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妾只笑三回》 第十九章 佳人有托 74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龙子西醒了。 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草屋里,华地宁正守在一边,关切地望着他。 华地宁见他醒了,十分欢喜: “兄弟,你终于醒了!你当真吓煞大哥也,竟昏迷了整整两天!” 龙子西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后背酸痛。 华地宁急忙过来扶住他,道: “兄弟还是躺着罢,看你的脸色还虚弱得很。” 龙子西喃喃地道: “小弟昏迷了两天?这,这是什么地方?” 华地宁道: “这里是豳地,我们呆的地方唤作胡家棚。这里端的十分安全,兄弟尽可放心。” 龙子西神志渐清。 那天恶战,以及后来有人来救了他们的一幕幕,渐渐浮现在脑海之中。不禁问道: “是,是何人救了我们?” 华地宁道: “听说是田姑娘的朋友,我听大家叫他们‘五行侠’。” 龙子西听到“田姑娘”三字,心中一热。 想起那日见田姑娘时,金不舍大侠曾经说过一句,“那我们就按姑娘的计策行事了”,看来田姑娘早就预料在先,有所准备。便道: “‘五行侠’?那么,田姑娘呢?” 华地宁道: “听‘五行侠’说,田姑娘那日与少侠见面之后,就已经回申国去了。 “临行却是放心不下,留下‘五行侠’暗中保护于你。 “没想到,果真不出田姑娘所料,竟是派上了大用场。” 龙子西点点头道: “是了,田姑娘聪慧万分,常能料敌在先。这次没有她,我龙子西可真要栽个大跟头了!” 华地宁笑道: “那位田姑娘看来对兄弟情深意重,兄弟可莫要辜负了她。” 龙子西脸上一红: “大哥莫要取笑小弟。想那田姑娘天生丽质,超凡脱俗。而小弟不过一介草民,粗俗不堪,如何敢作非分之想?” 嘴上这么说,却也暗暗希望能够经常与田姑娘呆在一起才好。 华地宁道: “愚兄前段时间一直被他们关着,许多事情并不知晓,那位蒙面少年和丘善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龙子西摇摇头: “便是小弟,也说不上来。” 心中却想,如何算作好人? 又如何算作坏人? 就说那蒙面少年,眼见就是“玉面辣手”,却不知为何既抢女婴,又时时帮他? 好人,坏人,究竟以什么作为标准? 又如何评判? 想了一会儿,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忽然想起,问道: “对了,丘善,‘玉面辣手’,他们怎么样了?” 华地宁道: “那位蒙面少年那天也受了伤,所幸不是很重。 “他把我们送到此间,送他师父丘大人疗伤去了。 “秦氏三兄弟虽也中了毒,但性命无碍,只是听说需要好好将养一段日子。 “‘五行侠’中的三个已经送他们去申国了,另两位却留在这里保护兄弟。” 龙子西叹道: “那个少年,‘玉面辣手’,唉,他总是这么来去无踪,神秘莫测。” 听到那少年也受了伤,心念转动。 虽然许多事情想不清楚,却也不禁挂念起他来。 正自沉思,两人推门进来,见龙子西已醒,大喜: “兄弟醒了!” 75 龙子西欠身一看,原来是“五行侠”中的老三水浩波和老四火云齐。当下欠身点点头: “水大侠,火大侠,多谢那日相救!” 火云齐呵呵一笑: “要谢,兄弟就等着谢田姑娘罢。 “我们哥俩儿估摸着你也该醒了,特地弄了只老母鸡来。 “这可是好东西哪,对少侠恢复体力必是大有好处!” 水浩波把手上的酒坛一拍,道: “是啊,大哥我还弄了些好酒,你一喝肯定来精神。 “听说少侠海量,却一直没有机会领教,这回可得跟兄弟好好喝上一喝了!” 火云齐道: “你不要以为自己姓水,天下人都像你这般好酒。” 几人笑了起来。 龙子西咧嘴一笑,却感到背伤疼痛,精神倒好了不少。 当下华地宁收拾做饭,水火两兄弟陪着龙子西说话。 龙子西问水火二侠: “那天在下受伤不轻,后来完全昏迷,有些事情却是不得其详,不知后来的情况怎样?” 水浩波道: “说起来还是我们田姑娘筹划得好。 “她打探到你们会到柳家堡去,事先派我们几个去了古兵场,把那里的地形摸得一清二楚。 “她一听古兵场的地势,便想出了一个空中飞索的计策。 “那一日,你们自是凶险万分。 “如果没有空中飞索,便是我们几个下到谷中,想全身而退也是几无可能。 “那谷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把持,他们人又多。” 火云齐接话: “那天我们五个从空中而下,一人带着你们一个,借助绳子,倒是很顺利地逃了出来。 “只可惜,我的胡子受了点烟火,让我好生心疼哩。 “对了,你们的马匹却是在我们下谷之前已经抢回来了。” 龙子西这才注意到火云齐的胡子已经剪短。 不禁想到,听他二人说得轻松,但那日必是十分凶险,也可看出几人的武功和胆魄,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忽地又想起: “那天,小弟临昏倒之前,似乎闻到了烟味,甚是呛人,却是为何?” 火云齐道: “哦,对了,那是那个少年弄的。 “别说,他那烟委实厉害,没有那烟,我们还真不一定脱得了身呢。 “以后,大哥也得学他一学,关键时刻用它一用!” 龙子西努力回忆着那天的事情,突然想起: “尹吉甫!那老贼呢?” 水浩波恨恨言道: “那个老贼,呸,自然是大获全胜啦。 “他们受了毒烟,一时倒是不敢追逼我们,见我们已经撤走,便也收兵进城。 “那个女婴自是被他献给了宣王,听说,当天晚上就给害死了。 “罢,罢!只可惜我们尽了全力,还是没有救得那女婴的性命。” 说到这里,长叹一气,神情甚是遗憾。 火云齐也叹道: “是啊,那老贼虽然没有害了少侠性命,也算达到了目的。 “听说当时就被宣王赐予伯位,授予下大夫之职,钱财的赏赐更是不在话下了。” 龙子西听说妹妹已死,心下大为悲痛,一时神情恍惚,火云齐后面说的话竟没有听得十分清楚。 想到姑父的遗愿自己终究还是没有完成,不禁心里大骂自己无能。 心里反复地念着: 我的妹妹,就这么死了? 真的就这么死了? 不禁内心空空,不知所措。 水浩波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劝道: “兄弟也无须悲伤。世间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天数。那女婴生来父母皆亡,活着也未必是福。也许倒是死了干净。” 龙子西长叹一气,此际恨透了尹吉甫! 也为自己上了尹吉甫的大当悔恨不已。 回头想一想全过程,那尹吉甫不能说是做得天衣无缝,自己却丝毫未觉,连那少年的几次提醒也没有引起重视,当真愚蠢之至。 不禁又想起那少年,他显然就是“玉面辣手”,却不知为何屡屡帮助自己? 待要问问水火二侠,却又觉得他们也未必能知,便忍住没问。 只听火云齐又道: “那老贼抢去剑谱,只怕以后武林之中又多了个恶魔,再难有平静之日。” 水浩波笑道: “有你火大侠在,怕他作甚? “这尹吉甫别号‘飞羽’,羽毛最是怕火,自是将来由你火大侠来为武林除害啦。” 火云齐道: “哼,你以为我会饶了他? “只是,光我一人恐怕不够,还得加个‘龙’字,神龙吐火才能把他的几根鸟毛燎个干净。 “你水大侠再用水一冲,冲他个无影无踪!哈哈!” 龙子西听他二人说笑,没有言语。 心中却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剑谱夺回来,手刃老贼,为妹妹和那些身受其害的人报仇! 说话间,华地宁已经将饭菜弄好。 龙子西委实饿了,这一顿自是胃口大开,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 76 吃过午饭,三人去了隔壁,让龙子西自行休息。 龙子西却是毫无倦意,思来想去发生的诸多事情,兀自叹息不已。 忽然想到,田姑娘曾给自己一个小布口袋,让他三日后再看,现在早已过了三日。 便急忙找出那小布口袋,打开,见里面是张软软的桦树皮,上面写着一首诗: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 顷筐蓋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龙子西看那字体端正清秀,嗅着那树木的清香,仿佛又看到了田姑娘的甜甜笑脸,却是不大懂这诗说的什么。不由喃喃自语: “好像是说梅果熟了,越来越少了,让人快来采摘,这是什么意思呢?” 隐隐觉得好像是田姑娘在期待着什么,又好像是在告诉自己什么,却说不大清楚。 他自幼随父亲在深山练功,对世事少闻,对男女之事更是懵懂。 不过,他却知道这诗对自己必是好意,心中不免又是涌起那种美好的感觉。 77 转眼已经过了二十几天。 龙子西的伤口渐渐愈合,功力也恢复了两三成。 便早躺不住,与众人商议下步做何打算。 火云齐道: “田姑娘之所以留兄弟在此养伤,没有把兄弟和那几位一起送到申国,原也有一个原因。” 龙子西不解地看着火云齐。 火云齐道: “田姑娘想拜托少侠一件事情。” 水浩波瞪了火云齐一眼: “偏兄弟嘴快!田姑娘让少侠完全好了才告诉他,你急什么?” 火云齐笑道: “我只是告诉少侠,又没有让他马上就去。” 龙子西道: “两位哥哥不须争论,早知晚知也是一样。 “在下这条性命是田姑娘救的。哪里用得着拜托? “田姑娘只要有所差遣,在下自当赴汤蹈火。” 火云齐道: “哪有那么严重?田姑娘只是想让少侠伤好后,去杜父山散散心,顺便帮助寻一样东西。” 龙子西不解: “是什么东西?” 火云齐道: “这个田姑娘却是没有说。” 龙子西道: “那么,那杜父山又在哪里?” 水浩波道: “唉呀,路途可是不近,由此一路向东北,大约也有八九百里之远,却是在卫国境内。” 龙子西道: “哦,那件东西却是如何寻找?” 火云齐道: “这个田姑娘也没有说。” 龙子西越发糊涂,不知田姑娘到底要他找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既然是田姑娘希望他做的事情,自然是绝无推辞。 水浩波道: “依哥哥看来,田姑娘未把诸事交待得明白,怕是让兄弟找什么东西只是个借口,让你暂避尹吉甫的锋芒才是真意。” 龙子西不解: “怎么,那尹吉甫仍然不放过小弟么?” 水浩波摇头: “哥哥也说不准,只是最近风声又紧,连他的公子尹球都出动了。哥哥想,不是冲龙兄弟,又会是冲谁呢?” 火云齐道: “正是。因此,兄弟去杜父山之时,还要多加着小心才是。” 龙子西道: “既然如此,小弟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何不明日就上路? “至于公主到底想让小弟找什么,也许到了那里自会机缘巧合,一切明白。” 水浩波责怪地看了一眼火云齐: “怎么样?我就知道少侠会急着要去。不让你说你偏说。” 火云齐冲龙子西笑道: “少侠却是不急,再将养些时日。我要是现在把你放走了,万一少侠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没法向田姑娘交待啦。” 水浩波道: “说也说了,不妨一发说与少侠知道。还有一节,田姑娘说我们两个不能和少侠一起去。” 华地宁听到这里,问道: “那我呢?” 火云齐道: “你?那田姑娘可没说,自然是去得。” 华地宁大喜: “我便陪兄弟走一遭,也好有个照应。” 当下,又休息了几日。 龙子西却如何按捺得住? 几次三番便要起行,那水火二侠只是不肯。 龙子西再三相求,对二侠道: “此去杜父山少说也得二十余天。 “待到了那里,小弟的伤自然又会好不少。 “便这样空在这里坐地,兀得不急煞小弟!” 两人拗他不过,见龙子西精神状态大有好转,终于答应明日启程。 次日,四人喝了一次告别酒。 水火二侠再三嘱咐多加小心,便即分手,取路自回申国。 龙子西和华地宁按水火二侠的指示,奔杜父山方向而来。 由于龙子西重伤未痊,一路不敢让马快跑,只是徐徐而行。 /133/133640/31347471.html 第十八章 凌空飞索 70 且说丘善见尹吉甫突然对自己的人下手,怒道: “尹吉甫,你想干什么?!” 尹吉甫哈哈大笑: “丘大人,你说得没错,不是这小贼下的毒,而是老夫所为,哈哈,没想到吧?” 丘善一边调整气息,一边说道: “老夫,老夫……没想到,你更狠毒!” 尹吉甫道: “不是老夫更狠毒,实在是这一件大功太过诱人! “嘿嘿,女婴,加上这小贼,老夫不仅可以得到诸多赏赐,更会官袍加身。 “你说,这不诱人么?” 丘善摇摇头: “老夫真服了你了!” 尹吉甫得意地对丘善说道: “丘大人,这一件功里,不仅尊驾有大大的一份,你的‘玉面辣手’也是重要的角色。没有他,老夫还真怕这傻小子不上当!” 那少年“嚯”地站起,说道: “我一直怀疑你居心不良,我不把女婴直接送到宫里,正是想看看你是人是鬼,可惜认清你的面目晚了些。 “更没想到,你连我师父也敢下手!” 尹吉甫面露无奈: “本来呢,丘大人武功盖世,又是朝廷命官,老夫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向他下手的。 “可是,老夫早知道丘大人太讲江湖义气,所以预先做了防范。 “果然,他竟要把小贼放走,这岂不是为老夫留下大大的祸患? “也就由不得老夫干脆好事做到底了。嘿嘿。” 丘善吃力地道: “看来,既使老夫不放龙子西,只怕你也不会放过老夫,对吧?” 尹吉甫哈哈大笑: “丘大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夫最欣赏的话就是无毒不丈夫! “任何可能对老夫不利的人老夫都要想方设法除掉他,如何肯为自己留下祸患? “这一次,是对付你的最好的时机!哈哈!” 丘善摇摇头: “尹吉甫,你,你是如何对老夫下的毒呢?怎么老夫全然不知?” 尹吉甫语气挖苦: “丘大人怎么如此健忘?昨晚那美酒味道如何?哈哈!” 丘善猛然醒悟: “佩服!你说喝一杯壮行酒,老夫竟信了你!” 尹吉甫道: “是啊,你竟信了我! “老夫原想如果你不喝那酒,今天就对你进行偷袭,就像对付那小贼一样。 “现在,哈哈,都用不上啦!” 秦氏三杰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昨晚尹吉甫让他们服用药丸之事,心里一惊: 那药丸八成也是毒药? 怎么我们三个没有反应? 正自不解,见那丘善一脸悔恨地道: “你还告诉老夫,不必带马队前来,说你的人马足够了,老夫竟也信了你!” 尹吉甫得意一笑: “是啊,纵然你们武功再高,我的这些人马难道还不够吗?哈哈,哈哈!” 那蒙面少年大声叫道: “尹吉甫,你如此卑鄙,就不怕有人揭穿你的丑恶面目吗?” 尹吉甫嘿嘿一笑: “老夫又不是神仙,自然也怕。所以才处处小心。这里除了老夫的亲信,你们谁会活着离开呢?又哪里会有人知道真相呢?” 只见他手一招,坡上又跃下了二三十名武士,把这边的人团团围住。 忽听秦英杰大声说道: “尹吉甫!我们兄弟可真是瞎了眼!” 他把目光转向龙子西: “龙兄弟,我们三兄弟实不知情,也是完全受了他的欺骗!说不得,今日要与兄弟一起并肩作战,与这个老狐狸斗一斗了!” 那两位兄弟也大声说道: “对,我们与少侠一起共抗大敌!” 那秦世杰更是无可忍耐,早是大刀在手,作势就要跃起攻击。 突然,三人同时“啊”了一声,也是喷出血来,身子一软,纷纷倒下。 那尹吉甫哈哈大笑,轻蔑的目光扫过三人。 三人痛苦地坐倒,用手指着尹吉甫: “那药丸,也……也是毒药!?” 尹吉甫笑道: “当然都是老夫的妙药! “不把你们先对付了,老夫怎能放心? “还得多谢三位多日以来的相助! “老夫早知道你们三个不会与老夫同心,所以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原来,虽然丘善与秦氏三杰都中了毒,但丘善经过一场拚斗,血脉贲张,这药却是发作的快。 而三杰则是刚刚气血上升,到此时才毒发坐倒。 亏得龙子西忘了服药,躲过一劫。 龙子西冷笑道: “尹吉甫,你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可是,你终究得不到剑谱!” 尹吉甫笑道: “贤侄小瞧老夫啦。老夫让你见一个人。” 说着,把手一挥。 只见从谷口进来一个人,却是裴圳。 更让龙子西吃惊的是,后边还有两个武士,押着华地宁! 71 再看那裴圳,步伐稳健,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 那裴圳走到跟前,把两条腰带向众人示意了一下,交给了尹吉甫。 接着得意一笑,冲龙子西说道: “龙少侠,想不到吧?” 龙子西摇了摇头,看着尹吉甫,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你一直派裴圳暗中监视于我,对么?” 尹吉甫道: “少侠聪明,可惜你明白得太晚啦! “老夫不妨一发都告诉你,让你彻底明白。 “那天你去见杜伯,老夫和裴圳跟踪,却让秦氏三杰那三个笨蛋按照约定的时间到来。 “老夫见那杜伯要把老夫的秘密说出来,便先杀了他。 “然后跑到林外换上衣服,假装随后赶来。 “你把陈渡的尸体葬完,说是要再呆一会儿,老夫便猜到还有秘密。 “老夫想,剑谱怎会在襁褓里面? “那剑谱自是在陈渡死前给了你! “所以让裴总管假装受伤,却暗中监视于你。 “那天,我们几个走了,那裴圳却留在暗处看得明明白白,两个半部剑谱果然都在你身上! “裴总管又亲眼见你把剑谱与陈渡埋在一处。 “昨天下午老夫说把裴圳安排好,就是让他来取剑谱!” 那尹吉甫说着,得意之处毫不掩饰。 龙子西叹了口气,摇摇头,转向华地宁: “华兄,小弟还以为你……你还好么?” 华地宁虽然被执,显是见到龙子西也非常高兴,挣扎着道: “龙兄弟,我还好,只是太想兄弟了!” 龙子西关切地问道: “这些日子,华兄却在哪里?” 华地宁道: “那天我们一起逃出骆驼东庄,没跑多远,愚兄就被他们抓住了,一直关在地窖里。 “但大哥从他们的行止上知道兄弟无事,大哥好高兴!” 龙子西感到奇怪: “那么,那天他们说蒙面少年杀了大哥,是怎么回事?” 华地宁一脸不解: “哪有此事?大哥我是前几天才被他们押来的。” 龙子西这才知道所谓蒙面少年杀了华地宁全是尹吉甫的鬼话! 他们抓到了华地宁,得到了他的武功心法,自然十分容易安排计谋。 不觉心中大悔! 蒙面少年看了一眼华地宁,道: “哼,幸亏你还活着,否则我可要给你偿命啦。” 说完,颇是责怪地看了龙子西一眼。 龙子西抱歉地冲少年一笑: “兄弟勿怪,是我龙子西有眼无珠,怨枉了你。 “刚才……刚才更是打伤了你,容日后专门向你陪罪!” 尹吉甫“哼”了一声,道: “日后?只怕你们没有日后了!” 他高声问自己的手下: “你们今天看到了什么?” 一名手下高声答到: “我们看到姓龙的小贼为了抢夺那个孩子,杀死了丘大人和‘玉面辣手’,又看到庄主力主正义,杀死了龙姓小贼,夺回了孩子!” 尹吉甫满意地点点头道: “各位听到了么?这就是‘日后’的事实真相!” 龙子西盯着尹吉甫,轻声道: “尹吉甫,你要在下和女婴的命,还有剑谱,其实在下都不怪你,你实是不该欺骗我。 “你知道,在下是最恨有人骗我的!” 尹吉甫一脸无奈道: “唉,不骗你,又怎么能三功齐得?龙贤侄,你实是怪老夫不得。” 龙子西哈哈一笑。 突然后背“嘭”的一声。 众人一看,原来是那把插在后背的匕首楞是被他用内功逼了出来。 只见龙子西一长身,竟站了起来。 72 且说尹吉甫见龙子西站起,一惊,再次把孩子举起,喝道: “不许动!” 心内却也不解,这小子没吃毒药? 不由也对龙子西如此强劲的内力心生佩服。 心道幸亏先下手刺伤了他,否则这小子还真不好对付。 龙子西瞅了尹吉甫一眼,“刷”地一声把衣襟扯下一块,却对蒙面少年说道: “兄弟,麻烦你帮在下把伤口系一下。” 那少年走过来,关切地看着龙子西,用布把伤口缚住,那布却一会儿又被鲜血染红了。 龙子西侧脸看着少年道: “多谢!” 突然,左手一扬,几枚飞镖打出。 只听“唉呀”几声,押着华地宁的武士和他附近的两个武师中镖倒地。 接着,龙子西向前跃出。 那裴圳尚未招架,已被龙子西抓住要穴,动弹不得。 但经此一动,龙子西伤口处渗出了更大的血迹,不由身形晃了两晃。 原来,龙子西借着扯下衣襟的时候已经偷取了几枚骨镖在手。 又趁着与“玉面辣手”说话之际突然出手,当真是出其不意,连丘善也没有看出来。 那丘善不禁对龙子西大加佩服。 至此才知道龙子西果真尽得飞虎大侠“三绝”之真传。 你道是哪“三绝”? 一绝乃是那抖剑一法;二绝乃是轻功;三绝乃是暗器。 除此三绝,更有一样,龙子西人小劲健,爆发力极强,攻击的突然性天下无双,许多与其武功差不多的人,却是在这方面与他差距明显。 正是凭此“三绝”,加之攻击的突然性,才屡建奇功。 今日也是一击得手。 且说尹吉甫见龙子西擒了裴圳,一惊之下,气急败坏: “好,好!想不到你重伤之下,还有如此功力。老夫且看你还有多少血可流!” 龙子西喘口气,道: “尹庄主,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你把孩子还给在下,在下把你的管家还给你,我们再来较量。 “那时,如果在下不是庄主的对手,也自认了!” 尹吉甫嗤鼻一笑: “哈哈!小贼,到现在你还如此天真么?你以为老夫会在乎一个下人的性命么?” 裴圳叫道: “老爷!我裴圳有庄主提拔方有今日,已经十分满足。能够帮助庄主成就大业,属下求之不得!属下不怕死,不要听他的!” 龙子西看了裴圳一眼,叹口气,摇摇头道: “尹吉甫,你真的让在下很是失望。没想到,你连这位裴管家也不如!” 龙子西想到既然尹吉甫不在乎他,裴圳又忠心不二,不惧死,那么以他为质实在没有什么意思,便放开了裴圳。 这一下又是大出众人所料。 丘善也在心中对龙子西大加赞赏,却也更加担心。 如此一来,龙子西无所凭恃,要脱因可就更难了! 华地宁见裴圳走过自己眼前,气不打一处来,骂道: “你这个坏家伙!” 一脚踢到裴圳的腿上。 那华地宁的脚力可断木,这一脚下去,饶是裴圳武功不弱,腿虽没断,却也是“啊”的一声,摔倒在地,痛苦不堪。 也是他刚才被龙子西拿住要穴,尚未活动自如,所以没有躲避开去。 尹吉甫大怒,抓着孩子的手上加了力量,那孩子显然是负痛大哭。 龙子西大叫: “不许伤害孩子!” 蒙面少年也叫道: “尹吉甫,我劝你快些悬崖勒马,免得遗恨终生!” 尹吉甫表情凶狠地道: “哼,今天要是放过你们,老夫才会遗恨终生!你们想让她活命,就快快自行了断。还有你,你们!” 他又把左手指向丘善、蒙面少年、华地宁和秦氏三杰。 龙子西不慌不忙,请华地宁去照顾丘善。 然后,看了蒙面少年一眼,缓缓言道: “兄弟,人家逼我们自杀,你说该当如何?” 少年听龙子西多次叫他兄弟,心下高兴,却冷笑道: “我还从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说过,龙少侠有屈服的时候。师父,你有看到过徒儿屈服么?” 丘善道: “为师近些年与你在一起的时候原本不多,自是没有看过,也没有听说过。” 蒙面少年又道: “师父,徒儿要和子龙少侠演练一场‘剑鞭合壁’,有什么不周之处请师父多加指点。” 丘善道: “好极!你们两个乃是当世的少年英雄,自然是让为师充满信心。” 秦世杰也叫道: “子西兄弟,俺信得过你,狠狠地打这个老狗,替俺兄弟出这口鸟气!” 尹吉甫听他几人对答,竟是对目前的困境毫不为意,更没有把这么多的好手放在眼里,十分恼怒,大喝一声: “取我刀来!” 便有一个随从把大刀递给了他。 尹吉甫右手一挥,几十人立即把两个少年团团围住。 尹吉甫一手抓着婴儿,一手持定大刀。喝一声: “上!” 几十般兵器便立即向两人袭去。 73 当下两人全力应战。 但见一剑一鞭配合得十分精妙,一会儿功夫便伤了对手二十几人。 尹吉甫见状大怒,把孩子交给旁边一个随从,挥刀加入了战团。 斗过七八十个回合,却是因为龙子西流血过多,体力渐渐不支。 加之尹吉甫那把大刀十分凶猛,两人再要伤敌已经不易。 并且,左遮右挡,十分吃力,两人眼见凶险万分! 丘善叹口气,心道: “都是我不好,竟让两个大有前途的少年命丧今日。” 干脆闭上眼睛,再不多看。 正在危急之时,忽然听到几声呼哨。 只见从谷两边的大树上分别跃下两人,每个人手里扯着一根绳子,绳子的一头拴在树上。 但见两人轻功了得,疾走如飞。 又各使着两件古怪的兵器,一个是棒锤,一个是镰刀,所过之处,敌人连连被击退。 两人跃到中间,翻了几个跟头,已是把两节绳子联在一起,恰好在谷的上空联成了一条索道。 紧接着,顺绳子的一端又滑下两人,另一端滑下一人。 这三人又是三样古怪的兵器:长杆烟袋、熟铜棍和铜骨折扇。 五人功夫绝高,加之事出突然,对手虽然人多,竟一时难以抵挡,乱成一团。 龙子西正在酣斗,无暇分心。 只觉得眼前发黑,阵阵恶心,力量已经不足。 恍惚间,又看到周围浓烟四起,那烟呛得他泪水横流,再也支持不住。 然而,就在他即将倒下的一瞬间,他感觉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向上空飞去…… /133/133640/31335275.html 第十七章 原形毕露 67 且说众人听那丘善请众位英雄下来相见,都是一惊。 原来那丘善不知怎么已经知道树上有人,实在是大出意外。 龙子西与尹吉甫对望一眼,一声招呼,六十几人跃下树来。 二十几人守在谷口,其他的都来到丘善面前。 龙子西本想直接扑向抱着婴儿那人。 但眼见行迹已经暴露,对方严阵以待,也只有先现身,且看下步怎地。 尹吉甫见了丘善,双手一拱: “丘大人不愧是御前第一高手,佩服佩服!” 丘善冲尹吉甫一笑: “也难得诸位连夜便来埋伏,辛苦啦!” 尹吉甫嘿嘿一笑: “为着这样一件大事,再辛苦也是值得。丘大人,既然我们已经朝相,大人何不依计而行?” 龙子西听得有些糊涂,尹吉甫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正想着,见丘善把脸转向了自己: “这位就是龙少侠罢?” 龙子西趋前一步: “在下正是龙子西。早就听说丘大人英雄如斯,今日见了果然威风凛凛!” 丘善摇头笑道: “非也非也,我们老了,倒是少侠年少英雄,让我们艳羡不已。” 龙子西直奔主题: “丘大人,明人不做暗事。在下今日只为那个孩子而来,还望大人成全。” 丘善摇头道: “少侠刚才没听到么?孩子的事情,不必再说!老夫只会给你本人一个机会。只不知,少侠可有这个本事?” 龙子西语气坚定: “丘大人,在下已经把个人安危与那女婴的命运联在一起。 “今日,只要在下有一口气在,就要把女婴带走。 “如果在下做不到这一点,自当命丧当场,绝不偷生!” 丘善又是摇头道: “这又何必? “总之,老夫看在小徒的面上会给少侠一次与老夫公平决胜的机会。 “如果少侠输了,就跟老夫一起回宫;如果少侠赢了,就允你离开。 “少侠如果不想要这个机会,嘿嘿,老夫也是无法,只好将你们全部拿下了!” 龙子西环顾四周,冷笑道: “丘大人,现在你弱我强,你又何来必胜的把握?” 丘善神秘一笑: “老夫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少侠不信,尽可一试!” 龙子西回头看了尹吉甫一眼,意在征求他的意见。 却见尹吉甫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心道,尹老前辈的意思是让我与他比武,不如将机就计,如能制服丘善,自是主动权在握。于是朗声说道: “好,丘大人,在下就与前辈比试一场!” 那丘善微微含笑,把刀拔出,道: “你知道老夫的刀是向来喂毒的,今日却没有喂毒。我们完全凭真功夫来比过。” 龙子西道: “多谢大人!” 当下也解下长剑。 众人都退到一边。 知道一场很难见到的顶级大战就要开始,不由得全部屏住呼吸。 两人正要动手,忽见那蒙面少年抢上前来,挡在丘善前面: “龙子西,你不是一直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么?咱俩先比过!” 丘善呵呵一笑,把刀收起,道: “老夫也正欲看看两位功夫。今日就先让你们两位少年才俊一较高下,少侠意下如何?” 龙子西道: “好!在下也正要与他好好算算帐!” 心道:若是制服了这少年,效果也是一样。 言毕,两人更不言语,对视片刻,一剑一鞭瞬间斗在一处。 龙子西曾经与这蒙面少年交过手,自是知他鞭法精湛,轻功又好。 当下不敢一味抢功,只把那一百零八式开天剑法稳稳使来,把门户守得端正,伺机进攻。 那少年也知龙子西厉害,自也不敢十分逼近,凭着鞭长,四处游斗,也是半点不敢马虎。 两人堪堪拆了五六十招,那少年依然不败,龙子西不禁心生佩服。 众人也都感大开眼界,这一场好斗当真精彩过瘾! 又斗了三十余招,众人却发现那少年有些气喘吁吁,分明是力量不及,鞭法也自慢了。 龙子西瞅准时机,忽然身体前跃,顺鞭欺到少年面前,剑尖虚晃,趁那少年躲避之际,左掌拍出,正中少年右肩。 那少年一个踉跄,尚未起身,龙子西剑尖已经指到胸前。 那一瞬间,龙子西想起华地宁和杜伯的死,竟是怒气攻心,忘了制服这少年争取主动的初衷,心道,今日终于为华地宁和杜大人报了深仇! 顺手挺剑刺去。 68 且说龙子西击败蒙面少年,复仇之心大起,当即一剑刺去。 谁知,剑尖尚未刺到少年身体,一把鬼头刀斜刺里劈来,早把长剑击向一边。 原来是丘善出刀相救。 那丘善救了少年,笑道: “龙少侠只恁地无情!他刚才还在向老夫为你求情,你倒狠心杀他么?” 龙子西一楞,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当此时,与那少年相交的种种情状涌上心头,连自己也自吃惊: 我,我真的会一剑杀了他么? 那少年把悠怨的眼神扫过龙子西,手抚右肩,退到一旁。 丘善再次把刀收起,道: “嗯,龙少侠果然不同凡响。你刚刚拚斗了一场,稍事休息,待体力恢复,便由老夫来接你高招。” 龙子西却微微一笑: “在下虽然消耗了一些体力,但丘大人年长,在下斗胆猜测,体力原也不如在下。我们现在动手,正是两相扯平。” 却是龙子西怕时久生变,一心只想尽快制服丘善,争取主动。 丘善又是一番大笑: “好,好!龙少侠果然仁义!