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语》 楔子 马路的两边他们各站一方,他凝视着等待了无数个夜晚的期盼,终于盼到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他凝视着她的微笑,接着红绿灯换成了绿灯,于是他率先往她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都无法克制的加快起来,他真的期待了很久,期待她愿意将真实的自己交给他,无论是看不到、听不到、说不了,都无所谓,他说过无论如何时候他都会在她身边。 「叭叭叭──」他正走到马路中间时传出了喇叭声响,接着突然一台小客车从马路尽头的转角衝了出来,而她就站在他眼前只剩下不到五步的距离,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 眼睁睁看着她衝向自己,可是他却无法阻止她,剧烈的心跳声似乎在倒数着什么,直到他被她硬生生推开。 「碰──」一声巨响,霎时他不敢多想,他多希望一切重来,他会毫不犹豫的先去找她,用力的抱住她。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 在痛心之中,他最先想起来的是他与她的约定,他对她这么说过,可是现在呢? 几乎已经忘了日子过了有多久。 十七岁那一年她无声的闯入他的世界,然后再轰轰烈烈的离开,就算她知道她已经忘记他了,但他无论日子再久都无法遗忘有关于她的那些时光。 从书柜上取下一本书本,他翻开了某一页并提笔写下了第一行字。 在时光流逝之间,他的手已经逐渐苍老,而他依然握着笔桿一字一句的写下、纪录了所有脑海里的她。 夕阳洒落阳台,桑仓的手翻动着书页。他感慨日子过得太快,不知不觉间他的生活已经少了她好几年,但不管歷经再久的时日,他始终能记得她的样子,她并不完美,可是他一直记得,一直。 阳光的位置在一分鐘内又改变了,离开了他刚写完的那行字。他将书页翻至第一页,看着那一页的第一行,甚至还记得当时的心痛。 抬头看向阳台,阳光倾落于地面,落印了栏杆的倒影,他的脑海里却自动浮现了她的身影,回想着当年她还站在那里,他的心至今依然痛。 1-1、愁思 禹圣是一所无比华丽且高贵的贵族学校,能在禹圣高中上课的人非名即贵,只有星二代或者富二代,更甚至议员、立法委员的孩子才能进入就读,在这所学校里,学生的地位高了老师好几个阶层。 因为,没有学生老师要上那里去赚钱?换句话说,学生就是老师的摇钱树。 但,以为进入明星高校读书就能享有光环与权利吗?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但其实如果学生拿不出像样的成绩,很快的地位就会仅高于老师,所有的学生都可以鄙视你、贬低你,甚至再利用身家背景打压你,让你混不下去,简单来说,只要有谁看不惯你,自然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离开。 那么,到底是谁享有这样尊贵的身分与地位,足以撼动一个学生的去留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两个。 早上第一堂是英文,而英文老师正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写着一堆文法,然而底下的学生不是在睡觉,就是几个认真的资优生正在戴耳机听英文听力一边读着英文课文,整堂课来说毫无认真可言。 因为不认真的学生趴着睡觉,认真的学生根本不听老师讲课。 「叩叩叩──」 前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一名男同学看着教室里某位女同学喊道:「周诗语,下课后到会议室集合。」 男同学才刚离开不久后下课鐘声便响起,接着全班同学立刻开始鼓譟,「欸!国际交流夏令营名单出来了!」 「真的吗?」 「对,在公告栏上。」 当然,有喜欢看热闹的同学也会有完全不在乎的同学,有的慵懒趴在桌上睡觉,有的仅用言语表达不屑。 「一班,周诗语;二班,冰若瑜,这还要看吗?」 这番言论让坐在两排后的女同学露出高傲又自信的笑容,她的轻轻勾着,金色的长捲发及腰,浑身散发着高贵的光彩。 她起身的想,这不是当然的吗?毕竟她为了这个交流会可是做了很久的准备,这可是她人生当中很重要的跳板。 「周周,这个给你,恭喜你顺利录取交流会。」坐在她旁边的女同学说,手上拿着高贵的法国香奈尔化妆包,心里有些颤抖。 「心领了,不过那种东西我已经有了。」踩着高傲的步伐走出教室,而她身后的那名女同学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渐露出失望的面容。 那名女同学当然知道身为princess珠宝品牌的千金周诗语当然不缺化妆包,不过她手上拿的那款是今年的最新款,她还是因为跟香奈儿有认识的一层关係才拿到优惠价提前下订,为了那个化妆包甚至花了她好几个月的零用钱。 伸手将金色的大波浪捲发往后一拨,顶着品牌千金的高贵形象自然拥有气质与华丽的形象,对她来说,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瞩目那才是她的生活与阶级。 高级的红色娃娃鞋带有一点鞋跟,鞋底踩踏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脚步声,直到她停在会议室门口,而门口旁边有专人为她敲门、开门。 「请进。」里面喊道。 专人替她推开了酒红色的会议室大门而她自信的走进去。 会议厅里,禹圣高中的菁英一字排开,她则走到中间走道第二个位置上坐下,邻座是一名黑色亮丽长发的女同学,胸前名字写着「冰若瑜」。 「各位同学,今天这场讲座是关于下午国际交流会的说明会,在场每一同学都是禹圣的菁英,通过面试与审核被挑选为参加的学生……」 站在讲台上说明的女老师是禹圣的公关长,凡是媒体交流与说明会都是由她负责,只是正在她讲解到下午交流会的注意事项时,门口却传来了骚动的声音,能听出来闹事的主角是女生。 「放开我,放开我!这根本不公平!」 喧闹的声音隔着会议室的门传进来,不过同学们坐在里面没有太多反应,而是讲台上的女老师请门口的几名保鑣处理一下门口的状况接着再继续下午的议题。 突然「啪──」一声,门硬生生被女同学推开闯了进来,一头俐落的短发已经有些凌乱,脸蛋通红看起来刚刚情绪波动相当大。 「不公平!我抗议!我各项成绩明明跟周诗语一样,凭什么落选?这根本是黑箱作业!」女同学气得脸颊通红,右手食指指着周诗语,只是现场气氛安静的就像是在嘲笑她的愤怒像个泼妇。 「这位同学,请你……」 讲台上老师话没说完周诗语便举手阻止,虽然面对指控但她倒是不慌不忙,「既然这样那你先回答我,你凭什么胜选?」 「凭什么?你是怎么录取的我就应该怎么录取,难道你可以保证这场竞争不存在不公平?我不是因为碰到竞争对手是你才被刷下来的吗?」 她嘴角一勾,冷冷一笑,二郎腿翘了起来,「如果你以为只有这样,那就说明刷下你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 见她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她马上又笑着说,「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家庭背景也在筛选范围内。」 「家庭背景……」女同学猛的一愣,这下子真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那当然,也许她们的成绩样样相当,但有两项是绝对不可能被超越的,第一是家庭背景与财力,第二是社交礼仪,那些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一切也早早为她植下基础。 「那又怎样?」女同学继续反驳,接着播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手上的录音笔── 「成绩、社交、礼仪以及财力来看,有许多同学的条件都符合资格,不过……一班的周诗语及二班的冰若瑜都有申请,这部分该怎么处理?」 「不是说过了吗?只要是周诗语跟冰若瑜都要内定,她们要无条件录取。」 录音对话到这里,气氛在真相大白之后依旧鸦雀无声,大家似乎早已经司空见惯,甚至有同学直接戴起耳机将自己置身事外。 这时候有同学举手反应,「请问可以继续了吗?离下午的交流会只剩下一个多小时。」同学看了手錶提醒道。 1-2、愁思 「你们……都知道内定的事情吗?」女同学眼睛睁的又圆又大,不敢置信反问了其他录取生。 「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你还要吵多久?」又有其他同学反应。 「好了。」沉默许久的冰若瑜终于开口,她从座位上起身走向了闹场的女同学,「话说完了吧?那就请你离开。」 冰若瑜说完,门口几位保鑣马上把她从会议室里拉出去,最后在女同学的争吵中恢復到了一片安静,却在说明会结束之后周诗语拦住了冰若瑜。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她说的都是真的?」 说实在,她根本不在意那名女同学的指控,但她不懂为什么要搞内定那一套,就算不用内定她也有自信可以打败那些竞争者,也能省掉这些麻烦。 「周周,你干嘛认真啊?」冰若瑜温柔微笑。 「有什么好认真,就是觉得麻烦而已,以后这种事情还是能避免就避免吧。」说完她转身离开。 离开会议厅之后因为距离交流会只剩下三十分鐘不到,于是她打电话请司机帮她送几件乾净的新衣服过来,同时好几名新娘秘书替她换上衣服之后再梳妆打扮,事情全都在她计画之中进行,顺利在交流会开始的前十分鐘她进到会场内。 一身洁白典雅又高贵的洋装只到膝盖,露出细白的小腿曲线,银色的亮面高跟鞋衬托出她頎长的身材比例还有玲瓏有緻、保养得宜的身材,金色的捲发绑成右边低马尾,露出左边的香肩,很理所当然的成为眾所注目的焦点。 当然,这才是她该有的舞台,所有的镁光灯都应该在她身上,因为她是周诗语,princess的独生女千金,她微笑且高傲的目光扫过全场。 「hollow,nicetomeettoyou.mynameisjohn.」一名金发蓬松的美国青年前来搭訕,一手拿着黄色香檳、另一手拿着红色香檳。 「susan,nicetomeettoyou.」她礼貌的微笑含首,拿过他手中的黄色香檳,亮眼的顏色才适合她。 「iknowyou,youareonlydaughteroftheprincessgroup.」 「youarethesonofthemanagerofgreenfarm,johnright?」轻轻冷笑,区区一个农场继承人也想来勾搭,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像一头狮子。 「susan,ithasbeenalongtime.」另一边,梳油头的青年有着一头棕色短发,她记得他来自荷兰。 「yes,howareyou?」 「i’mfine,thankstoyou,youaregettingmoreandmorebeautiful.」对方亲切的与她礼貌碰杯,小酌一口香檳。 没多久门口引起了骚动,是冰若瑜穿着低胸的短礼服亮丽登场,其实她们的排场差不多,但是她引起了眾人的关注,让她感觉到了有些被较劲的意味。 「hey,issabina.」来自荷兰的男子率先走了过去,旁边的农场小子似乎没有跟她接触过而愣在原地。 「irememberher,sheisthedaughteroftheysgroup.」旁边的农场小子说。 周诗语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轻轻喝了一口香檳,这就是冰若瑜跟她的差别,旁边的农场小子只知道她,却不知道冰若瑜。 她并没有走过去,而是冰若瑜率先走向她,她看着冰若瑜简单打发掉向她走去的荷兰人。 「你来得很早。」冰若瑜黑色的长发披肩,发尾的三分之一处绑起来做了些微的发饰造型,气质与优雅由内而外。 「准时只是基本的。」她轻笑。 「beauty,it’snicemeettoyou.」约翰率先打了招呼。 「metoo.」冰若瑜微笑頷首。 镁光灯暗下,主持人站在中间流利的英文道:「ladiesandgentlemen,itisapleasuretobeinvitedtoallovertheworld,ibelieveyouarealsolookingforwardtothisgrandparty,dinnerisabouttobegin,pleaseenjoy.」 聚光灯打下,落于每个人身上,强光落下加深了脸上的影子。 「amihonoredtoinviteyoutodance?」 站在周诗语面前的是一名没有交集过的男子,不过她知道他的身分是英国英特利服饰品牌首席设计师的儿子,于是昂首微笑。 「sure.」 这程度的身分才配得起她。 英国男子向她绅士伸手并礼貌的弯腰邀舞,而她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他手上,由他轻轻举起牵她到舞台中间。 「hey,he’snewtown.」 「oh,ilikehismother’sclothesverymuch.」 「thegirlnexttomeissobeautiful.」 「theyarelikeprincessesandprinces.」 一边跟纽顿跳舞,她一边听到轻柔的钢琴声中,有很多人正在谈论他们,他们口吻充满羡慕的语气令她骄傲,不过对她来说,那些谈论不过只是刚好而已。 在古典音乐浪漫的氛围当中,许多人俩俩一对的跳舞,当然享用美食的人也不在少数,跳舞与用餐的人都有明显身分的区分,像是企图扩展人脉的人就必定会与有知名度的对象来往,而那些享用餐点的人则是清楚知道自己的位阶只够当绿叶。 优雅地挪动步伐,她的身段因为长年的学习舞蹈而柔软,舞姿曼妙美丽,配合着对方健壮的身躯达到完美的身材曲线契合,灯光下宛如美丽的恋人剪影。 殊不知,在美丽的画面当中,他的话令周诗语脸色大便。 「oh,ididn’tmeanthat,butsabinawasexcellentineverywayandacharminggirl.」 儘管对方如此解释,但是不管她才听不进去,如果不是看在他是首席设计师的儿子,她早就甩头走人。 冰若瑜各方面都优秀,但是她绝对比她更加出色,她要那些人等着看! 「idon’tcare,butsoonerorlateryou’llfindtheidearidiculous.」 琴声转换音色,说明已经换了一首曲,而她也转身高傲的离开。 「周周。」 尚在走廊转角处,冰若瑜叫住了即将进教室的周诗语,她侧身转了头直到冰若瑜走到面前。 