仿,但对彼此的称呼不尽相同。 魏染是目前路伊维斯领实质上的控制者,不再只是没有权力的贵族千金,而是贵族头衔的继承者,因而遵照帝国法律,要用姓氏加敬称的形式称呼。 卡格尔小姐并未得到卡格尔家族的继承人身份,因此只能称呼她为‘小姐’,而不是‘阁下’。 两个人面对面落座,露塔·卡格尔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在与新任代理领主见面之前,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疑虑与担忧,但现在看来,这位新晋的代理领主大人看起来还算和善,女性的身份也让她倍感安心,不至于落入想象中最坏的境地。 这样的好消息,就像上天又给了她新的希望。 她的困境,或许能有所缓解了。 40:交易 “路伊维斯大人,我此行前来,谨代表卡格尔家族对您的赴任表示诚挚的祝愿与友好。”露塔将早已备好的礼物放在二人面前的桌上,推向魏染所在的方向,“家父身体抱恙,难以前来,由小女代为拜访,实在惶恐,还请见谅。” 魏染知道卡格尔家主身体不便,但也断定他绝没有到无法前来拜访的境地。 只有还尚未成为继承人的千金前来,其实是一种隐性的试探,这个家族既想和她拉近关系,又不想显得太过热情,落人口实。 不过以她和路伊维斯家族的现状,实在无法对这些琐碎小事计较太多。毕竟路伊维斯家族确实还没在这里站稳脚跟,大家族想要保持观望的态度,也合情合理。 “无妨,小姐不必过多拘谨。”魏染挥了挥手,客气地寒暄,“卡格尔小姐与我处境相似,理应明白我的难处。家父身体不便,未曾来得及向卡格尔家族拜访,也是我的过失。十分欢迎你和卡格尔家族时常前来做客。” 露塔立刻道:“请替我向伯爵大人问安。诚心希望伯爵大人能早日康复。” “……呵呵。”魏染抿唇尬笑两声,“自当向父亲转达你的问候。也请你替我向卡格尔阁下问安,他日得空,小辈定当上门拜访。” “路伊维斯大人说笑了,卡格尔家族随时竭诚欢迎您的到来。”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客套寒暄不断,表面上看相谈甚欢。 耶梦加得偶尔会敲门进来给两个人添茶,见一切顺利,便恭谨行礼退下。 茶喝了个半饱,对话还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进展,露塔没有选择,不得不主动委婉地提起今日前来的主要目的:“路伊维斯大人来到领地已久,不知是否已有什么展望?” “展望嘛……略有一些,”魏染含糊其辞道,“只是仍在考虑,算不得什么决定,先不拿出来让小姐见笑了。” 魏染这样说,露塔也不好追问,便换了个话题:“大人远道而来,不知在领地的生活可还习惯?” “一切都好。”魏染笑答,“民风淳朴热情,我很喜欢这里。” 说罢便没了后续,似乎真的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用。 但人情往来总是要你缺我补的,这样才好提出后续的合作。见魏染这样打太极,露塔诚恳道,“大人眼下生活美满,真令人高兴。但大人若有需求,在能力范围内,卡格尔家族很乐意为大人效劳。” “很高兴卡格尔家族这样慷慨的友善。”魏染说,“我代表路伊维斯家族铭记在心。”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交代和承诺。但露塔反而有些欣喜。 她来之前特意去夏洛特处询问过与魏染有关的事情,即使有夏洛特力荐,她对从未以继承人标准培养过的病重千金的能力还是保有一丝怀疑。 但今日一见,她明白了,夏洛特果真没有骗她。 代理领主沉稳且亲和,但绝不软弱,反而很狡猾。 这样的人,通常不只有表面上的野心。 她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能把握的时间还剩下多少,但凡有一点机会,都容不得她放过。 两个人各自抿了茶之后,露塔踌躇片刻,还是说:“路伊维斯大人,还请准许小女问个有些失礼的问题。” 魏染有些惊讶,但还是道:“请说。” “我自幼读书,习得帝国文字,阅读、书写都算流利。厚着脸皮自夸的话,看账一事虽未曾亲手主持过,耳濡目染,也算知道些门道。”露塔一连串将话说完,显然在内心排练过不止一遍,“我想请问大人,若是抛却家族,以我个人身份,可有能为大人效力之处?” “……”魏染张了张嘴,犹豫半天,说,“小姐,你若为了我离开家族,可是置我于两难之地。你知道,若只是读书习字的人才的话,我这里虽然不多,但也没有那样稀缺。” “大人误会了,”露塔道,“我清楚千金小姐离开家族乃是自断臂膀,并非想要离开家族自力更生,而是只是因为我个人的利益与家族有所不同,想知道大人是否能认可我以个人的身份效忠阁下,而换得大人对我在家族中的支持?” 现在的帝国思想开放,男女皆可继承家业。然而仍旧有少部分顽固的守旧派,坚持女儿外嫁,男儿继承的风俗,卡格尔家族正是其中一员。露塔·卡格尔身为卡格尔家族的千金,表面鲜花着锦,内里却如烈火烹油,实在煎熬。 她早就盘算好要为自己谋个出路,眼下的魏染是她唯一的选择。 若她今日不先投诚,来日路伊维斯伯爵病情好转,说不定会被父亲送到路伊维斯家族来做伯爵的续弦。她怎么可能让自己来做眼前这个几乎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的继母? 若是左右为难,还不如放手一搏。 “父亲虽然疼爱我,却屡次透露出了扶持堂兄为继承人的意向。我身为卡格尔的千金,自然不愿将家业交于他人。想要拥有家族中的一席之地,势必需要外界的支持。”露塔说,她被逼无奈,每句话都发自肺腑,格外诚恳,“若我对大人有价值,又有足够的软肋,对大人来说岂非一把合适的开山剑?我想这对大人来说也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魏染被露塔的耿直惊呆了。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露塔每个字都太有说服力,又正中魏染的软肋,令她根本无法说出拒绝。 路伊维斯领的经济这么脆弱,大半是因为资源几乎全部被世家大族占据了。她想要从他们手中收回一部分资源,无疑是吞食他们嘴边的肉,稍有不慎,就会被咬得满身是血。 魏染真的很需要一个完全站在她这边的本地氏族。 她不得不承认,如果这位千金想要夺嫡,应当是一位强有力的选手。至少在洞悉利弊这方面,她做的太好了。 不过到底有几斤真才实学,又能否倾力合作,还得考校一番再看结果。 “我得承认,你这些话确实动摇了我。但是,事情不能这么简单就做决定,事关我的未来,我也得慎重考虑。”魏染抿了口茶,轻笑,“卡格尔小姐和我处境极其相似,应当也知道我表面风光,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权力。路伊维斯领虽然不富裕,地头蛇却是很多。” 虽然身份是贵族,但魏染从未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她要做的是带领这个世界的子民走向繁荣和幸福,那就不可避免地要将有限的资源进行重新划分,那么也就必然要和原生贵族阶级起冲突。 历史的教训告诉魏染,皇帝的世界里只有成功和死亡。她必须精准筹谋,一击必杀才行。 卡格尔小姐很聪明,懂得软肋与权衡,但她会认可她侵吞贵族的权势与利益吗?魏染并不确定。 更何况,她要做皇帝的话,就必须谋反。 这是一条没有归路的去处。 “小姐,我得告诉你,我这条船并不是那么好。”魏染如实相告,“小姐在家族或许日子难熬了些,但在我这,或许有生命危险也说不定。” 魏染也不能说太多,点拨到这里已经是极大的暗示,再说下去她自己就危险了。她很欣赏露塔的作风和谋略,但她对露塔来说,可能实在算不上一个好的效忠对象。 “大人或许不明白我的日子究竟有多艰难。”露塔说,“……坦白说,若非伯爵大人病倒,今日前来拜访的我或许要与大人议亲。” “…………”魏染沉默了。 这确实是她漏算了。 伯爵大人年事已高,她最后见他时他的苍苍白发还在她脑海中清晰浮现。而眼前的露塔,估摸着年纪不过十七八岁而已——其实她们两人可能一样大。 她忘记了这是个残酷的贵族时代。 露塔笑得有些勉强:“其实这并非是第一次,早在前任领主大人尚在之时,父亲就有这种意向了。只是那时我的母亲尚在,父亲不能强求,而我母亲年前逝去,父亲这种倾向就越发明显。” 露塔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然顾不得礼法,差点站了起来。 “大人,我在商团中长大,学会得最深刻的事无非是凡事都要厚着脸皮去争取。我的生活只想要我自己做决定,只要能放手一搏,哪怕拼得粉身碎骨,我也无怨无悔。” 她的目光炯亮如火,绝非一时虚言。 这是已经走投无路又想掌握自己命运的人被逼到最后的豪赌。掷地有声的绝望和破釜沉舟的气势,不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反像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战士。 魏染的眼中倒映出露塔·卡格尔的勇气与决心,她不得不被这样的气势感染,改变了自己的主意。 “……露塔小姐,我很希望你能成为卡格尔家族的继承人,并且愿意为此提供必要的支持。”魏染握上露塔的手,她想了想,补充道,“至于身陷险境,可能丧命一事……” “只要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我不在乎要付出的代价。”露塔立刻道,“这是我自己选的路,自然由我自己承担。……不过,大人究竟想做什么,才会在您的土地上有掉脑袋的风险?” “这个嘛……”魏染笑了笑,“暂时保密。” “……”露塔到这一刻,才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不过罢了,左右不用嫁老头了,就算明天山崩地裂,她今晚也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 40章了(吐血) 41:花束 魏染和露塔之后聊了许多路伊维斯领内部的往事。 卡格尔千金的身份能获得极大的情报来源,露塔又不加任何隐瞒,魏染一下子知道了许多乱七八糟的狗血八卦,震撼得晚饭都多吃了两口。 直到月牙逐渐占领高空,卡格尔的马车才缓缓驶出路伊维斯家族的庄园。 今天除了是一周的周末外,也是魏染穿越来这里的第三十天。 满月。 魏染在书房的窗户处站定,目送露塔·卡格尔远去。 耶梦加得在她身后站立垂首,道:“主君,你还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魏染心虚地眨了眨眼,“我知道。当时脑袋有些激动过头了。” 露塔太诚恳,当时的场面又太恰到好处,让她在各种情况中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这个才见第一面的卡格尔千金。 其实魏染说完答应的话之后才想到卡格尔小姐在演戏的可能性,可是事已至此,她覆水难收,后悔也来不及了。 还好露塔后续给出的情报有极大价值,结合这段时间收集到的资料来看,准确度也高得吓人,让她确信自己可以暂时相信这位卡格尔的小姐。 “从侧面证明,卡格尔的小姐还是很有本事的……”魏染试图给自己找补,但说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这步确实做得很糟,完全只靠幸运才没出大事,诚恳自省道,“我下次一定会警惕的。” “主君敢于反思自己,臣很欣慰。”耶梦加得说,“主君也不必太介怀,仅是知错能改这点已胜过他人太多。毕竟主君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一时不慎着道也正常。而且主君向来情绪波动明显,容易与他人共情,并不意外。” 如果是他,不会被露塔·卡格尔的言语动摇。但魏染与他不同,她的情绪波动总是那样明显,影响着他人的同时,也一样很容易被他人影响。 她身上拥有的强烈的共情能力,是他没有并且在追寻的东西。 “唉,提早长记性也是好事,不然以后想改过来就难了。”虽然有耶梦加得出言安慰,但魏染还是有些后怕,抓着耶梦加得的袖子道,“陪我去走走吧。” 耶梦加得垂首应是- 一个月过去,路伊维斯领已从寒春转为暖春,夜幕降临的庄园内静悄悄的,月光洒在初绽的植物上,显得宁静安详。 魏染和耶梦加得慢慢地走着,来到了大半个月前才来过的地方。 路伊维斯父女的碑前。 “……咦?” 令魏染意外的是,这里竟然并非空空如也,而是有一束开得正娇艳的鲜花,垂着新鲜的露珠,安静地放在较大的那块墓碑之前。 