既然如此,老夫就占你些便宜了!” 说完,刀已在手。 龙子西心想,今日之战关系着自己和女婴的命运,自当全力以赴。 可是如果伤了丘善性命,只怕他们对女婴不利。 便想还是要想方设法制服丘善,以他为质,相救女婴才有把握。 当下两人更不多言,打在一处。 自龙子西下山以来,已经多次与人相斗,却是觉得斗过的人中,数丘善武功最高。 丘善那把刀招式精奇,呼呼带风,饶是龙子西剑法精妙,却一时间讨不得半点便宜。 众人虽然几次见过龙子西出手,却是见他第一次如此认真。 再看那剑法,不由得都大为赞叹,怪不得人人都欲得那剑谱,这剑法果然精妙无比。 当下都认真看着,几乎忘了这是一场生死大战。 一转眼两人已经斗了百合之上。 那丘善虽然年近五十,却丝毫不显疲态,显是内功深厚之至。 又斗了将近百合,龙子西见急切难以取胜,忽然变招,用上了那抖剑的剑法。 那剑身原是硬的,一般无法抖得起来。 但他龙家剑法用的是特殊的手法,加之内功独特,楞是把一把硬硬的剑抖得像一朵莲花,众人只见不知多少个剑尖一齐在晃。 这抖剑一法乃是他的绝技,轻易不肯使用,而一旦使用,鲜有敌手。 又是十几个回合,只听一阵兵器相交之声,龙子西的剑尖已经抵住丘善喉咙。 再看丘善,左臂衣袖已破,一股血从手背缓缓流下。 龙子西一击得中,立即出手拿住丘善要穴,喝道: “快把女婴交过来!” 蒙面少年大急: “不得伤害我师父!” 丘善的手下兵器在手,作势欲攻。 这边也是刀枪作响,严阵待敌。 丘善却哈哈大笑,把刀一扔: “少侠果然武功高强,老夫输得心服口服。老夫言而有信,你,去罢!” 龙子西叫道: “丘大人,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交出女婴么?” 右手一用力,剑尖已在丘善喉咙处压出一道印迹。 丘善略一沉吟,摇摇头道: “好罢。把女婴给他!” 左手一摆,那个抱着婴儿的人便走到龙子西面前,双手把婴儿递了过来。 龙子西松开丘善,伸手去接。 正在这时,忽觉后背一凉,接着一痛,一个身影从侧面跃过,早抢了那女婴在手。 众人不禁一声惊呼! 69 龙子西忍住疼痛,抬眼望去。 只见尹吉甫站在前面,左手抓着婴儿,脸上是得意的微笑。 龙子西与秦氏三杰几乎是同声而出: “尹庄主,你?!” 丘善微微一笑: “尹庄主,你再不出手,老夫可就要没命啦!” 尹吉甫微微一笑: “大人何必自谦,早是胸有成竹罢。老夫不过拿捏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 龙子西被尹吉甫从背后偷袭,受了一刀,虽然不在要害之处,却也觉疼痛难忍,有些支持不住,已经坐在地上。 当下暗运神功,慢慢调息。 稍倾,才明白自己一直掉在尹吉甫精心设计的圈套里。不由怒道: “尹吉甫,你,你原来!……” 尹吉甫笑道: “不错,老夫一直与丘大人密切合作。你以为老夫会真心帮你么?笑话!” 秦世杰叫道: “尹吉甫,原来你早有阴谋!俺被你骗得好惨!” 尹吉甫不屑地看了三杰一眼,却不理会他们。 龙子西强忍怒气,道: “尹吉甫,你的计谋当真令人佩服。不过,在下有诸事不明,还望庄主明示。” 尹吉甫道: “好罢,就让你做个明白之鬼。” 龙子西道: “既然你想抓在下,你取得在下的信任之后,机会多的是,为什么要等到今天?” 尹吉甫嘿嘿一笑: “你既已相信老夫,早晚是老夫的囊中之物,老夫又何必心急? “老夫的目的不仅是要抓你,还有那孩子和剑谱。只有三样老夫全部得到,才是全功。 “如果老夫早把你抓住,‘玉面辣手’没准儿会直接把孩子送到宫里,那可就不是老夫的功劳啦。” 龙子西道: “那么,你就不怕‘玉面辣手’照样把孩子先送到宫里么?” 尹吉甫道: “你们这三样宝贝,谁不想同时得到?‘玉面辣手’怕也不例外吧? “再说,老夫对他监视甚紧,他要有什么异动,却也并不容易,嘿嘿!” 说着,看了那蒙面少年一眼。 又对丘善道: “丘大人,你的这位属下加高徒,可是有些三心二意,又鬼怪精灵,给老夫制造了不少麻烦。哼!” 龙子西猛然想起: “这么说,杜大人也是为你所害了?” 尹吉甫得意一笑: “这个老家伙不知怎么对老夫有了怀疑,老夫岂能容他? “幸亏老夫做事干净利落,抢在他说出老夫的秘密之前让他上了路。 “否则,哪会有今日的全功?” 龙子西点点头: “是了,我想起了他临死时发出的‘一’字的声音,分明是要说你这个‘尹’字。 “我们受你误导,只以为他要说个‘玉’字,竟没有多想!” 尹吉甫语气挖苦: “龙贤侄,你早些这么聪明,又如何会有今日的下场?” 龙子西突然又想起: “在下曾发现自己的包袱被人翻过,那也一定是你派人所为了?” 尹吉甫点点头: “不错。老夫不过是想知道你那半部剑谱到底在哪里。 “老夫曾告诉翻你包袱的手下一定不要留下痕迹,想不到你还是有所察觉,看来我们做得还不是天衣无缝。唉。” 龙子西摇摇头: “在下虽然有所察觉,却是一直未能往你身上想,还是你技高一筹。” 两人说话的功夫,蒙面少年已经为丘善的伤口做了包扎,所幸只是皮肉之伤。 那少年看了丘善一眼,低声叫道: “师父!……” 丘善早已明白,点点头,冲尹吉甫道: “尹庄主,你下手也太狠了些,老夫倒无心取这个少年性命。既然我们大功告成,老夫又有言在先,放了他罢。” 尹吉甫冲丘善笑道: “丘大人,今日难得把这小贼诱到此处,又已经伤了他。如果放了他,岂非后患无穷?你我可就没有安稳日子过啦!” 蒙面少年喝道: “尹吉甫,你敢抗命么?” 丘善也是面色微变: “尹庄主,放了他!他要为女婴报仇,尽管让他来找老夫好了!” 话音刚落,丘善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坐倒在地。 那蒙面少年大惊,冲过去,为丘善点了几处穴道。 众人见丘善突然口吐鲜血,都以为是刚才为龙子西所伤。 蒙面少年突然叫道: “师父,你,你怎么中了毒!?” 回头看了龙子西一眼: “没想到,你竟下毒暗害我师父!” 龙子西刚要说话,却听那丘善道: “不,不是他!” 丘善说着,抬起头,把怀疑的目光扫到尹吉甫身上。 那尹吉甫把手一招,他的手下突然出手,将蒙面少年和丘善的十几个手下团团围住,几个人想反抗,均被迅速制服。 众人又是一惊。 /133/133640/31320244.html 第十六章 大战在即 63 且说龙子西下得岭来,听到有人唤他,回头一见,不禁怒气填胸。 你道为何? 那人却正是那蒙面少年! 龙子西见了蒙面少年,怒火中烧,叫声: “‘玉面辣手’,你好狠毒!” 那少年一笑: “玉面辣手?那人是谁?又什么地方得罪了少侠?” 龙子西怒道: “不要再装糊涂了!你,为什么要杀杜伯?还有什么阴谋?” 少年冷冷一笑: “且不说我是不是‘玉面辣手’。 “你亲眼看到是我杀了杜伯吗?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不是亲眼所见的事情,不要轻易下结论,想不到你还是这般没有长进!” 言下已是非常失望。 龙子西道: “好罢,别的暂且不讲,今日我一定要看看你的真实面目!” 说着,慢慢抽出了长剑。 少年却毫不为意,突然一笑: “哈哈!人说龙少侠很少动用兵器。今日亮剑,显是对我十分重视,倒是我的荣幸了!” 龙子西“哼”了一声道: “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即使用兵器,也未必胜得了你。 “不过,我说过,今日拚得一死,也一定要看看你的真实面目!” 那少年毫不为意,道: “有那么严重么? “你要看我的真实面目,又有何难? “只是目前还不是时候。 “我倒有件事情想跟你说,说完我们再动手不迟。怎么样?” 龙子西没好气地道: “有话快讲。” 少年轻声道: “你知道申国的国君申候么?” 龙子西点点头。 少年又道: “这申候自是英雄不说,他还有个千金小姐,年方十七,听说貌美如花。” 龙子西看着少年,不说话。 那蒙面少年见他不为所动,脸上掠过一丝不满之色,继续说道: “两个月以后,也就是十二月二十,这申候要搞一次英雄聚会,你参加么?” 龙子西哼了一声道: “我不是英雄,参加什么!” 少年大笑,摇头道: “非也非也,你不是英雄又谁可当得‘英雄’二字? “那申候搞英雄聚会,却是另有用意,你不想知道么?” 龙子西显是已经大不耐烦: “要讲快讲,啰嗦什么!” 少年一怒: “你这人当真可恨,为何对我如此无理?” 龙子西微微冷笑: “我龙子西恩怨分明。对好人自是尊敬有加,但对于大奸大恶之人,再无道理可讲。这可是你教会的我。” 少年忽然笑道: “你总算有些长进。 “好吧,我也不与你理论。 “且说申候,他却是要为自己的女儿物色佳婿。 “不是在下夸口,我看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你我二人有的一争了。” 龙子西道: “如此说来,你是一定要去的了?” 少年狡黠一笑: “正是。你难道不去? “那可是大大的可惜! “依我之见,我们不如等那时候好好比一场,赢了的不仅大大有名,更可能得到申候青睐,拥那美人入怀,岂不更妙?” 龙子西冷笑道: “原来你要跟我说这个。我只怕你我只有一人能够去得。” 少年道: “哼,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今天与我以命相拚,你死我活,是么?” 龙子西咬咬牙道: “正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少年又是大笑,连连摇头: “你这臭小子真是倔强得很,简直讨厌透顶!好吧,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么?” 说着话,也缓缓地把长鞭握在手中。 两人凝神相对,忽然同时跃下马来,打在一处。 龙子西武功高超,那少年也十分了得,但见剑剑直指要害,鞭鞭不离左右,转眼间已拆了五十余招,倒斗了个旗鼓相当。 正斗间,那少年突然左手一扬,叫声: “看镖!” 龙子西低头一闪,眼前便冒出一股烟雾。 龙子西想起尹吉甫说这少年曾使用一种毒烟,很是厉害,赶紧后退了几步,屏住呼吸。 却见那少年早已跃上马背,笑道: “我看我们一时也难分胜负,这场架还是留到十二月二十再打罢。” 说完,拍马转身而去。 龙子西斗了一身汗,却被他脱身离去,心下着恼。 本想发镖打他,但心念甫动,却终于没有出手。 64 回到客栈,龙子西没有与众人说起遇到蒙面少年之事。 吃过午饭,尹吉甫又把大家召到房间商议。 尹吉甫道: “老夫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蒙面少年约在明日午后,向朝廷解交女婴,地点在镐京城外三十里的柳家堡,那里有个古兵场。” 秦世杰道: “怎么如此啰嗦,他们为何不直接进城?” 尹吉甫摇摇头: “这个也是老夫未解之处。” 秦英杰道: “会不会是个圈套?诱我入毂?” 尹吉甫道: “这个正需要与大家协商。不知龙贤侄有何主意?” 龙子西想了想,道: “依小侄看来,这一定是个圈套。 “不过,即便是个圈套,小侄也一定要去闯上一闯。 “前辈肯定他们会带着女婴么?” 尹吉甫沉吟道: “这个却难确定。 “不过老夫认为,他们既然要诱我们前去,总得让我们感到值得冒险。 “而女婴是最大的诱人之处。” 龙子西道: “不错!若是如此,小侄更要绝意走一遭!” 秦世杰道: “对,管它是圈套还是什么。 “我们追踪一路,正为这一天。 “既然女婴可能出现,就拚了命也要救她出来!” 尹吉甫点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下午做完准备,好生休息,今晚出发,提前埋伏,见机行事。诸位来看。” 众人便围在一桌,却见尹吉甫拿出一块黄布,展开铺在桌上,原来是一幅地形图。 尹吉甫道: “老夫已派人将柳家堡古兵场的地形描来,我意如此安排,诸位意下如何?” 当下便指点着地形图,安排如此如此埋伏,敌人到来后,如此如此进攻,得手后,如此如此撤离。 又做了分工,谁人负责抢夺女婴,哪个负责阻击援敌,端的是十分周密。 众人听完,都叫了一声好。 尹吉甫安排妥当,把地图收起,转向裴圳: “裴总管有伤未愈,不必参加救人行动,下午先安排你躲起来。” 裴圳一听这话,哪里肯依?大声说道: “属下自从跟随庄主,临阵赴敌,未曾落后。属下虽然有伤,却无大碍,属下一定要参加行动,即使送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龙子西劝道: “裴总管豪气冲天,令人敬佩。但是我等需要事先埋伏,总管腿上有伤,却是不便。 “总管为了在下之事受伤已经让在下内心难安,如何肯再让你带伤赴险?” 众人都道: “少侠言之有理,裴总管就听从庄主的安排罢。待伤好后,自有机会。” 裴圳只好做罢,却面露遗憾之色,甚是不喜。 65 下午,一行人自行收拾物事。 龙子西收拾包袱,突然看到了田姑娘给他的那个小布口袋。 不禁想到,明日一战,也不知结果如何,如能全身而退,自然可以知道其中的秘密。 但是,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却是永远不会知道那里面的秘密啦。 又想,如果自己真的不能活着回来,不知道什么内容也许更好,就让它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罢。 又看到那部武功心法,自然又为华地宁伤心不已。 这位华大哥为人仗义,谁知却死于非命。 想到华大哥,对“玉面辣手”的仇恨再度涌起,心中暗暗下了报仇雪恨的决心。 正想着,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原来是尹吉甫。 龙子西把尹吉甫让进屋里,两人坐在桌前。 龙子西为尹吉甫倒了盏茶,道: “尹老前辈,不知有何吩咐?” 尹吉甫点点头道: “明日难免一场恶战,老夫想起了一个重要的细节,需得事先防范才好。 “那‘玉面辣手’别的倒不打紧,只是有一样毒烟甚是厉害。我们上次就是吃了那毒烟的亏。 “打那以后,老夫请一位高人研制了一种药,或许可以抵挡那毒烟。 “老夫已经发给了所有人,今晚出发前服下,这一粒是给贤侄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递给龙子西。 龙子西接过来揣在怀里,不由对尹吉甫心思缜密佩服不已。 尹吉甫却叹口气,又道: “请恕老夫直言,老夫还有一点担心。 “贤侄武功绝伦,如果全力而为,天下鲜有敌手。 “但贤侄为人仁慈,不知吃了多少亏! “明日一战,性命悠关,切不可再有妇人之仁!” 龙子西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再受那蒙面少年所惑,不能痛下杀手,不禁羞愧难当。当下坚定地说道: “前辈放心。经过这些时日的历练,小侄已不会再轻易上当,也明白了是非,明日小侄决不会手软!” 尹吉甫满意地点点头: “如此最好。” 忽又笑道: “可惜老夫没有女儿,否则,一定是非你这个乘龙快婿不可啦!” 龙子西羞涩地笑笑,想了想,说道: “尹老前辈,救那女婴原是小侄的本份。可是,如果……” 尹吉甫道: “怎么?贤侄有话但请直言。” 龙子西道: “小侄在想,如果明天遭遇强敌,情势危险,各位可见机而退。不必因小侄涉险。” 尹吉甫连连摇头,仰天长叹: “贤侄的心思自是天日可鉴。 “但恕老夫直言,贤侄此言差矣。 “我等‘义’字当头,实为忠烈之后,岂是只为贤侄一人? “我等自当同心协力,并肩作战!” 龙子西大为感动,看着尹吉甫,再无话说。 送走了尹吉甫,龙子西把自己的物事收拾妥当。 想到明日即可能见到妹妹,不免心绪难平。 暗想,明日无论如何也要把妹妹救出来! 思前想后,竟忘了服用尹吉甫给他的丸药。 66 当夜,一行数人都是紧身装束,直奔柳家堡。 五更左右恰好赶到,早有尹吉甫的手下在此接应。 一行人来到古兵场。 看到原来是一个好大的空谷,四周是茂密的树林,树林后边是悬崖陡壁,南北两侧各有几株高大的树木,只有南面一个出口。 如果有人拒住此口,谷里的人要出去实是万难。 心道:对方选择这样一个地点,自是有心设伏。 亏得尹老前辈消息灵通,预作防范,不由再次对尹吉甫佩服不已。 他们一行人,加上事先来此的尹吉甫的手下,有六十几人。 大家简单吃了些东西,派了两人把马匹牵到后山藏好,按照尹吉甫的筹划分别窜上四周的树上埋伏起来。 一会儿天就亮了。 约摸上午巳时,忽然传来人马之声。 一行人凝神细看,早见十几个人打马上岭。 但见那些人沿着空谷四周走了一圈,不时向树林中探视。 最后停在谷口,下马休息。 龙子西望了离自己最近的尹吉甫一眼,心道: 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显然是事先派人探查。 若不是很早就赶来埋伏,实在是无法进得谷来。 不由得再次对尹吉甫心生佩服。 看看日过正午,又偏西,已是下午未时,又是一行人来到谷口。 龙子西早已瞧见,正是那位蒙面少年,依然黑巾包面,带着七八位随从,其中一位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龙子西见有人抱着个婴儿,不由心跳加速。 那些正在休息的人见了少年,纷纷站起,拱手作礼,态度十分恭敬。 只听那少年道: “可有什么异常没有?” 其中一人答道: “公子放心,我们已经探查过了,绝无异常!” 龙子西不禁心中暗笑,这些人只恁地粗心,亏是探查过了,不探查又是如何? 再次看抱着婴儿那人,看上去却是武功平常。 便想一会儿动起手来,直扑那人,或许能够顺利得手。 正自盘算着,却见尹吉甫冲他一挤眼,便又向下看去。 眼看着少年一行人走进了谷里。 又过了一会儿,再次传来马蹄声。 便见一个满脸胡须、身著官服的汉子领着十几乘马来到了谷里。 那汉子才下马,蒙面少年便趋前抱拳: “师父,徒儿已经把那女婴带来。” 龙子西这才知道,那汉子正是御前侍卫长丘善。 却没有想到,那蒙面少年与丘善原来是师徒关系。 又觉奇怪,对方所带的人马并不多,难道丘善的马队还在后边? 却听那丘善“嗯”了一声,满意地点点头。问道: “为何不把婴儿直接送进城来,却要如此安排?” 那蒙面少年略一犹豫,道: “徒儿……是徒儿有事相求。” 那丘善看着少年: “为师的几个手下属你能干,为师也是最听你的话,却是又有何事相求?” 蒙面少年叹口气,徐徐说道: “徒儿这些日子在江湖行走,却是觉得……不该对这女婴赶尽杀绝。” 丘善一楞: “此话怎讲?” 少年道: “师父,那女婴终究是个女婴,能成得甚事?卜官之言,原也不可尽信。 “想那陈渡与师父交情不浅,只有这一点骨血,我们何不留其一命,成人之美?” 丘善听了此话,哈哈一笑: “为师既然已入官门,身受宣王大恩,自是忠心报国,再无它念。 “那陈渡自是与老夫关系不浅,老夫对他也甚为钦佩。 “但今日乃是国家之事,岂可因私废公? “你让为师放过女婴,却是无法办到!” 龙子西听到这里,心道: 这丘善对宣王忠心耿耿,倒不似奸恶之人。 又对蒙面少年刚才的一番话感到不解。 却听少年道: “师父何不效仿那杜伯杜大人,何必如此尽力?” 丘善面露不悦: “为师也知道那杜伯对女婴之事并不尽力,意在袒护于她。 “可是,为师的性格你难道不知? “忠臣不事二主,你不必再言。 “再说,为师已经禀报宣王找到了女婴,宣王下令今晚就要验明正身,将其处死。 “即使为师想怎么样,也是为时已晚啦!” 蒙面少年叹口气: “也罢。那么,徒儿还有个请求,师父不要为难那位……那位龙姓少年才好。” 丘善忽然哈哈大笑,道: “为师知道你的心思了!那个什么龙少侠,宣王倒不甚清楚,并未有令捉拿于他,放他一马倒还使得。 “不过,为师得看看他究竟有多大本事。” 龙子西一楞,宣王并未下令拿我? 那为什么那天尹吉甫说宣王下令,拿到我,赏钱十万,赐位为伯? 莫非是尹吉甫故意如是说,希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不由得转过脸看尹吉甫,却见尹吉甫正凝神待敌。 当下也不好发问,转头继续向下看去。 忽听丘善朗声说道: “众位英雄,何不下来相见?” /133/133640/31303773.html 第十五章 杜伯遇害 59 第二天,众人正吃早饭,尹吉甫的一个手下从外急急而来,在尹吉甫耳边说了些什么。 尹吉甫脸色微变,对众人道: “诸位饭毕都到老夫房间,有事相商。” 眼见是有了情况,众人哪有心思再慢慢用餐? 当下草草吃毕,都到尹吉甫房间。 尹吉甫待众人坐定,急急说道: “老夫的手下已经打探到了那小贼的动向,果然是他要秘密把女婴送到镐京。诸位却看如何是好?” 秦英杰道: “那女婴果然与他们在一起么?” 尹吉甫道: “正是。只是有一节尚未明白,他们也在前面不远的客栈驻扎,暂时却无马上进京的意思。” 秦雄杰到: “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完结或者在等什么人?” 秦世杰道: “要俺看,管它干什么鸟,不如就先下手为强,把那女婴抢来了事,谁耐烦与他纠缠不休!” 尹吉甫道: “秦三哥莫急,现在还不是下手的时候,我们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阴谋。” 秦英杰道: “此地离镐京不过百十余里,快马不消两个时辰也就到了,倒要盯紧了他们,莫要被他们偷偷进了城。” 尹吉甫点头道: “不错。老夫已经加派了人手监视他们。只要他们稍有风吹草动,我们就会知道。” 正说着,忽然小二上楼,道: “楼下有人要找一位龙姓客官。” 众人一楞,下得楼来,见一位壮汉正在楼下等候。 那汉子见众人下楼,冲龙子西拱手道: “这位小哥想必便是龙子西龙爷了?” 龙子西道: “正是在下。不知尊驾何人,找在下何事?” 汉子道: “小人的姓名倒无关紧要,只是受人委托,来请少侠走一遭。” 龙子西道: “却是何人相请在下?” 那人道: “自然是少侠认识的一位故人。” 那人看了其他人一眼,继续说道: “恕小人不能说出那人名字。少侠见面自然认得。” 龙子西一楞,心道,会是谁呢? 正自沉吟,尹吉甫悄声道: “要不要秦氏兄弟与少侠一起去?” 秦世杰低声道: “是啊,干脆,俺陪兄弟一起去!” 那人想是听到了他们的说话,道: “那位故人只请少侠一人,还望各位英雄包涵。” 龙子西道: “如此,便请尊驾带路,在下这就前往。” 尹吉甫道: “贤侄千万小心!” 龙子西点点头。 那人冲众人一抱拳,说声“告辞”,早来到了门外。 龙子西出得门来,上马跟随那人而去。 60 那人也不说话,只顾打马前行。 却直往后山而来,翻过山坡,早见到那座共工古庙。 到得庙前,那人跳下马,冲庙里一拱手: “少侠请到。” 只听里面有人道: “便请少侠进来。” 那人把庙门推开,做了个请的手势,龙子西便踏进庙来。 只见一人背对庙门而立,身边各有两人,却是方家四兄弟。 龙子西正自吃惊,却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来,轻声道: “少侠别来无恙?” 龙子西一见,当下抱拳道: “原来是杜大人!草民见过杜大人,多谢上次成全。 “今日约在下,莫非正为昔日的承诺而来?” 杜伯道: “正是如此。那日我们在此相见,老夫对少侠和陈大侠十分敬佩。 “陈大侠慷慨赴死,老夫取了他的首级回去交差。 “陈大侠的首级被示众三天后,却被老夫收起。 “今日正是将陈大侠的首级交还于你,可以与他的尸身合葬一处,也好了却你的一份心愿。” 说完,冲方四哥一点头。 那方四哥便从桌上捧起一个匣子,递了过来。 龙子西接过来,见那匣子包着布,便来到桌前,放下,打开,果然是陈渡的首级,散发着药味,显然是为了防止发腐做了特殊处理。 龙子西将匣子重新包好,道: “杜大人言而有信,在下十分敬佩!这里先行谢过。” 杜伯道: “不必客气。老夫也是为少侠豪情所感,尽力而为。对了,少侠可有陈渡遗孤的下落?” 龙子西道: “说来惭愧,至今未有确切下落。” 杜伯叹口气道: “宣王命老夫专督此事,却是老夫不愿意戕害忠良之后,并不尽力。 “不过,据老夫所知,那丘善联络了天下的武林人士,查找女婴。 “八成那女婴已经落入他们手中。” 龙子西听他提到丘善,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杜大人可知丘善手下有一个‘玉面辣手’?” 杜伯沉吟道: “玉面辣手?嗯,老夫倒是听说过此人,但却从未见过。他们的行踪甚为诡秘,不是一般人能够知道的。怎么,他也出马了?” 龙子西点点头: “不错。并且,正是他把姑父的孩子抓走了!” 杜伯面有忧色: “如此,事情有些棘手了!” 方三哥猛地想起: “难道,他就是那天在骆驼东庄的那个蒙面少年?” 龙子西点点头: “目前种种情况表明正是他。对了,在下有一句话,想问一问方三哥。” 方三哥道: “是对那日在下在骆驼东庄一事不解罢?” 龙子西道: “正是。” 杜伯接话道: “方三哥参加武林大会乃是老夫的安排。 “老夫想,方三哥知道此中过节,又知道老夫对此事的态度,必对少侠有所帮助。 “所以,那一日,他并未暴露你的真相。” 龙子西冲方三哥一抱拳道: “如此,倒要感谢方三哥。” 过了一会儿,杜伯道: “还有一事,至关重要,老夫想提醒少侠。” 龙子西道: “怎么?” 杜伯未及回答,突然听到“嗖”的一声,一枚暗器直向杜伯飞去。 61 事起仓促,纵然屋内几人武功高强,想要救援已然不及。 只见杜伯一声闷哼,仰面倒地。 方大哥和方二哥扑过去护住杜伯,龙子西和方家另两位兄弟则分别从庙门和窗户跃了出去。 只见刚才领龙子西前来的那人已经倒地毙命,一条人影在前面的树林一闪。 龙子西大声喊道: “方家哥哥保护杜大人!” 飞身跃上马背,冲那人影追去。 进了树林,却早已不见那人踪影。 龙子西又追了一二里路,绝无任何踪迹,便停马四处观察。 忽听马蹄声响,早有几匹马跑到跟前。 一看,却是秦氏三杰。 龙子西吃了一惊: “几位为何来此?” 秦英杰道: “是尹庄主怕少侠有失,让我等前来接应。尹庄主随后也会赶到。” 秦世杰则有些急不可耐: “到底是什么人约你?可曾对兄弟不利?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龙子西未及作答,又听马蹄声响,却是尹吉甫和几个手下急急赶来。 互相见面,都吃一惊。 龙子西简单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众人说了,问道: “各位可见到一个黑衣人?” 众人都摇头。 尹吉甫道: “眼见对方武功高强,轻功了得,既然事先做了精心准备,绝无轻易追上的可能。 “不如我们且看看杜大人情况怎样。” 众人便急急赶回庙里。 只见方家四兄弟正围在杜伯身边,连声叫着: “杜大人!杜大人!” 众人近前,见那杜伯喉咙上插着一支铜锥,伤口处正冒着黑血,显然那锥上喂了剧毒。 杜伯见众人来到,吃力地抬起右手,指着前方。 尹吉甫蹲下来,扶住杜伯的手臂,喊道: “杜大人!杜大人!” 杜大人眼神迷离,双唇微动,似乎要说话。 尹吉甫把耳朵紧贴过去,叫道: “杜大人有什么未了之事,老夫一定替大人了结!” 那杜伯喉咙里格格作响,嘴中发出“一,一”的声音,却是早已无法说话,脑袋一歪,咽了气。 众人一时无话。 良久,尹吉甫道: “看来事情十分复杂。 “为今之计,便请方家四兄弟把杜大人遗体送回,我等再行商量。” 方家四兄弟便把杜伯尸体抬起,与众人挥泪告别。 看着方家兄弟远去,龙子西满腔悲愤,道: “刚才杜大人说有要事告诉在下,没想到尚未说出却遭了毒手。眼见是凶手怕杜伯揭穿什么。” 秦英杰道: “这个凶手一直身居幕后,却对我们的情况非常掌握,必是对我们大大不利。” 秦雄杰道: “会不会又是‘玉面辣手’?” 秦世杰道: “不是他,还能有谁?这小贼端的狠毒!” 尹吉甫点点头: “老夫看来八成也是他。 “此人不仅行事诡秘,更是心狠手辣。否则也不会得个辣手的绰号了! “对了,刚才杜大人临死之前似乎也告诉了我们凶手是谁!” 众人一惊,都把目光转向尹吉甫。 尹吉甫道: “诸位刚才可听到杜大人说了什么?” 秦世杰道: “俺刚才仔细听了,杜大人说了个‘一’字”。 秦雄杰也道: “不错,他是发出了‘一’的声音。 “一,一……‘一’什么呢? “他到底想说什么?” 龙子西想了想,猛然醒悟,道: “莫非,莫非,杜大人想说‘玉’字? “一?玉?我料杜大人一定是想告诉我们凶手便是‘玉面辣手’,只是已经无法完全说出来!” 尹吉甫点点头: “不错,少侠所说端的有理!” 龙子西大怒: “‘玉面辣手’!我龙子西若再放过你,便枉自为人!” 尹吉甫道: “少侠稍安勿燥。如今报仇事小,救婴事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小贼多行不义,早晚必有报应!” 龙子西点点头,忍住悲愤,道: “尹庄主,杜大人已将姑父的首级送来,小侄之意先去把它和姑父尸身葬在一处。这是小侄一直未了的一个心愿。” 众人此时才知他说的心愿乃是这件事。 尹吉甫道: “既是陈大侠的事情,我们一起都去。我们对陈大侠仰慕已久,便行祭拜。” 龙子西点点头,捧起了木匣。 62 一行人随着他来到古庙后的山坡上。 见一棵树下有一座坟墓。 龙子西端详了一下,说声正是这里。 当下,众人拿出刀剑,掘开坟墓。 看那陈渡尸身已然发腐不辨,想到一代枭雄即将化为白骨,均感默然。 龙子西眼含热泪,强忍悲痛,小心将陈渡首级放在脑袋的位置上。 众人帮着整理完毕,将坟墓重新填上。 当下,众人跪倒,撮土为香,拜了几拜。 龙子西更噎而言: “姑父放心,如今还有一个心愿未了,小侄一定找到妹妹!” 尹吉甫也道: “陈大侠安息,老夫必助令侄完你心愿!” 祭拜完毕,龙子西拭去泪痕,道: “请前辈与三位哥哥先回,小侄再陪姑父片刻。” 众人见他神色黯然,知他心里难受,便嘱咐了句“小心”,先行告辞。 过了一会儿,龙子西再跪坟前,又拜了几拜。 挺身静听,确信四周再无旁人,便把坟墓再次掘开,把自己的腰带解下,用一块油毡布包好,轻轻放进坟里。喃喃说道: “姑父,小侄知你一生嗜武,这半部剑谱就请姑父暂且保管。 “如果找不到妹妹,就让这剑谱与姑夫长伴。 “如果找到妹妹和另一半剑谱,小侄再来取回,只是那时又要搅你灵魂不安,姑父莫怪!” 然后再次将坟填上,又拜了几拜,缓缓站起身来。 原来,龙子西的那半部剑谱一直藏在腰带里,与姑父临死前给他的腰带一起捆在腰间。 