「我听说了纽顿的事,他那么说绝对没有任何贬低你的意思,不要误会他好吗?」 周周,只有跟她够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喊她,不过现在她却不觉得冰若瑜与她有半毛亲近的关係。 她看着冰若瑜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却是一张叫她难以辨认的真心。 「你这是什么可笑的想法?你以为我是谁?会被他贬低?」她冷笑,手抱胸前。 她可是周诗语,只要她想,就一定会站在最前面;只要她付出,就一定要有所回报,她又怎么会输给区区冰若瑜呢? 「周周,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跟你竞争。」在她进教室前,冰若瑜又说。 「竞争对手?就凭你?」 在她眼里,只有全世界最顶尖的菁英才能够与她同进退,与她匹敌,其他的人,她全都不放在眼里。 她走进教室,没有看见冰若瑜落在她背后阴冷的眼神。 课程结束后她乘坐自家的车子回到家,准时六点整在餐桌享用高级法式料理,由家佣为她准备晚餐必备的marguax,那是法国拉菲酒庄出產的顶级红酒,父亲专程为她每年空运到台湾。 轻轻拿起酒杯,她以高雅的姿态醒酒,接着一口饮下红酒的香甜。 放下酒杯,她刚拿起刀叉,却赫然皱了一下眉头,「麵包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我晚餐不吃麵粉吗?」 1-3、愁思 「对不起大小姐,马上为您重新准备。」旁边的家佣阿姨弯腰呵欠。 没说话,她重新拿好餐具,用锐利的锋刃切下一块肉放入口中,才含了一口就马上吐了出来,她用卫生纸包住放在桌上。 「换掉今天的厨师。」一边说,她一边用湿纸巾擦拭双手。 「怎么了吗?大小姐。」家佣阿姨担心的问,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酱汁不是deme-glace。」 留下一句话,她起身离开,并听到家佣阿姨训斥着厨房里的人马上换掉厨师。 那是当然,只要她不喜欢,就没有意义。 晚餐结束后她乘坐自家车子到舞蹈教室练习华尔滋舞步,因为进入了舞蹈教室的关係,让她扩增了不少时尚圈和演艺圈的人脉,不少歌手、明星、名模、演员等等都会时不时出现在那里。 她的练习对象是一名美国知名的舞蹈家,在本来应该走上舞蹈巔峰的人生里因为脚部受伤,后来引退舞蹈圈造成譁然,后来出国散心意外定居于台湾,并在台湾结交了许多热爱跳舞的朋友,也就是这间舞蹈教室。 「嘿,周小姐,你刚刚跳得很好。」舞蹈老师比尔举止优雅的走向她称讚。 「谢谢,那是当然。」她坐在旁边喝了一口水。 舞蹈老师只和她说了几句话就被学员叫走,而那之后周诗语没再与任何人对话,直到演员安娜拎着一个纸袋走过来。 「哈囉大家,好久不见。」 「安娜?你今天会来啊?」 「好久不见,你前几天不是去了美国吗?」 安娜的出现引起小骚动,不少人靠了过去,大家在喧闹中聊上几句,无非是最近做什么、去哪玩等等的无聊话题,那些周诗语都没兴趣。 另外,安娜是一名舞台剧演员,她是亚洲人,但是收养她的养父母都是英国人,因此取了很洋派的名字。 「是啊,我爸带我去美国度假,因为今天有舞蹈课就回来了。」安娜说。 「天啊,这是哪里的咖啡啊?好香。」 「喔,今天我下台南意外经过的咖啡厅,实在太香了,所以就跑进去买了几杯,大家都有喔。」 安娜的声音很小孩子,跟旁边一群声音接近阿姨的人在一起显得格外突出,而那些人的吵杂就在她旁边不远处,只是她选择不过去搭话。 「嗨,诗语姐姐。」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娜跑到她面前来,令她有些错愕,不过从她手上的咖啡她能分辨目的。 「谢谢。」她微笑且礼貌接过咖啡。 她说的话不假,咖啡真的非常香,不过可惜她不喝红酒之外的饮品,虽然她很想倒掉,不过在当事人面前这件事情她还是有所保留。 咖啡浓郁的香气不断传来引起她的注意。 这咖啡还蛮香的,于是她随意喝了一口,赫然发现味道不亚于她过去她喝过的那些咖啡。 舞蹈课程在后面的三十分鐘里结束了,她乘坐自家的车子回到别墅中的庭院。院子里的花草都经过园艺工友的修剪,看过去相当赏心悦目。 突然喷水池喷出了水,她听见喷水的声音,得知了现在是晚上十点整,不过这些看似平常的一切,在开门的霎那间有了一点不一样。 她不懂的往上看,然后把家门关了起来,接着往楼上走去,而父母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声。 「你当初就不应该研发新產品。」母亲的声音很激动。 「那是早就签订下来的合约,就算不上市也是要支付鉅额的违约金,事情还是一样。」 父亲的声音稍有冷静,不过口吻里不难听出慌乱与挣扎。 听起来公司產品上市出了问题,虽然她目前在学习公司的企划,但是关于產品这领域她暂时还没有接触到,也无法提供意见,于是她准备转身离开。 「我真的没想到ys集团会把资金撤走。」 书房里的声音冷不剩防又传来,而她愣住了脚步,很难相信她刚刚听到的公司名称。 ys?撤资?这是什么意思? 「ys不是诗诗的同学吗?她们关係匪浅,跟我们也是世交,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难道ys不知道这笔注资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吗?」 「不,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撤走,感觉是这样。」父亲的声音很懊恼。 「现在该怎么做?產品不上市?还是想办法周转?」 「如果想要对方注资,那么撤资的问题还是要找出来,周转是最下策。」 「那么找若瑜帮忙呢?若瑜跟我们诗诗这么要好,肯定会跟她家里开口说几句话,这样问题应该也能获得帮助吧?」 「这是公司的问题,干嘛牵扯到小孩子?」父亲突然恼怒了起来。 「不然你说现在该怎么办?这笔订单当初就有问题,我们承担不起这笔赔偿金。」 什么意思?她在书房外皱了眉。 她听爸妈争执中的对话,感觉出来公司资金方面有问题,ys的撤资也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搞笑吗?冰若瑜她家为什么撤资?每一年他们两家公司都有合作的產品,为什么今年搞这种飞机? 撰紧了拳头,最终她没有忍住,走向书房将门打开道:「我来吧,我跟冰若瑜说几句,她一定会答应帮忙。」 「诗诗?」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面对父母的惊讶她不慌不忙,眼里充满坚决,「虽然我不懂ys为什么撤资,不过我知道只要我开口冰若瑜就会帮忙。」 「诗诗──」 「你走开,」父亲拒绝道:「公司的事情不用小孩子插手。」 「老公──」 「爸,如果我能帮忙,这一切不是都解决了吗?」她不懂,父亲拒绝她的理由。 「都不要再说了,这件事情你们谁也别管。」 「到底行不行,试试看不就知道了。」丢下这句话,周诗语转身离开,堆着一张愤怒的脸回到房间,把自己关起来。 1-4、愁思 她就不懂了,她想做的事情还有做不成的?公司的事情早晚也是要交到她手上,不过只是时间提前罢了。 她周诗语就是不让别人看不起,她绝对要证明自己给父亲看,给所有看扁她的人看! 于是隔天一大早她就到二班去找了冰若瑜,不过因为她平常根本不会去找冰若瑜,于是她的出现引起骚动。 「ys撤资的事情你知道吗?」周诗语将她带到她个人的休息室去,一大片的空间,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不知道。」冰若瑜看着她盛气凌人的样子轻轻微笑摇头,但拳头却紧了起来。 「好。」她说:「无论你知不知道,但是现在我需要帮你跟家里开口谈注资合作的事情。」 「周周,我……」冰若瑜面有难色。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有任何问题都愿意帮我的吗?」她的眉头微微一皱。 「周周,我可以答应你开口,但是事情的结果我无法决定什么。」她垂下了眼。 「不要搞笑了,不是你自己说只要你开口,家里就会答应的吗?」她不懂现在这个戏剧化的转折是什么?这话当初也是她自己说的,更何况她们不是朋友吗?难不成这还为难她了? 不过就是平常都会做的事情而已,有这么困难吗? 「基本上是这样没错,但公司的事情我向来插不上手。」她一脸歉疚,却让周诗语觉得好笑。 「你这是在过河拆桥吗?」她窕了眉。 她明明是在向她求助,却搞得很像是在为难她似的,那些分明是她说过的话,却在一夕之间全都不算数了。 冰若瑜抬了眼,「不是的周周。我绝对不会,我答应你一定会开口问清楚的。」 「不要辜负我的期待。」走之前,她拍了拍冰若瑜的肩膀。 晚上七点,她向来准时进舞蹈教室,只是今天一走进教室里却明显感觉到不一样的氛围。 是这样没错,所有人都应该看着她,不过看她的眼神不应该充满质疑。 为什么呢?看她的人都用这种奇怪又充满质疑的眼神,似乎在怀疑什么,似乎想从她身上攫取什么讯息。 「诗语姐姐。」她才刚脱掉鞋子,安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旁边。 「你干嘛讲话这么小声?」她不解地看向安娜,明显看出她的表情不太好。 她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出安静的手势,然后轻轻把她拉到舞蹈教室的隔壁,那边现在没有人,于是安娜把灯打开。 诺大的教室里只有她们,安娜又走到门口去把门关上,所有的言行举止全都小心翼翼走低调路线,彷彿怕别人看见。 「安娜,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不懂,也没有看过安娜如此小心又严肃的样子,印象当中她是很开朗又活泼的少女,而且她讨厌这样小心翼翼的行为,就好像做错什么事情了一般。 疑惑刚起,她从玻璃窗外看见有人正靠在墙面上使用手机,而画面被反射在玻璃窗户上,她清楚看见她父亲的照片出现在新闻画面上,斗大的标题写道: princess集团新產品面临注资问题,恐将无法上市 新闻标题让她皱了眉头,不过也懂了安娜如此小心翼翼把她带来隔壁间教室的目的。 「诗语姐姐,你还好吗?」小妮子倒是挺懂事,不是劈头就要追根究底问个所以然。 「当然,我能有什么事。」她凝重着一张脸,不禁疑惑是谁下这种没根没据的新闻标题。 「诗语姐姐,其实我听说了一些事情,所以有一点担心你。」 她解读不出安娜这么说的真正用意,但她没想到会被年纪比她小的人担心,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奇怪。 「我有朋友在ys上班,听说公司内部开会的时候有提到,不打算注资公主,而是打算跟英国英特利集团合作,因为这样princess集团那些早就投入资金去开发的產品才面临无法上市,甚至还有毁约的鉅额赔偿金,这些都是真的吗?」 安娜的话让她想起了父亲与母亲的争执,但是她不想坦承什么鉅额赔偿金跟毁约等等的负面消息。 不,事情还没确定就肯定会得到转机,她已经拜託了冰若瑜,那么公司肯定还有转圜的馀地。 1-5、愁思 「等等,安娜。」她打断,「这件事情其实没有这么严重,ys不过就是放个风声,目的就是要大家捕风捉影,我们是这么好惹的吗?想跟我们公司合作的厂牌比比皆是。」她一派轻松的样子,轻轻拍了安娜的肩膀。 「真的是这样吗?」安娜严肃的表情舒缓了开,好像被她说服了。 「当然是这样,我说的还能有假吗?」 因为她自信的笑容,安娜也松了一口气,她们从空荡的教室离开后安娜甚至阻止那些嚼舌根的人,要他们别再背地里乱说话,夸张的说诗语姐姐都听得到,让大家开玩笑了起来。 舞蹈课程结束后她返家去,才走到家门口就看见父亲目送了荷兰珠宝品牌的董事长,只是对方已经准备要离开。 「gladyoucometoday.」父亲对他说,而她站在门后。 「iwillconsideryourproposalagain.」对方恭敬有礼地说,然后在他们的目送下离开。 「爸,刚刚那位叔叔我见过,他是荷兰的珠宝品牌董事长对吧?你为什么要见他?」入夜后的十点多,父亲刚刚结束一通电话,而她端了一杯热茶进书房顺道问。 「诗诗,你听爸爸说。」父亲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知道你一直以成为公司的继承人而努力,爸爸知道你的努力与认真,也会跟你保证在还可以努力的范围之内都会稳定住princess给你一个你所期待的未来。」 「爸,公司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父亲要对她说这样的话。 「我很难跟你解释,但是princess目前的情况不太稳定,也不是很乐观。」父亲铁青着脸色说。 为人父母,他其实并不希望把公司的黑暗面告诉宝贝女儿,但是如果女儿是要成为最熟悉princess的人,那就必须要知道这些利弊关係,儘管现在的他只能尽力而为。 「公司情况很严重吗?」周诗语不由得担心,她认为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目前的情况裁员可以暂缓,还不需要太担心。」父亲温柔的说。 「裁员?要裁多少?公司内部几乎都是资深老员工,如果要裁员,那些员工该怎么办?又该何去何从?」 「诗诗,相信爸爸,一定会尽量避免造成任何人的伤害。」 看着父亲认真的眼神,内心的不安全感才突然安定了下来。 「爸,我相信你。」于是她这么说。 虽然是即将入秋的季节,但是早上起床的温度依然有夏天的感觉,足以让人们穿着短t跟外套出门,迎面而来的风很是清爽,搭配着湛蓝色的天空让人心广神怡。 刚走进校门口,敏锐的第六感马上让她察觉出一些端倪,如同昨晚在舞蹈教室一般,所有人关注她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但是她依然率性,逕自往教室的方向走。 但就算没有人说起这件事情,但是当她站在走廊上公告栏前方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 赫然想起昨天晚上父亲结束掉的那通电话,原来是在跟校长通电话,为了理事长改选的事情。 她看着公告栏上的标题写着理事长于今日起改由ys董座宋念瑜担任,关于她请冰若瑜帮忙向家里开口的事情自然而然知道了结果。 她冷冷一笑,不觉得那又如何。 没关係的,这一切都会回归到原点。 很是泰若自然,她走进教室里,硬生生无视掉那些往她身上探究的目光,残酷的是,多数的目光都在嘲笑她,原来周诗语也有这样的一天。 难道失去了理事长女儿的光环她就不是周诗语了吗?不,区区一个理事长女儿她才不看在眼里,她真正在乎的并非这一间禹圣高中。 「周周。」温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曾经拒绝她送的彩妆礼物。 