因为今天是伯爵和希芙祭日的满月,魏染才想来祭奠一下两个人,却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会是谁呢? 耶梦加得也略感意外,他上前一步,仔细观察了花束片刻,道:“这上面有魔力的气息。” “是拉斐尔来过了吧?”魏染猜测。 “有可能。” 拉斐尔敬重他的伯父,在足月时刻前来祭拜也是正常。更何况这里除了耶梦加得外,只有他一个人会魔法,应当是他无疑。 魏染自认为推出了正确答案,心中安定了不少。 翌日的早餐时间,魏染想起拉斐尔的花束,夸道:“拉斐尔,我昨天看见你的花了。父亲……应当会很欣慰的。” 拉斐尔切面包块的手顿了一下:“……姐姐在说什么?” “???” 魏染吓了一跳,更是把拉斐尔也吓了一大跳。“???” 魏染和耶梦加得对视一眼,都看见彼此眼中的意外。 这个庄园里,什么时候多了第二个会魔法,还知道路伊维斯伯爵死讯的人? “姐姐,你不要拿我寻开心啊。”拉斐尔惊道。 “我、我没拿你寻开心啊……”魏染磕磕绊绊地说。 原本气氛活跃的餐厅,在魏染说出这句话后,顷刻间陷入了沉默。 42:惊心 这件事非同小可,但三人商议之后,决定秘而不宣,暗中调查。 如果有这样一个人活动在庄园中,只要多加观察,迟早会露出马脚。 魏染和拉斐尔仍旧与往日一样活动,查找线索的事情都落在耶梦加得身上。 他也不负众望,很快寻找到了很多之前被忽略的细节。 书房有过来访的痕迹,但若不是发现异常后仔细搜查,难以确信这究竟是人为还是自然产生。 女仆也有反应近期见过眼生的家仆,但因为他对家里的基本情况对答如流,因此没有人警觉。 他从未和魏染以及耶梦加得同时活动在同一区域,显然清楚如果靠近就会被耶梦加得发现。 在没有人察觉的时候,这个庄园里已经多了一个不知潜伏了多久的神秘人。 他对这个庄园可以称得上了如指掌,但没有任何人拥有与他有关的任何信息。 他要做什么,要查什么,来自何方,为谁服务,全都是个谜。 他就这样沉默地在暗中默默地观察这个庄园里的一切。 魏染在拿到耶梦加得查出来的线索汇总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光临?是路伊维斯家族的死敌,还是见财、见色起意的歹徒? 如此缜密的筹谋,如果没有耶梦加得在身边,她将会经历什么? 手无寸铁又体弱多病的她,完全没有反抗任何人的能力。 杀戮,虐待,拷问……?并非她心思险恶,只是她没有胆量去赌。 那样的未来,光是想象一下都令她头皮发麻。 曾经生活在社会秩序安定和谐的现代,穿越来之后又有耶梦加得的全方位保护,魏染一直没有足够的警惕心。 想要学习魔法也是因为喜欢,而不是为了力量。 但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魏染迫切地意识到,她需要变强。 露塔的肺腑之言只是一个开始,后面隐藏的诸多黑暗,如此快地一一显露在她面前。 大家族的女儿有可能被迫联姻,领地之间不和,随时可能直接挑起战争。就算身居高位,杀人,谋害,也并没有那么遥远。 她早就不在现代社会了。这里是财富、权力、血脉至上的异世界。 如果继续依靠着别人的力量,迟早有一天,没有人能完美地保护她。 最大的漏洞不是耶梦加得,而是虚弱的她自己。 魏染闭上眼睛,她刚刚拿到线索的惊吓化成冷汗,从额头上渗出。 她擦去额上的汗,按了按惊恐地跳动的心,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不会坐以待毙。 她必须拥有保全自己的实力,她必须变强。 为此,适当的妥协是值得的。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踏出这一步之后和耶梦加得的关系会变成怎样的乱象,但是路总要走才能发现前面是什么,不是吗? 她一定会保护好和耶梦加得之间的关系,也一定会妥善解决面前所有的麻烦。 她必须有这样的自信,因为她要登上这个世界的最高位,对所有人负责。 “耶梦加得……”魏染叫身边静立的执事的名字,声音虽颤抖,但坚定,“补魔的事情,我们可以继续吗?” 耶梦加得有些惊异魏染的决定,但他也认为这正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要登临帝位,成为名副其实的神的代理人,魏染的弱小可以是一时,绝不能是一世。 能利用龙的机会可不多,尤其是当这个龙完全自愿时。 “当然,主君。臣一切听从主君的指引。” 43:独享(耶梦加得h,前半) 夜色下,庄园主卧内烛影摇曳。 耶梦加得的黑色长发在昏暗中反而比平日里更加显眼,血色的瞳眸于暗处注视,如丝缠绕的美丽与诱惑,将魏染裹紧,让她不由得屏住呼吸,凝滞身体。 向来都知道他的美丽,但朦胧中,这种美尤甚以往。 他平常常穿的黑色燕尾服外套已经脱去,上身只着单薄的白色衬衫,完整地勾勒出他的身材。 领口处的扣子被他打开,半敞着的胸膛若隐若现,诱人视线深入。从袖口中露出的手臂肌肉轮廓精练优美,似乎暗藏爆发性的力量,充满了异性蛊惑的荷尔蒙。 因为知晓接下来要做什么,魏染格外紧张,对他的一举一动高度敏感,视线都不知道停留在哪里才好。 耶梦加得走到她的身边,如同平常为她掌灯时那样,轻轻吹熄桌台上的烛光,手掌抚过她的耳边。 以往如此,都只是接吻,但今夜注定将要更进一步。 微热的手指触碰到冰凉的耳垂时,魏染浑身一颤。她的视觉因为蜡烛的熄灭而消失,除此以外的五感却变得分外敏锐。 她感觉到耶梦加得的手贴上她的脸,下意识地用手去摸他的手腕,才发现他的手臂很宽,肌肉很硬,她的手只能圈住一半,两个人的体格差,在此时尽显无遗。 黑暗中,她听见耶梦加得的声音很近,对她说:“主君,不必紧张。……我们不是第一次。” 因为过分贴近,他的呼吸和声音都显得浓稠,让本就紧张的空气更加难以呼吸。 魏染想临阵脱逃,耶梦加得的手却稳稳地将她的脸抚在掌心。 惑人的灼热气息愈来愈近,直到他的额头终于与她的额头相抵,他的眼睫扫过她的眼睑,带着冰凉的唇贴上她的唇瓣。 舌尖带着炽热攻城掠地,从她的齿尖探寻深入,勾住她的舌,极尽缠转厮磨。 他的吻强硬而不带有一丝余地,如同海潮的巨浪将她淹没,却总会在她彻底坚持不住前,迟缓进攻的脚步,让她找寻到喘息的机会,再更猛烈地将她掠夺。 男性喑哑的喘息和火热的气息在房间中起伏,烫得好似要将她融化。 而她不时发出的喘声,也为夜色笼罩下的房间增添了更多婉转靡乱的暧昧。 他们的接吻因为激烈,逐渐发出水声。 魏染的思维被接吻带来的情动占据,承受着暴风雨般的席卷和掠夺,在不知不觉时,耶梦加得的手已经掀开了她的裙摆。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与彼此交合,聪明的龙早已从上一次的实操中掌握要领。 主君的核是最敏感的地方。 手指微勾,内裤已滑落至膝边,少女的隐秘之处娇嫩而美好,此刻白皙无暇,正等待着他人的采撷。 魏染的双腿并拢着,他的大手强硬地夹入其中时,难免引来剧烈的震颤。 魏染此刻才从绵延的吻中寻回一丝清醒,朦胧着眼睛,将下身夹得更紧,柔弱地抗拒着他的探索。 耶梦加得耐心地低声哄着她,正如平常为她出谋划策那样,但似乎又多了说不清的柔情和缠绵,叫魏染分不清这是她的错觉还是真实:“主君……乖,将腿张开些。臣会很轻……不会有事的。如果不适,就抓住臣的手腕。” 她的腿果真分开了些,手指趁机而入,抵达温润的潮湿处。 激烈又绵长的深吻让魏染的身体比情绪更早放纵,从花口处流露的情丝将她身体的反应暴露无遗。 耶梦加得的指尖沾染上滑腻的水液,顺着穴口的缝隙,上下慢慢揉动起来。 他动起来的瞬间,魏染再次体会到了难以言说的奇妙感觉,夹杂着羞耻和慌乱,却发现自己似乎有些难以抗拒这种体验。 很难形容这到底是舒适还是不舒适,仿佛在云端行走,柔软,害怕自己坠落,同时又有着兴奋与愉悦。 这种陌生的情感仿佛在小腹中燃烧,耶梦加得每触碰一次突起的核,那种愉悦便会强烈地冲撞她的大脑,让她的下体不住地收缩着,吐出更多滑腻的水液。 他的手越来越湿了。 随着这种潮湿沾满他的手指,他的动作也越发大胆起来。 他将魏染的双腿张开,不许她再合拢,让她光滑的双腿与娇嫩的穴都暴露在空气中。 魏染惊呼出声,他却恰好将她再次吻住,用激烈的缠吻吞下她的声音。 他一边吻她,一边在大张的花穴口肆意的摩挲。手指用力地顶上敏感的花核,小小的突起被反复快速地刺激,因为少经人事,连手指带来的快感都如同惊雷一般汹涌,让魏染的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身体不断地因为快感而颤抖着,淫液顺着大腿根的弧度,流到床单上,侵染出一片荒淫的水渍。 滑腻的触感加快了手指的幅度,耶梦加得的抚摸的地方已经从穴的前半扩张到整个下穴,花核到后穴之间的每一处都有他的温度,被仔细地爱抚着,带来更强烈的刺激与愉悦。 魏染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思维可以这样混乱,似乎除了做这种事情都无法思考任何别的事物,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原来可以流出这样多的水,似乎她的本质就带有这样荒谬的淫靡。 她甚至想要将腿长得更开,来迎合耶梦加得的动作,希望他的手指可以更用力,更深入地扫进她的深处。 室内水声不断,魏染被自己的想法羞耻得别过脸去,避开耶梦加得的眼睛,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可耶梦加得似乎洞察了她的处境,那只在她身下不停抽动的手不但变得更加猛烈,还恶趣味地捏起了她敏感的核,迫使她被爽得叫出声音。 少女的娇呼声更刺激他不断地进攻,伏在她的耳边咬着她颤抖的耳垂,带有诱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主君,可以不用忍着的。再叫大声一些吧,不会有人能听见的。” 简直是恶魔。 更过分的是,他的手已经不满足于只在下身活动,另一只手将她睡裙拉得更开,揉弄起她的双乳。 虽然因为体弱,这对乳房此时还不丰满,但乳尖却早已因为饥渴而高高地挺立,变得分外敏感。 他才将乳房握入掌心,身下的少女就已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羞耻又愉悦地呻吟起来。 魏染的神情已经变得迷离,看向他的水眸里似乎带着茫然,令他心中燃起欲望。 耶梦加得意外地发现,他竟然是喜欢这样的场合的。 这种时候的主君所散发出来的另一面,是平日里看不见的,而且只会对他一个人展露。 他可以尽情地独自享有这样的主君。 这个事实,令他感到愉悦。 ----------- 作者不会写这么温柔纯爱的色色,措辞想破了脑袋 我脑海里的色色都是些不可告人的dirty talk和粗俗描写,我有罪(下跪 44:爱侣(耶梦加得h,后半) 他的手尽情地揉弄着掌心的柔软,主君情动的模样,也令他感到下体发硬。 少女的娇穴早已泛滥成灾,随着他手指的挑逗,还在往外大股大股地流着水,正适合巨物的进入。 耶梦加得停下手,将魏染的脚腕握住打开。 她往日的端庄因为赤裸和露骨的动作早已消失不见,但在床上,这样的娇媚刚刚合适。 魏染羞耻地别过脸去,不看头发已变得凌乱的耶梦加得的赤瞳。 他的视线滚烫得令她犹如火炙,可下穴却因为这样的羞耻和刺激拼命地绞动着,吐出更多晶莹的丝液。 她无法控制自己因为这样的羞耻而感到兴奋。 坚硬的东西顶上了阴核,与手指不同的触感让她立刻意识到那是男人的龟头。 粗大而坚硬,几次顶撞间带来的快感是手指完全无法比拟的。 “啊、啊……” 她不能理解那个地方被顶弄怎么会有这样的难以言喻的快感,忍耐不住地叫出声音,在这房间中如同催情剂一般,开始燃烧耶梦加得的理智。 他慢慢地动着身体,让自己的肉根的头与立起来的情核缠弄。 那处柔软的地方无比滑腻,湿润,如同美妙的深渊一般吸引着他侵略。 他伸出舌尖,捧起魏染的双乳,在柔嫩的乳晕旁用舌尖为她舔舐。 灵活的舌头在她乳房的敏感地带打转,时而快速舔弄,时而用力吮吸,被饮取乳珠和顶弄阴核的快感一同袭来,让魏染霎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她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发泄已经濒临极点的身体,耶梦加得却先她一步,将她的十指扣于手中,把她的手臂锁在床上,随即是更用力、更深入的舔弄与吮吸,还有快速的冲撞。 龙的十指相扣实在过于霸道,魏染被他锁得不能动弹,只能更加用力地紧紧回扣住他的手。宽大的男人的手与纤细的女人的手在凌乱的被单上紧紧地缠绕住彼此,在混乱中抵死缠绵,好像如此就能发泄出身体上疯狂又绝顶的快感。 “耶梦加得,我、……呜……” 他的抽插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烈,终于不再满足于只在小穴的外围磨蹭,巨大的龟头忽然挺进了被肉包裹的穴口中。 穴肉紧紧地含着他的龟头,魏染也身体一颤,极盛快感下残留的空虚被突如其来地填满,媚肉疯了似地收缩着,想要将他整个吞进穴洞里。 耶梦加得也是一震,他没有想到主君的身体竟然这样主动,穴肉的绞动所带来的刺激令他的大脑也有瞬间的弦断,但他很快回神,顺着湿滑的穴道,狠狠地顶进了整根。 龟头冲到子宫口的瞬间,魏染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急促又婉转的呻吟声填满了水声回荡的卧房,象征着激烈的情事彻底退下遮掩的面纱。 “啊啊、……啊……” 耶梦加得不断地律动起身体,让在隐私处摩擦的肉棒慢慢地与小穴交媾。 他的速度起先柔和而迟缓,当魏染的声音渐渐变大后,也随之变得激烈而凶猛。 他用力地顶到深处又拔出,快速地抽插让肉体拍打的声音甚至盖过了溅起的水声,昏暗又淫靡。 数秒之间,他已抽插几十下,穴口处的媚肉都被插得翻飞,带着淫液努力地吞并着粗壮的肉棒。青筋遍布的肉身与小穴内的褶壁相互摩擦勾弄,让两个人的下体都止不住地战栗。 魏染已经被抽插得发不出连续的声音,她的大脑已经超过了阈值,但他还没有分毫要停下的意思。 粗犷而原始的力量在她的体内来回顶撞,她的身躯好像要被撞得破碎,但又有希望永恒不要停止的愉悦。 这样洗礼灵魂的快感一直持续到两个人的身体第数百次结合之后,他的肉棒再一次顶到了她敏感的花心,破土而出的快乐狠狠地席卷了她。 魏染的身体疯狂地震颤了起来,她在一秒之内被送上云端,随即而来的是肉穴痉挛一般的收缩和喷薄而出的莹液。 水溅到两个人的交合处与大腿根,顺着肉滑下,留下暧昧的水渍。 魏染已经彻底得到了满足,蜂拥的快感将她的灵魂搅得餍足,但她却忘记,耶梦加得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龙不论是耐力还是精力,都远胜人类。 魏染还没有消化完这样疯狂的愉悦,耶梦加得已按捺不住地继续抽动起来。 她与耶梦加得相扣的手更加地紧了:“耶梦加得,我、不行……” 不许她拒绝,耶梦加得牵着她的手,将她未尽的言语吞没进绵长的缠吻中,身体更加激烈地抽动,肉棒在已经满溢的小穴中疯狂地进出,带出淋漓的水液,留下自己的痕迹。 他的交媾和索求太过持久,床单都被两个人流出的水液搅动得一塌糊涂。 “呜呜,耶梦加得,我真的……” 随即而来的,是更疯狂、更快速的索取。 魏染感觉自己好像要被肏弄得昏过去,她之前那次竟然没有意识到,耶梦加得在这方面竟然如此地…… 她破碎的思绪没能思考完全,便又在刺激中迎来了第二次高潮。 相牵的手不住地颤抖,浑身紧绷,小腹也剧烈收缩。 魏染的身体狠狠地吮吸着耶梦加得的下身,将他的肉棒裹得更紧,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因为快感而发出的低沉喘息,带着热气吹送到魏染的耳边。 “主君,……” 魏染不知晓他为什么会突然叫她的称呼,迷迷糊糊地应着,忽然感到体内一阵热流。 温暖冲进她的小腹,但量似乎过于庞大,她总感觉,有一些顺着两个人交合的地方,流到了外面。 ……这是精液,还是…… 耶梦加得的胸膛宽阔而温暖,但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相识不到两个月的成年男人的怀抱。 他们还死死地扣着彼此的十指。像最亲密无间的爱侣。 但他们不是爱侣。 甚至连情侣也算不上。 强烈的背德感让魏染的理智突然回笼。 糟了,她下定过决心要保护两个人的关系。 可是两个人的相处太过融洽,让她忘了一个重要的大前提。 他们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45:分头 耶梦加得在与情感有关的问题上,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对她总是百依百顺。似乎她利用他也好,指使他也好,他都不在乎。 他到底是怎样认知两个人的关系,与他自己的身份的? 两个人休息片刻后,耶梦加得从她身上起身。 魏染有些不好意思,万幸房间内只有浅浅的月光,没让她羞耻过头。 耶梦加得没有理会自己身上的水渍,反而取了早就备好在床头的浴巾,披到魏染身上:“主君切勿着凉,可以先用这个擦拭一下身体。” 魏染点头后,他才去取自己刚才脱下的衬衣。 趁他正扣着扣子,魏染问:“耶梦加得,我好像还没有认真地问过你,你会不会不情愿做这些事?……或者,会不会有想让我为你做的事?我、似乎对你有些疏忽……” 一直在被动地接受和索取,就会忘记对方的难处。 但耶梦加得非常肯定地回答她:“不会。主君多虑了。依照我们的现状,就很好。” “……” 魏染想了想,他们的现状,大概只有一个词可以完美地形容。 炮友。 ……真的很好吗? 但是好像没有别的更优解。 他们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至少魏染目前还没有。 耶梦加得确实美丽,也确实温柔、绅士、体贴。但她对他的感情,有异世的惺惺相惜,有实力上的依赖,有不加掩饰的信任,有非常纯粹的欣赏,但是没有恋慕。 她认为,耶梦加得大概也是如此。 这样的两个人,为了肉体上的关系要对彼此恋爱上的情感负责,其实是不合适的。 与世俗的道德相违背,但与理智的最优解相符合。 魏染将身上的浴巾裹好,说:“我知道了。我也这么觉得。” 耶梦加得丝毫未在这样的暧昧话题上多做停留,他已经将衬衣扣子扣好,就像平常那样伸手来抱魏染:“臣侍奉主君沐浴。” 就算耶梦加得并未有机会将自己的本性道来,此时的魏染,多少也意识到了,龙的天性,与人类是不同的。 - 如同上一次以交合为手段补魔一般,这一次翌日的魏染也感觉到了久违的神清气爽。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副躯体的沉疴,然而今日醒来,才发觉就算再怎么忍受病痛,健康也依然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补魔真是很有必要而且见效很快的神器啊。 今天的行动应该能更顺利了。 楼下的餐厅内,拉斐尔已在等候。 她才进门,身上浓郁的魔力气息就引起了拉斐尔的注意。 他抬头瞥了一眼容色焕发的姐姐,心中有了思索,却神色未动。 三个人快速用完早饭,按照以往,耶梦加得会与魏染前往子楼处理公务,拉斐尔则独自前往骑士团,但今日事情有了不同。 魏染与耶梦加得在主楼门口分别,和拉斐尔前往骑士团,而耶梦加得则独自上了离开庄园的马车。 “能和姐姐单独相处的时候可真不多。”拉斐尔看着身边的魏染道,“而且姐姐今天穿得很漂亮,我会很珍惜的。” 晚春暖流袭来,路伊维斯领天气转暖,魏染为了今日的计划,换上了便于行动的裙装,又将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与往日看起来很是不同。 虽然脸色还是不大好,但已开始让人感觉到生机勃勃的活力,叫人挪不开目光。 两个人轻装简行来到骑士团的寮舍门口,皇都骑士团与领地守军已分列两地,精气神大不相同。 骑士团大多面露不忿,领地守军则神情平静。不过双方见到魏染到来,都不约而同地站直身体,希望能给代理领主留下一个好印象。 魏染以前在学校里就讨厌领导的漫长讲话,因此轮到自己当领导的时候,非常体贴地寥寥几句鼓励了众人之后,便宣布可以按照之前拉斐尔做出的安排组队行动。 拉斐尔并没有为自己安排组员,因此顺理成章地和魏染一起行动。 日头初升,寮舍因为众人开始搬运材料和堆砌的叫喊声变得火热。 魏染和拉斐尔在他的寮舍门口看着骑士们来来往往,她凑近拉斐尔,比划着悄声问:“怎么样?”有感觉到什么吗? 拉斐尔亦朝她稍稍靠近,指了指热火朝天骑士低声道:“太嘈杂了。”还没有。 蛇……到底在哪里,有几条呢? 46:引蛇 魏染、耶梦加得与拉斐尔秘密制定了引蛇出洞的计划。 因为对方惧怕耶梦加得,因此耶梦加得假意独自出庄园,看是否能引人跟随他一起离开。 如果方便,耶梦加得可以直接擒拿。 另一边,魏染作为诱饵,和拉斐尔前往骑士团,参加一早就说好的寮舍修筑开工仪式。既不会引起对方警觉,骑士团的督察范围内也更加安全,以免魏染陷入危险。 如果蛇数量较少,都留在庄园内,那么耶梦加得将会在晚些时候秘密返回庄园内,在整座庄园进行搜捕。 不论如何,这个心腹大患必须早日除掉,而且一击必杀,以绝后患。 日头正晴,天边云彩悠悠,似乎每次和拉斐尔一起,都是这样的好日子。 给面子的天气稍稍驱散了魏染心中的紧张,四周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也让她渐渐将烦恼忘到一边。 拉斐尔虽然没有其他的组员,但他作为团长,要身先士卒,修好自己的屋子。 魏染当然只能做做样子,帮他递递水擦汗,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递铲子。 以她的身体,要是主动去打灰的话,大约整个骑士团的人都得吓得把她抬起来,免得她把自己的胳膊腿给折了。 拉斐尔力气惊人,他单手就能提起装有生石灰和烧窑的土灰的桶,将它们倒入大桶中。手臂因为用力手臂而青筋与骨形,与白皙的肤色不太相衬,却显得干净利落,令人安心。 他显然有认真地做过功课,每一个步骤都有条不紊。 将水和粘土倒进去用长棍搅拌均匀后,还要将这些三合土糊到墙上,作为新的墙壁。不过在此之前,得先用早先运来的瓦片将房顶老旧失修的部分修补完全。 这样不可避免地要用到梯子,但房屋陈旧,需要有人在下面看守,以免发生意外。 “那我帮你看梯子。”魏染高兴极了,她总算能刷点存在感,不用当手足无措的木偶娃娃了。 拉斐尔失笑:“姐姐对这事比我还热心。” “毕竟这些房屋修完,你们的居住环境就能和现……不是,和我心目中的最低标准持平了。”魏染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里都会是你们的家,如果能修得好看些,归属感和安心感也会提升吧。” 拉斐尔神情有异,微微扫了她一眼。 没料到魏染此刻恰好笑眼看着他,满眼期待地等着他的赞同:“你说对吧?” “……对。”拉斐尔只与她明亮的眼睛对视瞬息,便默然移开目光,“归属感和安心感啊……” 他会得到吗? 不,在此之前,他需要思考的是…… 他能得到吗? 他低下头,将迭着瓦片的布拖着离梯子进了些,好掩去自己神情中的异样,然后一边爬梯一边道:“姐姐,那拜托你帮我看着啰。” 魏染在下面仰着头冲他道:“当然啦。你要小心!” 拉斐尔身手敏捷,做事也矫健。经由他手,老旧的瓦片被一排排撤下,换上了新烧制的红瓦,看上去颇有几分现代农村的影子。 许久之后,拉斐尔向下俯瞰着在下边守候他的魏染,大声道:“姐姐,能递给我两片瓦吗,上面就差两片了。” 魏染抬头看着他。 日光正盛,少年坐在檐边,一腿弯曲踏在瓦片上,另一只腿从檐边垂落,在半空中轻晃。 平日里还算端着的沉稳严肃,一朝全部露出了马脚。此刻他自由散漫却飞扬,金发凌乱,脸上带着灰渣和汗水,唇边却带着灿烂的笑。 她的弟弟……可真是少年气啊。 魏染也不自觉带了笑意,挑了两块好看的瓦片,踮着脚往上递。 拉斐尔伸手来够她的瓦片。 半空之中,两个人的手无意间触碰到彼此。 拉斐尔心下大惊,急忙抽手而回,魏染却好似发现他的意图,纤细的手将他的手全部握于掌心。 “虽然是弟弟,但你的手可比我大多了。怪不得修得这么快。”魏染抓着他的手,他不能缩回房顶上。 拉斐尔顺着日光,太清晰地从她带笑的浅紫色的眸子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张了张嘴,最初甚至没能发出声音。 这一瞬间的对视太过漫长,片刻后,他才找回自己的思绪,说:“姐姐,你……不觉得这些泥……很脏吗?” 他手上还有许多残留的三合土,水泥匠,也不是什么光鲜的职业。 正相反,对于流淌着高贵血脉的贵族而言,它们是肮脏的,卑贱的,不堪入目的。 魏染听了他这句话才叫惊讶:“啊,你小时候没玩过泥巴吗?” “……”拉斐尔噎住,顿了下才回答,“没有。” “怎么会这样。”魏染惋惜地看着他,“我小……嗯,我小时候也想玩。” 隔墙有耳,差点说漏嘴。 拉斐尔听出她话里的转折,微微笑了,浑身不知何时立起的寒毛也松懈了下去。魏染松开他的手,他便将那两片瓦替换掉原本的,然后从屋顶上纵身一跃。 “太酷了吧!” “不如姐姐厉害。”拉斐尔微微低头,好让魏染的身高也能轻松地用毛巾帮他擦掉脸上蹭上的石灰。 趁着两人离得极近,拉斐尔靠近她的耳边,压着声音说:“……我感觉到了。” 47:骗子 魏染的放松在一瞬间消失。 