现在腰里只有姑父的腰带了。 摸一摸,便觉姑父仿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自己,心中充满了深情。 突然,龙子西心念一动: 我的半部剑谱缝在腰带里,姑父的半部莫不成也在腰带里?! 如果不是这样,何以姑父临死前将腰带送我,又嘱我一定要保存好腰带? 又想,姑姑不懂武功,剑谱平时肯定由姑父自己保管,姑姑被处死前,姑父哪有机会把剑谱放进襁褓里? 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太笨,受了他人误导,一直以为剑谱与女婴在一起,怎么才想到此节! 当下,也不及深悔,四下瞅瞅见没有什么异常,便解下腰带,用剑轻轻把缝线挑开,那半部剑谱果然藏在那夹层之中! 龙子西大喜,轻声道: “姑父,免不得又要打扰您啦!” 确认是那半部剑谱无疑,再次把坟墓挖开,把油布包打开,把姑父的腰带放了进去,重新包好,放回原处。 随后,再次把坟墓填上。 两部剑谱原来一直在自己身上! 今日了结此事,龙子西心情大爽,把那包袱扯下一条,权作腰带捆上,快步走下岭来。 下得岭来,行不到百步,忽听背后有人叫了一句: “嗨,等一等!” 龙子西回过身来。 见到来人,不禁怒气填胸! wap. /133/133640/31292816.html 第十四章 马嵬之约 55 次日早起,用饭毕,尹吉甫把众人召到一起: “昨晚老夫思虑再三,那蒙面小贼又在这里出现,看来我们要格外注意。” 秦英杰点点头: “现在剑谱也没有了下落。 “为今之计,若是我们既找剑谱,又找孩子,只怕两不相就。 “在下之意,我们只把注意力放到女婴身上便了。” 龙子西道: “不错。这个女婴是小弟最大的牵挂。 “让小弟不解的是,那蒙面少年既抓了那女婴,但似乎并未害她,也不急于把她交给宫里,不知却是为何?” 尹吉甫思忖了一会儿,道: “依老夫看来,八成是那小贼要引我等入京,将我等一网打尽。 “不过,他既不急,倒也给了我们机会。” 龙子西道: “另外,小侄已经知道了他与官府大有关联。” 便把昨晚蒙面少年协助相救女娃的事情说了一遍。 尹吉甫连连点头: “如此,那少年必是‘玉面辣手’,再也不用怀疑。 “他必是有来自上边的令牌之类的东西,否则,那卢大人怎能诺诺听命?” 龙子西道: “那么,我们下步该当如何?” 尹吉甫道: “我们且慢慢前行。待老夫的眼线一有回报,再行协商。” 当下收拾起程。 龙子西见那裴圳经过一夜休息,脸色大好,似已不再有多大痛楚。 心道,裴总管自是身体强健,内功不弱,那伤必然好得快。 56 尹吉甫、龙子西一行又行了一日,看看将近镐京城。 天色将晚,众人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吃饭的时候,龙子西问店小二: “这里离共工古庙可有多远?” 小二道: “就在附近。顺着小店后面的路直走,翻过山岗就是。” 龙子西道: “却原来就是这里。上次匆匆忙忙,又是夜间,倒是记不清楚了。” 尹吉甫道: “既如此。少侠不是说陈渡陈大侠被你埋在古庙山后么?我们自应前去拜一拜的。” 龙子西道: “说的是。便是小侄也要去祭拜师叔,更有个心愿要在那里了结。” 众人听他说有个心愿要在那里了结,都暗自思忖,却不知是个什么心愿,当下也不便细问,想来到时自知。 众人正自吃饭,忽见一人进了客栈。 龙子西一见,不免心中一动。 进来的那人乃是“五行侠”之一的水渺水浩波。 尹吉甫等人显然并不认识他,对他的到来未加注意。 龙子西心道:水大侠在此出现,那田姑娘必定离此不远。 见水渺向这边望了一眼,显然是看到了他,却不打招呼,自己便也不动声色,一边吃酒一边暗中观察水浩波动静。 那小二赶紧迎着水浩波,殷勤地打着招呼。 只见那水浩波在对面不远处坐下,却并不点酒菜,问那小二道: “听说贵店有一种药酒,用多种草药泡成,能治风寒之症,可当真么?” 小二笑道: “客官正是问得好。 “那药酒不仅治得风寒,更对许多病症大有益处。 “客官要些尝尝么? “只是这酒不比普通水酒,要贵着些哩。” 秦世杰听了,笑道: “这小二可恨!何不早说? “我们也该要些那酒,或许对裴总管的伤也有好处。” 裴总管道: “多谢秦三哥啦,得诸位悉心照料,可不胜强那药酒百倍?” 却听水浩波道: “贵一些不打紧,只要真有效果就好。你看我像那得了风寒的病人么?却是我家主人要用。” 小二问: “你家主人在哪里?来了么?” 水浩波道: “我家主人却是由于受了风寒,不便行走,在前面不远的村庄歇息。 “那村庄叫……对了,叫马嵬坪。” 龙子西明白水浩波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否则也不必告诉小二他的主人住的地方叫什么。 当下暗暗记住:马嵬坪。 水浩波又道: “你那小哥,我来时不大记得路径,走了不少弯路。 “回去可有更近些的道路么?” 小二道: “出了店门,向右拐,见到那条向南的小路,走个五六里路,会看到两个岔道,却是左边那条,再一直走下去就是了,比你出门左拐的路要近个二三里。” 龙子西知道这是水浩波在向他指示路径,却是如此巧妙,在外人听来毫无破绽。 心下暗暗佩服,便牢牢记住了路径。 却听水浩波又道: “多谢小二哥。便给我打两角那药酒,回去让主人吃了。他亥时还要见客。” 那小二说声“好咧”,便找个空坛装了两角酒。 收拾停当,水浩波付了帐,拎着酒竟自去了。 龙子西听到水浩波的“亥时”说得非常清楚,心想一定是田姑娘,约我于亥时在马嵬坪见面。 也不知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约我见面可有什么重要事情? 想到田姑娘,心内暖暖的,竟是有些激动,恨不能这就飞去。 但看看刚是酉戍之交,时候还早,便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吃酒。 57 吃完饭,由于连日奔波,众人早早就休息了。 龙子西回到房间,先躺了一会儿。 虽然也觉疲乏,却是急着去见田姑娘,不敢睡,只是心中反复翻腾着田姑娘的形象,越想越急不可耐。 终于听到了几声梆子响,约摸到了亥时初的时刻,悄悄爬起,偷偷下了楼,拨开门闩,将马牵出。 那马是千里龙驹,不仅悄然无声,更是疾行如风,按照店小二指示的路径,不消一盏茶功夫,早到了马嵬坪。 却见水浩波已在路口等候。 水浩波一见龙子西,连连点头: “少侠聪明,准时赴约,果然不出姑娘所料。” 龙子西道: “水大哥好。是田姑娘要见小弟么?是她让水大哥这么约在下的?” 水浩波道: “不是她是谁?咱家姑娘冰雪聪明,真是少有,便是我们男子也是不及。” 龙子西心道,别说是你,就是再把那四个和我一起加上,怕也不及她聪明的十分之一。 说着话,来到了一座草屋门前。 水浩波在门口听了听,冲龙子西点了点头。 龙子西便轻轻推开了房门。 进屋,见田妩娘坐在床上,却垂下了纱幔,想是风寒之疾颇重,不由心下担心。 “五行侠”的另四位也在,众人见过礼,金不舍对田妩娘道: “如此,我们就按姑娘的计策行事了。” 田妩娘轻声道: “好。几位大哥回去再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疏漏,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 金不舍道: “好。姑娘尽管放心,保证不出一丝差错!” 田妩娘点点头: “那么,几位大哥先行休息去罢,我与龙少侠有些话说。” “五行侠”告辞离开。 临行的时候,火云齐冲龙子西一笑,点了点头。 58 见几人离去,龙子西便坐到桌前,向田姑娘看去。 却是隔着纱幔,看不大清楚。 不由抻长了脖子看个不住,关切地问道: “田姑娘,你……你现在可好些么?” 田妩娘见龙子西直直地看着自己,虽然隔着纱幔,也觉气息逼人,嗔道: “还是那么没羞,有你这么看着女儿家的么?幸亏有纱幔遮挡,否则成何体统?” 语气却是十分满足。 龙子西脸上一红,道: “哦,对不起啦。在下……在下是担心你么。” 田妩娘道: “你真的为我担心么?” 言语之间竟是有些激动。 龙子西道: “是啊,姑娘的一切自是让在下惦念不已。也不知这些日子你在哪里,你的事情可完结了么?” 田妩娘道: “这些日子我自料理自己的事情,已完结得差不多了。对了,你查女婴的下落可有结果?” 龙子西叹了口气道: “唉,说起女婴的事情,既有下落,也无下落。” 便把与蒙面少年的诸事跟她做了介绍。又道: “你说,那蒙面少年究竟是敌是友呢?” 田妩娘却不回答他的话,反问道: “你说那日他甘心受死,你却不忍下手。你真的觉得他会与你大有关联么?” 龙子西道: “是啊,我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田妩娘笑道: “你是把他当姑娘家,喜欢上他了吧?” 龙子西大窘,急忙道: “在下怎敢!即使他是女儿家,我又怎么会喜欢她呢?” 田妩娘问: “那是为何?” 龙子西差点脱口而出,说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呀。 却是一想到此节,脸已大红,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傻傻地笑着。 田妩娘似乎也是想到了此节,竟也语塞。 默坐片刻,还是田妩娘先开了口: “今天约你来,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想告诉你,我要回申国了。” 龙子西一听,心内颇感失落,喃喃问道: “那,那……我们还会见面么?” 田妩娘道: “你很想见我么?” 龙子西道: “嗯,当然想啊。” 说完,却又小有后悔,不由脸上一红,赶紧避开了田妩娘的目光。 田妩娘却十分快意,捂嘴一笑。 龙子西想了想,又道: “田姑娘……可否冒昧问一句,你……你住在申国什么地方?” 田妩娘一楞: “你问此作甚?” 龙子西再次差红了脸: “我……我想,……或许,我会到申国呢,我……我想找你……” 田妩娘轻哼一声: “找我作甚?不找我又能如何?” 龙子西鼓足勇气道: “不……不知为什么,和你在一起,我这心就踏实。见不到你,我……我这心里就空空的,总觉得会有人害我。” 田妩娘扑哧一笑: “谁害你作甚? “对啦,也无非因为你那剑谱。 “要是真怕有人害你,不如把你那剑谱给我,我替你保管,让他们来害我好啦。” 龙子西脱口而出: “好啊,我现在就把我那半部给你!” 说完,顿觉大为不妥。 唉呀,自己只想着愿意把这件宝物无偿送给田姑娘,怎么没有想到,这样不就是把危险转嫁给她了? 还说十分挂念田姑娘呢,这么做,岂不是不管她的安危? 正自大悔不已,田妩娘早笑出声来。 龙子西急忙道: “不……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我想向你表达……那个意思……你,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 田妩娘仍然笑个不住: “我,呵呵,我只觉得你这人真有意思!” 见龙子西十分尴尬,田妩娘止了笑声,道: “行啦,我知道你的意思啦。我才不要你的剑谱呢。不管怎么说,你觉得有人会害你,总算有些进步。” 继而又说道: “你不必知道我住在哪,也不用费心去找我。到了需要的时候,我自会找你。” 龙子西痴痴地道: “那好呀,你可千万尽早来找我。我……我会想你的!” 田妩娘听了此语,十分快意,一只手便伸出纱幔: “这个,给你吧。只是现在不许看,三天以后再看。” 龙子西接过来,一看,是一个小布口袋,不知装着什么东西,便放到怀里。道: “好,三天以后再看。” 田妩娘道: “你要向我保证。” 龙子西道: “在下发誓,如果在下没到三天看了这布袋里面的内容,让在下……” 田妩娘急忙打断他: “行啦行啦,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龙子西道: “那……就不说了。” 田妩娘道: “还有一样,你一定要处处小心,千万不要轻信别人。” 显是大为关心。 龙子西道: “谢谢姑娘指点。你也要小心。” 田妩娘点点头。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田妩娘道: “你既然没什么话说,就回去吧。” 龙子西道: “我在等你说呢。” 田妩娘叹口气: “你呀,怎么一见了我就话少了呢?” 龙子西脸上一红,本想说点什么,但却不知说什么好。 田妩娘“卟哧”一笑: “行啦,快回去吧。” 听到田姑娘再次让他回去,龙子西不由得颇感遗憾。 心里大骂自己笨蛋,怎么见了田姑娘就笨嘴笨舌了呢? 当下与田姑姑依依不舍地告了别。 回到客栈,倒也无人发现。 龙子西进了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小布袋收好。 他非常好奇想知道那里面装着什么,但既已答应了田姑娘,自是严格遵守。 他猜想,那里面的东西一定与田姑娘和自己大有关联。 否则,田姑娘把这个交给他时,怎么会手上有些抖呢。 wap. /133/133640/31292815.html 第一章 京城疑云 1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渭水河上映出泛泛亮光。 两条身影在夜色中匆匆行走,刚刚来到河边,便有零星的雨滴洒落下来。 两个人在河边住了脚。 只听一人低声道: “便在此动手罢,要变天了!” 其中一人掀开长衣,将怀中的一个包裹高高举起,略一迟疑,奋力掷向了河中。 恰在此时,一声闷雷从远处传来,掩去了一声啼哭。 两个人向河里望去。 只见夜色中河水缓缓东流,再无其他动静。 又是那人低声道: “走罢。” 两人便转过了身,一前一后,往回走来。 才行了几步,前面的那人突然惨叫一声,慢慢地倒了下去。 又是一道闪电,映着那人后背上已经插了一把匕首。 那人吃力地转过脸来: “大人,你,你……” 双眼圆睁,嘴巴微张,头一耷拉,终于一动不动。 又是一声闷雷。 余下的那个“大人”蹲下,伸手探了探那人鼻息,摇摇头,将那人双眼合上。 又将那人拖到河边,推了下去。 然后,看了片刻,返身走去,快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雨,一会儿便如瓢泼一般,噼噼啪啪落了下来。 此时正是仲夏之际。 又过了几个时辰,雨住云收,几声鸡鸣,天色放亮。 远处,西周国都镐京城慢慢显出了城市的轮廓。 2 虽然天色微明,阳光不足,但雨后的暑热已是慢慢侵来。 晨曦中,一匹白马驮着一个瘦小的少年,从古道徐徐而至,在离着镐京城约三五里路的一家“憩来京”客栈门前住了脚。 那少年把马带住,四周扫了一眼,跳下马来,进了客栈。 那客栈老板是个六十来岁的老汉,复姓公孙,刚刚卸了门板,却没想到恁地早便有客来,急忙迎上前来。 见那少年十五六岁模样,背挎行囊,腰挂长剑,面露倦色,想必是连夜赶路,未曾休息,便堆着笑脸道: “小哥好早,不知是住店还是打尖?” 那少年道: “有甚吃的先胡乱上些,住不住店却另有计较。对了,小可那脚力也是累了一夜,还望给些上等好料伺候。” 老者笑道: “好咧!小哥放心,一应事宜自有小店应付,包您满意。” 一会儿饭菜便铺排上来,那少年想是早就饿了,更不言语,美美地享用起来。 3 那店小二沏着茶的功夫,瞟了一眼少年放在桌上的那把剑。 但见那剑又宽又长,颇有份量。 小二心道:这么小个人儿,却拿着一把好大的剑,也不知会不会使。 不由摇了摇头,自去忙活。 其实小二这次却是看走了眼。 别看这少年瘦瘦小小,貌不惊人,却是一位刚刚出世的少年侠客。 这少年名唤龙子西。 他祖上本姓御龙,后来取了单个的龙字作为姓氏。 这龙子西的父亲乃是当世第一勇士,号称飞虎大侠。 他自五岁起即跟着父亲学艺。 十几年下来,虽然年纪尚幼,却已是功力深厚。 这是他第一次独自在江湖行走,别说店小二,就是江湖人士也从未见过他。 所以根本无人想到,这样一位瘦小的少年乃是一位绝世高手。 龙子西早见到了那小二不屑的表情,也不以为意,只在心里一笑。 4 不一时,来店的客人多了起来。 住店的有两三拨,大多数却是到此歇息喝茶。 龙子西抬头望外,才发现日上三竿,热气更烈了。 龙子西一杯茶未完,早看到一对年轻夫妻向客栈走来。 那男的,二十岁左右,身材虽不十分魁梧,但看上去结实有力,挑着担儿。 担儿上一头是桑木做的硬弓,一头是箕草做的箭袋,弓和箭袋分别捆成一摞。 那女的,看上去比男的略年轻着些,眉眼有几分俊俏,却是粗布土衣,看那身量分明有了身孕。 两个人来到客栈门前,停足犹豫了一下,小声商量着什么。 那男的似乎对女的非常关心,把担儿放在门外,挽着那女的进了客栈,要了些简单的饭菜。 龙子西看到那对夫妻颇为亲近,心中便想: 我那姑姑要是能够如此过一生,也强似在宫里给人做牛做马。 不由得对那对夫妻心生羡慕。 却见那对夫妻一会儿就吃完了饭。 只见那女人幽幽地看着男人道: “还请夫君受累,进城卖了,趁天黑前赶回家里则个。” 男人也是情意绵绵地道: “娘子身子不便,也和为夫一起受累,更让为夫愧疚难当呢。” 说着,两人站起身,算还了饭钱。 那男的走过去挑起担儿,伴着女的,慢慢地向着城里的方向去了。 5 天气更热了。 一丝风儿也没有。 来喝茶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但见一高一矮两个老叟走进了客栈。 两个人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与那店主老儿打着招呼,在龙子西的侧后面坐了下来。 早有小厮送上了茶水。 就听一个老叟压低了声音对另一个道: “真是怪哉!老夫活了六十余年,还头一次听说如此奇怪之事!” 另一个也是同样低着嗓音道: “别说是贤弟您了,就是愚兄,比您痴长几岁,也是首次听说哩,当真是奇怪得紧!” 两个人的说话声已经压得非常之低,一般人根本无法听到。 但龙子西是习武之人,听声辩器乃是基本功,所以还是听得十分清楚。 不由得对那件“奇怪得紧”的事情产生了好奇之心。 两个老叟并未想到有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一边喝着茶,一边继续低着声说话。 一个道: “依老朽看来,此乃不祥之兆。” 另一个道: “正是。不过这兆头可不是现在才有,家严侍候先帝时就已经初露端倪。并且,按太史占卜,此兆正是应在当下,只怕不久必有大变。” 一个接过话头: “您说,何以会怀孕几十年才生产呢?” 另一个道: “嘿嘿,那只是宫里的说法罢了。依老朽看来,倒可能另有隐情……” 龙子西越听越糊涂了。 什么不祥之兆? 什么怀孕几十年才生产? 又是什么另有隐情? 当下,更加集中精力,听他两个说话。 一个道: “可不正是么?老杇也听说,前两天宫里大闹了一场。有个姓陈的卫士,不知为什么,杀了多人,逃走江湖……” 另一个道: “愚兄也听说了,好像与一个宫女被杀有关……” 龙子西听到“姓陈的卫士”,早是心中一惊: 莫非……莫非是师叔陈渡? 宫女被杀? 别是自己的姑姑才好! 本以为两个老叟会继续说下去。 不想,两人说到这里,却换了话题,开始说一些无关紧要之事。 由于无须背人,声音也大了起来。 龙子西不免有些失望。 6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龙子西刚要起身,忽听远处传来呼喊之声,夹杂着奔跑打斗的声音。 龙子西习惯性地抓起了长剑,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一人自京城方向急促奔来,后面十几个士兵拚命追赶。 那些士兵一边大呼“休走!”一边不时放箭射那奔跑之人。 待那人跑近,龙子西大吃一惊! 那人正是一早晨在这里吃饭的那对夫妻中的青年男人。 那个女人却不知在何处。 只见那男人刚刚奔到客栈前,左腿上忽然中了一箭,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早有跑得快的三个士兵赶了上来,一人使枪,两人使刀,三般兵器齐向那人招呼过去。 事起仓促,客栈里众人早惊得呆了,做声不得。 饶是龙子西这样的高手,也顿感十分凶险,暗叫不妙。 却见那人迅速从腿上拔下箭,就地一滚,从三个士兵的缝隙之间躲了开去。 接着,顺势一腿,扫到那个使枪的士兵腿上。 那士兵一声惨叫,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下让龙子西又感吃惊: 难道此人身负不弱武功? 我怎么没看出来? 当下凝神细看。 才看了一会儿,便觉得自己的眼力没错,那人肯定不会武功。 那人与两把刀相斗,全无招法,只是拚命躲避。 那人的拳头似乎也不重,几次打中了对手的肩头或胳膊,却并未给对方造成多大伤害。 但奇怪的是那人的右腿却十分厉害。 相斗中又是一脚踢中了一个士兵的腰部,那个士兵也是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转眼间后面的八九个士兵已然迫近。 却见那人又是一脚,把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士兵的单刀踢飞。 与此同时,将手中的箭支猛力掷向冲在前面的一个士兵。 趁着士兵低头闪避,那人撞开一个缺口,转身直奔龙子西那匹白马。 那马本来拴在客栈门前的木桩上。 只见那人一面躲闪着刀枪,一面一脚把木桩踢断,翻身上马,终于在追兵合围之前拍马而去。 几个士兵搭箭便射,却不知那马乃是千里良驹,一转眼便跑得远了,又哪里射得着? 龙子西眼见自己的马被人骑走,却并不着恼,反倒大大松了口气。 如果他出手相助,打发这几个士兵自然不在话下。 但心想,惹上了事端,要想继续自己的事情就不大可能了。 如今虽然失了坐骑,倒可慢慢再想办法。 那些士兵眼见追赶无望,一边口里骂着,一边搀扶起受伤的同伴,回城里去了。 整个过程不过一小会儿的功夫。 士兵们走远,客栈又恢复了正常。 原先那些心有所悸的客人也放开了紧张的脸色,继续着各自的事情,却不时传来议论之声。 无非是对刚才一幕的不解和对那男人骁勇的赞叹,更有许多人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龙子西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暗想,今天刚到镐京,尚未进城,便连遇不解之事,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便觉得自己的事情恐怕也不会一帆风顺,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担忧来。 7 吃毕午饭,龙子西收拾妥当,把那去王宫的路径打听实了,直奔镐京城而来。 到得城前,龙子西又吃一惊! 只见那城门楼前一排木杆上挂着数颗首级。 龙子西眼尖,盯着其中一颗暗道: “可惜!可惜!兀得不是那男人的内人?” 因为龙子西早晨时多看了她几眼,虽然那脑袋血肉模糊,也能认出,不禁心下一凛。 眼见是夫妻两个同时遇事,女的被捉被杀,而男的侥幸逃得性命,却不知所为何事。 当下也来不及多想,来到城门。 却见守门军士个个精神集中,严密盘查行人。 进得城来,又见到街上时而有一队队士兵走过。 看这镐京,自是繁华,却略显冷清。 龙子西心下迷惑: 今儿个怎地如此蹊跷? 正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锣响。 龙子西回头一望,见一队士兵由一个骑马的武官领着,正沿街而来。 行人纷纷避让。 龙子西也闪在一边观看。 只见那队士兵由远及近,走一程便在墙上张贴着什么。 看看走近,一个士兵猛敲了几下锣,大声喝道: “天子有令,各家一律不得制造山桑木弓,箕草箭袋,也不许买卖,否则,格杀勿论!” 那队士兵渐渐走远。 龙子西正要抬脚前行,忽听背后有人长叹了一声: “唉!大祸将至,又岂在人为乎?” 回过头来,原来是个读书人模样的中年人,摇着头走进了一家茶馆。 龙子西快走了几步,去看那士兵张贴的东西。 原来是官家发布的告示。 无非与那士兵喊的一样,不准造卖弓箭,如有违者,格杀勿论云云。 龙子西猛然有些明白了。 那对夫妻显然是住在偏僻山野,对此并不知情,还像往常一样进城卖山桑木弓和箕草箭袋。 谁知却犯了官禁,结果为官兵追杀。 所谓不知者不怪罪,官家怎能如此狠毒? 龙子西不由得气滋滋生上来。 又想不明白,官家为何有此一禁? 心情不爽,龙子西再没有了看景的兴致。 当下加快脚步,直向王宫而来。 8 转过一处街角,早看到一片富丽堂皇的房屋,红砖青瓦,高墙围绕,正是周朝王宫。 见那王宫门前,四个卫兵手持长戟,腰挎短刀,分立两侧,戒备森严。 龙子西住了脚步,心道: 原来王宫如此模样! 平常人等如何能够进去? 本想过去向那守卫打听,又觉不妥。 远远地瞄了半天,终是无法可想。 正自无计,忽见宫门一开,出来了一个老宫人。 龙子西见那老宫人提个篮子,慢慢向自己这边走来,心道: 说不得,只有冒险一问了。 一会儿老宫人便来到了近前。 龙子西见并无旁人,冲老宫人一揖: “老人家,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老宫人一楞,把龙子西上下打量,道: “何事?” 龙子西又是一揖: “小可是远来之人。刚才见老人家从宫中出来,不知老人家可认识一个叫龙八姐的宫女?” 那龙八姐乃是其姑姑之名。 那老宫人把头一摇: “不认识。你这孩子想是不知,哪有宫女用真名字的?” 龙子西当然不知道这些宫中规矩,一笑: “那么,老人家可认识一个叫陈渡的侍卫么?” 老宫人听了此言,脸色陡变: “你那孩子,你……究竟何人?那陈渡,又是你何人?” 龙子西见此情状,早知不妙。 他虽年幼,却也机灵: “小可只是普通草民。那陈渡……是小可同乡,原是他家有口信让小可捎与他。” 那老宫人四下看看,低声道: “既是如此,快快离去罢。早是没让官人看见。” 言毕,就要迈步而行。 龙子西急忙把老宫人拦住: “老人家,那陈渡端的怎地?还望告知一二!” 老宫人摇摇头,更加压低了声音: “唉,休问,休问!但听老人家一句话,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越快越好!” 说完,低头急急而去。 龙子西再不怀疑: 那个杀了多人,逃走江湖的陈姓侍卫一定是他的师叔陈渡陈易过! 既是如此,想必姑姑也好不到哪去。 那老宫人劝我赶紧离开,一定是凡与师叔和姑姑有关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亏得自己没有到王宫门前向那些守卫打听,否则,后果实难预料。 想到此,不再犹豫,返身出了京城。 回到“憩来京”,收拾停当,算还了茶饭钱,大踏步离开了客栈。 才出得门来,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wap. /133/133640/31292802.html 第二章 吐露真情 9 且说龙子西在店前住了脚,一时犹豫起来,不知该往何处去。 心道,我来镐京,原要寻找师叔和姑姑,他两个现在却不知去了哪里,生死未卜,怎么办呢? 想想,也只有先离开这里再说了。 又想到眼见师叔逃走,只怕于自己不利,便没有走来时的古道,而是捡了一条往东南方向的小路而去。 虽然没有马,龙子西凭着脚力,紧赶慢赶,天黑之前还是约行了四五十里路。 未曾想只管赶路,却错过了宿头。 眼看天已经黑下来了,真正是处在了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 正走着,刮起了风,带着凉意,远处又传来阵阵雷声,似有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龙子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转过一片树林,是一条河流。 忽见河对岸似有一座房屋,便加紧脚步奔了过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座破庙。 才进得庙来,大雨便哗哗下了起来。 龙子西心中叫声惭愧,拿出火石,生了一个火种,又摸出半截石蜡,点着了,转圈看了看。 原来是一座供奉古代共工大神的庙宇,却年久失修,破败不堪。 确信庙中再无他人,龙子西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胡乱吃了些干粮,喝了些水。 之后,熄了蜡烛,躺了下来。 躺下了,却并无睡意。 一天来所遇到的诸事,在脑海中翻腾着,却是不能想得很清楚。 那对夫妻的事儿是基本理清了,却搞不明白为什么宣王会突然下了这样一道旨意。 在此之前,乡农制造弓箭买卖乃是常事。 战事多的时候,官府更是鼓励家家户户制售一应战事物品。 而今边疆不稳,前不久宣王还亲自到山西太原“料民”,怎么突然间就转了这么大的弯儿呢。 又想到陈师叔,莫非真的杀人出逃? 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过! 想到这里,越发觉得事关重大。 看来,那老宫人让他尽快离开镐京这是非之地,还真是大有道理。 想了一会儿,心情略平。 有此风雨,空气凉爽,倒是比闷热舒服多了。 劳顿了一天,龙子西真的感到了困意,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10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龙子西忽然被一阵声音惊醒。 醒来发现,不知何时风雨已经停止,早有一弯月儿升上来,约摸是五更时辰。 屏息静听,那声音原来是马蹄之声。 由声辨出,当是五六匹马,由远及近,显是直奔庙宇而来。 龙子西抓起枕在头下的包裹,就地一滚,躲到了共工像后。 随即,听到马蹄声转到庙后,有人下马,又步行转到庙前进了庙宇,显然是把马拴在了庙后。 龙子西心中连叫奇怪。 凭脚步声知道,此一行共是五人。 