「你是来问公告栏上的事的吗?」周诗语看向她。 「恩。」她微微点头,「你还好吗?」 她忍不住失笑,那些平常黏在她身边跟前跟后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离得远远的,而来关心的只有她,曾经因为被她拒绝而伤心的人。 「我没事。」 「周周,虽然我无法帮上什么忙,但是只要是我能做的我都尽力而为的帮助你。」她的目光坚决,这令她有些惊讶。 「谢谢你,心领了。」她温柔道,不过对方只是vv皮包的创办人的女儿,vv皮包在业界属于刚起步的小型企业,那些不多的资產无法给予她太多帮助,若是牵扯到也会有一些合作上的问题,还是不碰为佳。 「没关係,只要是我能帮的我都会帮忙的。」 上课鐘声响起,老师的脚步声已经走了进来。 就算气氛不同以往但也终于熬到了放学,换作是平常,一走到校门口她一眼就能看出自家的车子,只是今天连这个也成了例外。 ford?那不是福特吗?她家竟然有宝马以外的车款? 她站在校门口看了很久,若不是司机先生下车过去领她,她肯定会在那边站到天荒地老。 「车子怎么回事?」她一上车就问了司机,「为什么换车了?」 「车库里只剩下这一台。」李司机是她的上一个私人司机的儿子,现在换他接棒。 气氛陷入沉默后她不再多问,儼然已经从司机的回答知晓一二。 她没有想到情况有如此大的改变,那天晚上父亲分明跟她说过会大量裁员就为了保住公司目前的情况,但是在她看来平衡正在逐渐崩毁。 1-6、愁思 在司机的驱车下她已经回到了家,不过家中却空荡荡的,平常那些开门礼宾全都不见踪影,只剩下管家一人。 「怎么回事?人呢?」她对着管家问。 「董事长让大家都离开了。」管家回答。 「离开?」她皱眉诧异,「那我爸呢?」 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发生过,公司的情况应该不只是单纯產品上市的问题,还包含了财务危机,否则怎么会遣散掉家里的员工呢?住宅里许多人都待了几十年,从小看她到大的。 「董事长与夫人一同前往公司处理公务了,都不在家。」 「好吧。」她正要走进家门时,李司机前来说话,「大小姐。」 「怎么了?」她侧过身,看着李司机俊秀的脸庞。 「董事长说了,我只负责接小姐返家即可结束工作。」 她有注意到,他说的结束工作而不是下班回家,于是她确认的提问:「你的意思是,你也被遣散了?」 「正确来说是这样没错。」但他接着说:「不过我也答应了董事长,只要大小姐还需要,我会继续待下去,薪资部分可以暂缓支付。我父亲在董事长与小姐身边工作多年,深受恩惠,这点忙还可以帮忙的,不过倘若大小姐认为不需要,我便会马上离开。」 显然选择回到她身上,父亲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担心,因为她从来没有自己去过学校,从小到大皆由司机接送上下学。当然,她也明白,李司机是因为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所以即便没有薪资也愿意继续担任她的私人司机一职。 「我不想亏待你,所以我保证我爸一旦把事情处理好,该给的都不会少。」 李司机恭敬敬礼,「我明天再来接小姐。」说完转身离开。 那天之后,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样的,李司机依然驱车接她上下学、管家依旧每天为她打理三餐,唯一的差别是,她已经整整一个礼拜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母了。 父母失联后的第一个星期一,闹鐘还没有响她就被手机铃声给吵醒。 睁开惺忪的睡眼,来电显示是新星娱乐梁馨茹的经纪人。 虽然这则通话很莫名其妙,但她还是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按下通话键,「喂?您好。」 「周诗语小姐您好,我是馨茹的经纪人妮妮,想跟你确认上个月替柜公司代言珠宝代言费用什么时候可以支付呢?」 「代言费?」她猛的皱眉,这种连络电话竟然打到她手机来了? 「不好意思,贵公司最近状况我相信你从新闻里应该也多少知道,只是实在联络不到负责人,所以我从透过其他方式找到您的联络方式,还请不要介意。请问公司可有说过如何处理这次的代言吗?」 周诗语揉了太阳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她也没有处理过像这样追债电话,过去父母还在的时候这种电话绝对不会找上她。 「我知道了,我会再跟您联络,目前与新星娱乐的合作事宜我还不是很清楚,我保证一有消息马上联络新星娱乐。」她理智地说。 「好,那再麻烦你,谢谢。」 掛上电话后一股不安全袭来,这种电话有一就有二,在面对问题之前她想先了解情况,于是用手机上网,不过才点开瀏览器新闻大标就出现在她眼前,关键字就是princess,以「破產」为耸动标题。 看着新闻标题她大气不敢喘一口,甚至不敢想她该怎么办。 2-1、省思 一夜之间,各大媒体版面全部锁定在她家破產的重大消息上,从消息佔据头版头条之后她的手机跟家用电话全都没有停过的一直响,就连她家的官方网站也被瘫痪了。 一夜之间,她感觉自己被全世界给拋弃了。 「不要再打了,他们真的没有联络我。」掛上电话,她把手机重重丢在桌上,瘫坐在床上。 那已经是第二十一通了,整整一个早上,她接了二十几通的追问电话,询问的无非是父母的去向还有金钱的流动,那些问题宛如豺狼虎豹,无论她沉思几次都无法思考出那么多问题的答案。 公司有聘请发言人,只是在这种时间点上,破產就只有官网上的一页声明稿,其他什么都没有。 但是这么做根本无法解决问题,那些人又哪里肯放过她呢?现在不只大批媒体驻守她家门口,学校她也去不了了,整天只能待在家里由管家负责打理家务,并且切断所有与外界的通联。 而手机,也是她与外界联络的唯一管道,所以必须关机。 「管家,我爸妈他们真的不回来了吗?」一个早上她什么都没有吃,管家想要料理午餐也被拒绝,她只是坐在客厅沙发上这么问。 她的目光呆滞,这一切对她来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小姐,董事长跟夫人一定是在想解决办法才会不跟您联络的,小姐还是吃点东西,暂时不要想太多。」要说年轻人肯定不懂,但是她在董事长身边从事多年,什么样的问题没有见识过,过去董事长也曾经在公司出现问题之后整整五天没有回家,虽然目前的问题确实比较大一点。 「管家,你说那个破產声明是真的吗?我们家真的破產了吗?」其实她怎么都想不通,父亲如此庞大的社会资產,怎么会轻易说破產就破產,难道事情没有什么内幕吗? 不,肯定有,只是父亲没有说。 时间逐渐来到了下午,这段时间她不敢开电视也不敢看手机,因为各大媒体都在报导和探询她家财务的真相,只是当时间又到了傍晚时她再也忍受不住了。 她不明白要这样一直等待到什么时候?父母消失了她就什么事都做不了了吗?她的生活从来没有被谁打压过,任何事情都一样。 受够了,她不想再坐以待毙,她要找到父亲问个清楚。 至今,她的脑海里都还是父亲对她说的,他会尽力而为去维护她的未来,但她不懂现在这一切算什么? 愤而离开久坐的沙发,一语不发走回了房间,接着她换了一套衣服再穿上平常极少穿过的大衣外套,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走出家门进入的是自家花园,而她身后的监视器正说明着自家大门口现在的情况到底有多慌乱。 拿出手机,她习惯性的要拨出李司机的电话,不过霎时想到要是那么一台车子从住宅大门进入着实醒目,那些媒体不是白痴,肯定猜得到她是准备出门,这是摆明了不打自招。 收起手机,她决定用走的走出那栋宛如牢笼的宅院,势必要离开这个枷锁她才能找到父母的去向对吧? 活了十七年,她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需要用自己的双脚走出自家花园,如诺她没有自己走一遭,她压根不知道原来要走出她家庭院要花费她二十分鐘。 在夏天的尾巴里,晚上的温度其实不算高,但是穿着一件羽绒大衣并且走路二十分鐘,她的体温已经开始升高,在她觉得已经走累了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住宅的侧门。 「呼!」她擦了额际边微微渗出的汗水。 再次拿出手机,她用手机操控着大门,直到大门啟动后缓晚往内开啟,不过大门才打开一小缝,她马上就听见了门外的骚动。 她诧异门外怎么会有记者媒体?难道他们不是都在正门吗? 闪光灯迎面而来,一下又一下的刺中她的眼睛,她被闪光灯刺得看不清楚那些人的嘴脸,恐惧油然而生。 「周诗语吗?!」 「请问你是周诗语吗?!」 像风一样,一名女记者衝向她硬生生将麦克风递到她面前,双眼对她紧迫盯人。 「我……」 「周诗语,请你回答几个问题好吗?」 「请问你知道你父母的去向吗?」 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在一片吵杂声浪中,大门已经固定在开啟的位置,而她也被大批媒体包围动弹不得。 「周诗语,请你说几句话好吗?」 「周诗语,你知道自家财务的状况吃紧吗?」 「请问你跟ys集团的关係是否有嫌隙?为什么ys不再跟princess集团合作?」 周诗语周诗语周诗语…… 好多好多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她的目光凌乱,甚至差点忘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要站在这里面对这些排山倒海而来的问题。 「喀嚓──」 「喀擦──」 「请回答问题好吗?」 你爸妈在哪里你知道吗? 不,她不知道啊! 你家财务吃紧你知道吗? 不,她也不知道有这么严重,父亲不是说裁员就能解决了吗? 你跟ys集团关係有嫌隙吗? ys?冰若瑜?她们关係好吗? 她想起了她去找冰若瑜,开口请她帮忙的那一天,她像平常一样温柔的微笑,甚至和善的说只要能帮忙就一定会帮忙,她发誓绝对不会跟她抢任何她想要的一切,仅存的理智线在这一瞬间断掉。 2-2、省思 骗子!冰若瑜是骗子!她父亲也是骗子!她身边的人全都是骗子! 「够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问了!」她愤怒的怒吼,让现场记者一片安静之后── 「你是说完全不知情吗?」 「所以董事长夫妇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了吗?」 「你现在是打算要去找你父母吗?」 「周诗语请你回答问题。」 她猛然一愣,赫然想起小时候对父母的任性,那个无忧的日子里无论她对父母提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要求全都有可能实现。 「诗诗啊,你饿不饿?」 「饿。」她抬高着下巴说。 「那你想吃什么吗?」 「法国料理。」 「诗诗啊,那个厨师已经退休了,你换一个口味吧!」父亲开车一边对她说。 「我不管!我就要吃法国料理!我现在就想吃!」她愤怒地吼。 「好好好──」父亲声控车上的通讯录很快找到了法国蓝带厨师的电话播了出去,电话在几个嘟声后想起,接着他们开始了法文对话。 再次掛上电话之后父亲微笑道:「蓝带厨师说他今天正好要来台湾玩,他招待我们一家人到他家别墅去用餐,你们觉得如何呢?」 「我要玛姬山庄的酒。」她补充道。 「行,我的小公主要什么都行。」父亲温柔道。 「你们眼睛瞎了吗?」她回神之后,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世界,那些凌乱与阴暗的面向,怒瞪着眼睛大吼,「没看到我生气了吗?!」 「周诗语小姐,请问您知道你父母的去向吗?」 「周诗语,请问您知道公司的财务问题吗?」 「周诗语,你是因为公司面临危机而无人伸出援手而生气吗?」 「周诗语……」 「够了,不要再问了!」她阴沉着脸,但是问题还是没有停过,闪光灯更夸张的捕捉她愤怒的神情。 原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情绪,除了她的父母。 可是他们在哪里呢?她连要去哪里找都不知道,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她该何去何从。 眼前的画面宛如一张模糊的照片,正在她恍神无措的时候,头顶突然被披上一件黑色的布,接着一双大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将她从媒体的豺狼虎豹中带出,纵然那些人继续跟着,但是那双手没有松开过,她就这样跟他的节奏离开了那一片水深火热。 「小姐您还好吗?」 这个声音很熟悉,她轻轻抬头,看见了李司机凝重的脸,却也充满担心。 「李司机,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刚刚先回去一趟才又回来,看见您被包围在侧门。」 原来如此,她继续垂丧着脸。 「小姐,请问您要出门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媒体会看到。」她淡淡地说,目光凝视着柏油路面。 「小姐,董事长有变卖几台便宜的车款,较不醒目,您要去哪里我送您过去。」 「董事长?」她驀然抬头,「我爸有跟你联络过吗?」 注视着她闪烁的目光,李司机道:「那是宣告破產之前的事情,感觉董事长早就有此打算,只是没有说。」 「骗人!」她用力槌打着李司机的肩膀,「为什么做不到的事情还要给我承诺?他明明告诉我一定会努力拯救princess,为什么到最后是这个样子?」 她哭了,心力交瘁的哭了,面对漫长遥远的未来感到不知所措,她突然感觉到这个世界一瞬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原来被丢弃的感觉是这样、原来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不过就是如此。 「小姐,别哭了。」李司机在静默一会之后出声安慰,「董事长有说已经安排好你往后的生活了,虽然他不能陪在您的身边。」 「那又有什么用?」她擦乾了眼泪,愤而转身离去,而李司机无能为力。 那只是一种感觉,但她隐约感觉背后有人在操控这一切,但也有人在守护这一切。她不知道那种直觉是怎么来的,只是自从那一天之后,媒体没有再来她家门口骚扰她,就是偶尔还会接到那些询问电话,然后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了。 一栋豪华的宅院里只剩下不会进家门的李司机,以及负责打理三餐与起居的管家,两位都在父亲身边从事多年的工作,对于金钱他们比较不计较,对于这份多年的情感比较执着。 