她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暗自紧了拳,屏住气息,也低声问:“几个?” “不好说。”拉斐尔皱了皱眉,忽然快速道,“不对,有些奇怪。” “什么?” “两个人动起来了。”拉斐尔急促道,“我觉得其中有个人应该是耶梦加得。” “?”魏染震惊了一瞬间,但很快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 连拉斐尔都能被他一击打穿一道墙,能抓住那个神秘人也不夸张。 但这岂不是意味着对方只有一个人? 魏染正思索着其中的可能性,拉斐尔又听了听动静,说:“不行,感觉不到了。” “交给耶梦加得吧。”魏染对耶梦加得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因而很快做出了决定,“我们先在这里把修房子的事情解决。骑士团不能没人管。” 拉斐尔点了点头- 日落西山,魏染和拉斐尔让骑士团解散后,急匆匆赶往庄园主楼。 一直到解散时,拉斐尔都没能察觉到任何异动,耶梦加得大约是成了。 果不其然,一到主楼门口,便有早早守候在那里的女仆前来迎接:“小姐,管家先生在一楼会客厅。” 会客厅这个地点有些奇怪,魏染点了点头,让她让其他的仆从不要离得太近,和拉斐尔去了会客厅。 大门拉开,耶梦加得站立在右手边,他面前有个木椅,上边绑了个人。 叮—— 魏染被脑海中的提示音吓得一惊。她因为忙碌,已经好久没有打开过这个系统,简直都要忘了这个东西的存在。 什么情况? 熟悉的弹窗出现了。 【发现本土4☆人才!】 魏染:? 她关掉弹窗,仔细打量被绑在椅子上的那人。 他穿着一身紧身黑衣,身份不言而喻,但令人意外的是他雪白的长发。 听见门开的声音,白发的男人也抬头望向魏染,他睫毛雪白,眼睛颜色像淬冰的玻璃,剔透和晶莹,散发着浅蓝色的光,兼有清澈与寒冷。 像从雪山里的冰湖里诞生的不染凡尘的人。 与他的黑衣产生鲜明的对比。 魏染与他对视瞬间后,将目光移向了耶梦加得:“耶梦加得,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这位被抓获的先生,声称自己是路伊维斯家族的忠仆。”耶梦加得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臣不敢擅动,只能将他绑在这里。剩下的,让他来说吧。” “忠仆?”魏染心里霎时警铃大作,她面上仍维持着镇定,坐在男人面前的沙发上,与他平视。耶梦加得和拉斐尔分立两边,盯着这个男人,以防意外发生。 “你既然说你是忠仆,那证明你说的话吧。” 男人如冰的眼睛扫过耶梦加得和拉斐尔,摇头:“他们两个不能知道。” “拉斐尔也是路伊维斯的人,为什么他不能知道?” 魏染背对着拉斐尔,因而没看见他突然间白了的脸色。 但男人非常固执,坚决摇头:“他们不走,我不能说。” “这……” “臣刚才问他话时,他也是这样说的。”耶梦加得说,“因为顾忌他的身份,没有对他使用什么手段。但是若是有需要……” 魏染摇头否决了耶梦加得的提议,问:“有什么能让他除了说话以外什么也做不了的魔法吗?” “有的。”耶梦加得点头。 “那给他用这个魔法,然后你们退到外边吧。等我从他嘴里问出来前因后果,再把事情告诉你们。” “不可!” 耶梦加得和拉斐尔还没表态,白发男性就焦急地摇头:“大人,这是路伊维斯家族的秘密。” 这就让人有些为难了。 “拉斐尔也不能听吗?” “我只效忠路伊维斯家族的主人与继承人。”男人回答得非常坚决,没有一丝商榷的余地。 魏染正欲再说,耶梦加得抬手往男人身上丢了两个魔法阵,说:“那臣在门外等候小姐。” 魏染:…… 忘了管家先生对待敌人向来是人狠话不多的。 随着会客室大门关上,厅内只剩下魏染和白发的男人。 “现在我能知道你想告诉我的一切了吗?” 殉挣扎了半晌,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动弹,对耶梦加得的实力认知又上了新的层次。 他不再挣扎,而是垂下头颅行礼:“我是殉,大人不记得我了吗?昔年,我偶然跟随路伊维斯大人出入过大人的卧室一次。” 这个人见过希芙·路伊维斯。 魏染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回应他:“抱歉,久病在床,我的记忆力也不太好。” 殉在心里默默地说。 骗子。 大骗子。 我知道,你不是希芙·路伊维斯—— 终于写到殉出场了……QAQ 殉是个很漂亮的小杀手头子(扭捏) 无人在意也没啥用的大家的名字拼写法如下: 耶梦加得:Jormungandr 拉斐尔:Raphael 殉:Shin 希芙:Sif 路伊维斯:Louivus 露塔:Lotu 其他人的都比较常见就不说了(。 48:雪信 殉从皇都星夜兼程,赶来路伊维斯领已有一段时日。 他前往路伊维斯领本来是为了验证伯爵的死讯,但随着在路伊维斯领时间变长,他发现了更多超乎预想的事情。 殉出身世代为路伊维斯家族效命的地下家族中,这个家族由路伊维斯三代前的家主创立,统领名为雪信的地下组织,专司暗杀与情报收集等见不得光的工作。 雪信的人从出生至死亡,包括婚姻生子,只为路伊维斯家族嫡系血脉服务,连旁系也不能染指。 殉是路伊维斯家族最忠诚的奴仆,也是路伊维斯伯爵最器重的棋子。 路伊维斯家族的许多不能为外人道的秘辛,他都了如指掌。连深藏庄园内的路伊维斯千金,他也曾有过数次接触。 伯爵被降爵后,仍然留他在皇都处理路伊维斯家族未能来得及清扫的事务,因此他与伯爵和千金分开才不过月余而已。 可这一个月之间,小姐发生的变化,似乎比过去十数年间的总和还要剧烈。 她几乎已变得完全不像往日病榻中那样孱弱无力,也不再时常因病痛大发脾气。 她曾经亲近信任的女仆,也被她送出了庄园。 是出于怎样的理由,一个人才会发生这么大的改变?尤其是在伯爵死后,从未接受过继承人教育的小姐本应更加依靠她往日里亲近信任的人的时刻。 她疏远了旧日的亲信,转而信任那个不知从何出现、意欲何为的管家。 那个管家实力极其强大,尽管殉有秘传的隐匿行踪的本领,仍然不敢离他们过近,唯恐被他们发现自己的存在。好在殉耳力过人,许多事情不需靠得太近,也能听清。 也是因此,殉如坐针毡地听完过小姐与那管家之间发生的事。也清楚地知道,管家在私下里称呼小姐所使用的是另一个称谓。 主君——一个耐人寻味的词。 ……不仅如此,小姐甚至还与拉斐尔·路伊维斯有所往来。 拉斐尔·路伊维斯称呼她为姐姐,似乎他内心的疑虑只是他的杞人忧天。 可这一切,才是事情变得更加怪异的根源。 殉的大脑已经被这一连串令人震惊的发现搞得完全过载。 他不得不改变原本认主的计划,继续潜伏,试图弄清事情的真相。 直到伯爵祭日足月那日。 他见小姐在这日迎接卡格尔家族千金,大约是已将伯爵之死抛之脑后,于是独自前往墓碑,将从皇都带来的祭奠花束放在碑前。 谁料小姐毫无预兆地在半夜跑去祭拜坟墓,让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露出了马脚。 这件事令他动摇,但事实上,连日来的调查让他已几乎确定,眼前的这个小姐,已并非是他知道的那个小姐。 虽然她们有着完全一样的身体,但已不是同一个人。 她还是路伊维斯家族的血脉,却也不再是路伊维斯家族的血脉。 身为路伊维斯的忠仆,殉本应有所行动。 可是平心而论,抛去毫无贵族风范的私生活不谈,这个小姐在公事上有着无限的潜力。 虽然稚嫩又冲动,但行事果敢,勤奋踏实,既敢于付出信任和代价换取回报,又勇于正视自己的不足。 她现在还青涩,但从雷厉风行的作风来看,已初具一个良好的领导者的雏形。 毫无疑问,假以时日,她会是路伊维斯家族中兴的希望。重回皇都,振兴家族,有她的带领,绝非不可完成之事。 如果他将她格杀,路伊维斯家族的嫡系血脉将永远断绝在此。 如果他认她为主,她的血脉确实未曾改变,仍旧是路伊维斯家族的嫡系,可她……到底是谁呢? 殉已不知道,自己应当何去何从。 49:斩断 殉还没能在彷徨与迷茫中下定决心,对方的反扑就已雷霆而至。 在被耶梦加得发现的一瞬间,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是觉得慌乱,还是松了口气。 耶梦加得的实力比他想象得更加恐怖。远超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人。 他的心越发地沉,不知是为自己的命,还是为越来越深刻地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真相。 小姐不是小姐,而是另一个人。 但他终究做出了抉择。 路伊维斯家族……绝不能消失。 这是他的生命,他的一切,他的意义。 他活着从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名为路伊维斯的荣耀。 他是卑微的,籍籍无名的,活在阴暗中的走狗,只能暗中追随自己高贵无缺的主人。 只要路伊维斯家族还存在,他就还有活着的意义。 因此,当耶梦加得掐着他的脖子,问他是谁时。 他说:“我是路伊维斯家族的忠仆。” - “如果你真的是路伊维斯家族的仆从,那么证明你说的话吧。”魏染盯着他如湖般透明的眼睛,“还有,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潜藏在这里、又知道了什么,也必须现在立刻毫无隐瞒、完完全全地告诉我。” 殉垂着头,恭敬又详细地一一回答她的问题:“我是殉,隶属于路伊维斯家族的组织雪信,是目前雪信的首领,为家族处理各种不便亲自出面的事情,也负责消息的探查和管理。我的锁骨处刺有路伊维斯家族的名字与纹章图样,这是我属于路伊维斯的证明。” “……我能看这个纹样吗?” “当然,小姐请便。” 魏染走进他,稍稍拨开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色衣领,里面露出他雪白的皮肤。 在这样脆弱的地方,牵动着脆弱的动脉处,有一块极长的被烫得不成模样的的皮,伤及了下层的肉,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惨烈的疤痕上虽血肉模糊,但仍然能清晰地看出路伊维斯的字样,以及末尾烫出来的星星图案。 不是现代的刺青技术,而是最原始,最残忍的烙印。 魏染看得一怔,默默替他又把衣服裹好,收回了手。 “小姐可以摸摸看,以免它是魔法幻化出来的表象。”殉提醒她。 他很白,头发和眼睛也像雪一样无瑕,所以那些狰狞的黑红色伤疤在他身上才显得更残忍。 魏染不能在他面前掉以轻心,只好再将他的衣服打开,伸手去摸那些伤痕。 凹凸不平的肉面皱得吓人。 魏染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去摸这些疤的,她没能摸完,就收回了手。“……我信你了,我们继续之前的谈话吧。” 这个世界的原始,似乎又给她上了一课。 在此之前,她甚至都没有在电视上见过这么可怖的伤疤。 那些诡异的触感,好像烫伤了她的手,让她的手指微微紧缩。 “这个疤是什么时候烫的?”魏染试探着问。 “长到大约十岁的时候。如果太小了的话,纹样会变得太松垮,因此选在十岁。” “你今年多大了?” “回小姐,二十岁了。” 也就是说,经过这么多年,伤疤的周围烫坏的肉都没能愈合。 “伤口不能治愈吗?” “可以治愈,但是不能治愈。”殉回答,“治愈之后纹样会变浅,因此要经常用烫过的针或者刀重新割开,免得它们愈合。” ……鲜烫出来的人肉? 这是怎样的地狱笑话…… “……”魏染有片刻不知道怎么接殉的话,她过了会才问道,“自己烫的吗?” “有时是,有时不是。如果负伤了,要请人来帮我烫,不然烫出来的字不够好看。” “……这是重点吗?” 殉的神情中不带有一丝玩笑:“当然。这关乎路伊维斯的脸面。如果我身死被人发现,丑陋的纹样会令家族蒙羞。” 他和魏染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魏染只好直白地问:“不会很疼吗?” 殉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为了路伊维斯,这是值得的。” 疼痛也是一种荣耀。 “……”魏染大概能感觉到了。 这人真的是路伊维斯的‘忠仆’。 到了盲目的地步了。 她压下内心的震惊和无言,再次为殉裹好衣服,说:“那,你是为什么来,又在这里待了多久呢?” “我由尤利乌斯大人处获得伯爵大人离世的消息后,独自从皇城出发,于近一个月前抵达现路伊维斯领,在此潜伏至今。”殉既然做出了选择,便不会向魏染隐瞒与她无关的任何情报,“期间因探查伯爵死讯与本地各家族消息,不曾出现,还请小姐问罪。” “……我确实想问你的罪。”