从步声和气息判断,这五人都是不弱的武功高手。 龙子西当下屏住呼吸,伏在共工像后,从共工神的胳膊弯里向外窥看。 那五人显然绝没有想到庙中有人。 只见月色中五人进得庙来,都穿着防雨蓑衣,带着刀剑,不时映着月光发亮。 龙子西见到其中一人拿出火石,啪啪几下擦出了火星。 却听到另一个低声喝道: “不要点火!老四是想告诉那人,我们在这等他么?!” 那人喏喏罢手。 又一个道: “杜大人,我们这刀剑也有些光亮,还是先收起来的好。” 那“杜大人”正是第一个阻止打火那人,低声说道: “老二说的极是,各位都把家伙藏好了。” 龙子西不禁对这五人心生佩服。 听口气这五人似是官人,显然经验十分老到。 他们把马停在庙后,进来又不点火,对刀剑映射月光的细节也注意到了,原来是想在这里设伏,对付什么人。 只不知,被对付的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听一人道: “杜大人,这已经三天了,在下所料,那人未必还敢在附近逗留,说不定早跑得没影了。” “杜大人”语气肯定: “不可能。本官料定那人必定还在附近。 “这条河从京城流到这里,少说也经过了七八座村落,他要找到那女婴,必定挨村访查。 “根据时间推算,今儿个正应该在此附近。” 另一个道: “要是那女婴早就淹死了呢?” “杜大人”显是冷冷一笑: “那女婴是他的心头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尚无下落,他岂肯善罢干休?” 另一人道: “大人所言极是。 “那人也算个有情有义的男子汉了。 “那日在宫中已然受伤中毒,却并不就此远逃,倒真让人敬佩。” “杜大人”轻叹一气: “要说,那人与本官也有数面之交,虽然算不上朋友,倒也并无深仇大恨。 “但上命难违,真要动起手来,却也顾不了许多了。” 另一个道: “依在下看来,那人倒不打紧,倒是那女婴之事早些有个了结才好。 “不然的话,我们一直追查下去,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龙子西听到这里,隐隐听出了些头绪。 猛然想到,那个要被对付的人莫非便是他的师叔陈渡陈易过? 越想越觉得八成就是师叔! 如果真的是他,出手相助是一定的了。 不禁把手探进怀里,暗暗扣住了五枚骨镖。 正想着,听那五人突然住了声。 龙子西往外一看,只见五人以快捷的身法跃向门的两边,顿时隐形于暗影之中。 11 随即,再次传来了轻微的马蹄声。 听声而辨,那马其实离此尚远。 但五人已然发觉,自是功力深厚。 马蹄声近。 透过破窗,龙子西依稀看到一人在月光中滚下马来,步履踉跄,显是极度虚弱。 那人显然已经顾及不了太多,一头就闯进门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门的两侧分别跃起几条身影,在那人身前身后一交叉。 只听“啪啪”几声,几人又向两边跃开,那人的身子便僵在了那里。 龙子西不由心下大悔! 刚才因为怕误伤了那人,没有马上出手。 谁知那些人身法如此迅捷,一跃之间同时攻击,已然得手。 龙子西正要将飞镖打向自己这一侧的三人,忽然听到僵住的那人开了口。 力量虽然不足,声音却很清楚: “好,好手法,令人佩服,即便在下身上无伤,也未必躲得过。” 那五人见敌人已经受制,便动了动脚步,围在那人四周。 除了“杜大人”,那四人依然刀剑在手。 只听“杜大人”轻声道: “陈侍卫,实在是对不住了! “只因为阁下武功太强,虽然阁下有伤在身,我等也不敢托大,只好出此下策。” 那人轻叹口气: “原来是杜大人。 “刚才点在下左边穴道的一定是大人您了,指功委实厉害。” 杜大人背着手踱到那人正面,却对另一人道: “老四,你不是要点火么? “现在点罢,如此黑灯瞎火,怎是待客之道? “你们几位也不必那么紧张了,都来见过你们早就心仪的高手。” 那个“老四”道声“是”,一会儿功夫便打着了火,点起了两个火把,插在两边。 几个人站到那个陈侍卫面前,一齐拱手,道声: “久仰了!” 借着火把的光亮,龙子西看到了被制住的那人,不是他的师叔陈渡又是谁? 虽然几年未见,但师叔面貌依旧,只是苍老了许多。 再看那个“杜大人”,约有五十岁,肤色白晰,目光炯炯,一看就是内功深厚之人。 另外四人,年龄从三十到四十不等。 两人使刀,两人使剑,看上去都是气定沉闲,一等一的好手。 听那陈渡缓缓说道: “这四位有些面生,莫非是人称‘四马难追’的淮北方家四兄弟?” 杜大人点点头: “陈兄好眼力,正是他四兄弟。刚刚来京,是本官门客。” 陈渡摇摇头道: “如此说来,在下今日为五位所擒,倒也无话可说。” 杜大人微微一笑: “陈兄过谦啦。 “如果不是陈兄受伤在先,加之我等暗中偷袭,胜负实难预料。 “也是兄弟们被阁下折腾得有些心烦了,都希望早些有个了断。 “对了,有几句话,倒要讨教陈兄。” 那陈渡脸上露出凄然一笑,点了点头道: “杜大人有话但问无妨。 “这一件功劳送给阁下,倒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那杜大人向方家四兄弟挥挥手: “把陈侍卫双臂穴道解开,让他休息一下,给他些水喝。” 两个人便走近前,解了陈渡的双臂穴道,扶他靠墙坐下,又把水袋递给他。 陈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接过方老四递过的水袋,猛喝了几口。 龙子西早就看到陈渡已经快支持不住了,几次想现身出来。 但看到杜大人有话要问,陈渡暂无生命危险,索性继续听下去。 方家老四不知从什么地方找了一张破太师椅,用衣袖擦了擦,让杜大人坐下。 杜大人冲陈渡问道: “那个女婴,真的是陈兄与那个奴婢所生?” 陈渡点点头: “不错,那女婴正是在下的亲生骨肉。 “否则,唉,在下何必如此犯险?” 杜大人又问: “这可就让本官有些不明白了。 “陈兄一表人才,乃是人中豪杰,要女人可以说是千挑万捡,为何只对这个下人如此偏爱?” 陈渡冷笑道: “谅阁下也不知。今日不妨告诉了你等罢。 “那女人本姓龙,乃是我师兄龙季的妹妹。 “我们自小便是青梅竹马,两家早有婚约。 “如果不是宣王无道,我们早就做了夫妻。 “那宣王,早年还算励精图治,到后来,却骄奢淫逸,让人好生失望! “那一年广征女色,我那未过门的娘子年方十四,因为容貌艳丽被选入宫中,从此做了下人,也从此让在下受够了无尽的相思之苦! “杜大人知道在下为什么会到宫中做侍卫吗?” 喝了些水,陈渡的状态好了不少,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却也不禁轻咳了两声。 龙子西这才知道,那个什么怀孕几十年生个女婴的奴婢原来真的是姑姑! 那女婴真的是陈渡与姑姑的孩子! 当下气血上涌,真想马上冲出去,却听杜大人道: “阁下到宫中做侍卫,不是因为武功高强,要寻个前程么?” 陈渡呵呵一笑: “不错,那当然是一个原因。 “可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在下学成武功后,曾经发誓要到宫里寻找机会,救她出去!” 听到这里,方家四兄弟中的一个“咦”了一声,显然是觉得陈渡的这个想法太过狂妄。 陈渡瞅了“咦”了一声的那人,继续说道: “不错,在下的想法是太天真。 “进了宫里才发现要救她出去实在是痴心妄想。 “这让在下好生失望! “有一段时间,在下真想和她一起一死了之,可是面对心爱的人,却始终难下决心。 “后来,在下索性留在宫里,便想经常能见见她也好。 “我们就那样把爱深埋心底,过了十几年。 “没曾想,一年之前,我们唯一一次做下了私事,竟让她怀了孕。 “在下知道,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便拚了命也要救她出宫,却终难如愿,反倒断送了她的性命。 “唉!以后的事,杜大人应该比在下更清楚,也不必在下说了。” 陈渡说到这里,闭上了眼睛,表情极度痛苦。 龙子西听到姑姑已死,心如刀绞。 又想到姑姑与陈渡的一生,虽然孤苦,倒不失为情深意切,令人感动。 一时竟意乱情迷,忘了大敌当前。 良久,听杜大人长叹了口气: “不错,阁下逃走的当天,你的情婆便被秘密处死。 “宫里为了遮丑,只说是那奴婢无夫而孕,几十年才生产,生了个怪物。 “你的那个孩子却是在生下的当天,便被王后派人给扔进了河里。 “对了,就是外面的这条渭河。 “本官料定阁下一定会沿河寻找孩子,才在这里等你,果真没有出本官所料。” 杜大人见陈渡紧闭双目,再不言语,又叹了口气: “陈兄,眼见天快亮了,阁下的故事我们也听完了。 “本官之意,就不带阁下回宫了,那样阁下可有的罪受了,就取阁下首级回去交差吧,阁下也死个痛快。” 说毕,向方家老三看了一眼。 陈渡仍未睁眼,只轻吐了两字: “谢了!” 那方老三微微点头,手提大刀,跨前两步。 说声“对不住”了,挥刀向陈渡脖子砍去。 wap. /133/133640/31292803.html 第三章 古庙托孤 12 却说方老三挥刀向陈渡斩去,谁知,只听一声响亮,大刀坠地。 那方老三晃了两晃,一头栽倒。 原来,龙子西偷听多时,早已按捺不住。 眼见方老三挥刀向陈渡斩去,右手一扬,一枚骨镖击向方老三,随即跃出。 杜大人及另外三人尚未做出反应,只见一条小小的身影从眼前飘过。 “啪啪”几声,已被全部点中要穴。 几人满脸惊诧,僵在那里。 这一次乃是龙子西出道以来第一次出手。 眼见陈渡危在旦夕,自是出手迅捷,直击敌之要穴。 也是那五人绝没想到屋里潜伏着如此高手,未加防备,竟被龙子西一击而中。 陈渡睁开眼,把龙子西再三打量,失声叫道: “你,你是子西贤侄!?” 那四人听到“子西”二字,面露疑惑,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小小的少年,更无言语。 龙子西早过去为陈渡解开了穴道,单膝跪地,扶住师叔,几滴英雄泪滚下脸腮,却也是一时语塞。 刚才光线不足没有看清,此时离得如此之近,见那陈渡脸色苍白,双唇发紫,显然中了剧毒。 那陈渡颤抖着双手,扶住龙子西双臂,再三再四打量着这位多年未见的师侄。 许久,才连声说道: “好,好!你果真是子西贤侄,端的想杀姑父了!” 龙子西拭去眼泪,轻声说道: “师叔,不,如今当叫你姑父。 “侄儿白天里听到消息,便猜出这些变故与姑父和姑姑有关,却原来果真如此。 “姑父受苦了!” 陈渡连连摇头,满脸愧疚: “是姑父无能,连累了你姑姑,不是为着我们那苦命的孩儿,姑父早已随她去了! “不过,见到了贤侄,姑父放心了!” 龙子西喃喃地问道: “姑姑,她,她真的死了么?” 陈渡点点头: “是,是姑父害了她!” 龙子西心下一痛,眼泪再次流了下来。 陈渡眼圈也红,摇了摇头。忽然问道: “贤侄如何来了这里?你父亲如今怎样?” 龙子西道: “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只是已经退出江湖,到山里隐居去了。 “他也一直挂念着姑父! “他让侄儿到镐京来,原是想请姑父帮侄儿寻个出身。 “他不让侄儿在山里陪他,他说,侄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事情。” 陈渡连连点头: “嗯,他健在就好! “是的,贤侄大了,应该有自己的事情,可惜,姑父已经帮不上忙了! “不过,早听说贤侄跟着你父亲学成神功,姑父大可放心了!” 龙子西擦去泪水,未及接话,忽听杜大人在后冷笑: “想不到暗施偷袭的,竟是飞虎大侠的儿子! “我们今日受挫,看来不心服口服也不行了!” 话虽如此说,语气却明显含着讥讽之意。 龙子西缓缓转过身来,朗声说道: “不错,小可正是飞虎大侠的儿子! “家父自是再三告诫小可要光明磊落,小可也决意做个顶天立地的好汉。 “不过,杜大人及方家兄弟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不仅使毒,而且以多欺少,对一个身受重伤之人,仍然突施偷袭。 “与几位相比,小可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罢了。” 龙子西如此说,倒也不是故找托词。 他虽然年幼,但早已受了父亲多年的教育,心底坦荡,自是不肯轻易做那鬼祟之事。 今日情急之下,突施偷袭,乃是万般无奈。 那杜大人道: “少侠说得不错。 “本官虽然不是江湖中人,但岂不知为人应当光明磊落? “这一次如此对待陈兄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日在宫中,几十个卫士近陈兄不得,那御前侍卫长丘善,也是借了众人之力才赢了一招半式。 “公平决胜,我等实是没有把握,这也不消说了。 “今日栽在少侠手里,但凭处置。 “不过,明人不做暗事,陈兄所受的毒,乃是丘善所为,他的鬼头刀向来喂有剧毒。 “我们几个想使毒,却也没有那个资格。” 龙子西听父亲说起过鬼头刀丘善其人,武艺高强,最讲义气,乃是御前第一高手。 虽然只是一个侍卫长,却比一般官员更受宣王器重。 更有一样,宣王为着自己的安全,特允其一人刀上喂毒,以增加对刺客的杀伤力,其他侍卫则绝无此例。 如此说来,陈渡为其所伤,也在情理之中。 幸亏陈渡内功深厚,这几日凭着高超的内力控制脉息,延缓了毒性发作,换了内功稍差之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龙子西回身看了陈渡一眼。 陈渡点了点头,证明杜大人所言非虚。 龙子西却发现陈渡嘴角已经挂血,想是激动之下,放松了调息,引起毒气攻心。 龙子西从怀里摸出一颗药丸喂姑父服下,扶他在墙边坐了。轻声说道: “姑父稍事休息,待侄儿了结了这五人之事,再来照料姑父。” 那四人听到“了结”二字,不禁默然。 均紧闭双眼,静以待死。 13 龙子西再次从四人面前纵身掠过。 又是“啪啪”几声,四人同时睁开眼睛,却发现穴道已开,不禁大感意外。 方家三兄弟一怔之下,扑到方老三身边,连呼: “兄弟!” 龙子西轻声道: “他也无事,为他解开穴道即可。” 杜大人便起身在方老三身上点了两指。 那老三果然醒转,一骨碌爬起来,试着运运气,却是没有任何问题。 三兄弟这才注意到那枚飞镖只是嵌在一处要穴表面,力道把握得恰到好处,就像点穴一般,所点之处只有一点皮外伤。 显然发镖之人并非意在取人性命。 三兄弟不禁对龙子西心生感激,更对如此高明的掷镖手法佩服不已。 方老三冲龙子西一抱拳: “多谢少侠手下留情!” 龙子西道: “不必客气。 “小可敬佩各位都是英雄,刚才为救姑父一命,不得不突施偷袭。 “现在我们来场公正的比试罢。 “如果五位胜了,小可与姑父一起悉听尊命。 “如果小可胜了,便请各位允许小可带姑父离开。 “各位意下如何?” 杜大人道: “少侠果然义薄云天! “本来,刚才胜负已分,我等心服口服,绝无怨言。 “既然少侠给了一个机会,即使我等力战而亡,倒也不失职责的本份。 “少侠的条件自是再公平不过,我等岂敢不依?” 言毕,六人凝神相对。 火光摇曳之间,倏忽间已经斗在一起。 刚才对付五人是偷袭,这次才是龙子西艺成下山后的第一次实打实的对战。 龙子西实不知自己功力到底如何,便起了一试身手之念。 甫一交手,龙子西便知杜大人功力最强,方家四兄弟也是一流好手。 当下不敢怠慢,尽展平生所学,以一双肉掌游走于五人之间,沉着应战。 其实,合此五人之力已经不在未使兵刃的龙子西之下。 但方家四兄弟深服龙子西为人,又见他刚才并未伤了老三性命,都有不忍之意,出手之际自然不是全力以赴。 那杜大人原也对飞虎大侠怀有敬佩之心。 经过刚才的变故,更加觉得这个少年人品武功实是难得,也有不忍伤害之意,出手自也留有余地。 龙子西初时恨极五人。 但后来发现此五人似乎并非奸邪,也算心地坦荡,刚才又对姑父尊礼有加。 所以在发镖相救之时就没想施以重手。 此时虽然认真应付,但想凭借武功震服五人,让他们知难而退也就罢了,却也不是招招致命。 六个人转眼间已经斗了一百余合,堪堪打成平手。 此时,天已微亮。 正斗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号角之声。 那声音低沉有力,悠深绵长,在万籁俱寂的凌晨动人心魄。 杜大人突然跳出圈子,叫声: “且住!” 另五人便一同罢手,都把目光转向了杜大人。 但见杜大人走向窗边,仔细听了听那号角之声,脸色为之一变。 14 且说杜大人听了号角之声,脸色微变,回首说道: “是丘善丘大人的马队!” 龙子西尚自未解,陈渡却面露忧色,对龙子西急急说道: “贤侄快走!一旦丘善的马队来到,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龙子西心想那马队一定厉害无比。 可是,自己怎能抛下姑父独自逃命? 当下说道: “姑父不必担心,纵是千军万马,小侄也必定救姑父同走!” 说着,缓缓抽出长剑,冷冷地看着那五人。 这回显然是下了痛下杀手、速战速决的决心。 龙子西的剑又宽又长,是父亲传给他的,据说已经传了几代。 却不知是用什么金属练制,虽然不是十分锋利,却坚韧无比。 那杜大人看了看龙子西手中的宽大长剑,冲龙子西凄然一笑: “少侠亮出了兵刃,我等自然不是对手。 “可要取我五人性命,没有个一二百招也难做到。 “只要老三的信烟一发,马队用不了多时就会赶到。 “看来,今日是难逃同归于尽的结局啦。” 龙子西目光扫到方老三。 发现他的左手里已经多了一束蒿草,正伸在火把旁边,做好了随时点燃的准备。 龙子西一时怔住,不知该不该出手,却听陈渡说道: “贤侄,还有五位,请听在下一言。” 六人便把目光转了过去。 只见陈渡挣扎站起,依墙而立。对杜大人道: “杜大人,几位无非是要在下的首级,是也不是?” 杜大人一楞,轻轻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轻叹一气。 陈渡继续说道: “好!几位如果答应不再为难在下这位师侄,要在下的首级又有何难? “在下想,各位都不愿意两败俱伤罢。” 杜大人和方家四兄弟对视了一眼,又点了点头。 杜大人道: “我等只是奉命拿你,此事原与少侠无关。 “少侠不为难我等,我等又何必自寻晦气?” 另一个插话: “另有一样,你们两位有所不知。 “宣王听说只是把那孩子扔进河中,没有处死,非常恼怒,命杜大人追查。 “却是杜大人不愿加害忠良之后,并未尽心。 “卑职斗胆说上一句,天下之大,要找到那孩子无疑大海捞针。 “我等自慢慢查访便了。” 言外之意十分明显,分明是不会认真去找。 陈渡点头道: “如此最好。在下相信诸位言而有信!” 转而对龙子西道: “贤侄英雄如此,姑父又有何忧? “只是有一件事,让姑父放心不下。 “希望贤侄无论如何追查我那孩子的下落,如蒙天幸尚在人间,务必找到她,将她抚养成人,拜托了!” 言毕冲龙子西深情一眼。 却是忽地一口黑血喷出,险些摔倒。 龙子西本想过去扶他,又怕那五人突加攻击,只得大叫: “姑父,侄儿答应你便是!姑父放心,侄儿一定能救你出去!” 陈渡感激地望着龙子西,却是连连摇头: “姑父已是毒入心肺,再活也不过两三天,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 “记住,姑父的包袱里有一个象牙镯,那原本是一对,一只在姑父这里,另一只在你姑姑那里。 “孩子被抱走之前,你姑姑冒死将她那只塞在了襁褓里,这便是将来相认的凭证,切记切记!” 龙子西强忍泪水,使劲点了点头。 陈渡缓口气,挥了挥手,又道: “贤侄记住,千万不要试图为姑父报仇。 “姑父身为人臣,做此不忠不义之事,今日有此结果,原无话说。 “姑父与你姑姑的一生虽然凄苦,但能与她真爱一场,姑父已经十分满足。 “心中既无仇怨,又何以报?!” 龙子西心痛难当,却不知说什么好。 陈渡咳了两声,又道: “姑父一生没有什么积蓄,就把姑父的腰带送给贤侄做个纪念罢,今后见腰带如见姑父,一定要好好保存!” 说着,缓缓地把腰带解下,扔给了龙子西。 龙子西接过腰带,缠在腰间,已是心如刀绞。 陈渡说完了这些,忽地欣然一笑: “姑父也该去找你姑姑啦,我们做不成人夫妻,那就做鬼伉俪罢。” 言毕,右手忽地探向怀中,早有一把利刃在手。 龙子西大叫一声“不要!”,随即跃了过去,却哪里来得及? 但见陈渡右手一挥,那把利刃已将自己喉咙割断。 龙子西捧住姑父身体。 看那陈渡面带微笑,目光渐渐散乱。 不由心如刀割,神情恍惚,全然忘了那五人依然手持兵刃,围在身后。 wap. /133/133640/31292804.html 第四章 笛音竹楼 15 一转眼,离开古庙已经一个多月了。 龙子西走走停停,沿河寻找,东行了约二三百里路,却没有发现一点儿女婴的踪迹。 两岸何止几十座村落,龙子西四处打听,却没有一个人听说过有人捡到了孩子之类的事情。 龙子西渐渐失去了希望,心想八成那孩子早就喂了鱼虾。 即便不是淹死,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经过了这么些天,便饿也饿死了。 但龙子西还是坚持在寻找。 他想反正自己无处可去,寻找妹妹便是最要紧的事情。 他不想对不起姑姑,更不想让姑父失望。 想到姑姑,不禁阵阵心酸。 这位姑姑,比他大了将近二十岁,只见过一面。 龙子西已经记不太清她的模样,但在他的心中却是至亲之人。 又想到姑父不许他报仇的临终遗言。 他知道,姑父无非是为他的安全着想。 不禁内心踌躇: 如果真的找不到妹妹,自己到底该不该为姑姑和姑父报仇? 16 这一日,沿河又走了二三十里,来到了下游一处。 估计此处离镐京城已有三四百里之遥。 但见这里水势大缓,河清见底,奇石林立,百草丰生,端的是山清水秀,风景如画。 不由得下了马,让马在河边饮水吃草。 那马儿竟是十分欢喜,下了河洗起澡来。 龙子西则蹲在河边,洗了把脸,双手掬水喝了一口,顿觉神清气爽,多日的郁闷为之一去。 心想,这么恬静优美的地方,真的是世所罕有。 倘得一个心爱的女人为伴,在此了却一生,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想到自己年轻尚轻,怎么就会突然想到有女人为伴? 不禁脸红,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正沉思遐想,忽然耳边传来悠扬的笛声。 那笛声清丽婉转,如泣如诉,配上这绝世美景,真的是让人如醉如痴。 龙子西不禁循声望去。 但见对面左前方,远隔三五十丈的一个山坡之上,一个黄衣少女坐在那里,一支长笛横在嘴边,那如水的笛声正是由她吹来。 从龙子西的角度,看到的是那少女的侧面。 那少女身下是一块巨石,背后是一棵粗大的榕树,脚前是潺潺流水,四周是青青绿草,还点缀着各色野花,比刚才所见的风景不知又美了多少倍! 龙子西一时竟看得呆了。 看着看着,心中充满了无限柔情,觉得十分甜美,却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微风吹来,龙子西一激灵,才发觉自己走了神。 再度清醒,耳边却不闻笛声。 向对面望去,那大石上已经不见少女踪影。 龙子西不禁心生憾意,早知那少女这么快就离去,刚才真该过去看个究竟。 心无聊赖,呆呆地又坐了一会儿。 看看日渐西沉,河面上泛起鳞鳞白光,龙子西起身牵上马,却是不由自主地踩着石头,趟过河水,向刚才那少女呆的山坡走去。 上了山坡,回头一望,西天红霞像是为青草绿树披上了一层彩色帏幔,景色却又是另一番韵味。 看那巨石,方方正正,光滑如脂,仿佛少女还坐在那里,那种甜美的情感不觉再次涌上心头。 当下,龙子西把马停在那棵大榕树下,学着那黄衣少女的姿势坐上那块巨石,以手比划着吹笛的动作,回味着那少女吹笛的样子。 心想,可惜自己不会吹笛,否则便这样吹上一曲,岂不大妙? 正想着,手却碰上了姑父的腰带。 一时想不明白,姑父为什么把腰带给了他,难道只是为了纪念? 自己也曾经认真检查过,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由得又想起姑姑和姑父,想起姑父临终前那迷离的眼神,长叹了一声。 坐了一会儿,环顾四周,发现一条羊肠小道婉转北去,远处却是一方山谷,几户人家。 心想,今晚少不得在哪家借住一宿。 那少女多半住在其中,再度碰上也未可知。 怀着说不清的感觉,站起身牵马沿路而去。 行不到五七百步,便看到山脚下一家小院,四周是土石院墙,中间是一座木楼。 那楼起在半空,只有一段楼梯可上,想是以防虎狼等物。 龙子西来到院子门前,见那木门已从里面拴上。 正要朗声叫门,却听“吱呀”一声,小楼门开,从中出来一人。 龙子西一见那人,更加惊诧,不禁失口“啊”了一声。 17 你道那人是谁? 却原来是那个因卖弓箭而被官兵追杀的青年男子! 那天在“憩来京”客栈龙子西曾见过他两回,在他与官兵相斗时,又认真看了他多时,自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却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那人见了龙子西却不认得,警惕地问道: “这位小哥何人?来此做甚?” 龙子西终是少年天性,见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嘻笑答道: “在下非为何人,乃是骑马之人。 “来此也不做甚,只为寻马则个。” 那人听了一惊,缓步下了木楼,来到门前。 端详了龙子西一会儿,说道: “来此寻马?请恕在下听不懂小哥的意思。” 龙子西笑道: “那日在憩来京客栈门前,大哥好身手! “不过,如果不是小可的马帮忙,大哥要全身而退,怕也不易。” 那人更加惊骇,再次把龙子西上下打量,徐徐问道: “那……那马,原来是小哥……你的?” 龙子西道: “正是。不过,刚才说寻马那是戏言,小可来此却另有要事。” 那人眼见龙子西并非对己不利之人,换了脸色,急忙开门。 进得院来,龙子西看到靠墙拴着一匹高头白马,正是自己的那一匹。 那马儿见了主人,欢喜得前蹄刨地,“咴咴”长叫。 龙子西不禁心头一热。 那人见龙子西盯着马看,顿时面露窘色: “当时事出紧急,还望小哥见谅。” 龙子西笑道: “算得什么?能够救人一命,兀得不是这畜生的造化?” 说着,两人互相做了介绍。 那人原来姓华名彪字地宁。 龙子西也把自己的姓名告诉了他。 华地宁不是武林中人,并不知眼前这位少年,便是那位名头大大的飞虎大侠的儿子,更不知道龙子西小小年纪身负绝世武功。 当下把马安顿停当,二人上了楼来。 楼里尚有一对老夫妻,自是热情相迎。 华地宁做了介绍: “这两位是我姨母和姨丈,这位是龙小哥,那日正是多亏了他的马,外甥才逃得性命。” 见礼毕,那对老夫妻颇是好客,当下安排酒菜。 华地宁连敬了龙子西几杯,报那一马之恩。 老夫妻简单吃完了饭自进隔壁休息。 又喝了几杯,龙子西不禁问道: “那一日见华兄脱险,却如何来了这里?” 华地宁一脸愤恨: “愚兄本住在离镐京城不远的山里,那日脱险后,却是不敢回家,几经周折,最后来了我姨母这里。 “此事想来就可恨! “我夫妻二人均是良民,一直以做些弓箭或者其他物事为生,哪里知道官家最近有了这么一个古怪的规定,结果遭此横祸。 “唉!想我那娘子还有她肚里的孩子,死得好惨!” 龙子西也是轻叹一声,问道: “华兄可知官家为何有此规定?” 华地宁道: “愚兄原也不知。这些日子道听途说,却是大致搞清楚了原委。” 龙子西问: “究竟所为何事?” 华地宁道: “此事说来十分虚妄,实在气人太甚! “小哥在京城可曾听说一个后宫奴婢几十年产下一女之事?” 龙子西点了点头。 华地宁继续说道: “都传宫中有一先王手内老宫人,怀孕几十年,前不久生下一女。 “宣王认为是不祥之物,当即将女婴处死。 “这倒也罢了。 “宣王对此却十分疑忌,召太史占卜,以测凶吉。 “那卦词中却有一句‘慎之慎之,檿弧箕箙’……” 龙子西不解: “慎之慎之,‘檿弧箕箙’?那是什么意思?” 华地宁道: “愚兄原也不懂。 “据说太史解释为,这一句乃是说,桑木弓箭和箕草箭袋,会给当朝带来祸患,要格外小心,所以宣王才下令禁止造卖。 “兄弟你说,这不是胡说八道么?” 龙子西道: “原来如此! “小可也听说那宣王如今骄奢淫逸,朝政日坏。 “却是不思悔改,反倒热衷于占卜之事,偏又信那卜官之言,常常弄出一些古怪的事情。 “可不当真是天道崩毁,草菅人命!” 两人说到这里,都是气不打一处来。 龙子西又是长叹一气,道: “华兄自是深受其害。唉,便是小可,也有亲人遭了祸殃!” 见华地宁面露不解,龙子西继续说道: “不瞒华兄,那传言中的老宫女乃是小可的姑姑,那孩子并非什么怀孕多年所生的怪物,乃是小可的妹妹。” 便把陈渡与姑姑以及古庙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华地宁听了唏嘘不已,却对杜大人放过龙子西有些不信: “那杜大人真的没有再为难小哥么?倒也实在不易。” 龙子西点头道: “正是。小可后来才知道,那杜大人姓杜名伯,乃是当朝的上大夫,位高人贵。 “也是宣王对这女婴之事太过重视,令他专督此事,他才亲自带人追查。 “此人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为人正直。 “那天见我姑父陈渡已死,自割了他的首级回去交差,允我将姑父尸身埋葬,并答应我事后会将姑父首级交给我,与姑父尸首合葬一处。 “还让我骑了姑父的马快快离开。 “听说那丘善的马队在路上见了姑父的首级便转回了京城。” 华地宁气得拍了一下桌子: “那杜大人倒颇正直,只可惜于事无补,你姑姑一家三口最后还是全部死于非命!” 龙子西摇摇头: “非也。 “华兄听说的是,那孩子已经被处死,却是与真相不符。 “那王后只是派人将孩子扔进了河里,死还是没死却很难说。 “小可沿河而来,正是为了查找那孩子的下落。” 华地宁听了此语,惊得半晌做声不得。 喃喃地道: “扔进了河里? “莫非……莫非,那孩子正是被宫里抛弃的孩子?” 龙子西见了华地宁如此情状,急忙问道: “怎么,华兄见过那孩子?” 华地宁连连点头: “如果真的是她,岂止见过,那孩子正是为愚兄所救!” 龙子西大吃一惊,长身而起: “那么,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又在哪里?” 