而她虽然失去父母的庇护,但是依靠过去父亲给予她的金钱资源,还是可以让她过上一段不用担心金钱的生活,然而那些存款在支付上百万的学费款项之后无法支撑她的生活,于是她想起了管家早上出门前对她说的话。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老师说了请进之后她走进班导师的办公室。 2-3、省思 「诗语同学,你这边请坐。」 在老师的引导下,她缓缓走了过去,这几乎是她人生第一次走进导师办公室,依照以往的生活背景向来只有老师找她。 「你有什么事情呢?」老师的口吻还是客气的,就算她已经失去了学校理事长女儿的光环,甚至也无法成为国际学生出国交换,那些曾经金碧辉煌的生活与未来都已经与她无关。 「我要转学。」她冷静的说,几乎可以用蛮不在乎来形容她的表情。 「恩……」老师沉思了一会,自然是明白她的处境无法在禹圣里继续待下去,但是休学这一条路身为老师还是希望尽量避免,于是的说:「周诗语同学,你听我说,老师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不过还是有方法可以解决的,我们讨论一下好吗?」 「很抱歉,我不是来讨论的。」她冷着脸说:「我是来告知的。」 「所以,你已经想好了?有其他方法也不考虑?」老师皱起眉头。 她白了一眼道,「再一个礼拜这学期这结束了,留在这里对来我说没有任何帮助,我需要考虑什么?」讲完话她起身已经准备要离开,意思传达到就好,若是超过这一个礼拜,她又要付上百万的学费。 「不好意思,老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多帮忙一点。」老师苦哈哈的笑,真心觉得这年头当老师不容易。 「噢对了。」准备离开前她又回过头对老师补充道:「因为要准备转学的手续,下礼拜我就直接请假了。」 「啊……」老师来不及再多说上一句话,周诗语已经逕自走人。 说完那句话后她离开了导师办公室,不明所以的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好像她与这个世界再无瓜葛。 只是当她以为只要解决掉最大的金钱缺口就没问题时,第二个问题紧接而来,以顽劣的方式逼迫她低头。 「小姐,这是贴在门口上的……」 管家没有把话说完,她已经抢过管家手上的法拍通知书恶狠狠的撕掉,「这房子是我爸妈留给我唯一的东西,这个国家一定要这样对我吗?离开了这里我还可以去哪里?如果我爸妈回来了要去哪里找我?」 擦掉不争气的眼泪,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如此软弱又无能为力的自己,但她实在不知道失去了这栋房子之后自己又会流浪到哪里去。 「小姐,您就考虑一下吧,别无他法了。」管家又说话了,面带难色的。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说:「要我去拜託那些人,看那些人的嘴脸,不如要我死了算了!」说完气愤的话她又愤而转身。 回到房间里,她将房门锁上,用厚厚的棉被将自己包裹起来,好像这样就能得到一点安慰,只是越把棉被拢紧她却越觉得孤单。 她不想,真的不想去央求那些八百年也不会联络一次的亲戚,光想到那些名义上为亲戚的人来借钱的嘴脸,还有他们攀亲带故的样子她就噁心。 他们总是称呼她父母为阿宏与弟媳,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是她听父亲说过,与父亲同一辈的还有一个哥哥,不过哥哥对于公司经营这方面相当不擅长。他们兄弟俩都争取过princess的经营权,后来由她父亲争取到了认同,不过爷爷奶奶去世之后大伯又争取了一次经营权,父亲也同意让他尝试,不过业绩节节败退,后来为了恢復公司营运机制,又重新把公司交给了她父亲。 几乎是接手之后princess就没有像今年这么大的问题,不过每逢过年佳节等等家庭聚会的活动里,她大伯总免不了跟她父亲周转一些额度,大伯之后是大伯母,然后是大伯母的兄弟姊妹等等,那一群人的共通点就是很快把额度挥霍完然后再周转,年年重复、年年上演,而她父亲总是不厌其烦地将钱周转出去,再想办法赚回来。 每一年过年,与家人相聚的日子里,她的父亲总是忙碌于工作,只有母亲会带她回去见大伯与大伯母,还有大她两岁的堂姊以及四岁的堂哥。堂姊喜新厌旧,只要看到她身上有任何最新的款式,不管是衣服、鞋子还是包包,她一定会跟她要到一个然后到去炫耀有一个非常有钱的堂妹;堂哥只喜欢打电玩,只要他出现手上一定有一台game,不过汰换率也很快,几乎几个月就能玩坏一台,永远都要换一台最新的机款。 「阿宏啊,公司最近状况怎么样?有赚吗?是这样啦,我最近想投资一点生意,开个公司来赚钱,这次保证赚钱的!只要你愿意出一点资就没问题了。」 「弟妹啊,我们的关係是这样称呼的吧?我大你几岁叫妹妹没关係吧?姐姐跟妹妹借一点钱应该没关係吧?」 「诗诗堂妹,你这双鞋子是哪里买的啊?可不可以送我一双?啊,包包可以顺便吗?我的包包都是几个月前的旧款了,拜託嘛!」 「喂,别动我的游戏机,那是最新款的。算了,反正你的钱够我买好几台新的了。喂,不准跟我爸说我在打游戏,到时候他又要没收,烦死了!」 只要他们出现,每一个人都会有一句个人台词,每每面对那些人,她的心理总是会堆积起许多厌恶与倒胃口,只是无论多讨厌那些亲戚的,但父亲认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原本只要每一年见一次的,但如果她投靠到大伯的屋簷下,那么就是要天天见面了,她怎么能接受生活起了这么大的变故。 但,生活何曾能够真正的选择呢? 2-4、省思 可以选择的是自由,不能选择的是生活,而她的自由已经挥霍完了。 「诗诗是吧?你爸爸都这么叫你的吗?」大伯脸上是笑着的,但是一点温度都没有,逢场作戏的成分大。 「恩。」她应了一声。 「所以你跟你爸爸真的没有联络了吗?」 她跟大伯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她跟父母已经整整两个月没有联络了,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投靠他呢? 「对。」她耐着性子说,只是一想到自己待在有大伯与大伯母的屋子哩,她就浑身不舒服。 「这样啊,那他没有留下钱哪,还是什么能够让你生活的资源吗?」大伯窕了眉,不认为她手上真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她如是的说,只是额头青筋已经浮现。 冷静一点,她撰紧了拳头,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千拜託万拜託要自己不要激动。 可是── 「这样啊,所以你身上没有半毛父母留给你的钱?」 这口吻转变太快,让她险些反应不过来,她轻轻皱了眉,「对。」 到底要问几遍?是听不懂人话吗? 「那你得出去赚才行,否则水电瓦斯多了一个人用,这座天空之城的水电费用可不少的。」 「赚?我?」她难以置信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她怎么也没想过大伯会要她出去赚。 开玩笑吧?她可是princess的千金独生女,怎么可能有出去赚过钱?她再怎么穷苦潦倒,也不需要自己出去赚吧? 「不然呢?」大伯语重心长道:「诗诗啊,当初你连络我的时候我不是也说过吗?我可以提供你一个住所,但是费用这部分当然还是要自己承担啊,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独立一点是吧?」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想当初他们一家人对她父亲索求无度的时候,她父亲从来没有要求过他们什么,也没有拒绝过一次。可是现在立场转变了,他们好意思对她要求租金跟生活费? 简直翻脸不认人。 「大伯,我现在只是一个高中生,怎么出去赚?」 「那有什么不行的?再说,你身上值钱的东西也不少,何不拿一些出去……」 「那是我的东西!」说到这里,她激动了一些,万万没想到打着亲戚的名义她们覬覦她身上的物件许久,现在简直就是让他们抓到一个契机。 「我当然知道嘛!可是必要的时候也该有所取捨啊!不然这样吧,你身上应该还有一些存款吧?那你就……」瞧他说的一脸言之有理,她再也听不下去。 「我会付租金,该有得一毛不少,这样就可以了吧?」她阴冷的目光凝视在大伯笑得挤出鱼尾纹,还有那张又黑又消瘦的脸上,视钱如命的嘴脸让她噁心。 「阿呀,大伯也不是要你真的出钱什么的,只是希望你知道生活不容易,总是需要一点付出才有收穫的对吧?」他微笑地说,很是阴冷,「房租的话大概每个月的五号给就可以了,以你的存款每个月缴一万块应该不算多吧?」 「大伯,我只是高中生,还要付学费。」过去的她生活相当挥霍,并没有什么存钱的观念,更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是这种下场,一想到往后的生活就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啊?学费?」这么说大伯似乎才想起来的说:「你刚转学是吧?离开高学费的学校应该可以为你省下不少钱才对,这样也没有办法支付一万元的房租吗?我可是听你父亲说他为你留下一笔庞大的财產呢,你不知道吗?」 「如果真的有那种东西,我为什么还要待这里?」她咬牙切齿。 「没事没事,我只是随口问,没有就没有啊。」接着大伯起了身,「好了,接下来就让大伯母带你去看看房间吧。」 凝视着大伯的身影,她的目光因为不想认输而阴冷,她绝对不会让这种状况维持太久,她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重新找回自己的生活、找回自己的父母。 跟着大伯母丰腴的身躯走,他们沿着走廊尽头走到底是一扇窗户,窗户的左手边是一间木门房间。 「到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接着大伯母推开了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间类似仓库之类的地方,看起来就因为没在用而堆积着杂物,里面更充满着各种潮湿与霉味。 一打开门就有一股木头发霉以及空气不流通的气味飘散出来,她立刻衝到二楼右手边的厕所乾呕。 「呕──咳咳咳!」用卫生纸擦掉唇边的唾液,她抬头看了镜子里的自己,脸部缺乏保养而黯沉、皮肤乾涩紧绷、瞳孔黯淡无光,她几度怀疑镜子里的自己根本不是她。 她,周诗语,真的是现在镜子里的人吗? 吐完她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的杂物还是很多,而她从小到大根本没有整理过自己的房间,向来都是由下人负责的,现在要整理她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 叹了一口气,大伯母以高傲的姿态对她问:「看你的样子,养尊处优的公主应该没有做过打扫跟整理这种工作吧?要不要帮忙啊?」 「帮忙?」她窕眉笑,「那请问要收多少钱呢?」 当她傻子吗?他们这种人哪会平白无故地帮忙,肯定是为了她身上的钱。 「哼,好心帮忙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要就算了。」 大伯母的脚步声走远了,而她茫然地看着房间。 2-5、省思 晚间六点许,大伯一家人外出用餐,而她以整理房间为名义躲开了尷尬的场合,然后用手机请了管家过来帮忙。管家请人把她的房间整理一遍再打扫一遍,然后为她添购新的床具,那一次也成为她最后一次与管家和司机的联络。 往后的生活里,大伯与大伯母经常跟她伸手要钱,他们始终认为她身上会有她父亲给与她的金钱额度,不管她解释几次在他们听来都只是理由;堂哥堂姊没跟她要钱的理由,纯粹是因为大伯跟大伯母会给生活费,当然生活费也是跟她伸手来的。 「诗诗,我的香奈儿皮包呢?怎么还没送来?」 大伯母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而她连回应都不想回应,没多久房间门口传出了敲门声,「我知道你在里面,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书桌前,她努力压抑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不过换来的是门口不断传出的敲门声。 「叩叩叩──」 到底有完没完?早在大伯母要买下那个仿真皮包的时候她就是先声明过她没有钱了,只是大伯母永远不当一回事,总要事后来抱怨。 猛地起身,她走向房间门口愤而将门打开,这个举动吓到了门外的大伯母,只见她稍微一愣之后马上换回原本不耐烦的脸色,「怎么?肯开门了?」 「我不是早就说过,我没有钱可以买那个皮包了吗?」那种东西她一看就知道是假货,早就阻止过她了,她偏偏要说是因为她不想掏钱才会说是假的。 「诗诗,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说谎的对吧?」大伯母突然一把抓起她的左手,手腕上的錶亮在她面前,「这不是还有一支名錶的吗?哪里没钱?」 猛地甩掉大伯母的手,她怒道:「这是我的生日礼物!」 「那又怎样?你的生日礼物里这种东西多了去了,有差这一支錶吗?」 面对大伯母的冷眼旁观,她气的说不出话来,那手錶是父亲送给她的十岁生日礼物,那是说变卖就变卖的吗? 「那你怎么不想想你用我变卖的钱买了多少名牌,一堆都是仿冒品,有差这一个假包包吗?」她不客气的反驳。 「你有没有教养?怎么讲话的?我好心收留你,你就是这样气我的吗?」碎念声中大伯母转身离开,一边嘮叨着好心没好报,不过买一个三百万的瓷盘又没有很多钱。 在那之后三十分鐘里,换大伯现身,他会在购买之前直接带着手机向她询问:「宝贝侄女啊,这个骨董现在有在特价,你看看是不是很便宜?」 「我再说一次,我没有钱。」 她认真,一字一句地说,然后大伯这才妥协离开,然后他会这么说:「没事没事,我只是问问。」 大伯对她确实比较客气,兴许是看在她是弟弟的女儿的份上,不过就算他从她身上没拿到钱,最后还是会向妻子索求一些费用,毕竟妻子的老家也是经营公司的,一点间钱还是拿得出手,但夫妻俩也因为这样经常起口角。 有好几次她都会想,是不是只要自己不那么倔强这一切就有机会挽回?是不是只要她示弱一点老天爷就会真正怜悯她的可怜? 一天,她因为学校举办英语讲座的事情而早出晚归,回到家已经很晚了,于是她匆匆洗了澡就爬上床去睡觉,隔天早上又匆匆的出门当讲师助教,事情都结束后她已经疲惫不堪,然而就在她要准备脱衣服洗澡的时候才赫然惊觉妈妈送给她的项鍊不见了。 怎么回事?项鍊呢? 摸不到脖子上项鍊的触感让她开始慌张,不断翻搅着脑海里的记忆,她分明记得一直到昨天晚上洗澡时都还有看见的,怎么就不见了呢? 