魏染调理好自己的心态后,倒也不和他客套,毫不客气地质疑他,“你若是一个月前就到了路伊维斯领,再怎么样这一个月间也能有机会和我见面,而不是在这里监视我的活动。” 殉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 魏染见他这样,心里大约也明白了真相。 他应该是怀疑,她并不是希芙·路伊维斯。 “现在起,我会服从小姐的一切命令。” “……”魏染被他这句话逗得笑了。“我不相信你。” 他是忠诚的人,连对自己都能下那样的狠手。 如果他知道她不是希芙,那他绝不可能服从她的一切命令。 殉并不意外,所以他立刻表示了自己的诚意:“小姐不信的话,我可以付出代价。” 魏染皱了皱眉:“什么代价?” “小姐可以命令我将我的右臂斩断。”殉说,“我会即刻挥刀。” “…………” “若小姐不满意,再斩一臂也是可以的。只是这样就很难为小姐更好地执行任务了。” “………………” 呃,殉,你有病吧? 50:公爵 “我不用你自断臂膀。”魏染并不相信殉,但也没暴虐到要伤害他身体的地步,“你的双臂留着可以做更多的事,别轻易说这些。” 殉确实将会为她带来很多便利,与其和他讨论那个不便再继续深入的话题,倒不如将注意力放在正事上。于是魏染说:“你说你这几天收集了领地里其他家族的信息,我要知道这些的全部内容,你今晚整理出来交给我。和雪信有关的事,如果能整理出来,也整理一份。” “好的,小姐。” “还有,我想要知道尤利乌斯的消息。” 从刚刚起魏染就一直在思索这个名字,殉既然称呼他为大人,那么他应该是皇都内的贵族。 如果殉为路伊维斯家族服务,怎么会和其他的贵族打交道?这个人是谁? 殉点头。他知道魏染肯定不知道尤利乌斯的任何消息,因此将尤利乌斯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全部道来。 尤利乌斯·路伊维斯,是路伊维斯家族的旁系,本家被贬后,旁系因为不算实质上的贵族,得以继续留在皇都内。 尤利乌斯的父亲与希芙的父亲是堂兄弟,因此他和希芙算是隔了代的堂亲,是她名义上的堂兄。 旁系与嫡系的关系并不和睦,到了尤利乌斯成为旁系的实质管理者后,这种不睦加剧了。 尤利乌斯为人骄傲狂妄,对嫡系敌意尤其深重。 但伯爵大人对旁系多有纵容,因此两边始终没有真正撕破脸。 伯爵死后,尤利乌斯大概会采取行动,想办法继承家族的爵位。 唯一的好消息是,皇帝余怒未消,现在皇宫里还没有人敢提起上一次的降爵事件,因此短期内,直到再冠冕礼开始前,爵位的归属都还算安全。 坏消息就太多了,一时之间难以尽数。 “……”魏染感觉自己很少这么无语过。 本来以为路伊维斯家族人丁不旺,关系简单算是开局为数不多的优势,原来命运的馈赠早已暗中标好了价码,在这儿等着她啊!! 怎么还冒出来个旁系!! 拉斐尔也没说啊!!!不是也姓路伊维斯吗!!! 魏染内心开始抓狂,但表面上还要努力维持淡定:“原来如此。我常年卧病,对皇都的局面太不了解了,这些你也一并写了给我看看吧,越详细越好。” “好的,小姐。” “还有,那个再冠冕礼是什么?” “现任陛下于十年前继位,帝国律法规定,皇帝需有冠冕礼后,才算正式称帝。冠冕礼的十年后,将再举行一次隆重的祭典,称为再冠冕礼,以庆帝国安宁繁荣。”殉回答道,“按照惯例,再冠冕礼时,所有受邀贵族必须亲至皇都。陛下早已将左右公爵视为心腹大患,因此这次冠冕礼,两位公爵大人必将到场,场面难以预测。” 左右公爵,总算有了魏染听过的词。 帝国的贵族繁多,一般按照居住地划分为两派。 居住在皇都,远离领地的贵族,因为没有统治领地的实际权力,必须依附皇室生活,被称为皇室派。 而不需要居住在皇都,拥有对自己的领地完全的控制权的贵族,被称为自由派。 皇室派没有权臣,而自由派中,权势最大的是仅有的两位公爵,也就是常说的左右公爵。 他们领地位于帝国的西部与东部,广袤富裕,权势滔天。自由派中的绝大多数贵族,都在暗中投靠了两位公爵,他们和皇室在帝国内形成了叁足鼎立的格局,明争暗斗不断。 路伊维斯领上的前任领主,曾经投靠了帝国的右公爵列侬·尼德格斯,但他是个墙头草,投靠了尼德格斯的同时还讨好了在皇都的皇室派贵族,因此后来被调往皇都,成为正式的皇室派。 魏染接手现在的路伊维斯后,还没有向两个公爵做出任何表示,因此她是纯粹的自由派。 也没有公爵派人来警告她或者制裁她,因为这地方实在是又破又穷又小,大概大家都懒得来管她。 “……我知道了。”魏染突然多了一堆事要考虑,非常头疼,她揉着太阳穴起身,“我去叫耶梦加得来松开你。” “多谢小姐恩典。” “……”魏染觉得他‘恩典’这个说法好像有点嘲讽,但看他的神情,似乎真的觉得她在开恩,又觉得有些无语,“……不用谢,是我让他绑的你。” “小姐,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什么?” 殉垂下头,神态无比恭敬:“小姐是路伊维斯家族嫡系的唯一血脉,亦是荣耀的唯一继承人。您流淌着高贵的血,不应让卑贱之物沾染您的手尖。” 魏染皱眉道:“……什么意思?” “拉斐尔是卑贱的血脉,您不应与他有过多的来往。泥瓦匠亦是平民的职业,您不必屈尊降贵,有损贵族荣光。” “……”魏染发现,殉表现得最顺从的时候,往往会说些她不太想听的话,难道说这就是他的反骨吗? 她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殉,你管得太多了。” 殉垂着头:“请小姐恕罪。” “……如果你真认为你是忠仆,那么你此刻的言行,也是一种僭越。”魏染的视线扫过他的头顶,“我的荣光,不应该由这种事物给予,而要由我自己决定。你说是吗?” “……小姐说得对。” 魏染不再理他,开门让耶梦加得给殉松绑。 顺便给殉安排了居住的房间,让他在里面写要交上来的消息。 另外的叁个人则一同回到书房,魏染将她和殉之间的谈话挑选了重要的部分简略地说了一遍,好让耶梦加得和拉斐尔不至于一头雾水。 拉斐尔的脸色一直很差,有些惨白。 她说出殉的身份时,拉斐尔的神色已经有些闪烁,而当她说出‘尤利乌斯’这个名字时,拉斐尔似乎几乎要按捺不住内心喷薄而出的情绪了。 拉斐尔很奇怪。 如果说以前拉斐尔只是有一点奇怪,那现在的拉斐尔就是十分奇怪。 魏染不得不停下来,问:“拉斐尔,你没事吧?” “……姐姐,”他犹豫了许久,才虚虚地回答她,看起来是想说他没事,但是又停顿许久,最终还是没能把话说出口,而是承认了自己的异常,“让我再想想吧。” 他好像突然间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魏染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拉斐尔看起来实在是太憔悴了,就连当初他重伤又淋雨,看起来都没有现在这么惨。 她没有再问,而是说:“那你今晚先回去吧。” 拉斐尔努力笑了笑,但是那笑容也太勉强,甚至转瞬即逝,“谢谢姐姐。晚安。” 他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 小染对自己人和对敌我不明的人态度是会有蛮大差别的,所以她会对拉斐尔比较亲近但是对殉比较冷漠( 51:忧虑 拉斐尔很久没有度过这样不安,忧虑,痛苦而又折磨的夜晚了。 他一整夜没能睡着。 殉。伯爵手中的底牌。路伊维斯家族的秘密影子。 啊,他怎么会有资格知道呢,所以他漏算了还会有这样的人出现,打碎他的一切计划和幻想。 殉看他的眼神,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种鄙夷的,厌恶的…… 拉斐尔闭上眼睛。 看起来她还不知道。 他早就暗自下定决心,要付出所有的勇气,来豪赌这份信任和羁绊。 因为这是他早就无比渴望的东西,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生命。 他的命是卑如蝼蚁的,但是他也会想用这样卑微不堪的身躯换取一些足以弥留在他身边的东西。 他早就下好了这样的决心,并且也认为自己并不惧怕失去。 他不是孑然一身的吗? 可是殉的出现所带来的恐慌,无措,甚至是恐惧,令他一瞬间醍醐灌顶。 再怎么说服自己、欺骗自己也没有用,他已经在害怕失去现在好不容易获得的一切。 今天才开工的要修缮的‘家’,就要这样再次离它远去吗? 这段时日以来每天与家人一起吃饭相处的时光,真的又要断绝吗? 他不知道魏染是怎样看待他的,也不知道她心中他的分量,可是他如此珍惜像现在这样简单平静的幸福生活,乞求着希望可以不要失去。 魏染抓住他的手时残留在他手上的温度,烫得要将他灼伤。 如果可以,他想要隐瞒一辈子。 就算是假象,也可以。 他不想赌。 他讨厌失去。 可是殉让他没有了选择。 如果不是由他来说,而是从殉的口中说出…… 他会变得比现在更不堪- 并不知晓拉斐尔心情的魏染正在查看好久没打开的系统信息。 在人物界面的下半部分,原本显示的是魏染所发现的这个世界的本土人才,在今晚之前,这里都只有拉斐尔,不过现在终于又多了一个人的头像,白发蓝眼,正是殉。 【 殉:4☆ 魔力:0/0 体力:50/50 攻击力:90/90 暴击率:5% 暴击伤害:150% 特殊:有过人的耳力与耐力 人物描述:?(解锁后显示) 】 他的体力不如拉斐尔,但拥有客观的攻击力和暴击伤害,十分符合他作为杀手的身份。 只是他的忠诚值…… 【 希芙·路伊维斯(魏染)(准伯爵) 统领值(子民对你的忠诚度):1/100 主君值(臣子对你的忠诚度):1/100(耶梦加得)、30/100(拉斐尔)、1/100(殉) 幸福值(生活在你领地的子民的幸福度):0 领地范围:路伊维斯领 人口:45000+ 总评价:E 】 ……能和耶梦加得一较高下的人出现了。 这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忠仆,结果这个忠诚度……!! 魏染感觉自己头上掉下来表达无语的汗滴。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还有领地的幸福值,仍然一动没动。 文书的工作已经补全得差不多,她前两天已经开始派人前往各个村庄查探居民生活水平,但改善生活这件事不是一两天能做成的,着急也没有办法。 只有拉斐尔上涨的忠诚值能给她带来一些心理安慰。 真是她的好弟弟啊。 黑暗的路伊维斯领唯一的光。 说到角色和忠诚值…… 魏染掐指一算,自己来到路伊维斯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但是抽卡这件事,除了刚来的第一天利用免费抽卡抽出来耶梦加得以外,再也没发现过任何和抽卡有关的系统机制。 这系统到底还能不能抽卡?如果能,要怎么才能抽? 魏染的反射弧到这时才算成功连接上了大脑,她打开系统,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抽卡界面,再次琢磨起来它的用处。 她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点了一遍,但是系统没有任何说明。 唯一能看懂的是右上角的水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抽卡货币。 魏染死马当活马医,拼命地戳屏幕上的水晶图案,试图给自己变出能抽卡的东西。 52:命运 神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 将魏染指引至异世的神此刻正处于祂自己的神之空间内,面前两块巨大的水幕方便祂观察两个不同的地方。 其中一片水幕内环境古朴,是魏染如今所居住的庄园主楼。屏幕里的少女正疯狂地戳着祂送给她的抽卡系统。 神心想:别戳了,再戳也不会有奖励的。 另一片水幕内则充满了现代化的装潢,出现在水幕中的人,是魏染无数个瞬间会怀念起的故人,洛长川。 曾经温润儒雅、气度翩翩的男人,已彻底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要神用词语形容的话,大约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他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网页暴露了他内心已经扭曲疯狂的事实。 他竟然试图在非法的暗网中购买一些……至少是非法的东西。 神觉得这样很不好。 再这样下去,洛长川迟早要做出伤害人命的事。 神对洛长川没有什么好感,但祂知道,魏染一定不希望洛长川变成这样的人。 祂不能放纵洛长川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要趁事情还来得及。 于是神拨通了另一个神的电话。 