华地宁道: “龙兄弟莫急,你且坐下,听愚兄慢慢道来。” 18 当下龙子西耐住性子,重新坐下,听那华地宁徐徐说道: “那一日愚兄力斗官兵,身中箭伤,多亏了龙兄弟的马才脱离险境。 “却是不敢走回家的路,反往河的下游奔去。 “一路奔来,丝毫不敢停留,一直奔了四五十里,到了河边,却终于支持不住,跌下马来。 “愚兄爬到河边,洗了洗伤口,又扯下衣袖缚住伤口。 “正料理着,却看见了一件大大的怪事!” 龙子西知道那怪事必与女婴有关,也不问他,听他继续说道: “只见远处漂来一个箩筐,奇怪的是,有几十只鸟儿护在上边,恰似用嘴衔着那箩筐往岸上拖,一会儿便到了愚兄面前。 “愚兄深以为怪,走过去赶开众鸟,捞上来一看,里面竟是个女婴!” 龙子西急急问道: “女婴?她可还活着?” 华地宁道: “那婴儿自是活着。 “愚兄看她之时,她竟发出啼哭。 “但眼见是饿得厉害,哭声甚是无力。” 龙子西急忙追问: “后来呢?” 华地宁道: “后来,愚兄想此女落水不死,有鸟护身,必是大贵之人。 “愚兄已家破人亡,再无亲人,如能将她抚养成人,或许将来有所指望。 “便抱起她,却不敢回自己村里,也不敢沿河而走,便穿过河流,反身向南,直奔褒城。” 龙子西心道,那褒城离此却远了。 待要询问,听华地宁继续说道: “那褒城原有愚兄的一个相识,却是一时找不到。 “愚兄怕官兵追查,不敢停留,又来到了褒城附近的一处乡下。 “几十天下来,愚兄发现要抚养那婴儿却是一件难事。 “兄弟你想,愚兄一个大男人,哪来乳水喂她?只能胡乱喂她些什么。 “但那孩子实在太小,如何吃得下别的东西?整天价饿得直哭。 “也是这女婴命不该绝,恰好乡下有个叫姒大的男子,娘子刚刚生产,孩儿却夭折了,愚兄便将那婴儿送给了他。” 龙子西听到那孩子被人收养,有乳吃了,略松了口气: “除了孩子,那筐中可还有其他物事?” 华地宁道: “有。把孩子交给姒大的时候,在襁褓里见到了一个象牙镯,愚兄一并给了姒大,也是想作为以后相认的凭证。 “其他却是再没有什么了。” 龙子西听到“象牙镯”三字,越发觉得那个孩子正是自己要找的妹妹,不觉心下暗喜。 想了一会儿。问道: “后来又是如何?” 华地宁道: “后来,愚兄本想就在那里过活。 “但一来那里无亲无靠,二来也怕官兵什么时候找上门来,便又来此投奔姨母。 “以后那婴儿是死是活,却是不知道了。” 龙子西听完,略一沉吟,觉得那孩子必是姑姑的孩子无疑。 却也更加担心,也不知那孩子是否安然活了下来。 当下,便生出了去褒地寻找女婴之念,问道: “华兄可知那姒大住的地方叫甚名字?” 华地宁道: “那地方离褒城不远,愚兄记得好像唤作‘骆驼庄’,距此约有七八百里路程。 “兄弟既有此问,愚兄知龙兄弟之意了。 “只是今日已晚,早些歇息,我们明天再做计较如何?” 龙子西道: “正是如此。” 当下草草吃毕,收拾停当,安排宿下。 龙子西却是久久难以入睡,既为有了孩子的下落感到高兴,又不时为那孩子的安危担心。 思来想去,恨不能即刻飞到那骆驼庄。 辗转反侧之际,忽听窗外似又传来隐隐笛声。 龙子西一惊之下,心念转动: 莫非又是那黄衣少女? 一冲动,爬起来就要出去看个究竟。 手刚触上门栓,却又忽地停住,只在心里骂着自己。 龙子西啊龙子西,你怎么恁地冒失? 即便是她,可素昧平生,你如何与她厮见?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轻浮了呢? 再说,刚刚有了妹妹的下落,你不想着如何去找妹妹,却为一件与你毫无关系的事情分心,难道你忘了姑父的临终托付了么? 不由得撤回手,转向窗前,努力稳定心神。 却听那笛声忽隐忽现,在这静夜令人心动,又哪里静得下心来? 龙子西轻叹一声,把目光转向窗外。 见那月儿挂在林梢,早把如水的月光泻了一地。 19 次日,龙子西早早醒来,却发现那对老夫妻和华地宁早就起了。 洗漱完毕,龙子西穿上华地宁为他准备的一套干净衣服。 那对老夫妻已将早饭做好,又蒸了满满一锅面饼,还有好些肉干。 龙子西心道:这个人家直恁地好,兀得不是为我准备的干粮? 不由心生感激。 不一时,华地宁从外面回来,原来是一大早上山又采了好些果子。 饭毕,龙子西正要告辞,那华地宁却先开了口: “龙兄弟,如果没有你的马,我华地宁早做了刀下之鬼。 “昨晚愚兄与姨母、姨丈商量妥当,就由愚兄伴龙兄弟去找那孩子,助龙兄弟一臂之力,以报一马之恩,如何?” 龙子西大喜: “便是小弟也有此意,却如何张得开口! “既然华兄愿去,真正求之不得! “小弟先行谢过,报恩的话却是再休提起。” 华地宁道: “那一日愚兄来去匆忙,路径并未记得十分清楚。 “但愚兄既然去过,总强似龙兄弟你一人去找。” 龙子西道: “正是。只是须误了姨家的生计,让小可如何心安!” 便将出一些贝币送与老者,道: “小可颇有些钱财,华兄不在之日,两位老人家不须过累,这些钱足够应付三五个月了。” 老儿推辞再三,龙子西如何肯依? 老儿只得受了。 当下两人带了一些干粮、肉干、水果之类,各戴了一顶斗笠,龙子西骑了原先自己的马,华地宁却骑了龙子西骑来的马,与两位老人家告别上路。 龙子西心中却是七上八下: 此去到底能否顺利找到妹妹呢? wap. /133/133640/31292805.html 第五章 骆驼东庄 20 却说龙子西和华地宁直奔褒城而来。 一路上,看不尽山清水秀。 因为急着赶路,却也少不得风餐露宿。 两人说着闲话,甚是投机。 路上,龙子西自然问起华地宁可曾学过功夫?如何那右腿恁般神勇? 华地宁笑道: “愚兄哪学过什么功夫? “只是愚兄长年住在山里,翻山跃岭乃是常事,更兼经常与虎狼相斗,颇有些力气。 “另有一样,愚兄自十一二岁起,每日进山,都有一个习惯,用右腿踢树,久而久之,右腿自是力大。 “却没想到,十几年下来,如今碗来粗的树干,愚兄竟能一脚踢断。 “以后上山砍柴,倒省了斧头了!” 龙子西听了大笑。 不禁想到,武功一事,原也这般简单,只要勤学苦练,终会成其绝技。 这华地宁不曾习武,却无意间练成此功,倒是比许多习武之人成就要大。 如果再加指点,学些内功心法,当不失为一流好手。 心下便有教其武功之意。 但一来华地宁比他年龄大,自己如何便要主动做他的师父? 二来心思全在那女婴身上,暂且顾不了更多。 想着,便从包袱里拿出一卷竹简递给华地宁: “这里面记着一些武功心法,华兄有空先看看,必有帮助。” 华地宁大喜,接过收好不题。 沿路无话。 虽然龙子西的马是千里龙驹,但华地宁所骑的马却是一匹普通的马,加之多行山路,所以连走了十几天才进入褒城地界。 21 这一日,来到一处不大不小的村镇,约有百十来户人家。 看那酒肆、客栈、店铺等旗幌飘荡,也是一个热闹之地。 华地宁停马观察了一会儿,面露喜色: “据愚兄的印象,此处当离褒城不远。 “我们何不在此歇息,明日再找那骆驼庄?” 龙子西见天色将晚,点了点头: “华兄说的是。” 当下捡了一家规模颇大的客栈,看那挑儿上写着“百事顺客栈”,名字甚是吉利,便进去要了一间客房。 稍事休息,下到一楼用饭,却见早有三五桌客人正自吃酒。 两人捡了一个挨近过道的边座坐下。 一会儿饭菜端正,那店小二过来殷勤斟酒,龙子西不禁问道: “小二哥,我们乃是远来之人,不知此处何地,去那骆驼庄尚有多远?” 听了这话,正吃酒的几桌客人一齐望过来,有人带着冷笑。 那店小二是个二十多岁的汉子,一边斟酒,一边答道: “此地名为‘骆驼北庄’。 “距此往南约十里,便是褒城。 “我们这里围绕着褒城共有四座村庄,不妨一发说与客官知道。 “此骆驼北庄,自在褒城之北。 “褒城东西约十二三里,另有骆驼东西两庄。 “褒城之南,却是骆驼南庄了。 “这骆驼南庄却是离褒城最远,距此约有三四十里路程。 “不知两位要找的是哪一个骆驼庄?” 龙子西看看华地宁。 华地宁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道: “谁知却有四个骆驼庄!” 抱歉地对龙子西道: “却是一时想不起了。” 那店小二端详了两人一会儿,道声“奇怪”,连连摇头。 华地宁不悦,道: “我等来此吃住,又不缺你费用,如何便道‘奇怪’?” 小二笑道: “客官休怪,不过是小的随口而说。 “两位慢用,小的去招呼客人,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龙子西心下大疑。 却想不明白就里。 隐隐感到事情必有蹊跷。 正吃着,却见楼上又陆续下来了十几拨客人。 饶是这家客栈规模颇大,一时也是人满为患。 几个人见这桌只有龙子西两人,便走过来坐在对面。 店中几个小厮跑来跑去,招呼客人,煞是热闹。 龙子西将目光扫过楼下所有客人,不禁心中一凛。 22 且说龙子西见了楼下客人,低声对华地宁道: “华兄看这些客人可有什么古怪?” 那华地宁虽然年纪大于龙子西,于江湖诸事却是少有经验,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低声道: “依愚兄看,也无非是客商或者过往之人。 “不过,这里来往客人如此之多,似乎比那‘憩来京’还要热闹,倒是出乎意料,足见褒地自是繁华。” 龙子西笑了一下,没再言语。 其实他早已发现,这些客人除了有三五人是真正的客商之外,其他诸人虽然打扮各异,却都是习武之人。 但见个个精壮,目光有神,更有四五位武功极高,看上去不在自己之下。 哪有一店同时住进这么多武人之理? 必是另有缘故。 再看自己同桌的几人,倒像是武功平平,便放下心来,一边饮酒吃菜,一边暗自观察。 过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忽听门外马蹄声响。 须臾,店门一开,进来了三条汉子。 那店老板显然认识,刚叫了声“斐大爷”,却见为首那人大手一挥,那店老板便不再言语。 只见那“裴大爷”立在门口,一边一个伴随背手站在其后。 “裴大爷”双手抱拳,朗声说道: “各位英雄听真。 “在下乃是骆驼东庄尹庄主属下总管,姓裴名圳字济川,奉庄主之命特来通知各位。 “庄主对各位应约而来十分感激,本应直接迎各位到庄,但庄里小有不便,望各位海涵。 “庄主为表诚意,今晚各位的食宿一概由庄主应付,诸位尽管开怀畅饮,尽情享用。 “明日一早,我们三位便来相请各位到庄。” 众人听了此话,议论声起。 一个大汉突地站起,说道: “我等听说那骆驼东庄更胜于这骆驼北庄,为何不约请我们到贵庄歇息,却在这里? “是贵庄没有如此规模的客栈么? “另外,总管刚才说贵庄小有不便,究竟何意? “如果贵庄真有不便,我们倒是不敢叨扰。” 这些问题显然是众人共同的疑窦,便有多人随声附和。 裴圳再次抱拳说道: “实不相瞒,敝庄也有如此规模的客栈,只不过已经住满。 “那些客人与各位一样都是应庄主约请而来。 “他们也只是先行住下,明日才能见到庄主。 “在礼遇一节,与大家绝无分别。 “至于这位英雄问道敝庄不便之处,告诉各位倒也无妨。 “却是我们庄主孙女今日满月,家中正自忙乱,只怕怠慢了各位。” 有人笑道: “却是要请我们喝喜酒么?” 裴总管道: “庄主只有一子,却是多年才得此孙女。 “庄主万分欢喜,视此孙女为掌上明珠。 “确有请诸位一同贺喜之意。” 又有一人站起问道: “我等一行六人,是天山剑派,没有得到尹庄主的邀请。 “但既是庄主孙女满月大喜,不知是否也可前去一贺?” 那裴圳看了看说话之人,道: “尹庄主有令,来的都是客。 “不论是否受邀,只要是武林中人,一视同仁。 “穆掌门大驾光临,更加求之不得。 “如果各位还有其他问题,明日见到庄主自有分晓。 “各位尽情享用,在下告辞。” 说完,三人冲众人又是一揖,转身出屋。 众人听到马蹄声渐渐远去。 23 裴圳三人离去,屋里又恢复了喧闹。 龙子西心念一动,向对面的汉子轻轻问道: “尊驾可知那骆驼东庄庄主是何等样人?” 那人看了龙子西一眼,道: “在下也不甚了解。 “只听说此人是一个大财主,姓尹名吉甫,家有千奴,存粮万斛。 “更有一样,也是一位武林高手,是莲花一门的掌门人,一双莲花绵掌端的是十分厉害,还有个什么绰号叫‘飞羽’。 “听说此人豪爽仗义,附近百姓多受其恩慧。 “你没听刚才那个管家说么,今天的花费他全包啦,何不尽情享用,只顾问他怎地?” 说完,自顾与几个同伴饮酒。 龙子西想了想,看了华地宁一眼,轻声说道: “今日赶了一日的路程,当真累煞小弟,我们何不早些歇息?” 华地宁会意,两人起身上楼,倒未引起过多注意。 进了客房,龙子西伏在窗前静听了一会儿,确信无人跟踪,回身对华地宁笑道: “华兄看我们运气直恁地好,赶上了有人请客。吃住不用操心了!” 华地宁知他说笑,道: “的确有些奇怪,这骆驼东庄庄主虽有孙女满月大喜,似也不必如此张扬。 “他为何约请了这么多武林中人呢?” 龙子西道: “怪不得我们打听骆驼庄有人冷笑,那店小二也说‘奇怪’,想是今日有不少人与我们一样,都有如此一问。” 华地宁点头称是,问道: “那么,明日那骆驼东庄我们去也不去?” 龙子西道: “相约不如偶遇。既然被我们赶上了,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热闹。 “不过,兄弟之意倒要先找找那姒大究竟住在哪个庄子。 “华兄不妨好好想想,可有印象?” 华地宁想了一会儿,道: “那日到达褒城时天色已晚,愚兄连饿带伤,迷迷糊糊,依稀是往南而走,莫非是骆驼南庄?” 龙子西道: “管它是也不是,总是去看一看才好。” 华地宁道: “对了,经兄弟一说,愚兄倒瞧出来了,这些人来此八成都与那女婴有关。 “我们今晚便去骆驼南庄走一遭。 “如果不是,愚兄陪着兄弟找遍四个庄子便了,免得被别人占了先。” 龙子西道: “如此最好。” 心里却想: 我们这么想,别人难道就不会这么想? 即使今晚去,只怕早已来迟一步。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无论如何也要先去看个究竟。 又想,自己显然把寻找女婴之事想得简单了。 看来要找到女婴,还要大费周折。 24 约摸三更时分,龙子西起来先伏在窗前听了一会儿,确信没有异常,便叫起华地宁偷偷下了楼,两人骑马直奔骆驼南庄而去。 约行了半个时辰,早见到不远处夜色中一座村落,却是在山坡之上,后面是崇山俊岭,端的是十分险恶。 华地宁见了那山,拍手道: “兄弟,正是这里!愚兄已经有了印象。 “那姒大家在山坡最高之处,屋前有一棵高大古槐的便是。” 用手一指,夜色中果然见那山坡之上,有一棵大树。 两人大喜,加紧步伐,一会儿就上了山坡,摸到了古树之下。 抬眼望去,不禁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借着月光,只见院门歪倒,断垣残壁,空气中还迷漫着焦糊的气味,分明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火,哪里还是一座完整的房屋? 更无一个人影儿。 龙子西当即担心起妹妹来。 华地宁低声说道: “这……怎么会是这样?” 龙子西问: “华兄肯定便是这里么?” 华地宁语气肯定: “绝无差错。兄弟你看门口这块大石,那晚愚兄还坐在上边稍事休息来着,肯定就是这里!” 两人下了马,进了房内。 借着月光,但见地下一片狼籍,却是再无其他线索。 龙子西仔细检查了一下过火的痕迹,道: “依小弟看来,不像是大意失火,倒像是被人纵火焚烧,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华地宁道: “不错。如此,在这里找下去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不如我们先回去,再行定夺。” 龙子西道: “说的是。” 两人便又悄悄返回了百事顺客栈。 这一个晚上,龙子西的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25 次日一早,众人用毕早餐,那裴圳和两个伴从果然便来相请。 众人心照不宣,互不做声,随着那裴圳往骆驼东庄而来。 路过一家“万如意客栈”,见早有四五十人等在那里。 龙子西心道,眼见是住在这里的另一拨客人了。 果然,两拨人会合一处,跟着那裴圳继续前行。 不一时,便看到一座好大的庄园。 但见房楼数间,树木多多,青砖甬路,花草丛生,端的是景色秀美,好一个富丽华贵之地。 众人且行且看,不时地传来赞叹之声。 进了庄园,来到了一座院落,四周是房屋,中间是好大一块空场。 见那四周早摆下了几排桌椅,桌上放着茶果。 正对北门的则是一间大房,门前也摆着五把椅子和一张长条木桌,显然是为主人留的位置。 那两侧分别站了两名家丁,个个精神抖擞。 家丁身后,却又放了两排木架,上边排列着刀枪剑戟各式兵器。 那裴圳招呼客人道: “各位先随便就坐,桌上物品尽管享用,在下这就去请庄主。” 众人便各自寻找座位。 不一会儿,都坐下了。 院子里一下子多了百十来人,却仍然不显拥挤。 龙子西和华地宁坐在左边后排偏末的位置,后面仅剩一排,甚不显眼。 坐下,龙子西习惯地回身一看,一个少年坐在自己后边,身穿白衣,却是脸上包着面巾。 那少年本也正盯着龙子西看。 见龙子西回头看来,却迅速把目光移开。 龙子西便也赶忙回过头来。 不知怎么就又想起了那黄衣少女,脸上微微一红。 不一会儿,正房门开,走出三个人来。 最前面的约有五十岁,衣着华丽,目光炯炯,三绺长须飘在胸前,微笑慈祥,却自有威严。 龙子西心道,想必此人便是骆驼东庄庄主尹吉甫老爷了。 随后而出的是一个约有六十岁的老者,童颜鹤发,精神矍铄,手中扶着一根木拐。 再看第三人,龙子西不由大吃一惊。 却原来是淮北“四马难追”的方家老三! 只因那晚曾当面相斗,他又是被龙子西骨镖打中穴道的一个,所以龙子西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却搞不清楚他为何会在这里。 未及多想,见那尹老爷已经走到中间,却不坐下。 那老者和方老三则坐在左侧椅上。 右边两把椅子依然空着。 只见尹老爷冲众人一抱拳,朗声说道: “骆驼东庄散人尹吉甫感激各位英雄应邀赴会,让敝庄蓬荜生辉。 “在议事之前,还要再请两位到前面来坐。 “其他诸位就委屈啦。” 众人一阵燥动,却不知所请何人。 只听尹吉甫说道: “荆门金枪派杨朴杨老前辈和太原计刚计大侠请上前来坐则个。” 对面便站起一位老者,五十左右年纪。 这一边也站起一位三十七八岁的汉子。 两个冲众人抱一抱拳,表示承让之意,便走到中间右边两个位置上坐了下来。 尹吉甫却仍不坐下,又向众人介绍先坐下的两位: “这位是西域仙人马钦马老前辈。” 那老者却不站起,微一欠身,算是与大家打了招呼。 又介绍方老三: “这位是淮北四马难追之一的方家老三,方捷方大侠。” 那方老三便与大家见礼。 龙子西心道,也不知方老三看没看到我,他既没有表示,我且按兵不动。 却见那尹吉甫介绍完毕,方徐徐坐下,呷了口茶水,继续说道: “今日请各位英雄来此聚会,倒不是全为老夫孙女满月之喜。 “乃是有一件要事相商。 “此事却又说来话长。 “诸位可听说过‘晋梁双雄’么?” 龙子西一听“晋梁双雄”,不禁心下一动。 那“晋梁双雄”乃是他父亲和陈渡师叔早年闯荡江湖的名号。 只听尹吉甫继续说道: “此两人一叫龙季,一叫陈渡。 “两人原也是武林中的一双好汉,名起于晋梁两地,称雄于中原诸国。 “后来,那陈渡进宫做了侍卫,那龙季却隐迹深山,杳无音信,八成已经作古。 “龙季的事情一会儿再说,先说这陈渡。 “此人进宫后,却再无侠士之风,竟是不知廉耻,做下大逆不道之事,为我武林抹黑!” 众人听到这里,眼见要说到正题,原先还在喝茶或吃水果的都住了下来。 只听尹吉甫继续说道: “诸位可知那陈渡做下什么事来? “却是竟与一名宫中奴婢私通,还生下了孽种。 “更有一样,事发后竟胆敢抗拒抓捕,大闹王宫,杀了多人,逃走江湖。 “各位说,这是不是大逆不道呢?” 说到这里,众人议论纷起,多有指责陈渡之语。 尹吉甫挥挥手,待众声暂息,继续说道: “如今,吾王洪福,陈渡已为我武林正义之士擒杀。” 众人喧声又起,都在低声议论是哪一个武林人士能将武功高强的陈渡擒杀。 只见尹吉甫用手一指方捷: “为我武林除去此害的正是方家四兄弟!” 那方捷便站起身,将在庙中擒住陈渡一事说了一遍。 只是隐去了陈渡已然重伤在身,五人实施偷袭以及后来与龙子西遭遇等节,也没有提到杜大人。 众人听毕,又始议论,有的发出敬佩之声,也有的频频摇头。 龙子西却想,那方老三没有把那天的事情和盘托出,不管因为什么,倒是暂时于我无害,不妨静观其变。 尹吉甫摆摆手道: “陈渡虽死。可是,他的那个孽种,一个女婴,却侥幸逃脱。” 众人又是一阵骚动。 尹吉甫接着说道: “方大侠系杜大人门客,虽非官人,却也有着官家背景。 “此次来褒,正是带来了宣王的密令,委老夫暂为武林盟主,集武林众人之力,要拿那陈渡的孽种以正国法。 “我武林中人,自当以效忠天子为己任。 “今日正是要与诸位英雄商量此事。” 说完,看了方老三一眼。 那方捷点点头,证明尹吉甫所言非虚。 早有人按捺不住,起身问道: “庄主可知那孽种现在何处?” 尹吉甫道: “老夫当然已经知道了那孽种的下落,否则也不会请各位来此相商了。” 龙子西听到这里,陡地增长了精神。 wap. /133/133640/31292806.html 第六章 真假小贼 26 且说龙子西听那尹吉甫说知道女婴下落,立即打足精神。 听那尹吉甫说道: “那孽种本已被王后派人扔进了渭水河中,谁知却为人所救,送到了此间!” 龙子西与华地宁对视一眼,心道这个情节倒是不错。 忽然一人长身站起,问道: “可是送到了那骆驼南庄姒大家里?” 尹吉甫点头: “不错,这个孽种正是被姒大收养。” 又有一人起身说道: “那姒大家已经被火烧为平地,又哪里有什么人影儿?” 尹吉甫冷笑道: “这位英雄说得不错。 “老夫相信昨晚不止尊驾一人去过姒大家里。 “那孽种确是已经不在那里。 “要跟各位英雄说的,正是此一节。” 龙子西暗想,看来江湖上不止一人知道我那妹妹被姒大收养,我昨晚才去,实在是晚之又晚! 不由得再次对自己小瞧了这件事情感到惭愧。 当下也不及深悔,且听那姒大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尹吉甫说道: “在约请各位英雄之前,老夫已经打探到那孽种藏身姒大家里,便亲自带人去捉。 “谁想,却被一个小贼得了手!” 众人听得“一个小贼”,都是面露惊讶之色。 那尹吉甫道: “那个小贼乃是‘晋梁双雄’的另一个──也就是龙季,绰号飞虎大侠的儿子龙子西。 “那陈渡没有其他亲人,龙季的儿子为他出头正合其理。” 龙子西听了一惊,更是大惑不解: 这是怎么说? 什么让我得了手? 难道昨晚我的行踪已经暴露? 可昨晚我什么也没有得到,又何来得手一说? 突然想到,幸亏自己多年随父亲居住边隅,又是初出江湖,却是很少有人认识他。 否则,自己如此大咧咧的前来,倒不亚于自投罗网了! 不禁对自己的大意暗叫惭愧。 忽听一个身材矮小的胖子问道: “尹庄主可看到那小贼了么?听说他深得其父真传,武功惊人,可是真的么?” 尹吉甫冷冷一笑: “老夫既看到他,又没有看到他。 “这小贼的武功自是不弱。 “不过,在老夫看来,也不似传说的那般厉害。” 有人不满: “庄主说话怎地似打哑谜一般! “如何唤作既看到他,又没有看到他?” 尹吉甫瞅了不满的那人一眼,缓缓说道: “那天我等一行多人去那姒大家里,刚刚抓到那个孽种,那小贼却放起火来,趁乱便来抢夺。 “那小贼武功自是不弱,又有几个帮手,但我们数十名高手围攻他们,本已占尽上风,他却使了一种毒烟,让我们大受其害。 “结果让他抢走了孽种,连那姒大夫妻也被他救走。 “那小贼身穿白衣,却蒙着面孔。 “所以老夫说既看到他,又没有看到他。” 有人又问: “既然那人蒙着面孔,庄主又何以知道他是那小贼?” 尹吉甫道: “哼,那小贼好不猖狂!是他自报家门的!” 众人听完,又是一阵议论之声。 龙子西则越发纳闷,一直在想: 是谁冒我之名救了那姒大一家呢? 他把她们又救到哪里去了呢? 还有,为什么要冒我之名呢? 正想着,听那尹吉甫又开了口: “那孽种只是个刚满月的婴儿,一旦让她远遁,再要找到她可就难了。 “为今之计,还须尽快寻个对策才好。” 说到这里,坐在一边的太原计刚道: “既然庄主说那小贼已经把那孽种救走,就不怕他们已经远走高飞了么?” 尹吉甫肯定地道: “这个绝无可能,所有离开此地的路都有老夫的人把守。 “这些日子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动,说明他们肯定还在褒地。” 正说着,忽有三人站起,其中一人道: “尹庄主,诸位英雄! “我们是‘秦氏三杰’,向来与官家无涉。 “我们听说那‘晋梁双雄’行侠仗义,并非奸恶之人。 “至于为何与官家结仇,我等并不知晓实情。 “因此,我们兄弟三个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我等这就告辞。” 那“秦氏三杰”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声,这一番话又引起了一些议论。 稍倾,又有一些人站起,也表示不想参与此事。 众人只道那尹吉甫会不高兴,却听尹吉甫道: “此事原是与各位商量,老夫绝不勉强。 “不愿意参与此事的,敬请自便。” 闹哄了一会儿,走了二十余人。 龙子西虽然不认识他们,倒在心里对他们大为感激。 待众声平息,尹吉甫道: “留下的便是愿意为吾王效力,对么? “宣王有令,凡获得孽种者,赏钱五万,赐爵为子。 “拿获那小贼者,赏钱十万,赐爵为伯!” 众人听了此言,又是一阵喧哗,一大半倒有摩拳擦掌之意。 尹吉甫摆摆手道: “各位且稍安勿躁。 “依老夫之见,我们便从追查那小贼入手。 “如果各位再无异议,我们这就分派人马四处查访。如何?”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大声叫道: “嗨!你们不是要找‘小贼’么? “也不必费心费力到处查访啦,在下便是!” 27 众人听到有人自认“小贼”,皆吃一惊,一齐把目光转了过来。 龙子西也循声回头,发现说话的正是坐在自己身后的那个蒙面少年。 见他此时已自站起,不禁心中大疑。 那少年原有华地宁和龙子西遮挡,加之不少边远民族的人多有以巾包面的习惯,所以先前众人多未注意。 此时少年现身众目睽睽之下,众人才认真看那少年。 但见他一身白衣,个不甚高,眉宇间未脱稚嫩,却自有一番英武之气。 众人多有看那尹吉甫者,似乎在向他求证此人到底是不是那“小贼”龙子西。 那尹吉甫点点头: “你那小贼果然大胆! “各位不须怀疑,此人正是那飞虎大侠的儿子龙子西。 “那一日,正是他抢走了那孽种!” 那少年身边的几个人一听,立即跃开。 “哗啦啦”各自亮出兵刃,形成包围之势。 龙子西一看,被围的倒只有那少年和他们两个。 那杨朴看了看龙子西和华地宁道: “坐着的两位如果不是那小贼同党,就请让开! “刀枪无眼,免得受了伤害,不是耍子!” 华地宁刚要说话,却被龙子西扯住。 两个人也站起退到靠近大门一边,恰似堵在门口。 心中不由得对那少年大是敬佩。 不管此人是敌是友,敢于在这么多人面前现身自认“小贼”,也真够大胆了。 只听那少年仰天大笑,声音极其清丽: “妙极妙极。我龙子西虽然承蒙各位错爱,得了个‘少侠’的名头,倒从未在这么多英雄面前露过脸。” 说着,缓步走到院子中间。 一些人也跟着围了过去,却是不敢十分逼近。 听那少年继续说道: “尹庄主,请你实话告诉我,你要找那婴儿,真的是为国效力么?就没有其他的目的么?” 尹吉甫朗声答道: “老夫爱国之心天神共鉴,岂容怀疑?老夫当然绝无其他目的!” 少年道: “好,好。各位都听到了,可要做个证见。” 众人听他说做个证见,一时不明就里,都是面带惑色。 那少年不慌不忙,道: “各位只知‘晋梁双雄’了得,可知他们凭的是什么?” 那西域仙人马钦道: “‘晋梁双雄’的先人合创了一套剑法,那剑法精妙无比,曾助武王打败纣王,夺取天下,武王钦赐名为‘开天剑法’。 “他两人正是靠了此剑法才名扬江湖,横行天下。 “后来,此二人将此剑法发扬光大,撰成‘开天剑谱’,乃是‘上古三奇’之一,老一辈的武林中人哪个不知?” 少年感激地看了马钦一眼,道: “好,谢谢马老前辈。 “那么,各位可知道,他师兄弟二人分开以后,那‘开天剑谱’做了如何处理?” 众人对此则大多不知,有人摇头,有人伸长了脖子静候下文。 少年转而对尹吉甫道: “此一节还请尹庄主说说罢。” 众人便把脸又转向尹吉甫。 尹吉甫起身说道: “不错,这‘开天剑谱’的下落老夫却是知道。 “因为这套剑法太过厉害,二人生怕一旦为奸人所用,为害武林,便在陈渡进宫那年将剑谱一分为二,两人各持半部剑谱。” 少年拍手道: “多谢尹庄主说明。 “那么,家父的那半部自然是在小可这里,另半部自是在陈渡师叔那里。 “可是,陈师叔已经被害。 “各位说,那剑谱该在何处呢?” 有人看了方老三一眼道: “不是被方家兄弟得去,便是与那孽种在一起!” 少年看了那人一眼,面露赞许,道: “不错。那么,方大侠有没有看到剑谱呢?” 众人便又看方捷。 方捷起身道: “在下以我们四兄弟的性命作保证,并未看到什么剑谱!” 龙子西心道,这四兄弟倒是不贪,那日在古庙根本未提剑谱之事,所说倒是实话。 却听那少年说道: “据在下所知,淮北‘四马难追’素有信义,所说自然不是假话。 “既然如此,那半部剑谱一定是和那孩子在一起! “那女婴的确被在下救走。 “可是,尹庄主刚才说过,在此之前,却是这位尹庄主先得到了女婴。 “而在下也以自己的性命作保,在那女婴身上并未见到任何剑谱。 “各位倒想想看,那半部剑谱哪里去了?” 尹吉甫“哼”了一声道: “你说你没有看到剑谱,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么?” 少年冷笑: “各位英雄倒想想看,如果剑谱和孩子都已到手,在下又何必到此涉险?” 众人便一齐把目光转向尹庄主。 想是觉得少年所说大为有理。 已经有一些人面露不满。 尹吉甫喝道: “小贼休要血口喷人! “我等刚捉到那孽种,就被你夺去,那剑谱根本不是为老夫所得! “再说,现在剑谱事小,擒贼事大,你莫要以为混淆视听就可以逃脱。 “各位英雄!此人已经承认他就是那小贼,也承认是他抢走了那孽种。 “今天,我们为武林除害的时候到了!” 一些人听了此话,“哗啦啦“又是一番兵器亮出的声音。 那计刚却忽地站起: “且慢!尹庄主,我们敬庄主是英雄,才受邀而来。 “那剑谱之事为何不事先说明? “不管在不在庄主这里,这剑谱事关武林大计,却也应该由各位英雄商量决定才是!” 早有人连声称是。 那尹庄主听了此话,脸色微红,突然说道: “好罢,没错,那半部剑谱确为老夫所得。 “老夫原想等擒到女婴之后,再与诸位相商。 “也是不想过早暴露剑谱下落,引起无谓纷争。 “既然计大侠如此说,依老夫之见,不如就如此决定罢。 “今天谁能擒得了这小贼,这半部剑谱就归谁!” 众人都呼声“好”。 一些人更是挺身站起,把恶狠狠的目光投向蒙面少年。 28 当下,一个身高马大的汉子抢进场子,手持一柄好大石锤,叫道: “就让在下领教你这小贼的功夫!” 龙子西再也按捺不住,低声对华地宁道: “大哥莫动。” 忽地跃进垓心,笑道: “你那汉子且慢!你先过了小可这关,再与少侠动手不迟。” 众人又是一惊。 那西域仙人冲龙子西喝道: “呔!你那少年究竟何人?快快退下!” 龙子西笑道: “小可乃是这位‘小贼’的随从。 “名字嘛,实在不堪提起,只怕污了天下英雄的耳朵。 “少侠何等英雄,怎能一上来就与无名之辈动手?” 说着,看了那蒙面少年一眼。 那少年却是半嗔半喜,“哼”了一声道: “我们可不要说自己何等英雄,今日的英雄可不少。” 显是对龙子西刚才说那少侠何等英雄小有不满。 龙子西嘻笑道: “是,小人谨遵教诲!” 龙子西说着这话,却想: 那方家老三本来认识我,此时却为何不揭穿我? 未及多想,见那使锤的大汉早已气得哇哇大叫: “小子狂妄,竟敢说老子是无名之辈。 “告诉你,老子乃是黄河一锤! “你不是没有听过老子的名号么? “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言毕,抢上前来,大锤当头砸下。 龙子西早已瞧出此人力大,不可硬接,只轻轻往边上一闪,右脚飞起,早踢中那大汉小腹。 龙子西知道今日难免一场恶战,所以出手并不留情。 虽然不是直取性命,却是只要伤到了,便让对方再无战斗力。 只见大汉闷哼一声,一头扑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早有同伴扶下去了。 龙子西冲那少年一笑: “主人看小人这招可还行么?” 话音未落,却听脑后风响,已是有刀砍来。 众人虽然都想擒捉“小贼”,但见这一下偷袭太过卑鄙,又极突然,不由惊呼。 却见龙子西身形闪动,向右后稍侧身,让过刀锋,左掌下劈。 就听“当郎”一声,那刀已经落地。 龙子西左掌随即上扬,削中那人下腭。 那人脸一仰,嘴巴大张,下巴脱臼,再也合不拢。 本来,龙子西一招击败“黄河一锤”,众人还未觉怎样,以为是大汉过于轻敌。 眼见一人从后偷袭,却被龙子西连化解带反击又是一招制胜,不由得都喝了一声采。 接着,又有三名高手下场。 龙子西初出江湖,早就手痒,尽把父亲所教施展出来。 或二三十招,或三五十招,一个被龙子西点了要穴,一个受了内伤,一个被龙子西夺走了兵刃,无不惨败下场。 众人一时未有再出手者。均想: 眼见这“小贼”的“从人”都如此厉害,那“小贼”岂非更加了得? 见一时无人下场,尹吉甫缓缓站起。 却见计刚一挥手: “庄主且慢!何劳庄主亲自动手?让在下会会这少年。” 言毕,双足一用力,从座位上直接跃进场来。 龙子西看那计刚,不甚魁梧,却刚健有力,特别是两只拳头格外地大,眼见是一把外家硬功好手。 当下不敢怠慢,凝神待敌。 那计刚也不言语,看着龙子西,忽然左拳打出,直逼过来。 龙子西挥拳相应,两人打在一处。 众人见两人转眼之间已经拆了几十招,却是一个刚猛有力,一个精巧灵活。 又是几十招过去。 龙子西人小灵活,见那计刚一拳打来,身形矮矬,却是从他胁下穿过,顺势一掌击中计刚胁下。 那计刚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已是输了。 这下众人更吃一惊。 那计刚乃是太原晋家拳高手,成名十年以上,却在百招之内败于一位下人之手,众人不禁大为惊异。 只见那西域仙人缓缓站起,道: “好,好!龙少侠一行武功绝高,天下英雄莫不敬佩。 “但今日之事,原非一般以武会友,乃是我正义之士为国除害。 “各位英雄听真,我们一起上,把贼人拿下!” 话音刚落,早有十几种兵器同时攻到。 龙子西再不敢托大,早是拔剑在手,奋力接战。 那蒙面少年见状,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跃到龙子西身边。 长鞭一舞,已有几人手腕中鞭,兵刃落地。 但其他人则又围攻上来。 这一场的拼斗乃是龙子西下山以来的第一次硬仗,比那日力斗杜伯五人又有不同。 但见龙子西宽剑刚猛,蒙面少年长鞭飘逸,二人配合,众人如何近得了身? 斗过四五十个回合,已有十几人受伤退出。 但随后又有人不断补上来。 众人围攻之下,虽然一时倒也无法得手,但两个少年渐渐处于下风。 那蒙面少年想是无暇施放毒烟,再想脱身却是不易。 正在危急之时,忽听马蹄声响,五六匹马冲进院中,一人大呼: “两位快快上马!” 却是华地宁不知何时把马牵来,一同来救的还有那秦氏三杰。 龙子西不暇多想,趁着包围圈被撞开一个缺口,与那位蒙面少年分跃上马。 变起仓促,众人尚未来得及合围,几匹马已经冲出院子。 华地宁和秦氏三杰向东飞马而去。 龙子西本想随之东去,却听那蒙面少年大喊: “随我来!” 龙子西便拨转马头,向北跟那少年而去,身后落了一地的各种暗器。 众人纷纷上马,却已然追赶不及。 wap. /133/133640/31292807.html 第七章 少女五侠 29 且说龙子西脱离险境,跟着那蒙面少年飞马狂奔了三十来里路程,来到了一座山前。 但见那山悬崖陡壁,树木茂密,风光险峻,甚是奇伟。 当下两人放慢了速度。 那少年也不说话,打马径直来到一面山坡之上。 堪堪接近一片树林,那少年忽地说道: “你在这里,不要乱走!” 那口气似是命令,不容人不听。 言毕,也不待龙子西是否同意,竟自顾自打马进了树林。 龙子西跳下马来,立在坡前。 心中的疑问不断地涌上来: 这少年究竟何人? 为何要冒充我的名头? 那秦氏三杰又为何要出手相助? 陡地想起,华地宁和那三杰向东而去,不知可曾脱险? 又想起,尹吉甫说这少年抢走了女婴,到底是真是假? 如果真的是他抢走了女婴,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把她藏在了何处? 心内踌躇,便盼着那少年快些回来,好问个究竟。 然而,那少年入了树林,再无动静。 龙子西猛地想到: 我与这少年非亲非故,为何毫无戒备便跟他来此? 他行事如此诡秘,焉知不会加害于我? 想到这里,不禁环顾四周,提高了警惕。 一晃早过了有小半个时辰。 那少年还是踪迹全无。 龙子西越发迷惑起来。 30 正自犹豫,忽然从右侧树林中隐隐传来笛声。 那笛声十分悠扬,一如那天在河边听到的那般。 不知为什么,笛声传来,龙子西心中再度涌起那种甜甜的感觉,不由得牵马循声而去。 走了有百十来步,早见一棵大树,那树有一个大大的侧干横在那里,一个黄衣少女背对着他坐在树干之上。 正是中午,阳光从茂密的树叶穿射而下。 那少女仿佛置身仙境一般,其景令人心旷神怡。 龙子西心头一热,这不正是那天在河边吹笛的少女么? 却是不敢过去冲撞,呆呆地立在那里,听那悠扬的笛声萦绕耳际。 一曲吹罢,那少女缓缓转过身来,却是仍然坐在树上,吟吟笑道: “呔,这是谁家小哥,偷听人家吹笛,可不羞么?” 龙子西脸上微红,却忘了见礼,只顾问道: “那……那天,在河边吹笛的,也是你么?” 偷眼看那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端的是容貌秀丽,甜美可人。 少女眉眼儿闪动,“哼”了一声道: “原来那天偷听人家吹笛的也是你!你很喜欢偷听,是么?” 龙子西顿感歉窘,急忙抱拳: “小可实是无心偷听,实在是姑娘的笛声太过动人,让人听了欲罢不能,不由人不循声而至。如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那少女嘻笑道: “你看这人无理么?偷听不说偷听,反倒怪别人。” 龙子西道: “姑娘不容人听,小可这就离开。” 那少女道: “你要离开,又有谁拦你了? “只是你心愿未了,不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失之交臂么?” 龙子西吃了一惊,却是不敢仔细打量姑娘,低声问道: “姑娘究竟何人?话中似有深意。如能对小可有所帮助,自当感激不尽。” 少女道: “我一个女儿家,能对你有甚帮助? “名字唤作什么,你知不知道又能怎样? “唉,女人说到底不过是男人的附庸,所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兄,又成得了甚事?” 竟是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又道: “看你一脸疲劳的样子,想不想休息一会儿?我倒有个好地方,你可敢去?” 龙子西道: “姑娘相邀,本当前往。只是,小可在等一位朋友,却是不便先行离开。” 那少女微微一笑: “朋友?那朋友对你很重要么?” 龙子西道: “不瞒姑娘说,那人也是一个姑娘这般年纪的少年,小可本不认识他。 “只是他甘冒万险为小可出头,小可已是心里把他当作朋友了。” 那少女脸上掠过一丝满意之色,轻轻一笑: “看不出,你倒颇重情义。 “可是,没准儿他一去不回了呢? “你就这么一直等他么? “倒没见过你这么执拗的人。 “你究竟去还是不去? “不去,我可走啦。” 龙子西心想,这少女所说也不无道理,谁知那少年还能不能回来? 他又没让我在这里等他,难道我就这么傻傻地等下去? 又想,经过刚才的恶斗,的确有些疲劳,有个地方休息一下也好。便道: “如此,却之不恭,小可自当遵命。” 那少女微微一笑,跳下树干,飘然而去。 龙子西急忙牵上马,跟在后头。 31 龙子西长这么大头一次与一个妙龄少女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不免既感紧张,又有些说不清楚的愉悦。 那少女却不往下山的路走,反是拾阶而上。 爬上一段陡坡,又拐了三五个弯,却早已没有了正路。 又走了好长一段,龙子西依稀觉得是来到了后山,但见四周树木更密,百草丛生。 终于,在一面峭壁之下,一个大大的灌木丛前停了下来。 少女说声“到了”,侧身进了灌木丛后边。 龙子西把马拴在树上,也钻了进去。 却发现那灌木丛后原来有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寻常绝难发现。 进得洞来,发现里面十分宽敞。 中间放着一张石桌,摆着酒食果品,靠墙一侧是一排石床,上面铺放着一些被物和虎豹狼皮之类。 再往后瞧,又有一个小洞,洞口却挂着草帘。 龙子西心道,那一定是这位姑娘的“闺房”啦。 更有一样,洞顶右侧,有一个锅盖大的孔洞,光线从那里照射进来,便似天灯一般,照得洞内亮如白昼。 龙子西不禁大为惊叹,喃喃地道: “想不到,这地方倒比一般客店端正!” 却不知是何人在此弄了这样一个去处。 少女也不搭话,只拿眼瞅着龙子西。 瞅着瞅着,抿嘴笑起来。 龙子西不解,也咧嘴傻笑。 这一笑,才觉得脸皮发紧。 原来是经过刚才恶斗,脸上出了好些汗,此时已自干了。 不禁难为情起来,脸上一红。 见那少女用嘴一呶,便顺着少女的指示走过去,看那壁边有一洼清水,那水却是从壁上潺潺流下。 当下,洗了把脸,顿觉神清气爽。 洗完了,那少女招呼龙子西坐到石桌旁边,兀自看着他,直看得龙子西心跳不住,脸上早红。 正要把目光躲开去,见那少女轻启朱唇,问道: “对了,你刚才说那位朋友帮你出头,却是怎么回事?” 龙子西道: “回姑娘话。说来小可也是奇怪,那少年不知为何要冒小可之名。” 便把上午诸事说了一遍。 那少女听了吃吃一笑: “原来你就是那位‘小贼’?” 龙子西道: “正是。” 却陡地觉得这个回答大为不妥:唉呀,怎能自认为“贼”? 刚要启口纠正,少女却早已看破他的心思: “你两次偷听人家吹笛,不是‘小贼’又是什么?” 神色甚为得意。 龙子西嘿嘿一笑,却不作声。 那少女见龙子西洗完了脸,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幅彬彬有礼,拘谨腼腆的样子,煞是可爱,笑道: “我也曾听人说起飞虎大侠有位公子,年少英雄。 “我还以为是怎样粗壮的一个人哩,却原来如此文雅,倒似个读书人!” 龙子西道: “在下读书不多,实是粗俗得紧。 “哪有姑娘这般清秀脱俗,又吹得好笛。” 说毕,两人显然是意识到这么当面互夸,似有不妥。 姑娘竟是飞红了脸,龙子西也大有羞意。 那少女反应甚快,早把话题转了开去,说道: “依我看,那少年八成是知道了尹吉甫要召开武林大会对付你,怕你吃亏,才冒你之名,给敌人造成真假难辩的混乱,从而减少你的危险。” 龙子西一听颇觉有理,不由得对少女心生佩服。叹道: “如此说来这少年是友非敌了,只可惜他刚才竟不辞而别,也不知还能否再见到他。” 那少女笑道: “他是个与你一般的男子,见不见他又能怎地? “又不是你的情人儿! “你……你很想再见到他么?” 龙子西未及回答,忽听门外有人断喝: “洞中何人?快快出来相见!” 32 听到门外有人断喝,龙子西倏地站起,挡在少女面前,显是意在保护。 那少女听了一听,轻声说道: “金大哥,你们进来罢。” 便有五个人钻进洞来。 走在前面的身材魁梧,面色淡黄,手中提着一根熟铜棍。 后面的瘦弱枯干,却是拎着一把长柄镰刀。 第三位体态匀称,脸色甚白,手拿一把铜骨折扇。 第四位体形劲健,面色赤红,连头发和胡子也都是红的,腋下夹着一根长长的铜杆烟袋。 最后一位身材最小,脸色如土,却是扛着一个黑色硬木的棒棰。 这五人年龄均在三四十岁之间,一看便是武功好手。 眼见是他们刚才在洞外发现了龙子西的马,以为有人偷进洞来。 那少女当下介绍: “这位是龙子西,飞虎大侠儿子的便是。” 那五人显然感到意外,一起拱手道: “久闻少侠英名,幸会。” 其实,龙子西初出江湖,何来英名?又如何久闻? 知道是一句客气之语,也不多说,抱拳还礼。 却听那少女介绍道: “这五人是我的……朋友。 “江湖上也有一个绰号,唤作‘五行侠’,分别是金锲金不舍、木谨木慎之、水渺水浩波、火霁火云齐、土雷土雨田。” 龙子西一一见礼,心中却诧异不已: 这“五行侠”不仅姓为五行,连肤色也甚是匹配,当真世所少有。 少女笑道: “你看他们很是奇怪,是么? “告诉你,他们个个身怀绝技。 “你要是敢欺负我,他们可饶不了你!” 龙子西一笑未答,却在心里嘀咕: “你那样子,又谁敢欺负你了?” 少女招呼龙子西重新坐下。 那五人却不坐,立在一边。 那少女显是十分习惯,毫不为忤,轻轻地问金锲道: “那件事,安排妥当了么?” 金锲道: “安排妥当了,公……姑娘大可放心。” 龙子西听那金锲说个“公”字,却不知是“宫”,还是“公”,或者是“工”? 也不知道那是少女的姓氏还是什么。 又听他们说那件事已经安排妥当,却不知道是何事。 但对方没有明说,自己也不便动问。 33 一晃龙子西已在山里住了两天。 那少女每日只留“五行侠”的一两位在洞里陪龙子西说话,其余都随她出去,也不知在干些什么,很晚才回来。 几天下来,对少女自然有了更多的了解。 那少女自称姓田,名字唤作妩娘,来自申国。 少女说那“五行侠”与她的父亲是老相识,一同前来主要是负责保护她。 她来到褒地,是代父亲寻找一样宝贝,却没想到遇上一个仇家。 那仇家武艺高强,田妩娘为了减少麻烦,干脆避居山洞。 好在她家财大气粗,一应生活用品都可买上山来,倒是不比住在客店差。 还说他们的事情尚无结果,不知道还要在这山洞里再住多久。 本来,龙子西心中惦念着女婴,几次想下山,却是田妩娘建议他再等等,告诉他这几日各个路口都有骆驼东庄的人把守,只让他听候消息,待包围有所松动,再走不迟。 龙子西想想有理,便答应了。 却是坐卧不安,又担心着华地宁的安危。 白天无事的时候,也三回五回跑到那日少年离开的小树林附近,希望还能再见到他,却哪里有一个人影儿? 这样焦虑着早又过了一日。 34 这一日早晨,田妩娘没有出去,让火云齐下山探听消息。 不长时间,火云齐急急回来道: “那尹庄主今早离开了骆驼东庄,向北去了,却不知所为何事。” 田妩娘沉思片刻,对龙子西道: “我看必与那女婴有关。 “你想,那尹吉甫说女婴被那少年救走,怎知真假?那少年又不见踪影。 “如果那女婴在尹吉甫手上,他偷偷献给宫廷岂不坏事? “我看龙兄弟倒不如悄悄下山,暗中跟踪,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龙子西自与田妩娘相识,她大都是调皮抢白的语言,很少听到她认真说话。 今见她如此认真,说得大大有理,心内倒觉惊奇。 当下便打点行装,准备下山,却有不舍之意。 田妩娘又开始笑他: “你这人当真有趣,前几天闹着要走,现在让你走又不想走了? “哼,不想走,也没人留你。” 龙子西一下子飞红了脸。 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好。 田妩娘见他尴尬,收了笑脸,又道: “依我看,众人之意倒不在那女婴,而在你的剑谱,你可得格外小心。 “告诉你,再出了事,想躲,可没有这么好的藏身之地啦。” 龙子西道: “多谢姑娘指教。” 当下无话,龙子西随即下得山来。 35 不一时来到路口,却见有三四十个庄丁模样的人把守。 那些人见龙子西打马而来,便有人大叫: “这不是那小贼的从人么,休教他走了!” 众人一拥而上,十几般兵器齐向龙子西袭来。 龙子西原也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但甫一交手,却发现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看样子绝非一般庄丁。 更有一样,有六名庄丁在前面扯起了三道绳索,显然是怕龙子西打马强冲。 龙子西心想如果马被绊倒则有些麻烦。 索性从马上跃下,早是长剑在手,与众庄丁相搏。 虽然有两名庄丁中伤倒地,其他庄丁却死战不退,龙子西一时倒无法取胜。 正斗间,却见两名庄丁抛起一面铁丝网,从他头上落下。 龙子西心叫不好,一个就地十八滚躲了开去,那张网却又随后攻到。 如此一来,龙子西既要躲避枪刀,又要躲避那铁网,虽然没有落败,但要伺机攻击敌人却是颇难。 不禁心中暗道,看来不用飞镖,今日难以取胜。 原来,他跟着父亲学了一手飞镖的绝技,端的是指哪打哪。 那日情急之下用了一回,用镖点了方家老三的穴道,此后却是很少使用。 一旦使用,必是情势紧急,或者敌人十分强大。 正斗间,又听到马蹄声响。 龙子西心想一定是敌人的援手到了,这可有些麻烦。 谁知心念一动,刚想摸镖打出,脚下略慢了一慢,左肩竟中了一枪。 幸亏他屈身下蹲,枪尖只是掠过了皮肉。 当下左手握住枪杆一带,那人早收脚不住,扑进怀来。 龙子西右手长剑递出。 那人一惊之下,松手后撤,那支枪早到了龙子西手中。 当下龙子西把枪当棍一扫,击开了几般兵器。 却见那铁网早罩下来,再要闪避已经不及。 正在十分危急之际,却见三匹马冲到跟前。 两人挥刀早砍翻了拉网的庄丁,另一人则抛出一枚绳镖,勾住了铁网,往外一扯,那张铁网竟从龙子西头上掠过。 当下一人大叫: “小兄弟快些上马,在此纠缠无益!” 龙子西一跃而起,跳上马背,与那三人向前冲去。 那几个拉绳子的庄丁却是先被那三人打倒在地,此时爬起来再想拉绳阻挡,却哪里来得及? 四人飞马远去。 龙子西看了那三人背影,不由心生感激,原来又是他们救了我! wap. /133/133640/31292808.html 第八章 由敌而友 36 且说龙子西边催马飞奔边往前一看,这才注意到救他的又是秦氏三杰,却不知华地宁人在何处。 当下四人一会儿就跑出了五六十里之遥,来到了一片安全之地。 龙子西虽然马快,却跑在最后。 他见三人救他,岂能当先而逃? 便故意控制马速,意在断后,以防追兵。 四人在一片田地旁边停了下来。 龙子西下马拱手道谢: “在下承蒙三位两次相救,不知如何感激! “小弟只知‘秦氏三杰’名号,敢问如何称呼?” 三人跳下马来,一人道: “行侠仗义乃我习武之人本份。 “我们对‘晋梁双雄’倾慕已久,只恨无缘跟随。 “小兄弟既为飞虎大侠公子之从人,不必客气。” 说完作了自我介绍。 那秦氏三杰原来是三兄弟,分别唤作秦英杰,秦雄杰和秦世杰。 三人中老大稳重,老二憨厚,老三粗鲁,却是武功最高。 刚才说话的是大哥秦英杰。 龙子西听了介绍大喜。 那二哥秦雄杰却问道: “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龙子西眼见三人救己两次,不忍相欺,当下直言道: “实不相瞒,在下便是龙子西。 “只因那日有人自认是在下,便临时做了他的‘从人’。” 那“三杰”先是一惊,继而点头: “是了,是了!怪不得有如此了得的武功。 “那天我们兄弟便有怀疑,果真是龙少侠!” 言词甚为钦佩。 那秦世杰道: “那么,那位蒙面少年到底是谁? “俺看他既聪明,又胆大,让俺好生敬佩!” 龙子西道: “说来惭愧,便是在下也不清楚。 “只是那天见他为在下出头,才临时并肩作战。 “之后,他便又神秘失踪。” 三人面露惊讶之色,齐道果然奇怪。 龙子西猛地想起,问道: “在下的那位华大哥却在哪里?没和你们在一起么?” 秦英杰道: “少侠是说那天一起救你的那位壮士么? “那天我们一起向东逃走,他在我们前边,却不知去了哪里。 “但看那位壮士虽然武功不高,却为人机警,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既然是少侠的朋友,我们必当协助查访。” 龙子西抱拳道: “如此,多谢三位!” 秦雄杰道: “少侠武功绝伦,为人仗义。 “能够与少侠成为朋友,是我们兄弟的乐事,又何必客气!” 秦世杰嚷道: “就是,俺虽然是个粗人,却是最认朋友。 “俺秦世杰看不上的人,只认他作鸟!” 龙子西颇为感动,道: “在下初出江湖,不过浪得虚名,倒是三位豪气冲天,武功又强,令在下十分佩服。 “想那尹吉甫,枉自江湖上说他豪情仗义,却原来甘为宫廷走狗! “实在比三位差得太远!” 听了这话,那秦英杰连连摇头: “少侠冤枉尹老庄主了,便是我们一开始也误解了他。” 龙子西听了此言大吃一惊!不禁问道: “此话怎讲?” 秦英杰道: “不瞒兄弟说。 “那日我们打马东逃,没跑多远,就被他们抓住了。 “那计刚本想杀了我们三人,却被尹庄主阻住。 “我们只道尹庄主是要留着活口审问我等。 “谁知,尹庄主借故支开了计刚等人之后,却把我们放了,再三向我们致歉,我们才知道尹庄主实是好人。” 秦雄杰也道: “正是。我们三兄弟原也不敢相信,但仔细一想,其实早有迹象表明尹庄主并非真心与少侠为敌。” 龙子西犹自不解: “什么迹象?” 秦雄杰道: “少侠试想,那日在骆驼东庄,六七十位高手围攻你们两人,即使再加上我们几个,对方也是势在必胜,却如何让我们轻易逃了出去?” 龙子西沉吟道: “莫非是尹庄主有意放我们走?” 秦英杰道: “正是。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 “那尹庄主是何等聪明之人,岂能事先不防备有人抢马? “我们二十几人不愿意参与此事,尹庄主又怎能让我们轻易离开,不加防范,任由我们三个去而复来,如入无人之境?” 龙子西想想确是有理。 心想,难道果真如此? 却又有疑问: “那尹庄主如何知道在下便是龙子西?” 秦英杰道: “尹庄主行走江湖多年,何事瞒得了他? “我听说,少侠那天一出手,庄主便猜到是你,只是碍着众人,没有揭破罢了!” 龙子西点点头。 心道,我还以为除了方捷,无人知道我是谁。 看来,自己真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却又有不解: “那么,今日之事又是如何?” 秦雄杰道: “今日劫杀少侠的并非骆驼东庄的人,尹庄主原先布下把关之人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两天前,也就是那些武林人士分头搜索你们后,便撤了卡。 “今天的这些人是蜀地青蛇帮的,他们都是些一等一的高手,扮成庄丁劫杀你,八成是为了那部剑谱。” 龙子西略一思忖,却是又有一节想不明白: “既然尹庄主有意相助,却又为何招集武林大会,让武林中人知道他与在下为敌?” 秦英杰道: “此话却是一言难尽。 “尹老庄主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等我们。 “我等不妨到那里见过尹庄主,便知端的。” 把头转向秦世杰: “老三先行,去通知尹庄主,我们已经找到少侠了。” 那秦世杰说声是,打马先去了。 龙子西满腹疑问,心想也只有冒险去见见尹吉甫,再辩真假了。 当下看看肩上伤处,只是擦破点皮,敷上药,简单包扎,跟随二杰前去。 37 不到半个时辰,早到了一处所在,却是一家粮店。 原来,尹吉甫富甲一方,做着以粮易物的营生,不少城镇都有他的粮店。 才进得屋来,便见到尹吉甫和裴圳带着两个随从已经备好了一桌酒席,正在店里等他。 见龙子西进来,那尹吉甫起身抱拳: “龙少侠,得罪了!快坐!” 龙子西还了礼,大家坐下。 尹吉甫满斟了一盏酒,起身道: “老夫有难言之隐,前些日子不得不出此下策,今日特向少侠请罪。” 龙子西忙站起身: “江湖之事,原是复杂多变。 “既然庄主有难言之隐,在下怎敢怪罪? “只求加以明言,一者,可释诸多疑问。 “二者,如果在下能够施以援手,自当全力以赴,或可为庄主排难。” 尹吉甫大喜道: “少侠果然心胸宽广!我们且满饮此盏,边用边聊,其中曲折老夫自当如实奉告。” 众人便纷纷举盏,一起干了一杯。 酒过三巡,那尹吉甫说道: “这其中有个过节,却是不仅少侠可能不知道,便是在座的其他各位也未必知情。” 众人都停箸,听那尹吉甫继续说道: “那女婴被救的消息泄露以后,宣王本派那上大夫杜伯杜大人负责追查女婴下落。 “一来杜大人颇为正直,不肯做那残害忠良后人之事,自是不尽全力。 “二来西北犬戎多年扰边,最近更是十分猖獗,朝廷正自调兵遣将,无暇无力派出大批人马追查此事。 “三来褒地虽然为周王室属国,但因秦岭阻隔,政令多不畅通,周王室颇有鞭长莫及之感。 “所以,就通过御前侍卫长丘善委托江湖武林代行此责。 “据老夫所知,各地稍大一点的门派都收到了这一密令。” 众人确实不知道此情,便凝神细听。 尹吉甫继续说道: “一者那女婴藏在褒地,二者老夫与那丘善有过数面之交,他素来敬重老夫,便委托老夫统筹天下武林商量此事。 “可是,我尹吉甫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却也不是那贪图荣华富贵之辈,岂能甘为朝廷走狗,行此不义之事?” 秦世杰道: “就是,尹庄主家产丰厚,宫廷的那点赏金算个鸟!” 秦英杰道: “老三此言差矣。 “尹庄主乃是正义之士,与那赏金多少并无关系。 “难道,赏金多了就会让尹庄主行那不义之事么?” 龙子西心道:这倒也不错,正义之士自是再多的金钱也不足以动摇其志。 却并未插言,听尹吉甫继续说道: “老夫本想拒绝这个密令,或者消极对待。 “但又一想,老夫不行此事,却不能阻止别人行此事。 “与其消极对待,不如利用宫廷委托老夫负责此事之机,暗行救护之实。 “于是,老夫召集武林大会,大张旗鼓地宣扬与少侠为敌,意在造成声势,引起少侠注意,少侠自然就会谨慎从事,提高警惕,无形中就多了几分安全。 “另外,也是想大造声势,对宫廷有个交待。 “却没想到,少侠英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真正让老夫佩服!” 说完又敬了龙子西一盏酒。 龙子西喝完,说道: “在下有些明白了。那天,那个蒙面少年冒在下之名出头后,庄主表面与在下相斗,却是碍于众人在场,不得已而为之了。” 尹吉甫点头道: “正是,少侠能够理解,老夫再欣慰不过了!” 秦世杰插话: “可是,俺还是不明白。这么一来,天下不少英雄都要与少侠过不去了,少侠岂不更加危险?” 尹吉甫道: “这个秦三哥不必多虑。老夫故意说少侠已经逃离褒地,让他们四处追踪,这几日已经把众人支开了。 “老夫想,众人很难想得到少侠与老夫在一起。” 龙子西当即站起身来,举盏道: “原来在下不明,误解了尹庄主的苦心,特向庄主请罪!” 众人又干了一盏。 眼见二人杯酒释仇,化敌为友,不禁欢喜起来。 龙子西问道: “庄主却为何又欲北上?” 尹吉甫道: “这件事却与那蒙面少年有关。” 龙子西道: “蒙面少年?庄主又发现他了么?可曾知道他的底细?” 尹吉甫摇头: “这蒙面少年委实来历蹊跷,老夫至今不知他究竟何人,冒少侠之名目的何在。” 龙子西道: “那么,尹庄主说他抢走了女婴,此事可是当真?” 尹吉甫道: “千真万确,老夫岂敢信口雌黄? “那天少侠与他一起逃走,老夫没有让人紧追不舍,就是想通过少侠探听出女婴的一些下落。 “对了,他可暴露什么口风了么?” 龙子西摇头道: “那天在下和他一起跑到褒城东北的一座山坡前,他就不辞而别了,真正让在下纳闷得紧。” 尹吉甫叫声是了,面露愤怒之色。 秦英杰道: “怎么?” 尹吉甫叹口气: “老夫一直怀疑那蒙面少年是宫廷派来的奸细。如今看来十有八九。” 龙子西一楞: “奸细?如果他是宫廷奸细,为什么要帮助在下呢?” 尹吉甫摇摇头,继续说道: “少侠年轻,自是不知江湖险恶。 “少侠试想,那少年几乎与老夫同时得知那女婴被姒大收养,这种情况多半只有宫廷里的人才能做到,此其一也。 “其二,那少年抓到了女婴,却不立即撤走,显然是另有所图。 “其三,既然他已经和少侠相识,却又不把孩子交给少侠,连下落也不告诉,就说明他并不是真心帮助你。 “第四,依老夫看来,他冒少侠之名,无非是想引少侠现身,连少侠一起对付。 “或许这也就是他虽然抢得女婴却不急于撤走的真正原因。 “这阴谋可真计算深长,当真令人佩服!” 龙子西想想,尹吉甫说得颇有道理。 可又觉得那少年无论如何也不像个奸细。 正思忖着,秦世杰问道: “宫廷中会有如此年轻的高人? “俺也算个老江湖了,怎地从来没有听说过?” 似是大为不信。 尹吉甫道: “老夫想起来了。 “丘善手下有几个特殊人物,个个身怀绝技,专事秘密查访之事。 “其中有一个年纪最小却武功最好的‘玉面辣手’。老夫怀疑正是此人。” 秦氏三杰互相瞧了一眼,念叨着: “玉面辣手?” 