翻找了房间好一会,因为书桌的关係刺激她回想起来,她昨天晚上将项鍊拿掉放在书桌上,但是洗完澡之后忘记戴回去,而大伯有请家佣定期打扫,正好就是今天早上。 难道是家佣不小心丢掉了吗? 重新穿上衣服,她离开房间加快脚步往一楼走,此时家佣正好丢了垃圾回来,让她当场紧绷了起来。 向清洁阿姨走了三大步,她拦下要进厨房料理晚餐的阿姨问:「清洁阿姨,你有整理过我的房间对不对?」 「是啊,怎么了吗?」 「那你有没有看见我桌上的东西?」她不自觉激动着说明:「是一条项鍊,在书桌上的。」 闻言,清洁阿姨轻微皱了眉头,似乎正在回想,正在她焦急时阿姨这才反应过来,「啊,你说的是绿色宝石的那个吗?说到这个我才吓一跳,我本来差一点要丢了,好佳在从垃圾袋里看到又捡回来。」 「那东西呢?」她激动地瞪大眼睛,眉头深锁。 「喔,我拿给太太了,她没还给你吗?」清洁阿姨疑惑,而她瞬间愣在原地。 「你把东西交给她了吗?!」她激动的拉高分贝,把家佣吓了一跳。 「是啊。」清洁阿姨一愣一愣的点头,「太太说她会还给你,所以我就交给她了。」 大伯母?难道项鍊被…… 二话不说,她马上衝出家门,搭乘电梯到一楼的交谊厅,果不其然大伯母正在那边喝贵妇下午茶,间话家常。 走向广大的交谊听,大伯母正与好几名贵妇聊得开心,而她已经看见大腿上放着用变卖的钱买来的名牌包。 2-6、省思 「请问我的项鍊在哪里?」她硬生打断,猛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这名不速之客身上,除了大伯母之外的人纷纷露出疑惑的目光,但她并不在乎。 「你这小妮子又在说什么?」大伯母装傻,一边陪笑。 「还给我!」她当场吼了出来,当场吓坏现场一票人。 「你…!」大伯母也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什么口气说话呢?你在说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注视着她心虚而闪躲的目光,她冷着笑意走到她面前,凝视她垂下的目光伸手追讨:「清洁阿姨都说了,她把东西拿给你了不是吗?还给我。」 「听不懂,什么项鍊的我才没有拿!」 忽地她冷笑了出来,「这么厉害,我都没说是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是项鍊呢?」 「我……」 「交出来!」她再次怒吼,整个一楼的住户全都听见了。 她才不管,这结果可是她自找的,谁叫她贪心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你搞清楚,我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 「大伯母,你为人长辈还偷侄女的东西,这可怎么行呢?你从我身上拿的钱、买的东西还不够多吗?连我妈的嫁妆你都不放过?」一边指控她一边瞪大了眼睛。 不好意思,这口气她吞不下去。 「你……」 「说不说?只要你还给我,我可以不计较你这种骯脏的行为。」 听她这么指证歷歷,甚至穿戴着一身的名牌首饰,实在很难不去相信那个女孩子口中的指控,这也让在场的贵妇纷纷劝諫。 「你还是还给她吧,不是说你的家境不缺钱的吗?」 「是啊,干嘛跟小孩子拿钱呢?」 「可是怎么办?」大伯母看向她,一脸有些得逞的笑意,「那条项鍊我以为你不要了,所以拿去卖掉了。」 「啪──」一声响亮,令在场的人又愣住了,空气彷彿被凝结。 她怎么会不知道?支支吾吾这么久,她就是等这句话要给她一巴掌洩气。 「你这疯女人!是在做什么?!」大伯母深嘶力竭的吼叫,完全成了不顾面子的泼妇,一张脸气得赤红。 「对付你这种人刚好而已。」她阴冷的笑,浑身的血液加速流动。 「你说什么?」 「我的钱用的这么开心,东西说拿就拿、说卖就卖,你可曾尊重过我的感受?像你这样的人还渴望尊重?」说这话她以外冷静理智,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拜託,那项鍊是打扫阿姨从垃圾袋里捡的,又没说是谁的,区区一条垃圾我还卖不得了吗?」 「也是,只有乞丐才会对垃圾有兴趣。」她愤而甩头离开,不顾大伯母在身后怒吼。 那天之后为了赎回项鍊,她变卖身上三分之二的名牌配件,剩下一半得要留着当生活费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为此她动了打工的念头,但即使打工慢慢存至少两到三年才可能存到,而她还要顾及生活和学业几乎吃不消,但是她不愿妥协。 因为只要是她要的东西,她就一定要得到;只要是她努力过的,就没有失败的道理。 然而找工作对她来说并不顺利,因为她的身分眾所皆知,没有人不知道她曾经是那个高高在上又充满自信的小公主周诗语,对她来说,那些过往的身分有如一支铁鎚重重敲击她的脑袋,至今她都还无法回神。因为生活环境与身边的过于悬殊,她几乎所有工作都无法做得顺手。 「吭啷──」重重的一声,锅碗瓢盆全都掉在地上,一地板的残渣和汤汁。 「唉,又来了。」站在旁边的工读生无奈叹气,然后当作不知道转身往厨房去忙自己的事情。 戴着对讲机的马尾女孩约莫二十七岁,她是她的组长,只见她一手插腰走向周诗语低声道:「周诗语你过来。」 跟着组长往厨房里面走,组长板起脸色来骂,「我不管你过去的身分是什么,但是都请你记住你现在的身分是工读生。那一张桌子你收的慢吞吞就算了,一张桌子你来回走三趟才收完,最后一趟给我摔破碗盘,那是第几次了你自己算过吗?」 「组长……是吗?」她今天才第一天上班,根本没有称呼过那位职称为组长的女士,「你知道那个锅子有多重吗?你知道那些容器里面都还有汤汁吗?不擦乾净怎么收?况且我是因为根本拿不了才分两三趟走,后面的客人也不是我这桌的,我为什么不能收晚一点?有差那一点时间吗?」 「周诗语,请你搞清楚状况,现在不是你教我做事,如果不能弄懂干服务业这行就是要讲求效率与快速,那你不适合。」 撰紧了拳头,周诗语一语不发,愤怒的表情全都在隐忍这些她完全不适应的生活节奏。 废话,她当然知道她不适合,如果不是为了赎回妈妈的项鍊,她才不想做这种工作,端盘子手酸得要死还要讲求快速,端完盘子还要擦桌子跟招待客人,她从出生以来就没有收过碗筷。 「周大千金,你如果无法认清你现在的处境,那就请你离开另去高就。」组长说完话对讲机又传来了呼叫,于是她马上走了出去。 转头目送组长离开,她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放在桌上,在眾人面前直接推开玻璃门离去。 2-7、省思 另去高就?没错,她可以选择的工作有很多,她才不用怕。 这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从口袋里掏出发现是陌生号码,她觉得有些莫名,这时间点会有谁打电话给她,不过她灵机一动。 难道,是父亲打来的?还是……任何与父亲连络过的人? 「喂?」她怯生生接了起来,手机里传出她没有听过的男声。 「周诗语?」 「请问你是哪位?」 对方怪笑了起来,「我就开门见山的说,我有一份适合你的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就是了。」 「你是谁?为什么介绍工作给我?」她皱了眉,不太明白对方的用意。 「我劝你不要多问,不囉嗦,翻译一份外文稿件就是一万元,要不要随你,成不成交只有一句话。」 她咬了下唇,不过对方说的口吻很强硬,摆明了算准她会答应屈服。 可是她不明白对方是谁,这笔交易为什么针对她?难道是什么有心人士吗? 「要不要,不要我就找别人了,难道你以为机会会等你吗?」 听着对方不客气的口吻,她确实有些慌了,一份稿件一万元不是小数目,这跟外面打工领时薪比起来确实很诱惑人。 「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不要就拉倒。」 「好。」她咬下唇,被逼急了答应,「告诉我要去哪里找你。」 听她终于妥协答应,对方却又怪笑起来,「听清楚,要是工作顺利以后我都会把工作交给你,这週六到东海大厦。」 掛上电话,她很好奇这位能够夸下海口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份稿件以万元记数,不是很有钱就是想吸引她上鉤,她倒想看看对方想做什么。 週六,依照约定她到了东海大厦,是一栋相当豪华的住宅大厦,就跟她以前居住的那种大楼差不多。外面需要证件感应,里面需要的电梯也需要证件感应,住宅的一楼到三楼都有附设许多娱乐设施,完全是她过去所悉知的环境。 缓缓走向电梯,她利用对方传给她的app感应电梯,接着依照讯息里的指示来到十一楼。走出电梯右转找到一间一零二一的房间门口,她按下电铃后没多久门开了。 「恭候多时,周诗语大小姐。」对方是一个跟她同年的男生,个子高挑,但是眉宇之间充满着玩世不恭的神情,态度相当轻浮。 看着他,她却皱了眉头,总觉得似乎在哪里看过眼前的男生。 「不进来吗?」 等等,她快要想起来了,从他眉毛的断毛她隐约记得在哪里见过他,好像是…… 「喂,你千金大小姐当惯了喔?要抬轿子请你进去吗?」对方不耐烦了道接着就要把她拉进去。 「等一下,你是……苏奕愷?」她想起来了,他是与princess合作过的厂商的乾儿子,花边新闻相当的多,她曾经是其中一个还因此被他的粉丝黑过。 「喔?你想起来了?」对方轻浮的勾起嘴角。 「是啊,所以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帮我,我要走了。」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扯住手腕,接着硬生生往里面拉了进去。 「碰──」一声门被残暴的关上,而她被强押在墙上动弹不得,只能与他大眼瞪小眼。 其实苏奕愷长的不算差,但全身上下只有长相救了他,其他的一无是处她也看不上眼。 「给我安静下来乖乖听话,这样才能赚到那一万元的稿费啊。」他又冷笑了出来,而她恶狠狠瞪着他。 「没想到吧周诗语,你也有为一万元而心动的时候吗?」他用厚大的手掌轻轻婆娑她的脸颊,叫她一阵噁心的别过脸,不过他却又粗鲁攫住她的下巴,「喂,臭女人,一万元的稿费如果不够可以跟我说,只要你今晚取悦我,要多少我都给你。」 她冷笑,老早知道苏奕愷这花心的傢伙尝过不少异性,而她对于他的企图心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早在过去合作的时候他就多次表现过只是她全都拒绝了,没想到他现在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想要侵犯她。 「啊!!」苏奕愷摀着自己的下体,痛苦的五官变形,没想到她会在他毫无防备之时往那踹了一脚。 趁着这时候她转身开了门就往外跑,本来要搭乘电梯下楼的,但是情况太过紧急,于是她直奔楼梯而去,从逃生门沿着楼梯不断往下跑,身后还能听见苏奕愷紧追的脚步声。 「哈乎哈呼……」她跑得气喘吁吁,有生之年除了跑快马之外还没有在其他时候这么喘过。 逃命似的直奔一楼,直到她看到大厅堂的大门才终于安下一颗心来。 仓皇的推开玻璃大门,她看着大楼的对面是一座公园,于是衝忙的就要跑过去,只是当她逕自穿越马路时突然一阵强烈的车灯刺中眼睛,下一秒车子硬生生撞上了她。 强烈的撞击声吓坏了附近的居民,而苏奕愷从一楼大厅追出来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诗语躺在地上,血跡不断扩散,她的目光逐渐涣散,在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了好几张脸,直到她闭上了眼睛。 3-1、失语 缓缓睁开惺忪的眼睛,呆望着天花板的格线,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耳边充斥着许多脚步声,浓烈的消毒水气味让她噁心想吐。 她很想转动头部来确认自己的位置与环境,只是她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但是从消毒水的气味来判断,不难知道自己可能在医院里。 其实她不太记得了,只记得印象当中她从东海大厦紧急跑了出来,因为苏奕愷那个混帐王八蛋想要非礼她,于是她逃命似的跑到一楼,可是在推开大门要过马路的时候……,对,她被车子撞了。 她想起来了,她出了车祸所以躺在医院里。 「小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不过她无法转头,直到管家探头出现在她视线范围里,接着她也看见旁边的李司机。 她有些奇怪,管家怎么会知道她出了车祸?等等,李司机也在? 「小姐,你醒了,多休息一点吧。」管家的表情相当心疼,李司机难过的表情更溢于言表。 怎么回事?她是不是受了很严重的伤?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 此疑惑正起,随后她也看到了大伯与大伯母,他们脸上嫌弃的表情与管家和李司机形成强烈对比。 她很想问个清楚,不过所有人忽然间都离开了病房,而她在等待能够问答案的契机时,意识又开始涣散,最后沉沉睡去。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的事情。 迷濛的睁开眼睛,再次看到的还是管家担心的面容,像是重逢几个月不见的家人一般,她的眼眶溢出薄薄一层膜,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因为她动弹不得的缘故,还是管家伸手将它抹去。 「小姐,您睡醒了?」 不懂,但是她还是不懂为什么管家看她的表情如此悲伤,当她想张嘴发出声音时,赫然发现喉咙乾涩的发疼,只有吞嚥口水是正常的。 像是被惊吓到了,她无助地睁大了眼睛,紧接着无论尝试几次都无法正常的发出声音以及说话。 「小姐,多休息,不要说话。」管家的表情浮现仓皇,过于焦急的阻止让她更加质疑。 她的声音呢?为什么她不能说话了? 「……啊……」乾涩的气音从喉咙里流窜,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是不完整的气音。 「啊……啊……ㄓ……ㄓ……」不,她不敢相信她到底怎么了? 「港……港虾……我…弃摸……」不,她到底在说什么?她说话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小姐,您先不要说话,多休息好吗?」管家拭泪,「我保证,有机会一定会跟您说明。」 不……不要……她现在就要听答案! 但是她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因为受伤的关係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眼泪流出。 