电话马上被人——被另一个神接起,活泼明媚的女声从话筒那边传来:“小岚啊,怎么想起给姐姐打电话啦~?”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神还是被对面娇滴滴的女声吓得浑身一抖:“姐,别逗我了,跟你商量个正事。” “哎哟,好可惜~好不容易打个电话,结果是无事不登叁宝殿哪……算啦,说吧,什么事儿啊?不会还是那个……”女声顿了下,好似在回忆,“那个男疯子吧?” “……”洛长川在那位眼中已经晋级成男疯子了吗? 虽然也没毛病,只看洛长川现在的精神状况,和疯子确实没有差别。 或许连疯子也比他正常点。 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嗯。我想让他来我这。” “倒是可以啦~不过就算是疯子,姐姐也不会打折的哦?”女声说,“市场价。” 神也是这么想的,当即同意:“好。那我将点数给你,我现在去找他。” “呀~要我说还不如放任他自生自灭呢,弄到你那里去多危险,简直像个定时炸弹。”女声劝道。 “那可不行。”神说,“总之,我先去看看他的想法吧。” 挂了电话,神浑身一抖,从人形变成初见魏染时的蓝色气团的模样,撕开空间的裂隙钻了进去。 眨眼间,祂的身形出现在洛长川的眼前。 淡淡的蓝色气团阻挡在电脑屏幕前,洛长川还以为自己是连续太长时间极度少眠眼前出现了幻觉。 他并未理会,仍然研究着自己查到的资料。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个蓝色气团居然说话了。 “洛长川,我是异世之神。我知道你正在为了什么而忧愁,也能给予你想要的答案。” “……你要怎么证明自己?” 神早有准备,气团做的小手一挥,面前水幕浮现,开始播放祂与魏染的灵魂交易时的景象。 祂所幻化出来的影像拥有着神秘的、莫测的高贵气息,足以使任何人相信祂的神圣。 若是曾经,洛长川从不相信牛鬼蛇神,即便他们亲自降临,他也漠不关心。 但现在,随着水幕上的故事推移,洛长川那双布满猩红血丝的双眼中,竟然流露出极度的狂喜。 “我能让你去往魏染的身边,但,我只能指引死人的灵魂。”祂说,“而且你并非异世之人,所以你的身体要被我一同带走,作为灵魂投影到异界的容器。” 神创造自己的世界,但也有规则束缚祂们的行为。 祂们不能插手自己世界的生魂的命运,但是可以去往别人的世界,指引其他世界的生魂来到自己的世界,为祂们服务。 这种插手不是免费的,需要支付代价,还需要自己处理灵魂转移后怎么找到新身体存放灵魂的问题。 魏染的身体是神精挑细选的,不过神懒得帮洛长川找一个,干脆就用现在的这个好了。 虽然会无名无分还没有超强的种族能力,但反正洛长川也不需要像魏染一样肩负称帝的重任,有没有合理的异界身份都没有所谓,活着就行。 “如果你确定,就跟我走吧。”神说。 祂的话说得很隐晦,但意思已然明了。 洛长川必须了断自己,才能够离开。 洛长川一时间没有回话。 他的沉默无疑是一种犹豫。 神起先非常有把握自己能带走洛长川,但随着沉默的时间的变长,祂的内心也变得不那么确定。 ……原来即便是洛长川,也…… 罢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本来活着的人就没有必要被死人困住,止步不前。 他可以发疯,但是不可以失去生命。 或许是祂错误理解他的意思了。 气团和人沉默地对视。 过了许久,洛长川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我可以跟你走,但是要等我几天。” 神的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祂不一定能带走洛长川了。 几天之后的事情,谁又能知道那时的抉择是什么呢? 蓝色气团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祂上下弹了弹,说:“好。等你下定决心,就叫我的名字。” “你叫什么?” “岚。” 岚消失在了洛长川的面前。 洛长川独自一人,留在房间中,恍惚地看着神原本所在的空气处。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闭上眼睛。 太久没有长久闭合过的双眼干涩得如同碎玻璃扎入眼球般疼痛,生理泪水源源不断地从眼角滚落。 不,也不一定是生理泪水。 可能是遍寻希望不见,终于在干涸的沙漠中找到不知真假的绿洲的喜极而泣。 ----- 大家不要学啊啊啊!!!珍爱生命从你我做起!!! 53:万全 从神手中借来这几天后,洛长川将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他向单位的领导递交了辞呈,理由是女友逝世伤心过度,打算去乡下休养。 领导本来十分器重这位才华横溢、老练稳重的年轻人,很是惋惜地挽留了他几次后,见他去意已决,只能准了他的辞信。 辞职后,洛长川将他能动用的魏染的遗产和他自己的财产合并到一个账户中,设置了定时存取和利息再投,确保所有的钱都能最大化再利用。 账户与房屋的水电、物业、管理等收费平台绑定,设置了每个月定时付款,以免因为欠费被人追缴。 除此之外,他还对邻居放出他要搬去乡下,正在卖房的风声,并将买方虚构成投资者的形象,免得长期无人活动的房子引起邻居的怀疑。 所有熟人或有来往的朋友也都收到了洛长川打算去遥远乡下散心的消息,因为了解他和魏染的感情,也不意外他的选择。 只要不来往,人的感情都是会渐渐变淡的。 逐渐地消失在他们生活中的人,并不会受到关心。 这样一来,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死亡,也就不会有人来打扰魏染的遗体。 虽然他不能与魏染一同长眠于冷藏室中,但至少他想要保证,魏染的身体会一直被妥善地保存。 冷藏室已经被重新仔细修缮过,账户里的钱足够交几十年的电费,或许终有一天,他还会有机会回来。 没有机会也没关系,那说明他已经找到了他珍爱的人,又或者是死在了沿途的路上。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洛长川安排好这一切,并在冷藏室中,服下过量的安眠药- 魏染不死心地连着戳了系统的抽卡页面几百下,也没有任何提示或弹窗,甚至连提示抽卡货币不足的页面都没有。 这个系统是不是还处于压根没完工的内测阶段啊?! 魏染的身体经不得这样剧烈的活动,累得够呛,她气得直接关闭了抽卡页面,上床睡觉。 翌日清晨,殉送来了连夜拟好的情报,与此同时,魏染也收到了继卡格尔家族之后,来自于其他家族的拜见函。 魏染的系统拥有词条的记忆功能,里面还存储着上次与露塔交谈后留下的情报资料,将它们与殉送来的情报比对之后,发现二者基本吻合,可以肯定情报的可靠。 在和其他家族打交道的前夕,这些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殉虽然不能尽信,但仍然是有益的助力。 所以魏染让他继续去监视各个家族,同时将小部分的雪信成员从皇都调往现路伊维斯领及周边领地,布置间谍网,收集信息。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和网络,路伊维斯领因为落后及闭塞,消息也很不灵通。如果要在不久之后前往皇都,那么不论是哪里的消息都最好了解一下。 这件事估计能让殉忙上好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魏染要想办法处理他和拉斐尔之间隐藏的矛盾。 任谁都能看出来殉对拉斐尔的存在颇有非议,而拉斐尔本人对此似乎也心知肚明。 魏染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想,不过她仍然愿意等拉斐尔自己做出决定。 殉领命离开后,耶梦加得推门进来,让魏染过目即将开始的领地巡察。 为了更好地了解领地的发展现况和生活水平,魏染在平常的工作里增加了巡察的内容,这些事情要与家族会面、子楼工作同时进行。 仅仅是处理路伊维斯这么一小块领土里的事件,都让魏染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万幸的是,魏染发现自己还挺喜欢处理这些工作的。 54:坦白「Рo1⒏red」 这天,送走前来拜访的杜德男爵后,魏染看见了等在主楼门边的拉斐尔。 他的黑眼圈和憔悴肉眼可见,并未因为魏染告诉他殉的离去而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魏染看了眼耶梦加得,耶梦加得朝她颔首,很自觉地将空间留给二人独处。 “拉斐尔,在庄园走走吗?”魏染问。 拉斐尔点了点头。 气氛有些沉重,两个人都明白即将要提起的话题或许是不该过早被揭开的禁忌,因此姐弟两个人第一次迎来的漫长的沉默。 今晚的月光难得地温柔,如同流霜一般安静美好。 他们的脚步很轻,空旷的庄园只有他们两个人踩在青草地上发出柔软的声音。 远处渐渐显露出骑士团的寮舍。经过数日的翻修,原本破旧的土灰房已焕然一新,有了几分家的模样。拉斐尔在这里站定,似乎终于下定决心。 “那个叫殉的人,有和姐姐说过我的事情吗?” 魏染想了想,很坚定地选择摇头。 她不认可除去拉斐尔本人以外说出的所有的拉斐尔的故事。 拉斐尔似乎笑了笑,不知是信还是没信:“……我很早之前就想过,要不要和姐姐说这件事。我总想,或许你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又或者你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知道。” “我一直焦虑地瞒啊瞒啊,以为事情可以一直这样拖延下去。” “但是姐姐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拉斐尔说,“有知道真相以后,重新做出选择的权利。” “我是路伊维斯家族的耻辱。” 魏染震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能如此平静又残忍地用这样的词语形容自己。 虽然她或多或少猜到拉斐尔的出身可能不太光鲜,但她从没想过拉斐尔本人也会这样说。 她印象里的拉斐尔,总是洋溢着笑容。虽然那笑容并不真实,但偶尔也会露出藏不住的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他有着少年人该有的活力和努力,相处的这两个月中,没人比魏染更清楚他有多努力地配上骑士团长的身份。 她给他的所有任务,他都不遗余力地完成。她的每一次视察和询问,他也从未缺席。 如果骑士是荣耀,拉斐尔毫无疑问地是骑士团中最闪耀的新星。 在拉斐尔现在淡淡的笑容中,魏染回想起了一个月之前,骑士团的副团长提起拉斐尔时的不屑与鄙夷。 是因为其他人一直这样对待他,才让他对自己有了这样不正常的看法吗? 原来不仅仅是对上司的谄媚和拉踩手段,而是当着本人也不加以掩饰的厌恶? 在温柔的月色下,拉斐尔慢慢说起自己曾经的、那些并不太温柔的过往——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55:童年 拉斐尔最初的记忆里,充满了母亲与形形色色的男人在床上交媾的场面。 大人、陛下、主人。 母狗、贱人、骚货。 只要给钱,什么尊贵的名讳都可以叫,什么卑贱的自称都可以说。 那天晚上,小小的男孩缩在衣柜的角落,看着巨大的肥肉在母亲身上驰骋,肚腩的肉浪打在女人的躯体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胸上卷起的黑毛比母亲的头发还要多,油腻的手不断地在白皙的皮肤上揉弄摸索,而母亲还一副陶醉极乐快要升天的模样,卑微地讨好身上猪一样的男人。 那时候的拉斐尔还不懂什么叫做妓女,什么叫做肮脏,但是生理的本能让他看到这一幕时涌上无法忍耐的反胃。 他呕了。 小男孩从衣柜滚到地上趴着,还未能将胃里的脏东西呕出来,男人和女人的尖叫声就响起,随即他的脸被扇了几个重重的巴掌。 是母亲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当着男人的面甩了他好几个耳光,然后将他丢到地上,颤抖着身体低声下气地求男人原谅。 男人重重踢了女人一脚,把她踹得仰面翻了过去,把房间里唯一的水壶砸飞到墙角,炸起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玻璃碎裂声和男人的咒骂:“晦气的婊子,别再让我看见你。” 