显然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号。 尹吉甫道: “这几个人很少在江湖上公开行走,便是老夫也从未见过他们。” 龙子西也没有听说过“玉面辣手”这个名号,不禁想到: 这也许正说明尹庄主的分析是对的。 那些人行事诡秘,岂能轻易让人知道? 正说着,忽听窗外一声长笑。 紧接着“刷”的一声,一把利刃从窗户斜飞进来,直刺龙子西胸前。 wap. /133/133640/31292809.html 第九章 十六枪阵 38 且说众人见一把利刃直刺龙子西胸口,秦氏三杰和那尹吉甫的两个手下齐呼“小心”,跳了起来。 龙子西和尹吉甫却没有动。 只有他们两个看出来了,那利刃尖上刺着一块牛皮,并非刺人,乃是插向了龙子西胸前的桌面。 秦氏三杰早从窗户跃了出去,却哪里见有人影? 三人回来,见龙子西把利刃拔下,展开牛皮,便也凑上来看。 只见上面写着: “谁是子西,坏我名声。未申之交,神姑林中。 怕娘怕爹,少扮英雄。——后日”。 龙子西看了却一时未能尽解,便把牛皮交给了尹吉甫。 尹吉甫仔细看了那几句话,问店小二道: “这附近可有神姑这个地名?” 小二道: “回老爷话,地名没有,倒是有个神姑塔,离此约有十里。” 尹吉甫点头道: “如此就看得明白了。” 龙子西道: “信中之意似是约在下见面。” 尹吉甫道: “正是。‘谁是子西,坏我名声’,这一句分明是说他才是龙子西,反怪少侠冒他之名。 “‘未申之交,神姑林中,’是约少侠于下午未时末、申时初在神姑塔树林中见面。 “‘怕娘怕爹,少扮英雄’,是说如果少侠怕这个怕那个不敢赴约,以后就少充英雄。 “‘后日’,这当然就指的后天了。 “不用说,这信一定是那蒙面小贼派人送的。” 众人听尹吉甫做解,更加明白。 秦雄杰道: “如此,少侠去还是不去?” 龙子西道: “自然要去,难道在下还怕了他不成?” 突然想起: “此事我们过会儿再议,小侄刚才问庄主何以北上,庄主还没有说完,便请明示。” 尹吉甫道: “老夫刚才说了,正是与这蒙面少年有关。 “老夫正是发现了这蒙面少年北上的行迹,怕他把婴儿偷偷带走,才跟踪而来。 “原以为他会秘密北上,却没有想到又主动露面了!想来必有阴谋。 “少侠赴约之事,倒要周密应付。” 秦英杰道: “不如我们三兄弟陪少侠一起走一遭。” 秦世杰叫道: “对,如果来人真的对少侠不利,就打他个鸟!” 尹吉甫摇摇头道: “不可。子西少侠艺高胆大,一人足以应付。 “如果你们一起去,岂不让那小贼小瞧了少侠?” 秦雄杰道: “那么,到底如何是好?” 尹吉甫道: “老夫之意,便请少侠按时赴约。 “那小贼未达目的,老夫料定暂时倒不能加害于少侠。 “只是少侠须虚与委蛇,想方设法打探女婴下落和他的真实目的。” 龙子西点点头: “正是如此。” 当下席散。 龙子西回到房间,却未即休息。 这几天发生了诸多事情,特别是尹吉甫由敌而友的变故实在太快,大出意外。 便感到自己江湖经验实在太少,心感惭愧。 又想到那蒙面少年,虽然自己对他颇有好感,却是许多事情想不明白。 心道,也许,给你印象越好的人,越可能是你最大的敌人? 想到离开镐京已经将近两月,却始终未能找到妹妹,越发不安。 还有,目前种种情况表明,此事绝不简单。 自己的剑谱幸亏没有暴露,否则可能早就有人对他下了毒手了。 又想到田姑娘,不知她现在在哪,情况怎样,何时还能与她再见。 想到田姑娘,自是心中充满了那种甜蜜的感觉,心情稍好。 39 转眼便是第三天。 一早晨下起了小雨,直到中午方停。 看看太阳,大约在未时中的时候。 龙子西收拾停当,别了众人,来到了神姑塔。 早见塔后有一片树林,甚是齐整。 徐徐走进,但见树叶茂密,虽然外边阳光普照,林子里却是光影稀疏,凉气森森,还飘着一层淡淡的水汽,端的是一座十分猛恶的林子。 龙子西在一处空旷之地下了马。 往四周看了一看,静耳聆听,却是只有几声鸟鸣,偶尔有叶子上水滴滴下的声音,再无其他动静。 龙子西心想,也不知道一会儿现身的是不是那位蒙面少年,对方会来几人,是否会对自己不利。 但他艺高胆壮,自是毫无惧意,专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估计已到了约定的时刻,却仍然毫无动静。 龙子西心想莫非不是这个地方? 他放眼四周,却并未发现周围再有类似的空旷之地。 又侧耳细听,也未发现人声。 不禁心中纳闷起来,对方为何约而不见,莫非是在作弄自己? 却是因为什么? 这样想着,早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却仍是一点儿声息也没有。 龙子西不禁大为失望。 正自踌躇是该离开还是继续等下去,忽觉一股劲风从自己的左上方袭来,急忙侧身,原来是一支长镖射向自己。 龙子西躲过之后,见那镖钉在后面的树上,却也是镖尖钉着一块牛皮。 龙子西无暇细想,身子跃起,早把那枚长镖掠在手中。 同时,只见一条身影从左前方的一棵树头跃向另一棵树头。 龙子西一看那人要走,双足点地,又是一个纵身飞跃,已经跃上了马背,向那身影追去。 龙子西边追边想,此人一定是事先潜在树头,加上内功精湛,呼吸声息甚是轻微,自己才没有发现。 从刚才那枚飞镖的力道看,武功也是相当厉害。 但显然那镖意在送信,而非袭击自己。 对方把镖射向自己,自是知道自己躲得过,却是借自己躲镖的时候,那人好脱身离开。 令他奇怪的是,好像对方只此一人。 莫非就是那蒙面少年? 不禁边追边看那牛皮,见上面写着: “只约子西群贼至,不见信义见阴谋”。 却一时未解。 便把牛皮收好。 心想追上那人,自有分晓,便继续拍马急追。 但见那条身影离自己约有十余丈,借助树的弹力,从一棵树头跃向另一棵树头,显是轻功绝伦。 看那身影却不是那蒙面少年,分明是一个中年男人。 只是那人用布巾包头,脸上裹着黑纱,又是背对龙子西,无法看到其正面。 龙子西的马虽然是千里龙驹,却因为树木太密,那马难以施展。 反观那人,一树一树地跃开去,倒是比龙子西的马快。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拉开了十五六丈。 龙子西打马急追,约跑了有四五百步,见前面透出光来,显然是林子快到了边上。 但见那身影从树上直接跃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一匹马上。 一阵马蹄声响过,向远而去。 龙子西奔到林子边,发现面前是一条土道,更不思索,打马继续追赶下去。 沿路两侧是稻谷田地,已经成熟泛黄。 那路却是曲里拐弯,加上雨后泥泞,颇难行走。 眼见那人就在前面不远,却是急切之间难以追上。 奇怪的是那人还偶尔回望一下,并非一路狂奔,倒像是引着龙子西一般。 又追了一程,两边的田地到了尽头,对面却又是一座树林。 眼见那人拍马进了树林,龙子西也纵马跟了进去,却不见了那人踪影。 龙子西停马,略一思索,朗声叫道: “是哪位英雄?引在下到此,何不现身相见?” 连喝几声,却无人作答,便觉得真是奇怪得紧。 龙子西正环顾四周,忽听周围哗哗声响,二十几条大汉从四周的大树上落下,把龙子西围在垓心。 但见那些人个个手持长枪,严阵以待。 40 龙子西刚要动问,听对面声响,又见一人纵身从树上跃下。 待那人站定,龙子西才发现那人原来是那日台上就座的荆门金枪派掌门杨朴。 那杨朴虽已五十有余,但刚才跃下的身形却极其矫健,足见功力十分了得。 龙子西大声说道: “原来是杨老前辈,尊驾离开骆驼东庄没有回荆门老家么?今日在此是专等在下么?” 杨朴哈哈大笑,道: “我们荆门金枪派对少侠的武功甚是仰慕。 “那天在骆驼东庄,人也忒多,便是我们有心讨教,却也轮不上份。 “我们千里来此不易,如果不向龙少侠领教几招,不仅老夫会感到遗憾,便是我的这些弟子们也会含恨终生。 “还望龙少侠赏脸。” 龙子西道: “咦,这也奇了,在下何时说过自己是龙子西? “在下只是他的从人而已。” 杨朴笑道: “龙少侠不必过谦。 “一开始老夫也被你瞒住,可那日见过你之后,却引起了我的怀疑。 “老夫仔细一想,什么下人,分明你就是龙子西本人! “十五年前,老夫曾与令尊有点过节,令尊一柄长剑,让老夫和七位师弟个个挂彩,当真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对令尊的容貌记忆深刻。 “少侠与令尊却是何其相似乃尔! “再说,不是龙少侠,又有谁会如此年轻,却有恁般深厚的功力?” 龙子西点点头: “杨老前辈果然明察秋毫,晚辈佩服。 “如此说来,倒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既然杨大侠和众位英雄想要跟在下切磋武功,就请赐教吧。” 说着跳下马来。 心中却想,我的确是小瞧了天下英雄。 那杨朴能把我认出,焉知其他人便不会? 看来,也无须再装下去啦。 却听杨朴笑道: “龙少侠的英雄和胆气丝毫不让令尊大人,却是不忙动手,老夫还有话说。” 龙子西微微一笑,听那杨朴说道: “当年我们‘荆门八枪’落败以后,却是再也无颜在江湖立足,我的七位师弟从此隐遁深山,再不使枪。 “却是老夫心有不甘,在八枪的基础上又加进了八枪,经过十几年的苦练,终于练成一套‘十六枪阵’,在江湖上小试牛刀,还从未落败。 “本想以这套枪阵再向令尊讨教,谁知令尊再无消息。 “对了,令尊现在如何?” 龙子西道: “谢谢杨老前辈还惦念着家父,他仍然健在。但却与前辈的那七位师弟一样,隐居深山,江湖上恐怕再没有‘飞虎大侠’这个名号了!” 杨朴连连摇头,面露遗憾之色: “如此,只恨老夫福浅。 “不过,老夫看少侠武功胆气不在令尊之下,老夫有自知之明,单打独斗或者一哄而上,我们绝非对手,只好让少侠检验检验这‘十六枪阵’了。 “如有未到火候之处,还望少侠指点。” 这番话说得十分客气,却是十分狡滑,不仅把一个以众击寡说得冠冕堂皇,而且暗藏杀机。 龙子西心地坦荡,更不多想,笑道: “好!正好晚辈初出江湖,阅历甚浅,承蒙杨大侠看得起,便领教一下这‘十六枪阵’。 “只是晚辈还有一事不明。” 杨朴道: “请讲。” 龙子西问: “约在下在神姑塔相见的便是杨老前辈您么?” 杨朴道: “少侠既问,不敢相欺。 “我们也不知道少侠会从哪里来,只是在这里等候。 “幸运的是还真等到了少侠,又和少侠约什么?” 龙子西心道: 原来约我的不是他? 那会是谁呢? 杨朴又道: “老夫看少侠英雄,不敢不以实相告。 “据老夫所知,那日你离开骆驼东庄后,各路英雄大都已经知道你便是龙子西。 “知道了这个真相,各路英雄自是很少有人甘心空手而回,人人都想在少侠那里得到点什么。 “众人为了避免争执,却是约定各路人马自找路段搜索少侠,先到者为先,迟到者另择路段。 “今日少侠自是并无危险,但往后可能还会遇到不少类似事情。 “其他人未必只是想切磋武功,只怕另有所图。 “少侠还需小心为是。” 龙子西听了,倒也理解了众人之意。 他们来到褒地,当然是一为女婴,二为剑谱,倘若空手而回,实是难以心甘。 这杨朴嗜武,留在这里想切磋武功,倒也可以理解。 当下龙子西稳定心神,抽出剑来,说道: “多谢大侠指点!请排阵吧。” 杨朴把手一招,十六条枪站成一个圆圈,看上去倒也平常。 只听杨朴说声“得罪了”,当先挥枪刺来。 龙子西架剑相迎,便与十六条枪斗在一起。 起先,龙子西发现这十六条枪围得并不十分紧密,攻得也并不猛烈,所以并未觉得这“十六枪阵”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斗过五六十个回合之后,却发现枪手们训练有素,进退有度,一枪攻击,多枪保护,要想击中其中哪个,冲破包围并不容易。 更有杨朴那条枪势大力沉,让人不敢有丝毫马虎。 原来,这套枪阵的厉害之处正在于此。 它不是以主动进攻为主,反倒是以互相保护为主。 凡攻击过猛必有破绽,以互相保护为主,破起来反倒更难。 时间一长,被围之人必然力竭,再难支撑。 这便是它的厉害之处! 眼见又斗了三十余合,龙子西一时难有破敌之计,却感觉到枪阵在慢慢收紧,自己所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不仅有些焦燥,左手早摸了几枚骨镖在手,却是犹豫不决: 切磋武功,该不该使用暗器? 正犹豫间,忽听有人嘿嘿冷笑: “这么多人斗一个也无法取胜,真是一帮废物!” wap. /133/133640/31292810.html 第十章 义释少年 41 众人边斗边看,却是那蒙面少年打马从树林中窜出。 只见他长鞭一挥,大喝一声: “让我来助尔等一臂之力!” 早加入战团,挥鞭向龙子西击去。 这少年加入进来,表面是在攻击龙子西,实际上却是纵马乱窜,撞动那“十六枪阵”阵脚,更是打乱了枪阵的进攻步调。 本来龙子西已然吃紧,这么一来,顿时压力减轻。 几个回合下来,便有两名枪手险些受伤。 亏是龙子西意在切磋,没有痛下杀手。 那杨朴何等聪明,早已看出这蒙面少年明里帮己,暗里助敌。 当下眼珠一转,那支大枪倒是攻击蒙面少年多,而攻击龙子西少。 那些手下见了,也知师父用意,当下也把更多的攻击对准了那少年。 如此一来,那少年便显吃紧。 龙子西也早已明白少年是在帮助自己,虽然不知道少年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也不能袖手旁观,多次在少年遇险之际及时相救。 堪堪又斗了三四十合,却是势均力敌,一时哪方也难取胜。 那少年边斗边笑着对杨朴叫道: “杨大侠,真正怪哉!你怎么敌友不分,大枪直冲在下招呼?” 那杨朴哼了一声,道: “既然你也想试试十六枪阵,老夫怎能不遂你心愿?” 斗着斗着,龙子西斗得性起,突然又使出那抖剑之法,但听一阵乱响,竟有几支枪被削掉了枪头。 那杨朴见势不妙,冲龙子西叫道: “少侠的功夫果然不同凡响! “老夫复出以来,还没有人能在这枪阵中支持五十个回合。 “今日就切磋至此,下次再行讨教。” 那些枪手听了此言,一齐收枪上马。 那蒙面少年笑道: “这么快就不玩了? “我还没玩够呢。 “杨大侠,今日的机会多好,还有我来助你,难道你不想抢那剑谱了么?” 杨朴脸上微微一红,喝道: “哼,休得胡说,老夫与少侠父亲乃是朋友,怎么会抢他的剑谱?” 转而对龙子西道: “子西少侠,我们就此别过,欢迎少侠来荆门做客,老夫必尽地主之谊!” 说着话的时候,他手下一人突然跨上龙子西的白马,狂奔而去。 杨朴诸人一见那人得手,也是打马就奔。 龙子西一楞,随即明白了是他们故意抢马,不由得十分气愤。 一边飞步追赶,一边大声喝道: “要比武便继续比过,在下一定奉陪到底,却为何抢在下坐骑? “快快还来,否则休怪在下再不容情!” 杨朴当真是无耻之极,边奔边回身叫道: “我们知道少侠飞镖从不落空,但你一时之间也难以杀我全体。 “只要老夫的弟子有人中镖,你的宝马立即无命。 “你要是不在意这匹宝马,尽管发镖好了!” 说着,与众人打马只顾往林中深处奔去。 原来,那杨朴见蒙面少年到此暗中帮助龙子西,己方已是很难取胜,想借切磋武功之名制服龙子西的想法成为泡影,便灵机一动,打算抢走宝马,要挟龙子西拿剑谱来换。 龙子西如何想得到他这一招? 当下骂着自己太过大意,又太是心软。 心道:早知如此,刚才动手之时,早就飞镖打出了! 也不及深悔,便施展轻功,跃上树头,向刚才那人那样,借树使力,边追边喊: “杨朴,你算什么英雄?有胆子我们再打过!” 那些人却毫不理会,只顾打马飞奔。 正奔间,忽见斜刺里冲出一匹马,拦在那些人的对面。 龙子西身在高处,看得清楚,却又是那蒙面少年。 原来,刚才那少年见杨朴手下抢马就跑,早抄近道追去,那少年马快,刚好拦在前面。 只见那少年以迅捷的手法,长鞭挥出,击中了骑着龙子西宝马那人的手腕。 那人负痛撒开了手,在马上一低身。 谁知少年长鞭又到,早是卷住了那人,拖下马去。 那马甚有灵性,掉头回跑,几条枪齐向宝马扎来。 龙子西叫声不好,五枚飞镖射出,射中几人肩膀。 与此同时,那少年的长鞭也已卷住几支枪。 龙子西但见那少年用力一挥,那五条枪竟一起飞去。 其实,以那少年之力,如何能使五人大枪脱手? 却是借着五人向前刺杀的冲力,使了个巧劲。 饶是如此,龙子西也在心中暗暗喝彩。 龙子西见己马跑来,从树头跃下,早已骑在马上。 把马头转回,正要飞马追赶,却听那少年冷笑道: “这个时候倒来能耐了么?如此鼠辈,便多伤几个又有何益?” 龙子西听了此话,把马勒住,圈马而回,冲少年一抱拳: “多谢相助!” 那少年却“哼”了一声,把头转开,显是十分不满。 龙子西道: “肯定是尊驾约在下了? “却为何避而不见? “如此不讲信誉,倒是与尊驾留给在下的印象不符。” 那少年眉目之际流露出一丝怒气: “你说我没有信誉? “分明是你没有诚意! “我只约你,你为何带了人马,暗中埋伏? “分明是要暗算于我。 “幸亏我事先派人探查,否则早做了你的俘虏了!” 龙子西一惊,便理解了“只约子西群贼至,不见信义见阴谋”这话的意思,却原来是少年怪此一节。便道: “带了人马?暗中埋伏? “在下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却也光明磊落。 “又何时那么做来着? “倒是尊驾,引在下来此,让那金枪派在此设伏。” 那少年听了此话,怒气更增: “真正是好人难做! “我若与金枪派勾结,何必刚才助你夺马? “那什么‘十几枪阵’,你以为我瞧在眼里? “便是我有心设伏,也用他们不着。” 龙子西想想也是,脸色稍缓。 但随即又想到尹吉甫的话,心道: 龙子西啊龙子西,你可要保持冷静。 那少年助你夺马,焉知他们不是事先勾结,又行的一个韬晦之计? 当下说道: “此事我们暂且不论。那一日从骆驼东庄出来,尊驾为何不告而辞?” 少年“哼”了一声道: “你是我的什么人?我来去自由,还要先来禀告你么?” 龙子西脸上一红,倒觉得自己反不占理。随口问道: “那么,你去了哪里?怎么再不回来?” 少年又是语含讽刺: “越说你还越来了!我去了哪里,干你何事?回不回来,你管得着么?真是好不要脸!” 龙子西被少年一顿抢白,心下大窘。 停了一会儿,道: “那么,尊驾冒在下贱名,又是为何?” 那少年道: “那日我与尹吉甫等人争那女婴,是他们误以为我是你,我觉得好玩,便也没有澄清。 “既然你不喜欢,我不再冒你之名就是。 “哼,你以为你很有名么?” 龙子西原以为这个问题会让那少年大窘,却没想到让他这么简单的几句话化为无形,一时倒语塞。 突然想到: “对了,那女婴果真为你抢走?她在哪里?” 那少年眉毛一挑: “你如此口气与我说话,我偏不告诉你!” 龙子西只好口气软了下来: “好罢,是在下失礼。请问阁下,那女婴现在哪里,可否以实相告?在下这里先行谢过了!” 那少年一笑: “呣,这还差不多……” 正说着,却见五六匹马飞奔而来。 那少年脸色陡变,怒道: “你还敢说自己光明磊落么?这不是你的帮手来了么?” 42 转眼之间,几骑马来到跟前。 龙子西一见,不禁也觉吃惊。 来人却是尹吉甫、秦氏三杰和那两个随从。 六人一到,立即对少年形成包围之势。 龙子西无论如何没想到他们会来,问道: “前辈为何到此?” 尹吉甫道: “我等见贤侄许久不归,怕贤侄有失,沿路寻来,却果然在此找到了贤侄。” 转而对少年喝道: “小贼,今日有龙少侠正主在此,你可以露出庐山真面了吧?” 那少年冷笑道: “哼,我确实不是那个什么少侠。 “不过,你们也不配知道我究竟是谁。 “都说尹吉甫尹庄主足智多谋,果然不虚。 “据我所知,他们几个早就潜伏在神姑林中,庄主却是随后赶来。 “对么?” 尹吉甫道: “对不对,那又有什么关系? “抢婴的帐,我们今天要好好算上一算!” 少年眉毛一扬: “哼,尹庄主是想以多欺少么?” 尹吉甫冷冷一笑: “对付你这种无耻之徒,又讲什么江湖道义?” 边说边向秦氏三杰递了个眼色。 那三杰显是早有准备。 尹吉甫话音刚落,三人便突然出手,两般兵器向少年袭来,秦世杰的大刀却是攻向了少年坐骑。 这一下大出少年意料! 亏是他反应迅速,身子一侧,躲过了攻击。 刚要抡鞭还手,那马却为了躲避攻击,前蹄立起,险些把少年掀下马来。 就在此时,尹吉甫纵马上前,一掌击中少年左肩。 少年长鞭坠地。 秦英杰和秦雄杰的两件兵器随后又已攻到。 眼看那少年就要伤在一刀一剑之下,龙子西不及多想,飞镖打出,只听“当当”两声早把攻向少年的两件兵器打歪。 与此同时,龙子西纵马挡在了少年之前,附身将长鞭拾起,交到了少年手中。 众人显然没有想到龙子西会出手救那少年,面露讶色,一时怔住。 尹吉甫惊问: “贤侄为何救他?贤侄莫要忘了,是他抢走了那女婴!” 龙子西正色道: “尹老前辈,还有各位! “即使这少年与在下为敌,我龙子西也不愿意以多欺少,自当与他公平交手,一决雌雄。 “像这样突施偷袭,以众击寡,在下实不敢为,也不想众位英雄落此恶名。” 尹吉甫道: “贤侄自是光明磊落,令人敬佩。但一日纵祸,终身为患。还请三思。” 龙子西抱拳道: “还请尹老前辈成全。” 尹吉甫叹口气,冲秦氏三杰点点头。 三杰便撤回兵器。 龙子西转身看那少年,见他额头上已经渗出汗珠,显是受伤不轻,道: “尊驾请自便,你我未了之事,留待异日。” 少年狠狠看了龙子西一眼,没有说话。 又看了看尹吉甫和秦氏三杰,转过马头,飞马而去。 龙子西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当下也不多言,众人回到粮店。 43 吃过晚餐,几人聚在尹庄主房里,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尹吉甫先是抱歉地对龙子西道: “下午贤侄赴约,却是老夫怕你独力难支,事先派了三杰三兄弟埋伏林中,不想却违了贤侄本意,还望海涵。” 龙子西道: “前辈厚意小侄心领。 “只是如此一来,不仅那蒙面少年为何约见在下没有搞清楚,而且只怕今后他越发警觉,我们打探女婴下落将会更难了。” 秦世杰道: “那小贼也真够狡滑,先派了人来打探。 “只道那小贼随后会来。 “早知他不来,还不如一起下手把打探那厮擒住,就可问个端的。” 秦英杰道: “这个且不管它。下一步,却是如何是好?” 尹吉甫想了想,道: “那少年小贼必是继续往镐京而去,老夫已经沿路设了眼线,我们自继续跟踪下去,见机行事,必有收获。” 龙子西经过几个月的江湖历练,已经对江湖的险恶有所感觉。 今见尹庄主经验老到,虑事周密,不禁心中佩服。 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 “为何不见裴总管?” 尹吉甫道: “老夫正要跟贤侄交待此事。 “那陈渡陈大侠的半部剑谱不是在老夫这里么? “老夫只是暂为保管。 “如今既已找到贤侄,自当物归原主。 “斐总管不在,正是奉了老夫之命回庄取那剑谱,只三五日便回。” 龙子西虽然早就有心打听那半部剑谱的下落,却是觉得尹吉甫既为己友,若是主动询问,反有小气之意,便一直只字未提。 今见尹吉甫如此坦荡,颇为感激,道: “那剑谱虽然为家父和姑父所创,但如何处理,却也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 “小侄之意,待两部剑谱合二为一,找到女婴,便请武林正义之士一起决定该当如何处置。” 尹吉甫点点头道: “少侠能以大局为重自是天下武林幸事,但此事尚容从长计议。” 当下众人散去。 回到房间,龙子西打开自己的包袱,却突然心起狐疑。 wap. /133/133640/31292811.html 第十一章 一路忧心 44 且说龙子西打开包袱,却发现包袱被人翻过。 检查了一下,还好,什么也没有缺,钱财也是分文未少。 心道既然钱财不少,对方显然不是冲钱而来,一般盗贼可以排除在外。 那么,翻他包袱的又会是谁,目的何在呢? 对了,一定是冲自己的那半部剑谱而来。 却无论如何想不出是何人所为。 便觉得事情委实复杂。 也许暗中还有什么高人? 幸亏那剑谱没有在包袱里,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当下,也没有费心多想。 心道,反正想也无益,倒不如以不变以万变,且看对方还能如何。 第二天,无甚大事。 第三天,中午刚刚吃过午饭,尹吉甫的手下来报,说在前方村落又发现蒙面少年的踪迹。 一行人便立即起行,沿路跟来。 刚离开客栈有三五里路,后面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停在路边,只见一马飞到。 到了近前,马上那人把马带住,冲尹吉甫一抱拳: “禀告庄主,裴总管回去取剑谱,昨天下午在回来的路上遇人袭击,剑谱被人抢走,裴总管身负重伤,更有一位朋友为人所害!” 众人不觉一惊。 尹吉甫急急问道: “是何人袭击?裴总管人在何处?那被害的又是何人?” 那人道: “回庄主,袭击我们的又是那蒙面小贼。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几个手下,个个武功高强,我们虽然人多却不是他们对手。 “裴总管率领众人力战不胜,个个受伤,他自己被人打伤了右腿。 “那被害的却是龙少侠的朋友,姓华,叫华地宁……” 龙子西一听是华地宁,心下一紧: “华大哥!?你们怎么会遇上他?” 那人道: “我们回庄的路上碰上了他,跟他说明了情况,告诉他少侠和我们在一起,他便与我们一同前来。却没想到……” 那人看着龙子西,甚是过意不去。 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竹简,递给龙子西: “华兄弟临死之前让把这个还给少侠。” 龙子西接过竹简。 一看,正是自己给华地宁的那一捆,上边却多了一处刀痕,沾着斑斑血迹。 眼见物在人亡,不觉心如刀绞,滴下泪来。 秦世杰气得哇哇大叫: “俺只道那蒙面小贼不至于这么狠毒,谁道却是心如蛇蝎!俺决饶不了他!” 尹吉甫摆摆手,示意秦世杰冷静,继续问道: “那裴总管呢?现在哪里?” 那人道: “属下已经找了一辆车子,载着裴总管,就在后边,随后就到。” 众人向来路望去。 一会儿就见一辆马车,车旁是几名汉子,骑着马,徐徐而来。 不一时,那马车来到跟前,停下。 却见裴圳卧在车上,右腿缠着纱布,身上也是斑斑血迹。 骑在马上的几人,有的鼻青脸肿,有的吊着胳膊,情绪低落。 那裴圳见了尹庄主,吃力地欠起身来,脸上甚是愧疚: “属下无能,请庄主降罪。” 尹吉甫道: “总管已经尽力,无须自责。” 说着,跳下马来,查看了一下裴圳的伤势,脸色凝重,说了句: “对方下手竟如此狠毒!” 又问道: “龙少侠的朋友却是如何被害?” 裴圳强压悲痛,道: “那位华地宁兄弟并无武功,原也没有危险。 “但我们被对方打败后,贼人翻查我们的行李包袱找那剑谱,却连华兄弟这部普通武功心法也要抢去。 “华兄弟拚力争夺,结果被那蒙面小贼一刀砍死。 “后来贼人见那竹简的确不是什么重要之物,便撇在地下,扬长而去。” 龙子西听到这里,心中越发悲痛。 想那华地宁跟随自己来寻女婴,却把命搭上了,不禁心中愧疚万分,更对自己还曾出手救那少年悔恨不已。 心想,若是那天听从尹吉甫意见将他擒获,华大哥又如何能死? 当即拭去眼泪,怒火中烧,拱手言道: “尹庄主,是小侄一时不明,被贼人蒙蔽。 “小侄必手刃小贼,为裴总管和华大哥报仇!” 尹吉甫点点头: “少侠明白就好。 “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我们与那小贼誓不两立,报仇之事容我们徐徐图之罢了。” 当下,众人会合一处,继续前行。 因为多了拉裴总管的马车,便行得慢了。 一路上,龙子西不时想起华地宁的音容笑貌,心痛了何止三回五回。 45 又行了一些时候,早到了一片树林之中。 尹吉甫见那林子十分幽深,提醒众人道: “此地常有强人出没,各位小心。” 行不到四五十步,前面果然传来打斗之声。 众人精神一紧,拍马向前。 看到两队人马约有四五十人正在酣斗,一队穿着当地褒城官兵的衣服,另一队却是身着各式便服。 那褒城官兵这边,停着几辆车子,上面盖着草帘,用草绳捆缚得结结实实。 秦世杰道: “咦?何人如此大胆,连官兵也敢打劫?” 尹吉甫观察了片刻,说道: “莫非又是蜀兵侵扰?” 龙子西不解,问道: “此地归属周王室,蜀兵如何敢来骚扰?” 尹吉甫道: “少侠不是本地人,自是不知。 “我们且看他们胜负如何,一会儿问那褒城官人自然明白。” 众人便停马坡上,看双方争斗。 却见褒城官兵人少,不断有人受伤倒下,已快支持不住。 尹吉甫冲龙子西一笑: “看来我们不帮一帮还真不成。 “就请秦大哥领着三人保护裴总管,其余的,便跟老夫过去活动活动! “只是不可多伤性命,把他们赶走也就是了!” 几人便拍马冲进战阵。 那伙人虽多,却怎能抵挡这些武功高强之人? 何况又是一支生力军。 但见众人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会儿就把那伙人打得落花流水。 那些人见势不妙,唿哨一声,纷纷撤退。 褒兵也不追赶,忙着救护受伤的同伴。 只见一个当官模样的人将刀入鞘,冲尹吉甫等一抱拳: “多谢各位援手! “在下乃是褒城领兵卒长曲奇。 “这位尹庄主在下见过,其余几位却是面生,敬请留下大名,在下回去禀报褒君,必有赏赐。” 尹吉甫笑道: “原来是曲大人。赏赐实属不必。不知何人,敢对官兵无礼?” 曲奇道: “哼,还不是蜀地的官兵?他们穿了便服在下也认得他们!” 尹吉甫道: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老夫的这位小兄弟对蜀兵屡来骚扰之事不甚了了,还望曲将军费些口舌,做个说明。” 曲将军看了一眼龙子西。 见他虽然人小,却英武不凡,便知是个少年豪杰。当下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 “商朝末期,我褒地原属蜀国,曾参与武王伐纣。 “武王建周之后,褒地自然归属周室。 “但此地原属蜀国,加上秦岭阻隔,周王室一直未能全达王意,此地民众多有仍然沿袭蜀国旧制者。 “至本朝宣王之时,却由于连年战争,周朝对褒地控制不紧反松。 “那蜀国见有机可乘,便不断向褒地扩张,更有蜀兵常来骚扰。 “我等本是下乡采集稀有之物,作为褒君进供宣王礼品的备选。 “却没有想到蜀兵竟深入到这里,便来打夺。 “若非众位英雄援手,我等性命难保。 “即使逃得性命,失了王供也是其罪不小。” 龙子西道: “原来如此。却为何不多派士兵监押?” 