约莫几个小时后过后,终于等到她情绪稍微冷静了一点,管家这才告诉她,她因为车祸伤及脑部造成broca受损,她能够听懂别人在说什么,但却失去了自己的语言。 那是什么?她听不懂,什么叫失语症? 她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天真的以为失去家庭、失去父母、失去生活就已经是人生的低谷,她早就不相信自己的境遇还可以遭遇到什么样的低谷,原来真正的低谷现在才开始。 嘴的功能不是吃饭就是喝水,再不然就是说话,然而她既不想吃饭也不想喝水,重要的是她连话都说不出口,于是就这样整整三天过去了。 这次也不例外,她把护士小姐送进来的订餐全部都扫落地面,巨大的声响吓坏了送餐的护士,食物四溅于地面。 「周小姐,请不要这样,多少吃一点东西,都已经不能讲话就不要再任性──」话没说完,床边的花瓶从护士小姐的头边擦过去,险些砸中护士小姐的头,幸好她反应快闪过去。 因为三天没睡觉的关係,她的神情相当无彩无神,黯淡的目光看着窗外,无声的抗争希望护士小姐识相的自己出去。 叹了一口气,护士小姐在第四天依旧端着空盘子出去。 护士小姐说的没错,都已经不能讲话了,那她活着岂不是宛如废人一个吗?不能讲话,那她还能做什么呢?她想不到了。 连说话都不会,她到底能为自己做什么呢? 恍惚之间,她自己下床将房间门锁上,接着从地板上拿起一块玻璃碎片,锋利的断面在阳光下反射出反光。 当门再次传出敲门声响时,已经是二十分鐘之后了。 「叩叩叩──」管家敲了几回门都得不到回应,但是也挺正常的,从她亲口告知周诗语罹患了失语症之后她就不再讲话,自然也没有应门这等事情。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锁过门。 又多敲了几次门还是没有回应,最后管家前去护理站询问了周诗语的情况,刚刚前去送餐的护士小姐告知了送餐时的情况,也告诉管家她刚刚送出了空的餐盘,本来打算进去收拾破掉的花瓶,但是门却锁上了。 3-2、失语 「锁呢?有没有一零三七病房的门锁?!小姐是自杀!」李司机惊慌地大吼,平常向来镇定的他少有这种反应,这让管家相当惊讶。 因为李司机发现的即时得以挽救周诗语,不过她的情况还是没有改善,从睁开眼睛之后就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水,只是也不再发脾气了。安静如同一滩死水躺在床上,日益消瘦的面容让管家相当担心。 「小姐。」说话的人是李司机的父亲,她父亲都称呼他阿源,而她都叫阿源叔。 忽地,周诗语缓缓看向了阿源叔,难以置信阿源叔的出现。根据她的印象,阿源叔是一位长相和蔼的伯伯,小时后只要阿源叔来载她都会带着小糖果给她吃甜甜,阿叔源待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父亲也把阿源叔当家人看待。 「啊啊……杨杨淑叔。」话才说出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乖,乖,没事。」阿源叔也心疼,但还是一边安抚她的情绪。 「呜呜呜……」她无法再压抑自己,一看到阿源叔就这么陷入小时候的记忆里。 她记得父亲忙碌于工作的时候,经常让阿源叔开车来接她上下学,有时候外出玩耍也是阿源叔接送,更甚至她跟朋友出去玩都还会请阿源叔当司机,而阿源叔则是认为自己在父亲的帮忙下拥有很多,因此就算父亲要加薪阿源叔也不接受。 阿源叔总是跟父亲同进退,对她来说如同第二个父亲。 「诗诗啊,阿源叔叔就用长辈的身分跟你说说话好吗?」阿源叔叔也不敌岁月,笑起来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熟悉的人让她终于愿意倾听。 因为她真的好想好想父母。 「诗诗啊,你还记得叔叔曾经带你去过台南安平吗?」 她点头,还记得那一次的出游是她发脾气求来的。小时候的记忆当中,父亲鲜少有时间陪在她身边,不管是什么日子父亲永远都忙碌于公务,甚至好几次睡在公司都是家常便饭,而她后来也慢慢习惯了这件事情。 那一次是她的生日,父亲很难得的忘记了,于是她连打了好几通电话,不过父亲一通都没有接到,所以她后来就请了阿源叔叔载她离家出走。只是小女孩离家出走能去哪里也不知道,所以阿源叔叔就带她跟他儿子一起出游台南他们父子俩的老家,那一天的夕阳是她至今都无法忘怀的。 再后来,父亲终于知道她的去向,连忙开车到台南把她接回去,不过她为了父亲忘记的事情而闹脾气,后来还是阿源叔叔建议他弄个高档的晚餐才终于了解这件事情。 过往的事情回想起来总是那么美丽,只可惜她再也回不去。 「诗诗,想不想再去一次台南呢?」叔叔脸上又笑出了鱼尾纹,只是这个问题叫她茫然。 去台南又能怎样?又能改变什么? 「诗诗,叔叔知道你可能会认为现在的你所遇到的问题非常糟,遭到你无法承受的地步,可是你要相信你自己,你更要相信所有的安排都是最好的安排,好吗?」 泪水溢满眼眶闪烁,落下了几滴晶莹的泪水,她摇摇头,不知道事情演变到如此的地步,她到底还能做什么。 阿源叔叔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心疼道:「相信叔叔,最糟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你将会越来越好。」 身为从小看她长大的长辈,自然是心疼她的境遇的,可是即使再难过他也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边,告诉她关于这个世界的美好,就如同过去那样。 只是她不相信了,再也不相信所谓的美好;再也不相信那些美丽还存在;再也不相信过往的幸福离她很近这件事,她只知道自己很痛、很恨、很无能。 她还是周诗语,却也已经成为了周失语。 「诗诗,如果离开这个地方可以让自己重新来过,你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去接纳这个世界吗?」他以粗糙的手轻轻握住她白皙嫩白的小手,轻轻搓揉,像是一名慈祥的父亲。 周诗语以泪眼注视着阿源叔叔,心里的茫然无法言喻,但她唯一知道的是她无法继续待在大伯家,如果真的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倒也是应和了她心里的想法。 只是离开了然后呢?她心里的迷茫依旧存在着。 摇摇头,她不知道自己从此之后应该何去何从。 「诗诗,只要你愿意,叔叔会想办法给你一个全新的环境,但是你的人生你得要自己学着去面对,有些门槛只有你自己才能跨过去,明白吗?」 不明白,她不明白,她还是摇了头。 「诗诗,即使你父亲在他也无法时刻陪在你身边,你得有这个认知。只是叔叔我现在看到的,是眼下的环境已经不适合你了。」 阿源叔叔说的没错,她是想离开的,如若能离开台北,至少她不用再背负着那个广为人知的身分,另外也能够减少与人的互动与交集,最大的主因是可以不用陷入过往的回忆而感到痛苦。 台北是她的家,可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家。 「诗诗,相信叔叔,也给叔叔一个机会好吗?」 最终,她点了头,反正她失去了一切,去了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他向她大伯与大伯母开了口,希望他们能同意他带走周诗语,离开台北这一块伤心地,想当然尔,大伯自然是乐见其成,大伯母更是乐不可支。 在阿源叔叔与李司机的帮助下,她办理了退学也搬出了大伯家,但是她其实并没有安全感,去到台南的生活可以有多好,她还是要与别人对话,还是要接受异样的眼光看待,还是要接受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自己。 起初阿源叔叔与李司机都在她的身边协助她如何重新开始生活,原本管家也是想要去帮忙的,但是无奈管家自己也是妈妈,无法离开台北去太远的地方因此而作罢;而李家父子则是因为有工作在身,虽然为了周诗语他们能够推掉,但是电话多次打来的情况下周诗语也是深感罪责。 3-3、失语 「阿,源,叔叔,你们搜,移开吧。」周诗语在李司机掛掉电话之后开口,努力以目前的状况说话。 「移开?」阿源叔叔还无法适应她说的话,一脸不懂的样子。 「走,与门,搜手。」无奈之中,她复诵了一次,这是早就知道的结果。 虽然阿源叔叔听不懂,但李司机倒是能推测,于是他担心的问:「小姐,我们都离开的话您怎么办?」 「户能,在社里。」她有些吃力的说:「你们,移植。我都可以,你们,走。」 「小姐……」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阿源叔叔看向了儿子,而他解释周诗语因为怕她会一直依赖他们,希望他们都可以离开。 「小姐这可不行,叔叔是希望你愿意重新面对这个世界,而不是要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 摇摇头,她不讲话,而是李司机接着说:「小姐,你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请相信我爸爸,他绝对不会说谎。」 「之煞,我当仍。」她当然知道李家父子都是好人,但就是因为都是好人才不能一直依赖对方的良心,她不能一直把这对父子绑在身边。 「走。」她把他们两个人都推了出去,然后把门关上不再有任何回应。 李之鸿非常担心,他几度敲了门只是都没有回应,甚至想过要找锁匠开门不过被父亲阻止了。 「要是小姐又想不开怎么办?怎么能这样放任她?」 儿子的眉头已经皱成一团,显然他相当懊恼,不过李福源倒是冷静,「小姐也需要时间去想一想,她会这么说,就说明她已经想过以后了。」 「以后?」 「阿鸿,你觉得我们可能这样一直照顾小姐吗?」 这话倒是堵住了儿子的嘴,他确实很担心周诗语,只是这样的担心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如果是他自然有理由全盘接受父亲的关心与帮助,可是周诗语呢?她对这一切又该做何感想? 「离开是迟早的,不过我们必须确认她的生存意志才能慢慢放手。」这是他对老朋友与老雇主的交代。 擅自将李家父子推开后她的生活陷入了徬徨之中,她知道不能这样依赖着那些漂浮木,他们的方向与她不同。可是,将他们推开之后呢?她真的能够面对往后的日子吗?那是她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事情,然而日子终归会来的。 独居生活来到第三天,也说明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踏出过家门。 浴室门口紧闭,镜子里反射了室内氤氳繚绕,浴缸的水是满的,而里面的人裸着身体将全身上下完全浸泡在浴缸里。因为没有正常饮食的关係,水面模糊了她身上的肋排线条,她紧闭着双眼没有动静,像是没有了呼吸心跳。 两分鐘过去了,她在水中紧抿了双唇,接着从浴缸里弹了起来,「哗啦──」 「哈乎哈呼……」经常长时间的憋气后造成一些微喘,然而其实她躺进浴缸里的理由是想要寻短,只是寻短比想像当中痛苦几万倍。 她不禁取笑了自己,没有勇气继续生活却也没有勇气面对死亡,她的人生这么在这里载浮载沉。 擦乾身体穿上衣服,她从浴室里离开,才刚踏出一步就被阳台外面强烈的光芒刺到了眼睛,她忍不住瞇起了一半连忙用手遮挡。 缓缓移开手,她从慢慢湛露出来的视线看见了阳台外面的阳光,如此灿烂耀眼又明媚,而她却想起了两次的自杀失败。 在自杀失败之后看见美景,就像生活硬生生给你一巴掌之后再给你一颗糖,可是她却觉得好甜,甜得她认为即便没有真正死去也挺好的。 沐浴过后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凝视着夕阳缓缓烙下、听着门外的车声来来去去,每当一台车经过时她总会想,如果她真的死了,那附近的人会不会发现她之后感到恐惧?附近的人会不会也跟着讨厌她身边紧挨的一切。 曾经她的目标是想要征服眼前的世界,然而她却先被眼前的世界改变。 心好像突然空了,周诗语真的失语了,也还是拥有这个世界的给予的酸甜苦辣,这一切都跟别人一样没有改变。 乡下的生活与都市的生活节奏完全不同,她的生活完全慢了下来,只要她愿意的话可以一整天不用与人对话;因为对那个地方不熟悉的关係她也很少离开家,最多就是到附近的超市买一点民生与食物。 「阿妹仔,你督搬来齁?」 走在回家的马路上,她被附近住家的大婶问了话,不过她完全听不懂的愣在原地好久。 她可是从小就开始学习英文、法文、德文还有日文,可是刚刚那是哪一国语言呢?她怎么没有学过? 愣了几秒鐘她本想多问几句,可是大婶却往家门口的方向走一边嘮叨,「跨起来丢是逮八郎啦,乾哪听无台语欸款。」 她又皱起眉头,实在听不懂那位大婶到底说的是什么。 从那时开始,她逐渐发现左邻右舍都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偶尔是中文偶尔又是她听不懂的,而真正开始接触那些居民的时间是在周六下午,当时广场上有许多人都在玩耍,从大人到小孩都有,原本她是没有打算要参与的,只是敲门声冷不剩防响起。 「叮咚──」 她不想应门,因为应了门就要说话。 「叮咚叮咚──」 门铃声又响起,不过她还是赖在客厅沙发上,只是开始心生犹豫。 「叮咚叮咚叮咚──」 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穿上拖鞋往门口走去,决定开门一探静静,到底是谁在难得风和日丽的周末假期还要这么吵她,最好有一个美丽的理由。 3-4、失语 愤怒的打开家门,不过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广场上玩耍的孩子们,然后旁边搧扇子的大婶们正间话家常。 猛然一低头,才看见真正的来客是一名小朋友,他仰着脖子看她,笑得灿烂,身上的衣服穿落了一边,露出小小的肩膀。 「嗯?」她不懂的歪头。 「大姊姊,听说你刚来搬过来,跟我们一起玩吧!」 「喂,我我,你们,是谁?」她努力一字一句的说,当然特殊的说话方式引起小朋友的疑惑。 「大姊姊,你讲话好奇怪。」 「乐乐!」他身后的看起来比她小几岁的女生喊,「你在干嘛?」 「姐姐,这里也有一个姐姐,可是她讲话好奇怪……」 猛地甩开小朋友的手转了身把家门关上,碰了好大一声,虽然吓着了小朋友,但他出奇的冷静。 「什么姐姐?」 「这位姐姐啊,可是她讲话好奇怪。」 「就叫你不要乱搭訕别人了。」 「听说她新搬来的,好像是从台北欸!」 贴在门上听着那对不认识的邻居对话,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去开那个门,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在乎她在哪里,过得好不好吗? 她取笑自己的天真,天真的以为门铃按的这么急就是有人在关心。 