拉斐尔早已被眼前的惊变吓得忘记了呕吐,母亲也没有动弹,男人穿好衣服,直接离开了他们居住的破烂房间。 等他走后许久,拉斐尔心里才泛起后知后觉的恐惧,他害怕得不得了,手脚并用地爬去看摔倒在床头柜旁边的母亲,想寻求她的依靠。 母亲动也未动,看着他的神情是他前所未见的冰冷。 突然,比刚刚被男人拳打脚踢还要强烈的恐惧涌上他的心头。 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能性。 母亲,这是他的母亲,唯一的母亲。他绝对不能失去的母亲。 小小的男孩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恐慌,他不再敢接近母亲,身体诡异地僵直着,乌紫色的眸中全是透明的泪,却倔强得不敢往下掉。 他害怕极了。 如果这滴泪掉下来,或者他哭出声,他就可能再也没有妈妈了。 他浑身都颤抖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死寂一般的房间里似乎有两头巨兽在激烈地打斗,许久之后,他的眼泪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无声地跌落地上,溅起漂亮的水花。 他哭了。 他要成为没有妈妈的小孩了。 拉斐尔就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痛哭出声,忽然,他听见母亲说。 “……蠢货,去把碎片捡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制止的眼泪从鼓鼓的脸颊处落下。 不敢有一刻耽搁,他立刻爬起来去一地狼藉的房间角落里捡起了水壶的碎片。从来没有哪一刻,他听见母亲这样骂他,他会觉得这么高兴。 只要母亲不抛弃他,他做什么都愿意。 他不想变成没有妈妈的孩子。 那样的话,他会饿死的。 就像前几天在街头,他见到的那个已经变成紫色的小孩一样。 他不想变成那样,他不想饿死,他想活着,他……他想要妈妈。 - 母亲有客人的时候,就会把他丢到门外去。在门外的这段时间,没有人在意他,他想去哪里都可以。 一开始的时候,他不敢离家门口太远。他怕那个门关上以后就再也不会对他打开。但是后来有时,母亲的客人会发现在门口的他,让他滚远点,于是母亲勒令他不许总是在门口徘徊。 很快他就学会了在家楼下的不远处看家里的灯来判断客人有没有离开。如果暗着,说明母亲还在忙;如果亮了起来,说明不久后就可以回家了。 掌握这个方法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和母亲配合得很好。 母亲并不爱他,这一点随着他日渐长大,明白得越发深刻。 母亲看向他的神情里总是充满了冷漠,如果不是因为同吃同住,他总要怀疑母亲与他是陌生人。 其实冷漠还算是好的,有时她看向他的神情里,甚至有厌恶和怨恨。 他很难忘却母亲看向他时偶尔流露出的厌烦。就像在看一个包袱,一个累赘,一个赔钱货——事实上,他确实也是。 拉斐尔每天都活得很小心,他尽量不去触怒母亲,不给母亲添麻烦,也吃得尽量地少——男孩吃得实在是太多了。 他早早学会了帮母亲做一切事情,为了能继续留在这个家里。 破旧又邋遢,但却是他唯一的避风港。 尽管这个避风港也不是时时都奏效的,比如母亲有客人的时候。 56:成长 拉斐尔越长越大了。 坏消息是,他长大的速度追不上母亲衰老的速度。 妓女的青春是很宝贵的,等容颜褪去,她们只能用脂粉装扮自己,勾引客人。 等到拉斐尔十岁这年,母亲脸上的脂粉已经厚得看不清她的真实容貌了。而她的客人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寒酸,越来越粗俗,家里的开支也越来越紧张。 母亲现在对待任何一个客人都无比珍贵,更加努力地讨好所有人。 暴风雪那天,家里来了一个客人,给了母亲五个铜币——她以前的费用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母亲欢天喜地地接过那五个铜币,把他从家里赶了出去。 他穿着单薄的衣服下了楼,迎面扑来的风雪让他止不住地打冷战。 但是没办法,母亲有客人。 他不能打扰母亲。 男孩手脚并用,在半人高的雪中扒拉着,走向他平常坐着看母亲房间的灯的地方。 今晚的雪确实有点大,他费了全部的力气才坐到平常坐的石墩上,蜷缩着身子抱着双腿,眼巴巴地看楼上漆黑的窗户。 暴风很快带走他身上的体温,让他全身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母亲今晚这个男人很持久,他渐渐变成了冰雕的模样,而楼上房间的灯还没有点亮。 他光顾着看楼上的窗户,等到发现自己失温,再想要站起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眼皮子开始打架,而他其实一点也不困。他可能不是要睡着,而是要昏迷了。 可是楼上的灯还没有亮,母亲的客人还没有离开。 他不能打扰母亲。 …… 拉斐尔想,他可能会死在雪地里。 听说冻死的人也会变成紫色,就像曾经他见过的那个小孩。 他想要活着。他好不容易努力长到十岁这么大,他想活着。 可是他的意识已经敌不过风雪,变得越来越涣散了。 他贫穷又乏味的生活里没有什么可值得回忆的事情,所以连走马灯都显得很无趣。 他看见母亲急匆匆的破旧裙摆,光着的脚踩进雪地里,往他这里跑来。 母亲好像把他翻了过来,那一瞬间他没看清母亲的容貌,但是感觉她好像又气又急。 原来他一直逃避,但实际上如此渴望母亲的爱。 他盼望着母亲能够爱他,因为她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盼望到连走马灯中都幻想出了母亲来救他的模样,即便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真可悲。 母亲抓着他的脚踝,拖着他的身体往家走。 母亲已不像以前那样能把他提起来了。她哪有力气抱起一个十岁的孩子。 他们进了家门,仅有的暖气一哄而出,让濒临昏迷的拉斐尔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母亲真的救了他。 进了家门的母亲就把他撂在地上,自己坐到火堆边烤火。他们之间沉默寡言,没有人说起刚刚发生的事,这件事就这样被掀了过去。 母亲没再在雪夜里接过客。 57:面包 面包坊招收十一岁以上的学徒。 拉斐尔很高兴知道了这个消息,因为他马上就要十一岁了。 如果他能通过考核,成为面包坊的学徒,那他每个月都会有一些工钱。 虽然不多,但是他吃住都在工坊里,如果只给母亲一个人,还是够用的。 母亲就可以不必那么辛苦地工作了。 虽然他听说面包坊的学徒会挨打,每天晚上面包坊的小阁楼里都有学徒扛不住的呜呜的哭声,但是拉斐尔觉得,如果是为了和母亲一起的生活,挨打也不算什么。 除了很多年以前的那个巴掌以外,拉斐尔没再挨过打,但他很有自信,觉得自己是很能吃苦的那类人。 等他做够了学徒,工钱还能往上提,也不会再挨打。 苦日子就算熬出头了。 拉斐尔每天都在翘首以盼,自己十一岁的到来。 春去夏至,拉斐尔紧等慢等,终于等到了。 他迫不及待地和母亲分享了这个好消息,在他充满希望地描绘着未来的眸中,母亲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为他感到高兴,她说,既然这样,那你去东集市上买点肉回来。 母亲似乎心情很好,竟然破天荒地给了他十个铜币。 他们已经一个冬天没吃过什么好饭了,如果是为了庆祝,偶尔这样也可以。 拉斐尔如获至宝地紧紧攥着那十个铜币,急匆匆出了家门。 等下回家要怎么做这顿饭呢?炖?煮? 如果做了学徒,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能多吃几顿肉了。 拉斐尔一路想着这个问题去东集市,又一路想着这个问题跑回家。他的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连肉摊主都没忍住打趣了他几句。 他哼着欢快的歌步履如飞地回家,终于,在打开家门口前的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今天要吃炖肉。 “母亲!我回来了!” 拉斐尔其实很少这么大呼小叫,他很害怕母亲因此嫌弃他。 但吃肉这件事实在是太久违了,他还是没能忍住内心的喜悦,大声地呼唤起母亲。 房间里没人回应他。 其实这很正常,母亲不喜欢说话,尤其是不爱搭理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极致的喜悦被打断,拉斐尔忽然觉得房间里寂静得有些可怕。 他站在门口注视着毫无动静的家里,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与许多年前的那种恐惧一模一样,贯穿他的四肢百骸。 “母亲!母亲!” 拉斐尔忽然焦急地大喊道,“母亲!!!” 手里的肉掉到地上,他发了疯似的冲进房间里,在看见床上那个躺着的人时,心中所有的恐惧都化成了现实。 事实上,衰老的,全靠脂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爱钱如命的女人,拉斐尔的母亲,已经不剩什么时间了。 她很高兴,在自己临死前,能听见拉斐尔有可靠的去处。 拉斐尔没能亲口听母亲解释,那个风雪夜,母亲为什么将他救回家。 春天来临,她在一个繁花盛开的日子里,于衰老中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拉斐尔,真的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 58:转机 母亲死后的第二天,破旧的楼下突然围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拉斐尔在一天之中迎来人生的两次剧变,第一次是成为了孤儿,第二次是突然得知了生父的消息。 他的父亲竟然是有着路伊维斯之名的侯爵家族的后代,是当代路伊维斯侯爵亲生哥哥的独子。 在贫民窟人人可欺辱的妓女之子,摇身一变成了帝国上下屈指可数的大贵族的后代。 不过就算如此,他依然是妓女之子,是嫖娼的产物,是家族的私生子。 他被两个衣着精致的人叫下了楼,让他在衣服更精致的男人和少年面前恭敬虔诚地跪拜。其中一个人轻蔑又讥讽的声音至今仍然深刻地刻印在拉斐尔的记忆里。 “奉家主之命,带你回路伊维斯家族。这两位是路伊维斯家族旁支的主事人,迈耶尔·路伊维斯大人和尤利乌斯·路伊维斯大人,还不快见礼。” 拉斐尔从没见过穿着这么漂亮衣服的人,不由得看呆了。他不明白路伊维斯是什么,见礼又是什么意思,只呆呆地抬头看着这个穿着极其漂亮的衣服、被称为迈耶尔·路伊维斯的人。 迈耶尔·路伊维斯和尤利乌斯·路伊维斯的脸上露出他熟悉的表情。 和母亲对他的厌恶一样,不过迈耶尔的表情要更露骨、更深刻,仿佛他是什么极其见不得人的阴沟里的老鼠——甚至比老鼠还要恶心,是阴沟里的老鼠身上的蛆。 他身边的尤利乌斯脸上的神情要收敛许多,甚至含着淡淡的笑意,但他眼底的冰冷却比他身边的迈耶尔更让拉斐尔不寒而栗。 他在尤利乌斯的眼中,甚至不算活人,而是一种不值得费心的玩意儿罢了。 “真是没教养的东西。”迈耶尔点评道,“算了,也不指望这种地方养出来的东西会是什么登得上台面的玩意,怪不得那个老东西要我来把你接走,原来是为了便宜的名声,还不会恶心自己。” “把他带走,离我远点。”迈耶尔说完,径自登上了马车。尤利乌斯登上马车之前回头瞟了他一眼,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却将极致的鄙夷与厌恶表达得淋漓尽致,让他一瞬间卑微如尘埃。 “快起来,快走!”他身后的骑士的剑鞘的头被布包上了,他们就用这个裹着布的部分戳拉斐尔的背。见到拉斐尔看向他们手中的剑,他们嘻嘻哈哈地讥笑他:“看见没有?碰你会得病的,所以我们才要包这玩意。都是你的错,还要来脏我们的剑。” “我的母亲呢?她还在里面。”拉斐尔有些害怕,但还是大着胆子说。 “死妓女还想进路伊维斯大门?你真是白日做梦,果然妓女才能养出这么不要脸的小孩,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是你妈这么脏,你才这么脏,就算你马上要进家族的大门了,也还是个人见人厌的贱种。对了,你妈被万人骑,你不会也被人骑过吧?” 马上有骑士哈哈哈哈地笑出声来,整个队伍里一片快活的气氛。 拉斐尔被他们半打半推丢进了一个破旧马车里。 小小的男孩衣衫破烂,不知所措地蜷在马车的角落里,不知道未来会迎来什么样的日子。 