曲将军道: “原也不须兴师动众,只是近年才盗贼蜂起。 “另外,而今已是九月将尽,离褒君向宣王进供的日子越来越近,而供物尚未备办齐全。 “褒君已安排下几十路人马四处搜集奇珍异宝,上好玩物,若想每路人马都派兵护押,却是不易办到。” 龙子西心想,如此,却又不知百姓会怎样辛苦了! 曲将军见龙子西不语,又对尹吉甫道: “在下看各位个个英雄,身怀绝技,何不来投褒君? “褒君为人谦恭,礼贤下士,各位必有大好前程。” 尹吉甫辞道: “多谢曲将军美意。 “但我等均是山野散漫之人,于为官之道却是一窍不通。 “将来如有可能,再来不迟。” 曲将军道: “那就告辞了。各位只要有事来寻在下,自当全力以赴!” 两下分手,龙子西等继续前行,那曲将军自回褒城交差不题。 46 再次上路,龙子西想着刚才曲奇的话,不禁起了忧国忧民之心。 尹吉甫见龙子西面有忧色,沉吟不语,道: “褒地向来富庶,却是连接镐京与蜀地、西戎的要冲,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所以这里的百姓倒并没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让我们这些习武之人徒唤奈何!” 龙子西道: “我辈学武之人,原为忠君济民。 “但忠君一节,颇难定夺。 “如先朝厉王那般暴君,如何忠得? “但小侄想来,如能常记百姓之苦,尽力救助百姓,也是不小的功绩。” 尹吉甫面露赞许,道: “贤侄说的不错。 “只是一己之力,杯水车薪,有时又实在是无能为力。” 路上,不时又看到有褒兵拥着一队队青壮年走过。 龙子西犹自不解。 尹吉甫说到: “这些人是被征去服兵役,在褒地倒也平常。” 龙子西问道: “为何道是平常?” 尹吉甫道: “一般诸候国倒无须常备军队,却是周王室对褒地一直未能实施有效控制,对此耿耿于怀。 “几次欲南下征褒,只是无暇顾及。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只要边事一稳,早晚要对褒地进行讨伐。 “所以褒地一直在扩充力量,征夫从军,以备战争之需。 “呵呵,有志之士要建功立业,早晚倒是个时机。” 说着话,早走了大半日,已是傍晚,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尹吉甫道: “这里地广人稀,不会有客栈,少不得在哪个人家借宿一晚了。” 那秦世杰便先行几步,看到一个院落,在门口停下,高叫: “家里有人么?” 却无人应答。 又走了几家,喊了几声,也都无人搭话。 更有一户人家,院子里本有个老夫人在侍候鸡鸭,见一行人过来,却急急进到屋里,紧关房门,再不出来。 秦世杰着恼,大声叫道: “婆婆开门!” 却毫无动静。 秦世杰便欲抬脚踢门,却被尹吉甫喝住: “秦三哥不可造次! “我们继续寻宿罢了,总不成都不肯容留我们。” 龙子西敬佩地看了尹吉甫一眼,点了点头。 却也纳闷,怎么这些人连借宿一晚也不肯? 47 又行过几家,却见一个老丈在院外拾掇烧柴。 那老丈见一行人来,急急抱着柴禾就要进院。 秦世杰却早已拦在门口,笑道: “这次看你躲得掉么?” 那老丈哭丧着脸,大声道: “你们饶了老汉罢!今日已经来过三次了,家里再也没有什么值当的东西了!” 众人下马。 尹吉甫冲老丈一揖: “老伯勿要惊慌,我们只是借宿。 “并且,我等一行颇有钱财,不会亏待老伯。” 那老丈眯着眼睛,把众人仔细看了一回,怯怯地道: “你们不是官人么,真是借宿么?” 龙子西道: “老伯放心,我们委实不是官家,只是路过的客人。” 心里却奇怪老丈为何如此惧怕官家。 那老丈面色稍松: “真是路过的客人? “要是住宿自然可以,只是老朽家徒四壁,无甚招待。 “家中只有我们两个老弱和一个妇人,也无人伺候客人。” 尹吉甫道: “不妨。我们自带着粮食,只把锅灶借我们一用,有个睡觉的地方也就是了。” 老丈便把一行人让进了院里。 早有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妇人出了家门,面带恐惧。 老丈道: “他们只是借宿的客人,不妨事。” 尹吉甫当下先把裴圳安排到旁边房里休息,派一个人生火做饭,马车上自有些生肉和菜蔬。 又派一个人到村头沽酒,两个老人早送上水来。 龙子西看到两个老人虽已不怕,却始终满面愁容,心下疑问更深。 看那老丈和那妇人陪着小心,忙前忙后,龙子西道: “主人家不必忙碌,我们自有伴当。 “却想问一句,为何把我等误为官家? “却又为何见了官家便有躲避之意?” 那老翁叹口气,摇摇头,道: “听口音这位小哥不是当地人,也难怪你不知。 “我们这儿有句话,唤作‘不惧鬼爬窗,只怕官上门’,那官家上门,必无好事,是以家家户户见了官家自然害怕,唯恐避之不及。” 龙子西暗想,百姓惧官比畏鬼更甚,也不知这官家到底可怕在什么地方。 却听秦世杰道: “却怎地唤作‘不惧鬼爬窗,只怕官上门’?” 老翁道: “那鬼爬窗户,不过吓人一跳,却也不敢遽伤人命。 “而官家上门,要么收赋税,要么征粮草,要么强拉青壮年去充军。 “更是随手牵羊,家里有什么值当的东西也逃不过他们的手。 “今天一天老朽家里就来了三拨官人,连最后一点粮食也给拿走了。 “唉,如此,不是要人性命,比鬼更可怕么?” 那婆婆和妇人坐在一边儿不说话,却早掉下泪来。 龙子西想说句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想想,问道: “老伯家中怎么不见年轻男子?要过活倒也确实不易。” 老翁一脸愁苦,道: “唉,老汉原有三个儿子。 “长子已婚,这位便是他的浑家。 “却是前些年被宣王征兵,到了很远的北边与犬戎人打仗,生死未卜。 “次子去年被褒君征去修城防,出了事故,被那运石车轧死。 “老朽的小儿子,也似你这般年纪,便是上个月又被征兵戍边去了。 “便只剩下我们两个和一个儿媳,只是过一天是一天罢了。” 龙子西轻叹口气,心道: 这里的百姓如此苦楚,却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我若有朝一日有所作为,无论如何也要想个法子才行。 尹吉甫见龙子西沉思不语,面露忧色,道: “贤侄若有心报国,待我们完结了眼前的事情,自当助贤侄寻个前程。” 龙子西苦笑一下,却想: 眼见天下动荡,个人又哪会有什么前程? 过了约一个时辰,伴当把饭菜做好,还买来了一些酒,便招呼主人三个同吃。 三人原先不肯,但想是多日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了,面有饥色,还是答应了。 刚刚吃了一会儿,忽听村里鸡叫狗吠,一片嘈杂,还传来女人的哭声。 众人不禁停了杯箸,侧耳细听。 wap. /133/133640/31292812.html 第十二章 特殊赌局 48 且说众人正在吃饭,村里又传来吵闹之声。 那老丈停下酒碗,听了一会儿,摇摇头道: “又来了,也不知谁家的姑娘又遭殃了!” 龙子西不解: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老翁摇头道: “这个就更让人说不得了! “每隔几年,官家都要以给王室选侍女为名,到处收罗美女,却多有借此机会抢男霸女者。 “我们这里虽然人口不多,女儿家却大都端庄秀丽,自然是重点收罗对象。 “如果未选进宫里的放回倒也罢了,上下各个州府却层层索要,十之八九倒成了他们的奴婢。 “更有一样,对于那些姿色稍逊的,被先行淫污,最后卖进丽春院。唉。 “不过,听景象,今日倒像是官兵从后山村里寻到了女人,要在这里吃酒歇息。” 龙子西怒气渐生: “广征美女的事情倒是听说过。可如此做法,岂不是强盗一般?” 老翁道: “可不正是明抢么? “如今正常的选征哪有人主动把女儿送去? “官家白天来,多有把女儿藏匿不见的。 “于是,官家干脆晚间来搜。 “这世道,唉。” 龙子西听了这话,更加气愤,心中便暗暗起了打抱不平之念。 接下来,龙子西心中有事,觉得这顿饭毫无滋味,便草草吃毕。 心中打定主意,问老翁道: “这里可有热闹一点儿的地方么?” 老翁道: “西头有个小酒馆,多有在那儿吃酒赌钱的,倒也算是热闹。” 龙子西对尹吉甫诸人道: “小侄想去随便走走,一会儿便回。” 秦雄杰笑道: “要赌钱么?想不到少侠还有此好。” 龙子西顺势答道: “也不过是这几日无聊,寻个乐子消遣罢了。” 尹吉甫叮咛道: “少侠作个耍子也就罢了,莫要招惹是非。” 龙子西道: “前辈放心。这个地方有什么是非好招惹的?” 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些贝币,道声: “各位失陪了,在下去去就来。” 49 出了院门,龙子西驻足细听,发现西头果然隐隐多有人声,便奔了过去。 一会儿就到。 见那酒馆外边拴了十几匹马,屋内烛光摇曳,人影晃动,不时传来呼喊笑骂之声。 龙子西轻轻推门而进。 一眼就瞧见屋的东北角处拴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女儿家,眉眼儿俊俏,正自哭泣。 其中一个女孩见龙子西进来,失口叫道: “哥哥!” 龙子西一楞。 却见那个女孩仔细看着龙子西,随即又摇了摇头,继续抹着眼泪。 龙子西心道: 看来是那女孩认错人了,也许她哥哥与我相像也说不得。 也不管它。 再看屋里,约有四十几人,倒有一多半穿着公服,身边放着刀枪,有的在吃酒,有的在行拳,有的在大声说话。 又有十几人在屋的西北角围成一堆,正大呼小叫。 想来这地方经常如此,龙子西进得屋来,倒没有什么人格外注意他。 龙子西要了一大碗酒,在柜台前喝了几口,却听一个士兵正骂那两个女娃: “哭什么哭!搅得大爷喝酒也不清静。 “选你们进宫,那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老子要是娘们,就主动送上门去!” 另一个道: “二爷要去,把那话先割了,自然也去得。” 众人便笑。 龙子西冷笑一下,乜斜着眼睛看那些正在赌的人。 只见刚好一把赌完,一个头带官帽的的大汉显然赢了钱,大声笑道: “奶奶个熊!今儿个在北山只找到了这两个小妮子,原以为老子的手气不顺,却想不到手气大旺!再来再来!” 那个做庄的人像个富家子弟,围在四周的有士兵,也有闲汉。 只听那庄家笑道: “卢大人,还是别来了罢,今儿个是彻底服了您啦,小人只有这几个钱了,留给兄弟们做酒钱罢。” “卢大人”把眼一瞪: “哼,谁不知道你是有名的大财主!这几个钱算得了什么?身边没有,派人取去,不陪老子玩个痛快可不成!” 那庄家不敢不依,却道: “我看大人今天命交财运,不如您来做庄如何?” 那“卢大人”大笑,道: “好,便我做庄,便我做庄!” 便坐到上首,众人围着下注。 “卢大人”又是连赢了几把,不禁情绪大好。 龙子西原本从来不赌,也不知如何赌法。 但瞧了一会儿便明白了。 原来十分简单,三只骰子,掷出点来比大小,大赢小输。 又是几把下来,众人多是输多赢少,已经有几个人输个精光,退了出来。 那个富家子弟也是不想再赌,却碍于“卢大人”的强横,不得不舍命陪君子。 那“卢大人”见赌得人少了,下的注也越来越小,不禁大为光火,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龙子西看看是火候了。 便放下酒碗,挨到桌前,装作十分好奇的样子道: “这是什么玩法?这般有趣!小可……小可也玩上一玩,可以么?” “卢大人”见是个少年,一看就是没有赌博的经验,正在为众人赌注太小恼火,当下大喜,道: “不怕输的,尽管来!” 龙子西装作不懂,头一把一下就押了七八个贝币,比其他的人都多。 那“卢大人”暗喜,一出手便掷了个六五四共十五点,哈哈大笑道: “看来今天真是手顺,你们来!” 押注的人一个个掷下来,却没有一个超过十五点的,不免沮丧之极,嘴里却说着恭维的话。 轮到龙子西了,一掷只掷了个三三四十点。 这一回自是“卢大人”通杀。 又赌了几把,龙子西依然无一胜绩。 龙子西装作很不甘心的样子,发狠道: “卢大人,小可看这些人个个小气得紧,便赢了他们也没有什么意思,不如就我们两个赌得大一点儿,如何?” “卢大人”心道: “你这小鬼眼见是个雏儿,该着老子发大财了!”便道: “好,好,老子就喜欢这样赌!” 龙子西把二三十个贝币全部押上。 众人见有大局,都围过来看。 那卢大人也不说话,当下一掷又是掷出一个六四六十六点,十分得意地看着龙子西道: “小鬼,该你了!” 龙子西再掷,众人屏住呼吸盯着那只盛骰子的碗,都以为他必有绝技,谁知这次更惨,只掷出个三二二七点来。 众人不禁稀嘘一片。 卢大人乐得合不拢嘴,说声“拿酒来”,早有士兵把酒递上。 那卢大人大喝了几口,把嘴一抹道: “小鬼,还玩么?” 龙子西一幅气急败坏的样子,说道: “偏不信手气会恁地坏!玩!” 却装作钱已赌尽,浑身翻遍,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只象牙镯来。 众人见了那镯都眼睛一亮。 只见那镯色泽纯白,透着乌光,看上去颇多分量,更有一样,表面还嵌了一颗好大的红宝石,少说也值五六千个贝币。 那卢大人早瞧在眼里,心下大喜:这倒是个大油水。便道: “你要赌什么?” 龙子西道: “大人若赢了,自然是把这镯拿去。小可要是赢了……” 他环顾了一下众人,道: “依小可看来,今天在场的所有的钱加在一起也抵不过这支象牙镯,小可却另要一样东西。” 那卢大人道: “什么东西?” 龙子西笑了笑,抬手往东北墙角一指。 众人先是大为吃惊,继而发出了一阵哄笑。 50 众人一笑,酒馆里的注意力全转到了这边。 连那两个女娃也止了哭泣,吃惊地望着这边。 卢大人见龙子西手指那两个女娃,直盯了龙子西一会儿,笑道: “你这小子,小小年纪,倒他妈恁地好色!” 一个士兵下流地嚷道: “小鬼,想干好事儿,只怕你还嫩着点罢?” 龙子西装出厚颜无耻的样子,嘻笑着道: “小可看这两个女娃倒还可以。 “嘿嘿,虽然年纪小了些,不过,回去养一段,大了,刚好可以一个做妻,一个做妾。” 有人便认真看这少年,发现原也长得十分精神,心道这两个女娃跟了这个少年,倒也相配不亏。 卢大人冷笑道: “你要是输了,可不许反悔!” 龙子西拿腔拿调,笑道: “反什么悔? “大丈夫一言九鼎,小可倒是怕大人输了不肯。 “各位可都要做个见证! “怎么样,敢赌么?” 众人见这少年大言不惭,装模作样,都觉有趣,围拢过来的人更多了。 有人便嚷: “卢大人是何等样人,岂能与你耍赖?” 到了此时,那卢大人自是无路可退,叫声: “好,赌了!换大骰子来!” 早有跑堂的拿过一幅大骰子来。 那知情者莫不为少年捏了把汗。 原来,那卢大人经常在此赌博,平时与一帮相识或者闲汉赌,输赢不大,图个乐和,倒真是凭的运气。 如果有外人来,或者赌得狠的,卢大人便要求换大骰子。 那大骰子却是做了手脚的,只有跑堂的和他的手下知道。 卢大人掷那做过手脚的骰子自是技巧娴熟,胜算在握。 龙子西虽然没有赌过博,但刚才掷了几回,凭着深厚的功力,已经有了控制骰子的把握。 忽听卢大人说换大骰子,他没有什么经验,倒真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反说道: “的确,骰子大些趁手,在下虽然人幼手小,倒是也喜欢大骰子。” 那跑堂的只在心里暗笑: 你这小败家子,兀得不是偷了家里的镯子? 看你现在大言不惭,一会儿只怕你哭都哭不出来! 虽然同情龙子西,却也不敢声张。 当下,卢大人先掷。 但见他跳上椅子,把骰子放在双手掌心,反复摇晃,叫一声: “爆!” 从空中掷下,那三只骰子便滴溜溜在碗里转。 少倾,两个停下,都是“六”,那一只却依旧转个不停。 所谓“爆”,便是三个“六”。 卢大人若掷出爆来,自是赢了,龙子西也勿需再掷。 卢大人和一帮士兵盯着那只转个不停的骰子大呼: “六!六!” 眼见那一颗就要停下,分明也是一个“六”。 龙子西心下一急,用手一指那骰子,喊声: “一!” 那骰子翻了个个儿,最后停下却是个“五”。 卢大人略有失望,却也十分满意: “小子,该你了。你要是掷不出‘爆’来,便乖乖把象牙镯拿来!” 心里却是不解:往常是要什么有什么,今儿个怎么差了一点儿呢? 他哪里知道正是龙子西那轻轻一指,却是凭着指间的一股气流,将那骰子推成了五点。 龙子西接过骰子,摇一摇,便知道这骰子做了手脚。 心道:幸亏我内功深厚,手上感觉甚佳,否则真让你赢定了。 当下,也把骰子双手捧定,晃了几晃,突然往碗里一掷。 但见三只骰子转了十几圈,最后稳稳停住,却不是三个“六”又是什么? 众人不由得齐喝了一声彩。 那卢大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显是绝没想到龙子西真的掷出爆了。 龙子西把镯子放进怀里,说声: “承让,多谢!” 便向那两个女娃走去。 卢大人急忙从椅子上跳下,大叫: “站住!” 龙子西回头笑道: “大人是要反悔么?” 眼见是自己理亏,卢大人语气客气了不少: “是你赢了不假。但这两个女娃你却不能带走,她们是要献给宫里的!” 龙子西道: “那我可不管。愿赌服输,各位可都是证人。” 卢大人把桌上的一堆贝币捧起,往龙子西怀里一塞,道: “你可以把这里的钱全部拿走,只是不可以带走女娃!” 有人劝龙子西道: “算啦,这里的钱也有个千儿八百的,就依了大人罢。” 龙子西把那些钱又放回桌上,道: “要是小可输了,各位可也这么说么?” 却是丝毫不领情,径直向两个女娃走去。 众人都觉见了鬼了,头一次遇到一个浑小子竟然连卢大人的面子也不给,都替龙子西捏把汗。 卢大人把脸一翻: “我看这小子八成是反臣贼党,兄弟们,给我拿下!” 那些士兵早抢了枪刀在手,“哗啦啦”便把龙子西围在垓心。 龙子西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叫道: “哎呀呀,不得了,要出人命了!” 那卢大人把脸一沉,一挥手,早有几名士兵扑过来。 龙子西装作丝毫不会武功,左躲右闪,那些士兵如何近得他身? 反是被他晃得人仰马翻,一片混乱。 那店老板眼见桌椅翻倒,杯盘损坏,只是叫苦不迭,却哪里敢出声? 那卢大人大怒,挥刀冲上前来。 龙子西早看出这卢大人有些功夫,心下冷笑,见他刀来,一纵身窜上桌子。 那卢大人大刀劈下,龙子西飞身上跃,左足踩在卢大人头上,右足跟在他后脖领处轻轻一点,那卢大人收脚不住,连人带刀扑在桌上,桌子早碎。 龙子西却又落到另一张桌上。 正闹间,忽听有人冷笑道: “哼,输便输了,值得什么?卢大人当真小气得紧!” wap. /133/133640/31292813.html 第十三章 玉面辣手 51 且说众人听有人斥责卢大人,不由循声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蒙面少年。 刚才大家都在关注战局,竟没发现他什么时候进的酒馆。 龙子西一看,正是那个曾经几次出现的蒙面少年。 卢大人狼狈爬起,望着那少年,气呼呼地道: “咦,今儿个是怎么了?又来了一个臭小子,哼,本官劝你休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当作贼党抓起来!” 却见那少年毫不畏惧,缓缓走到卢大人面前,忽地伸手给他看了一样东西。 那卢大人一看那东西,惊恐地看着蒙面少年。 那少年道: “还不放了女娃?” 卢大人马上态度大变,连声说: “是,是。” 随后冲士兵一摆手: “放了女娃。” 几个士兵急忙过去,把两个女娃解了绳索。 两个女娃瞪着眼睛,犹自不敢相信。 那少年眉毛一挑: “卢大人,此去县衙尚有一段路程,你要等月上五更再走么?” 卢大人道: “不,不,下……我等马上就走!” 当即也顾不得桌上的赌资,招呼士兵,一哄出了酒馆。 马嘶人语,一会就去得远了。 少年又冲那酒馆老板说道: “那些赌资就作你的赔偿。 “你把这两个女娃照看好,明天她们家人自会来取,你要是胆敢耍花样,小心脑袋!” 那老板见刚才卢大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知他来头不小,急忙连声道: “小人怎敢,管保不叫两个姑娘少了一根头发。” 少年点点头,又转向龙子西: “多谢那日相救。” 龙子西冷笑道: “也多谢尊驾相助救这两位姑娘。 “不过,我龙子西恩怨分明,我们的帐是一定要算的!” 说到“一定要算的”,已是语意生冷,充满了杀气。 那少年道: “你要算帐么?好极!” 突然身形一晃,已跃出了门口。 龙子西叫声: “不要走!” 随即追了出去。 52 龙子西跃出房门,见那少年已经上了马匹,打马跑去。 龙子西不由大悔没有骑马而来,便施展轻功,一路追赶。 那少年马快,本可以甩掉龙子西,却并不放马狂奔,只是与龙子西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还不时回过头来叫道: “哈哈,都说龙少侠轻功了得,我倒要看看果真赛得过骏马么?” 倒像耍弄一般。 龙子西怒气填胸,也不说话,只是加劲儿追赶。 一转眼,出了村子,追出了十二三里之遥,早来到一条小河旁边。 月色中一座石桥横在河上。 那少年上了桥,却突然停下,拨转马头,对龙子西道: “就在这里罢。” 龙子西使了个千斤坠身法,稳稳地立在桥的这一头。 往周围看了看,说道: “你引我来此,莫非又要使那伏兵之计么?” 少年冷笑: “当真不要脸,是谁使伏兵计来?” 龙子西想想上次的事情虽然自己不知情,确是己方违约在先,心下颇感理亏。便道: “我也不与你斗口。出招儿吧。” 那少年道: “且慢。你要杀我么?” 龙子西道: “不错。如果我杀不了你,自然为你所杀。” 那少年失口道: “我,我怎么会杀你?” 却是言出既悔,咳了两声,又板起脸来。 龙子西怕他又有什么诡计,道: “我看你也不失为一个好汉,怎么,怕死了么?” 少年道: “我?哈哈,我从来就不是好汉。 “不过,你要杀我,也要让我知道理由。” 龙子西道: “好。我来问你:那女婴是被你抢走了么?” 少年道: “不错。” 龙子西又问: “裴圳是你打伤的么?” 少年道: “那次我刚刚受伤,不便出手,是我的同伴打伤的,却也和我打伤他一样。这一个我也认了。” 龙子西道: “那么,那半部剑谱也是被你抢走了?” 少年道: “正是,这剑谱就在马背之上。” 龙子西想了想,道: “刚才在酒馆里,你给那大人看了一样东西,他便听你的话,放了女婴,说明你和官府必有关系,是么?” 少年略一沉吟,道: “也算是罢。” 龙子西压住怒火: “我再问你,我的那位朋友,也是你,或者你们所杀?” 少年道: “怎么,他们有人死了么? “两相打斗,艺拙被杀,原也正常。 “我倒无心取他们性命,不过,似这等无耻之徒,死了也没什么!” 龙子西听了这话,怒火升腾。 华地宁是他的第一个朋友,虽然不是武林中人,却是个正直仁义的汉子,又是自己妹妹的救命恩人。 他们杀了他,却说他是“无耻之徒”,还轻描淡写地说“死了也没什么”,怎能不让他大为愤怒? 当下就要跃身而起攻向那少年。 那少年却一指龙子西,道: “龙少侠稍安勿燥。 “你有理由杀我,就不听我解释么? “像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以后怎么成为天下第一英雄呢?” 龙子西再怎么气愤难当,却也不能不收住身形。 说实话,不知为什么,他恨这个少年,没见到他时发誓见了他就要痛下杀手。 可是,见了他,却总觉得他们之间隐隐有些什么,又实难下手。 特别是想到刚才他又出手相助,救了两个女娃,更不忍不听他解释便取了他性命。 刚才问他的时候,他本来希望他能说出些让他信服的理由,特别是否认他们杀死了华地宁。 可是,谁知那少年却都承认了。 这时候他又说要解释,自己听还是不听呢。 正犹豫间,听那少年道: “我也问你几个问题,可以么?” 龙子西没好气地道: “想问就问。” 少年道: “好。你只知道我抢走了女婴,可曾听说我害了她或者把她交给了宫里?” 龙子西想想道: “那倒没有。” 少年又道: “你也知道是我抢走了剑谱,可是你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 龙子西道: “还用说么?自然是想据为己有。” 少年冷笑道: “哼,这个剑谱在别人是宝贝,在我却也稀松平常。告诉你,我是为你而抢的,这就还你。” 说毕,把一个包袱甩过来。 龙子西接住,用手摸一摸,也不知到底是不是那半部剑谱。 不禁心下奇怪: 如果真是剑谱,难道他真就这么给了我? 不及细想,听少年又道: “你道我与官府有关系。与官府有关系的就一定不是好人么?” 龙子西觉得这少年所说似也不无道理。 想那杜伯和“四马难追”也是官人,却十分仗义,不觉语塞。 可是又想不清太多的问题,一时倒没了主意。 稍倾,说道: “你说这些,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何不明说?” 少年道: “哼,我只想告诉你,任何事情如果不是你亲眼所见,就不要轻下结论。 “有些事情,即使是你亲眼所见,也可能另有隐情。 “经历了这么些事情,你还没有一些长进么?” 言下颇有责怪之意。 龙子西道: “好,我再问你,既然女婴为你所救,你也知道在下对这女婴渴望甚紧,何不将他交由在下?” 少年“哼”了一声道: “你一个郛臭未干的傻小子,带个女婴,不用说能不能保护得了她,便是饿也饿死了。 “我帮你抚养她,岂不是大大的一件好事? “你不谢我,反倒怪罪于我,真正是不识好人心!” 龙子西心想,这少年能言善辩,口舌之争自己绝非对手。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觉得这个问题必能击中对方要害,让对方难以回答。便道: “好,就算你对我并无恶意。 “那么,你为什么一直蒙面? “为什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难道不是心中有鬼么?” 少年嗤鼻道: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以为蒙面的就看不清内心,不蒙面的就一定看得清他心中所想么?” 少年反问之下,龙子西竟是不能回答。 眼见自己觉得十分厉害的一个问题,却让他一个反问便轻易化解,不免有些气馁。 心想这么下去,我必是又被他说服了! 想让自己的心狠起来,可那心却偏偏不争气,一时竟狠不起来。 正自踌躇,却听那少年叹了口气,颇是不悦: “那天我约你见面的书信,你根本没有认真看!” 龙子西心想,他一定是怪我没有认真按他“独自赴约”的要求去做,当下说道: “上次约见之事,原是我们不对,在下向你赔礼就是。” 那少年却摇摇头: “算了,我也说完了,你要杀我,就动手罢。” 说着,跳下马,缓缓走到龙子西面前,显是毫不抵抗,坦然受死。 当此时,那少年就在龙子西面前,只要一掌拍去,便可取了他性命。 龙子西把包袱挎上左肩,感到了包袱中那硬硬的书简。 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给华地宁的书简,想起了那上面的一条刀痕,几块血迹,自然又想起了惨死的华地宁。 你这少年啊,纵然真的对我无害,杀了华地宁也是实在不该! 又想起尹吉甫所言,你表面对我的好,怎么不知是有更大的阴谋? 当下一狠心,举起了右掌。 53 就在龙子西准备挥掌拍去之际,却见那少年的眼睛在月光下闪亮,如此近距离的看去,倒似在哪里见过。 不禁心下一凛: 这样一个妙龄少年,难道就真的这样被我一掌打死么? 他几次三番助我,难道就不是真心的么? 他刚才告诉我不是亲眼所见的事情就不要轻易相信,我又该相信谁呢? 我若一掌把他打死,女婴的下落可就更难查找了。 这样想着,心中万难,这一掌再也击不下去。 终于,龙子西长叹一声,放下了右手。 把那少年再三打量,慢慢后退,转身离去。 月光中,那少年伫立良久,望着龙子西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也是轻叹一气,方缓缓上马。 54 回到住处,众人正在焦急地等他,尚未休息。 一见龙子西回来,众人马上围了上来。 尹吉甫道: “贤侄让我们好担心,你可回来了!” 秦世杰拍拍龙子西的肩膀: “兄弟没事么?俺见你这么长时间不回,和二哥去酒馆找你,却听说你追赶那个蒙面小贼去了。 “怎么样,教训他一顿没有?” 龙子西摇摇头,说道: “小弟在酒馆里确是遇到了那个蒙面少年,没说上几句话,他就飞马去了。 “小弟追上他,只拿回了那半部剑谱,可惜又让他跑掉了。” 其他细节则没有提及。 说着,把包袱解下,放到桌上。 秦世杰把包袱翻开,见里面有一卷牛皮纸,打开,果然画着各种用剑的招式。 龙子西一见之下,却连连摇头: “这不是我家的剑谱。” 尹吉甫也是一惊,随即说道: “兄弟果然好眼力。这部剑谱是老夫伪造的。事到如今,不妨与少侠说个实话。 “其实,老夫并没有从那孩子那里见到什么剑谱,老夫承认得到剑谱,一是当时为那少年所逼,老夫若一口咬定未见剑谱,于理不合,更要被动。 “二是也是想混乱视听,让大家把注意力转移到老夫这里一些,减轻少侠压力。” 龙子西听了颇为感动,把假剑谱收起: “尹老前辈,虽然这半部是假的。小侄身上这半部倒是真的。 “小侄有言在先,此剑谱乃天下之物,就请前辈保管,如何处理日后与正义之士再行协商!” 说着,便要解开腰带,却被尹吉甫伸手拦住,正色道: “贤侄且莫再说此话!不管日后如何理会,老夫绝无染指剑谱之心。请贤侄妥善保管。” 二人兀自推让。 秦世杰却不耐烦起来,道: “两位谁保管还不一样?只管推来推去,让人鸟烦!” 秦雄杰劝道: “两位都是心胸坦荡之人,让人好生敬佩! “不过,依在下看来,少侠恭敬不如从命,权且收好,以成全尹庄主心意,待找到那半部,日后如何处理再行理会便了。” 龙子西只得作罢。 秦英杰忙换了个话题,道: “我们听说少侠在酒馆里救了那两个女娃,当真痛快!” 秦世杰道: “是啊,是啊,只道你真的去玩耍。早知如此,俺也与你同去多好,便都砍了那些狗官!” 尹吉甫笑道: “秦三哥只知道要砍,哪天让你砍个痛快!不过,今日已晚,明日再‘砍’。如何?” 众人都笑,又说了会话,各自休息。 wap. /133/133640/3129281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