週六一整天因为附近的学校没有上课的关係,许多平常不会注意到的学生都出现在大广场上,嬉闹的声音此起彼落一直到傍晚,各家各户回家吃晚饭。 偷偷开了门,她确认了广场上已经没有人了才走出家门,戴上一顶鸭舌帽压低了帽沿,她将门轻轻带上。 双手插在外套口袋,她走到住家附近稍远一点的地方,眺望远方的天空是落日后的深蓝色,在地平线的尽头还带着一点淡淡的浅蓝,带着凉意的晚风拂过,而她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 人行道上与她擦肩而过的人不少,当那些人走过她的身边时,她突然觉得自己与他人无异,在他们看来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路人罢了,她跟那些人一样,走在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上。 「嗒嗒嗒……」脚步声很节奏的,她几乎是出神的不断往前走,遇到红绿灯停下、红绿灯换了就继续走;遇到车子停下,等待车子过了再继续走,就这么走了约莫二十分鐘,她赫然注意到路边的一间甜点店。 不知道为什么,她停了下来。往那间甜点店走过去,她的目光被深褐色的蛋糕吸引,蛋糕体搭配普通的水果罐头装饰,那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蛋糕,可是看了却让她觉得暖心。 因为她站在那边看了很久而引起老闆的关注,老闆主动走向她,「同学,你喜欢这款蛋糕?」 「很可爱。」她凝视着蛋糕,情不自禁地说。 「喜欢的话就试吃看看啊。」老闆以对客人的口吻说,一手一边整理蛋糕,目光些微的对她投以关注。 被老闆这么一说,她还真的不客气了起来,从旁边的试吃盘里轻轻捏起一块蛋糕放入口中,巧克力的香气在舌头扩散,浓郁的甜味充满整个口腔,是个简单但却不失精緻的小巧美味,但是对她这种嚐过各种美味的人而言,蛋糕的缺陷还有很多,但以这间店的标准来说已经很好了。 「味道如何啊?」老闆不是很认真的问,却有些得意的意味。 蛋糕体含入口中即融化,她吞下去之后舔了舔唇,「还行。」 「还行?」老闆诧异,那款蛋糕今天已经卖完三次,那是后来才又送的,到目前为止吃过的客人都好吃的讚不绝口,没想到会遇到一个说「还行」的客人。 「你觉得不好吃吗?」 摇摇头,她没有多说,把蛋糕柜关上,正在她准备要离开的时候老闆觉得她似乎是生面孔,于是的问:「不过同学,我好像没见过你,你是这儿的人吗?」 她没说话,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只有老闆一脸茫然。 离开蛋糕店,她往回家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落下了眼泪。蛋糕的味道不到美味,但是很接近她某一年庆生蛋糕的味道,口感更是近乎一样,她不知道那个做蛋糕的是谁,但是他拥有她所想念的味道。 自从那天起,她没有一天能够忘记那个蛋糕的味道。 推开了玻璃门,她又回到那间甜点店,是在第一次进店门口后又过了三天的时间。 「欢迎光临。」老闆忙碌于柜台,只是简单瞥了一眼门口,这一瞥才发现上门的客人似乎有点眼熟。 一边逛着琳瑯满目的甜点,她一边找寻那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蛋糕,这次她是抱着必买的决心来的。 老闆用乾净抹布擦拭过手之后前去招呼她问:「同学,你是来买蛋糕的吗?」 看向老闆,她有些不想承认,却还是硬着头皮的点头。 「可是怎么办呢?就在刚刚最后一个已经卖完了,而且我外甥今天有事情没办法来店里做蛋糕。」 「……好。」正在她失望的转身离去时,老闆又说。 「不过,我倒是可以送你一杯咖啡,就当谢谢你光顾。」说着,老闆转身进了收银台,从里面拿了一杯咖啡杯出来递给她,「喏,喝喝看,喝完再告诉我感想,恩。」 接过老闆手中热腾腾的咖啡,她点点头之后转身,正要离开时,她突然又转过身去问了老闆,「请问,香香甜甜的,那个回来,时间,有什么时候?」 她的双手不停颤抖,只为了说出这句话,她彷彿费了很大的力气,而老闆一脸茫然听不懂,于是她索性直接用手机打字问老闆,蛋糕什么时还会有。 3-5、失语 「我想想啊。」老闆是一个老头子了,头顶光秃秃的没有半根头发,他搔搔头皮想了想,「我外甥好像是每个一三五中午都会来做蛋糕,偶尔有事情会像今天这样不在。只是同学你……」 老闆似乎想问她说话的方式,但被她先打断,她点了头表示了解之后转身就离开,走得过于着急让老闆也不敢追问,但绝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没买到蛋糕她确实有点可惜,于是她拿着咖啡走进了某所学校的操场,因为是周末假期的关係,校园里面没有人,而从溜滑梯与单槓那些游乐器材来判断,她推测自己进了某所小学,孩童们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而那些她曾经也有过。 她记得,小时候吃的生日蛋糕一定要是三层的,还要有金字塔酒杯;然后她最喜欢在吃蛋糕的时候配着芭蕾舞蹈还有古典音乐。此刻望着夕阳的光辉馀韵,那些画面似乎还歷歷在目,虽然她手中只剩下一杯咖啡,可是她拿起来喝了一口。 吞下了咖啡,她觉得味道在太熟悉了,一定在哪里喝过,只是她想不起来。 咖啡豆浓郁的香气充斥在整个口腔里的味道,鼻腔里也能闻到那种香气,这种特殊的口感她印象深刻,就跟那个蛋糕一样,可是……到底是在哪里喝过的呢? 望着傍晚即将落下的晚霞,在最后一抹光线消失之际,她的脑海里闪过了跳舞时的记忆。她经常在看完夕阳落日之后去跳舞,然后某一次跳完舞之后喝了一杯安那带来的咖啡,就是这种味道。 可是,真的是同一个人煮的吗? 突然轻轻「碰」了一下,一颗球滚到她脚边,接着孩童的声音传了过来,「哈囉!大姐姐,可以帮我捡一下球吗?」 把球捡起来后,她转头,赫然发现是同社区的小男孩。 他不是那个来按她门铃的男孩吗?衣服还是一样脏。 「嗯?你是那个讲话很奇怪的姐姐?」小男孩的童言不讳,她还记得上一次直接给人家吃闭门羹,好在他只是小朋友,不是很懂自尊心这回事,换作是别人大概记仇的吧。 「乐乐,你在说什么啊?」年纪约莫十二岁出头的女孩看着叫乐乐的男孩,同时一边打量她,「我听我阿么说过你,听说你刚搬来的?」 她不否认的点头。 「大姐姐,你可以再说一次话吗?」他有些无辜的说:「我跟我姐姐说了你讲话有些奇怪,可是她都不相信。」 「乐乐!」绑马尾的女孩低声怒斥,接着向她道歉,「我先说,我弟弟没有恶意。」 点点头,她表示她知道。 「那你能说说话吗?至少可以证明我弟弟是胡说八道。」当然了,她才不相信平时就疯疯癲癲的弟弟说的话,他可是疯起来会跟别人比赛喝墨汁的疯小孩呢。 「他不是让说,他没有。」虽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他知道要是想继续生活下去,这件事情就瞒不了,她总得跟别人说话,又怎么能永远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呢? 「什么?」小姐姐显然没有听懂,轻轻皱了眉。 「你看吧,我没有说错。」 话题到了这时路灯突然亮了起来,小姐姐这才惊觉时间似乎晚了一点,「好了啦,六点了,我们该回家了。」 「对耶,我要赶快回家吃小允哥哥做的蛋糕!」只是正在他要离开的时候又转头对她说:「大姐姐,你也住在附近,那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乐乐你又来了,别随便搭訕别人。」 「又没关係……」 见乐乐一脸无辜,她倒是难得有种被认同的感觉而点头,「一起走。」 「好吧。」小姐姐最终无奈的妥协。 沿路上多亏乐乐活泼又耍宝的个性才让气氛不会太乾,在吵杂的路途中他们终于到了乐乐家门口。 原来他们住在这里,就是因为住宅大楼在转弯处的底部,所以她才从来没有遇到过他们。 相互望了一眼,小姐姐是打算直接进去的,但是乐乐竟然又邀请她进来,「大姐姐,今天我家有好吃的蛋糕,你也过来一起吃吧!」 「乐乐!」 「你们两个在干嘛?怎么还不进来?」沧桑又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接着门被打开。 她看见满头白发的老伯,而老伯也惊讶的看她,「你是……啊呀,我知道你!是刚搬过来的那位小姑娘吧?」 老伯伯杵着拐杖,步伐依旧有些蹣跚,但是讲话鏗鏘有力,「我看你八成也是乐乐这孩子邀请的,那就一起进来吧!谢谢你送我孙子回来。」 她想拒绝,但是还来不及老伯的身影已经离开,门也敞开着,她心想总不能让门就这样开着吧。 「打……打咬……了。」她不好意思的说,很小声的。 「耶!有蛋糕了!」乐乐充满活力的声音往厨房去,而此时厨房里还有其他人在,但是她不知道他是谁。 站在客厅里有些不知所措,过往她去到别人家,别人都会热情招呼,递茶倒水什么都不会少,那种感觉如同眾星拱月,而现在的感觉像是不速之客。 「别站着啊!」老伯伯讲话不太客气,这让她不太舒服。 「马哥哥,我弟弟已经吵了一整天说要吃你的蛋糕了。」小姐姐从厨房里出来,手上已经端着一个小蛋糕。 3-6、失语 「要说多少次,我姓骆,不姓马。」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豪不客气的纠正,看起来似乎很熟识了。 「阿呀,那个字太难唸了,还是叫马吧!」小女孩不在意的咬下蛋糕,蛋糕的碎块沾的整张嘴都是,与弟弟吃相无异。 「再等一下就可以吃饭了。」厨房里传来老妇人的声音。 因为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她看不见厨房里情况,只能听见乐乐与那年轻男子的对话。 「小允哥哥,蛋糕留一点,今天还有一位姐姐呢!」 「谁啊?」男子漫不经心地问。 「是刚搬来的新姐姐,刚刚去打球的时候遇到她,就邀请她一起来吃蛋糕了。」 「乐乐,你又认识新朋友啦?」老妇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 「对啊!那个大姐姐比姊姊还要大,我觉得她很漂亮,就是讲话有点奇怪。」 「讲话奇怪?为什么啊?」 对话没有技术,被男子打断,「奶奶,这个蛋糕我先端出去。」 没多久乐乐就端着蛋糕出来往她旁边的位置坐,再之后是一块蛋糕出现在她眼前,而她抬眼与他四目相对。 对方有着一双乾净又深邃的瞳孔,眉宇间相当清秀,单眼皮给人一种锐利的视线,五官立挺端正,是能被称之为帅的长相;他戴着一顶鸭舌帽,身穿着青绿色的帽t外套,从头到脚都给人一种俊秀青年的感觉。 「谢谢。」与他对视上之后她说,不过当她一看到蛋糕马上震惊了。 这是她今天特别跑去甜点店要买的蛋糕,不过老闆说已经没有了,可是现在却出现在她眼前。 「乐乐,我今天是不是说过要写完功课才能出去玩?」年轻男子坐下说,双手插在口袋里。 「阿唷,小允哥哥,阿公刚买一颗新的足球给我,我只是……」 「没乖乖写功课理由还这么多啊?是不是不想吃蛋糕了?」 「才不是嘞……」男子的语气里充满威胁,一下子就让乐乐妥协了。 「那就吃完饭赶快去写。」 「好啦!」 没多久老妇人端出了许多菜餚出来,而年轻男子与小姐姐纷纷起身帮忙,顿时有的帮忙添饭、有的帮忙摆碗,这一幕幕的画面都让她想起了过往与父母吃大餐的记忆,目光不小心红了起来。 「给你。」男子突然拿了一副碗筷给她,白饭已经添好了。 「谢,谢谢。」她有些突兀的回应。 晚餐开始之后乐乐与他姐姐没有间断的斗嘴,时不时就要年轻男子出来压制一下姊弟俩,但话题的最后还是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今年贵庚啊?」阿公很随便的问,没有任何意思。 「十,八,谢。」她用断句乾净的字句回答,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 虽然她告诉自己无法躲避限时一辈子,可是她却始终没有做好准备要去面对。 「阿公,你觉得大姐姐讲话会奇怪……」 「小孩子闭嘴吃饭。」年轻男子打断,叫乐乐有些无辜的噘嘴。 「十八岁是吗?」倒是阿么接着说:「那跟小允差不多啊,小允刚上大学,才刚过十九岁的生日。啊,忘了跟你介绍一下,我孙子叫林永乐,孙女叫林若雅,旁边这位是很照顾我们家的年轻小伙子,他叫骆允,孩子们管他叫小允哥哥,我跟老伴都叫他小允。」 「你,闷,好。」她頷首示意。 「小姑娘啊,老头子我冒昧的问上几句啊,你讲话有些奇怪,是生什么病了吗?」老爷爷不觉得她是怪人,就是感觉她说话奇怪,跟孙子的想法一样。 话才问出口,小姐姐很快的反应,「我记得听过老师说失语症这种病,讲话会断断续续,也会颠倒跟咬字不清,在我看来她都有啊!」 「失语症?」阿公阿么有点茫然的对视一眼,然后是阿公接着问:「小姑娘,你能不能试着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从哪边来啊?」 「阿公……」 骆允想阻止,但她却率先出了声:「周诗语,我的,名字。」 4-1、思量 她没有提起太多关于自己的过去,不管是破產还是车祸的噩梦她都隻字未提,只是简单的说因为出交通事故所以生病了,不过她也坦承,自己确实得了失语症。 「那是什么?很痛吗?」乐乐嘴里含着食物说:「我幼稚园的好朋友从楼梯上滚下来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了,可惜了他爸爸还送他一台相机让他练习拍照呢!」 「乐乐。」骆允又出声制止。 很惭愧,面对乐乐说的话,她竟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哪怕这个世界待她这样残忍,却始终没有将她推下山谷,原来她还在高处,只是摔了下来。 可是,她无法为此感到开心,因为过去的她过着正常人的生活。 「小姑娘,我看你经常一个人进出,你是一个人住这儿吗?爸爸妈妈呢?」奶奶和蔼的问。 「好了,再不吃饭菜就要凉了。」骆允再度打断,「那些是人家私事,她想说自然会说,何必问这么多。」 骆允说的也是有道理,因此话题不再继续在她身上,晚餐也就这么安静的度过。 原本骆允是想帮忙的,但是他被奶奶拒绝了,并且指派给他新的任务,就是送周诗语回家,于是骆允让姐姐雅雅盯着弟弟乐乐写功课,他则是送周诗语离开乐乐家。 他们一前一后从楼梯上下来,直到他们一起走出大楼门口,她率先说:「不,佣,收。」 「什么?」他因为没有听得很清楚有些慌张,也因为猜不出来她想说什么而烦躁,如果不是因为奶奶,他其实不想搭上这种差事。 「回,嘎。罗,自喜。」她也明白她说再多他都听不懂,所以不想多说,逕自往她家的方向走。 在路灯照耀下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因此她看到他持续跟在她身后的影子,禁不住的转头看了他,眼神明显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坚持跟着她,她都说不用了。 