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并不好过。可接下来的日子,好像会更加艰难。 - 迈耶尔把他带回路伊维斯家族的旁支庄园后再也没有理会过他。 他妓女之子和私生子的名号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庄园,在自诩高贵的贵族领地,人人避他如瘟疫,仿佛他身上有会传染给别人的病毒。偶尔有胆子大的人,也只是隔着老远朝他丢垃圾,大声管他叫私生子、婊子、贱种、杂种……诸如此类的名字。 没有人会留给他的饭,因为传说和他有任何接触,包括和他说话,就会感染妓女的性病。 他是最下贱的不可接触者,就连庄园最低级的仆役也可以践踏他尊严。 ——我真的脏吗? 无数个夜里,小小的少年在破烂的瓦房里扪心自问,却得不到答案。 自尊告诉他他不脏,大脑却已在一次次的磋磨中不住地动摇。就像他饿得狠了,自尊心还倔强着,本能却让他卑躬屈膝,干起了在贫民窟都没干过的行当,成为了贼,去偷厨房里的残羹剩饭。 垃圾桶旁的小浣熊是他最好的伙伴,因为有小浣熊在的地方一定会有吃剩的垃圾。 和垃圾相伴时,他时常会想起那块母亲的离世和路伊维斯家族突然的到来而没来得及吃掉的肉,它或许已经和母亲一样在那个破烂的贫民窟腐烂生蛆。 但或许也比他现在的处境要好些。 这个庄园名义上的少爷在厨房里到处搜寻着可供下口的残羹剩饭,他并不挑剔,只要闻起来能吃就行。 锅里的油冻成了白色的固体,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闻起来很香,或许可以果腹,便兴高采烈地偷偷舀了一点,想要带走。 他才走了两步,笑容还挂在脸上,忽然耳边响起风声,紧接着脑袋传来剧痛。 值夜的人发现了他,口中大骂着妓女的儿子果然是偷东西的贼,拿着砖头对他的脑袋一记飞击,他当场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他还在原地,附近被人用布隔离了出来,身上全是臭掉的排泄物,四周堆满了垃圾。血在地上凝成了黑色的块。 他的身上恶臭不堪,他低头看着自己,转瞬间的茫然消失后,内心第一次充满了怨恨与愤怒。 他的生活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这些人凭什么这样对待他? 他和他的母亲可以忍受贫穷,饥饿,寒冷,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为什么要在这里被他们讥笑? 路伊维斯到底是什么拉斐尔根本不关心,这本来就是与他无关的东西,却以一副怜悯的姿态强加到他的头上,给他带来卑贱的不幸。 远处有人又惧又厌地盯着他,他们手上还拿着东西,似乎随时准备泼到他身上。 连日来的隐忍和愤怒终于在这一刻攀登到了顶峰,如同轰然爆炸的火山,彻底推翻了他的理智。 如果生活对他已经这样坏,他还有什么可恐惧,什么可失去的。 他可以毁了一切。他想要毁了一切。 就像他们摧毁他的生活一样。 他站起身来,朝他们露出灿烂又冷然的笑容。 他耀眼璀璨的金发和身上的不堪的秽物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他那么夺目,又那么诡异。 四周瞬间安静,所有人警惕地盯着他,若不是顾忌着不能弄死他,或许他此刻已经死于乱刀之下。 拉斐尔拿着那块还染着他的血的砖头,搜索着第一个要复仇的对象。 “这孩子是谁?” 一个男声突然打破了一切剑拔弩张。 拉斐尔转头看去,一个衣着比他之前见到的迈耶尔还要华贵的金发男人在迈耶尔的陪同下出现在门口,正盯着他看:“……迈耶尔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就是你?” 路伊维斯侯爵,也是哈法利·路伊维斯,此行前来正是为了看一眼亲生兄长的遗孤。 虽然是与妓女的私生子,但是因为是唯一的血脉,仍然要带回家中教养。偶然来到旁系的庄园后,他便想着看看那个孩子。 迈耶尔刚刚几次推诿了他的要求,又说找不到拉斐尔的所在,他坚持亲自寻找,这才找到了厨房。 眼前的场景真叫他意外。 “是我。”虽然满身脏污,但拉斐尔脊背笔直,不见一丝卑微。他仍然紧紧握着手中的砖头,随时准备将那砖头丢出去。 哈法利严厉的目光扫过身边神情自然的迈耶尔,转头看向如同小鸡一样瘦弱,但却怎么也不肯低头的拉斐尔。 “……好孩子,你想离开这里吗?”哈法利问道,“我会让你进入路伊维斯的骑士团,从此你会成为一名预备役骑士。做了骑士,你会学到很多东西。” 拉斐尔和神情和蔼的金发男人遥遥对望,他已想不出自己的生活还能怎样才能变得更糟,因此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邀请:“好,我愿意。” 59:失去 从路伊维斯旁系的庄园到路伊维斯骑士团,只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转移到另一个地狱。 骑士团充满了高贵圣洁的骑士,而他是从阴沟的排泄物里爬出来的蛆虫。 圣洁的骑士将他打得手脚骨折,下不来床,而美其名曰决斗,讥笑他是连训练都不参加的懒猪。 哈法利偶尔也会想起自己这个侄子,看见他的现状后勒令骑士们不许动手脚,也为他带来大夫和伤药。 坦白说,伯父大约已经是这么多人里,最像拉斐尔’亲人’的人。然而,即便如此,侯爵能分给他的爱和时间,也都太少太少了。 若侯爵肯再分出一点点心思到拉斐尔身上,或许就能意识到,崇尚荣光的骑士团能给予拉斐尔的并不是体面的身份,而是武力的霸凌。 侯爵日理万机,连大夫都嫌弃拉斐尔肮脏,离开侯爵监管后,他又是人见人厌的脓疮。 为了不被侯爵怪罪,骑士们有的是法子将拉斐尔打得全身都是暗伤。 他们不想污了自己的手,又怕传染拉斐尔身上的妓女病,总是带着布套在盔甲上。 有拉斐尔的训练队伍里,往往能见到一队人都穿着布套的奇观。他是瘟疫,是晦气,是人人避之不及的鼠蛇虫害。 拉斐尔不知道自己怎么撑下来的,那个时候,只要他想活,就必须不断变强。 他以前觉得自己很能吃苦,就算挨打也不怕。 事实上,确实如此。 他的身体好得很快,也能挨最毒的打。 万幸他有这样的体质,才能在骑士团里活下来。 他后来曾经回到过自己生活的贫民窟。 熟悉的破楼,他住了十一年,已化为了灰烬。 明明只离开短暂的时间,回首再望去,却已经隔了许多世界。 他什么也没能从废墟里找到。 他最卑微、最贫苦、最肮脏的过往已经随着那把大火付之一炬,可是他跪下来,在废墟上痛苦地大哭。 好像失去了自己的一切。 那之后的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拉斐尔好像忘记了伤痛,沉默地挨打,变强。 他已无处可去。 他也曾试图改变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但是在血脉至上的帝国,收效甚微。 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肮脏,一日数次地洗澡,仍然觉得自己臭不可闻,身上爬满了东西。 被人躲避得久了,他也不敢触碰任何人,害怕自己将疾病传染。 被耶梦加得打垮时,他不愿留在主楼,因为他恐惧自己会将肮脏的东西留在主楼的房间。在修房子时,被魏染抓住手的一瞬间,他内心的恐惧要远远大过一切情绪。 他太害怕了。 可是与此同时,他又这么贪恋与人相触时能感觉到的温暖,所以贪婪地没有甩开。 他是一个能为了自己的欲望狠心让别人负担上染病的风险的自私的人。他内心的卑劣和贫贱已经从血脉深入他的骨髓。 那些人骂他,骂错了吗? 他厌恶、鄙夷卑鄙和自私的自己,在反复的自虐中越来越绝望,越来越自卑。 他知道自己可能病了,但他无法自救。 对魏染的渴望和想要保护她不要被他伤害的心情痛苦地纠缠,不断地折磨他。 他本来以为一切可以拖延、逃避到最后一刻,可是殉的出现,粉碎一切希望。 最肮脏的事实要由自己来说,最残忍的决断,也要自己承受。 不论魏染做出什么选择,拉斐尔想,他都不会有一丝怨言。 只是他仍然在心中卑微地乞求着,或许……她是不一样的呢。 ---------- 妈呀终于补全拉斐尔的童年戏份了我都快忘了之前拉斐尔和魏染在干嘛了((。拉斐尔可能是我埋线索最多的人之一了QWQ尝试了一些以前不敢写的东西。 把尤利乌斯塑造成了完全的反派哈哈哈哈希望大家不会太讨厌他。不过讨厌他也没事,他活该(喂 60:一切 月光下,拉斐尔的容颜依旧美丽夺人心魄。 曾经魏染觉得他的容貌作为一个骑士来说好看得有些喧宾夺主了,如今才明白,原来这副好相貌的背后,有着别人用血和悲哀拼凑出的故事。 一个常年累月经受着病态的折磨的人的心灵,她真的能治愈吗? 魏染是务实的理想主义者,所以就算她不认为自己一定能成功,但是也愿意倾尽全力去尝试。 “拉斐尔,你觉得自己肮脏吗?” 那双紫色水晶般的漂亮眼眸看向魏染,在她坚定的注视中,拉斐尔犹豫又胆怯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觉得自己肮脏……但是我害怕你觉得我肮脏。” 只因为他是妓女的孩子,即便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但存在已经是原罪。 曾经想要改变一切的信念,在屡次的失败中已经化为破罐破摔的绝望。 “……那你觉得母亲肮脏吗?” 拉斐尔沉默片刻,仍旧摇了摇头。 母亲于他有生恩,养恩,救命之恩。外人认为的母亲的肮脏,是他活下来的原因。所以即便受尽屈辱,他从未与母亲划清过界限,更不会觉得母亲肮脏。 但他仍然无法不去自卑。 脊背挺得再直,可若看他的人眼睛是扭曲的,他便束手无策。 “……”魏染想,拉斐尔……确实是个好孩子。 他身上缭绕的谜团和雾,都随着他的坦白,消失无踪。一切的怪异和谎言都找到了原因。 “拉斐尔,我不会说妓女是高尚的职业。这不是安慰,这是欺骗。”魏染说,“然而在问一个人为什么选择这样的职业之前,要先问她有没有选择。如果你从未主动想要去伤害他人的事,从未去做问心有愧的事,谁又能让你变脏呢?” 拉斐尔沉默地低着头,魏染去捉他瑟缩着的手。 “我不害怕疾病,也不怕传染,更不觉得你肮脏。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荒谬的事,那就是我来到这里的原因。”魏染非常坚定地,一点点地掰开拉斐尔的手,强硬地让他的手与她扣在一起,“你猜我为什么会穿越?” 拉斐尔抬起头,迷茫地看着她。 “因为我答应了主神,我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为了不让这些悲剧反复上演,为了让每一个人都有选择,我才来到这个世界。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过去是苦痛的,但不是不堪的,想要让其他人不再经历这样的痛楚,那我们就有着一样的目标,一样的道路。”她抓住拉斐尔的手很紧,“这条道路不好走,但是至少我们两个、还有耶梦加得,可以一起走。” 拉斐尔的手有些冰凉,但他忽然泛红的脸和耳朵,昭示了一切。 魏染听见自己脑海里响起一声提示。 【你的总好感度已超过50,请注意查看。】 “……我没信过神,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有神。第一次知道你是神派来的代理人时,我其实觉得有些可笑。” 拉斐尔半跪在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以轻松的姿态做出标准的骑士宣誓礼,他终于觉得,自己也能衬得上这份属于骑士的光明和荣耀。 他可以不是任何人的骑士,但他会是魏染的骑士。 月光照耀在他的脸颊上,将他脸旁的两道泪痕暴露无遗。“我现在也不相信神……但是我相信你。你忠诚的骑士拉斐尔在此起誓,将为你的一切荣耀肝脑涂地。” 他曾经一直一直,多么期盼着,有个人能来告诉他,其实你不脏。 他身处最痛苦,最泥泞,最不堪的黑暗中时,一直期望着能有这样一道划破一切黑暗来拯救他的光明出现。可是他一直没等到。 最走投无路的时候,他连做梦都听见有人骂他贱种的声音。 所有人将他贬如尘埃,卑如蝼蚁,避如鼠疫。他在自卑和自贱中打滚,想要自我拯救,却没有出路。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竟然没有人愿意说。 可是现在,他终于等到了。 他等了好久好久,所幸,好像还不算太晚。 为了这句迟来的言语,他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