他能读出她眼神里的意思,于是双手插在口袋里说,目光有些不屑,「既然答应奶奶要送你回家,我当然得看你进家门口。」 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她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她想拒绝他这份坚持但是却无法言语,只能茫然的对他摇摇头,伸出食指指向社区门口,「里,回气。」 既然不想就不用免强,家就在附近而已,这样一点意义都没有。 不过骆允没有理会她,继续顽强地跟在她身后,「搞清楚,我不是为了让你拒绝才跟过来的,就让我看着你到家我自然会离开。」 挨不过骆允的坚持,她最终只能无奈妥协,而原本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只是正在她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突然一道影子从骆允后方靠近,不过骆允当然有发现,只是先按兵不动,直到他感觉到肩膀被人抓住了。 赫然用左手抓住按在他右边肩膀的手,他按防身术应该要来个过肩摔,不过对方似乎也学过近距离格斗,他一转过身膝盖就靠了过来,他用右手肘去抵挡,同时也准备用膝盖回击,当对方挡了下来,两个人僵持不下。 因为两个人突然打了起来害她吓了一跳,不过仔细一看赫然发现是李司机,不过她根本来不及阻止,加上她不方便马上出声制止,只能先跑过去挡在中间。 「住,手!住,肘!」她无法再说出更多的音节,只能瞪着李司机。 「哈乎哈呼……」 终于让他们冷静了下来,不过李司机马上把骆允推开,然后将她拉到身后。 「喂,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骆允还喘着,不过目光凝视着眼前穿着西装的陌生男子。 「小姐,您没事吧?」李之鸿马上低头对她关心,而她摇摇头。 「好在我赶来了,不然现在该怎么办?赶快报警。」 眼见李司机拿出手机来,吓得她马上制止,「不是,不不不…部地热辆!」 她快急哭了,骆允是好心可是却被误会成变态,这可怎么办?她该怎么解释? 「小姐?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这个人……」 「你让她把话慢,慢,说,完,不行吗?」骆允一手插在腰上,满脸写尽无奈。 他虽然不知道陌生西装男跟周诗语的关係,不过看到他对周诗语如此关切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思。正好,他的任务就是周诗语平安到家,现在有人接手他大可直接离开,只是不懂到底为什么扯上这种鸟事。 「小姐,别哭,慢慢说。」李之鸿安慰道。 缓缓抬眼,她看了一眼离她有段距离的骆允满是愧疚,最后看向李司机,「他希,拢,回家。」 李之鸿凝视着周诗语好一会才慢慢理解了她说的,于是确认的问:「他是要送小姐回家?是这个意思吗?」 她点点头,很用力的,一边擦乾眼泪。 「对,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吧?」他双手一摊,无奈的转身离开。 在搞出大乌龙之后骆允直接离开,然后李之鸿送了周诗语进家门,其实他来也只是为了确认周诗语的生活一切安好,原本应该是跟父亲李福源一起来的,只是父亲临时有事情所以只有他一个人来。 距离上一次关注周诗语已经有四天以上了,他实在有些担心,在来的路上就一直心神不寧,刚刚又看到不认识的男子尾随在她身后,忍不住误会了,直到看见周诗语哭红了眼,他才惊觉自己似乎犯下大错。 4-2、思量 「对不起,我没有搞清楚状况,都是我害的。」 面对他的自责,周诗语只是摇摇头。 「小姐,不过刚刚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会送您?」李之鸿其实不太相信周诗语已经能够接受环境、接受不认识的人,更何况是有人送她回去,他实在想像不到。 说来话长啊。 她叹了一口气又摇头,不过随后又抬头解释,「不,是,坏,人。」 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是在吃饭的时候她有注意到,骆允好几次帮她打圆场,替她避开了需要过多解释的场合;虽然不想送她,但是因为婆婆要求他才没好意思拒绝,从许多细节上来看骆允确实不是坏人。 「那就好。」李之鸿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跟小姐认识很久了吗?」 他不认为,从刚刚的互动上来看还陌生,也很生疏,好在周诗语摇头否认了。 「好吧,那是我顾虑太多了,看起来小姐确实认识到了不错的人。」 气氛缓和下来之后周诗语突然问:「你,怎么,来?」 「我?」他突然有些尷尬,猜想周诗语是想问他怎么会来,于是很快把责任推给父亲,「我爸让我来看看小姐是不是过得很好,他……很担心你。」 「喔。」她点点头。 「小姐过得……一切都好吗?」他抬头环视了客厅的环境,发现已经有些脏乱了。 周诗语赫然发现李司机正在观察她的处所突然有些尷尬,因为从来没有整理也打扫的经验,她每次打扫都越来越脏,几乎任何地方都凌乱不堪,而李之鸿发现了。 他不介意的微笑,「没关係,小姐本来就没做过这种事情,我来吧。」 接着李之鸿脱下西装外套,挽起袖子替周诗语整理家务,一瞬间就度过了两个半小时,虽然他不是管家,可是做起家务来也是有模有样,让周诗语为之惊讶。 「不知道这样整理会不会比较舒服,还请小姐见谅。」他礼貌的说,一边擦拭额际汗水。 周诗语固然震惊,但是标准其实还不到管家的水准,也不到她的标准,她就是大概的点点头然后微笑。 其实还可以,以普通人来说已经算是很会打扫,不过还差一点点,就是刚好及格。 转身往冰箱走,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递给了李司机,「新,苦乐。」 李之鸿有些震惊,过往的周诗语根本看不到别人的辛苦,只觉得都是应该的;过往的周诗语只会做符合她自己身边的事情,根本不会像这样递水,也不会有刚刚那句「辛苦了」。 他轻轻微笑,感觉到心跳在加速。 李之鸿转开了瓶盖喝了几口,而周诗语转身在整理过的客厅里兜转,看到那些已经脏乱好一阵子的地方突然变得乾净起来,她发现心情也好了起来。 明明几天前一切都还像刚发生的一样,沉重的令她难以承受,她甚至因此想过结束掉自己年轻的生命。不过老天爷并没有带走她,而是让她重拾了活下去的希望,她现在才又发现,自己能够坚持过来是透过身边的人的鼓励。 如果那一天她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上是不是会多几个人为她哭泣呢? 无从知晓,她只庆幸自己还活这个世界上。 隔天是星期一,那是她继昨天扑空之后就已经盘算好要特别早起,准时中午一到就出现在点心店门口。 走了一段路的时间,她发现时间越来越短,从刚开始的漫步是二十分鐘,现在只要走十分鐘左右就能到点心店门口,她从远远的就看到一台重机停在门口很是醒目。 迈步正要往玻璃走去,突然听见「吱吱吱」的声音,她低头赫然看见一隻大老鼠从水沟盖鑽出来往她的脚边窜去,她吓得马上放声尖叫往后躲了好几步。 「啊──啊!抱歉!」!」转身正要逃跑时却撞上了人,来不及睁眼看清楚对方就急忙道歉,但不想看到不堪入目的老鼠也是一个原因。 「怎么是你啊?」 猛地睁眼,她觉得这个嗓音声音有些熟悉,似乎昨天才听过这个声音,没想到一抬头对上骆允单眼皮的浓眉大眼。 「你……」怎么会是他?难道是来买点心的?给乐乐? 问题一下子闪过太多,她顿时愣着一张脸看着他,却又在这时老闆从店里走出来,看见她扑在他怀里的画面有些曖昧。 「臭小子,你对人家女孩子干啥了人家叫成这样?」才说完,他赫然发现女孩子是个眼熟的女同学,「同学?又是你啊?你抱我外甥干嘛呢?」 「啊!」她触电一般的松开手,「得……不喜。」 因为紧张而紧紧抓住的手不断相互搓揉,气氛在瞬间很是尷尬,只有骆允不疾不徐的解释,「看不出来是她跳到我身上的吗?因为一隻老鼠。」 骆允说完从重机上的脚踏板取下一袋麵粉,因为提重物的关係他手臂上的肌肉纹理相当清晰。 「老鼠?」 「我不是说过门口也要打扫乾净吗?连老鼠都上门光临。」一边说,骆允与老闆一前一后走进了玻璃门。 缓缓跟上,她跟在老闆后面走进店里,进门后先是感受到略低的空调,接着是琳瑯满目的甜点与蛋糕,而她始终没有看到她一直等待的那道平价点心。 正在她感到失望之时,老闆的声音从收银台的方向窜出,「同学,你又是来买蛋糕的啊?」 没有回应,她淡淡点了头,自从吃过第一次之后她就没有忘记过那个味道了。 4-3、思量 「小子,那个女同学就是一直想买你的巧克力蛋糕的客人,人家可是昨天也来、今天也来呢!好好招待一下啊!」老闆拍了拍骆允的肩膀往厨房里面走。 突然与骆允对视上让她慌了起来,万万没有想到昨天才同桌吃饭的人竟然就是製作蛋糕的人,她还以为对方至少是三十岁的青壮年呢。 就是骆允做出那款蛋糕的?那个味道出自他之手? 「原来舅舅说的人就是你啊。」他稍微瞇起了眼,似乎也没有想到。 「今天,好像,雅,麻有。」再次东张西望了一翻,她确认了今天没有那款蛋糕,不过落下带有期望的目光在他身上。 骆允注视了她好一阵子,赫然想起了舅舅曾经提起过她的一些事跡于是走向了她,「听说,你说蛋糕的味道还好?」 骆允双手环抱胸前,给她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再加上她的个头只到他的肩膀顿时有一种身高上的压迫感,她不由得退后了几步,有些防备的意思。 赫然想起了李司机昨天问她的,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就擅自让他送她回去似乎也不太安全,而现在她跟他单独处于一个环境底下,光是老闆一个人也救不了她,最重要的是,老闆跟他是家人的关係,会不会帮她都还是个问题。 可恶,现在不应该想这个的,而是她该如何脱身才是问题。 因为她迟迟没有回应的关係,骆允突然想起她是失语症患者的事情,于是叹了一口,「蛋糕哪里不合你的胃口吗?你想吃的话,我可以做一款改良版的给你。」 「嗯?」她突然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骆允要为她改良蛋糕口味? 「你可以慢慢说,说不了的话,就用写的。」他转身到收银檯里去拿了纸跟笔给她,「喏,写完再给我。」 望着骆允走进厨房里的身影,她呆愣着手上的纸张好一会然后笑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第一个反应竟然会是想逃跑,而他只是想知道如何做出更好吃的蛋糕。 只是,为什么他要在意她一个人的意见呢?那可是大家反应都说好吃的蛋糕啊。 拿着纸跟笔她走进了厨房里面,走进布帘之后她看到骆允穿着简单的短袖、头上戴着一条头巾就在蛋糕台前搓揉麵粉,那个挥汗如雨的样子是她过去从来没有看过的景色,以前的她连打扫阿姨扫地的样子都不曾关注过,可是为什么现在她会被眼前的人给深深吸引呢? 是因为期待做出来的蛋糕?还是因为那个人眼神里流露出纯粹的眼神? 「你怎么进来了?」老闆从第二扇门里走出来,「这里是厨房,客人不能随便进来的。」 「是我让她进来的。」骆允用抹布擦拭了双手走向她,「给我吧!」 缓缓递上她写的字条,他看一下,发现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再让我试吃一次,上次只吃了一小口没有很记住味道 「去外面等我,好了我拿出去。」简单说完他又转身走回工作台去忙了,而她默默退回了前方的用餐区。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浓郁的巧克力香气飘散出来,接着是机器发出的提醒「叮」了一声。 「咕嚕嚕──」肚子发出的飢饿的抗议声,仔细想起来她早上到现在还没什么都没有吃,现在闻到食物的味道飢饿感完全涌上。 手还摸在肚子上,骆允突然走了出来,手上端了一个黑色托盘,上面摆了一个蛋糕、一杯马克杯还有一个碗。 「试吃看看吧!」 全程,她来不及说上一句话他又转身走进了厨房,叫她看了完全来不及反应,只能低头望着桌上的美食。 她确实很饿,可是老闆跟他应该都还没有吃过饭吧?她真的可以就这样先吃吗?不过如果她不吃就没办法写下意见给他了,既然他这么说,那就这么做吧! 动起筷子,她开始享用托盘上的乌龙麵,吃完之后再吃蛋糕,然后是饮料,一边享用她一边用笔写下那些味道与她所吃过的高级料理的差异,当她吃完时,一张纸已经写满了。 用桌上的纸巾擦过嘴,她把餐盘端起来往厨房走,不过她走进去的时候老闆跟骆允都不在,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其他的厨房或者正在忙。她没有多想,把托盘放在水槽里接着用手开始洗那个容器。 她记得电视上的人都是这样做的,用海绵与类似抹布的东西在餐盘上面洗刷,然后用水冲过之后再放回原本放餐盘的地方。 应该是这样吧? 一边回忆着,她一边生疏的拿起抹布,然后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清洁剂倒在抹布上,没多久手指头与手掌分别传来灼热的刺痛感。 「你在干嘛?!放下!」 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玻璃碗掉了下去瞬间缺了一角,而她又是紧张又是害怕,正在她不知所措之际,骆允抓过她的手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也多亏他的紧急反应才没让她的受伤更严重,但还是有轻微灼伤。 「嘶……」她吃痛的皱眉,这才惊觉刚刚使用的液体似乎是强硷,而他正在为她做紧急处理。 水龙头没关,他很快的从旁边拿了一个铁锅接在水龙头下方然后把她的手泡进去,在她来不及说话的时间里转身将身上的围兜脱下掛在衣架。 「舅舅,我带她去趟医院,晚点回来!」他往门口大喊。 用一块布轻轻覆在她的伤口上,他把水龙头关掉然后用毛巾把手上的伤患部包裹起来,他全程不发一语,严肃的表情让她不敢说话,直到被他强行带出了厨房。 4-4、思量 考虑到她的手受伤不方便,他放弃骑重机改跟舅舅借小客车送她去医院。到医院的路程约莫十分鐘,她很快被安排进去急诊室包扎然后听医生叮嘱一些注意事项领了药,当她走出急诊室时骆允正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 她缓缓走近他,但是他依然不发一语,猜不透他在想什么的周诗语也开始不开心了起来。 只是想帮忙而已,他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吧?而且受伤的人是她,为什么他比她还要委屈?不想淌这个浑水就不要帮,她又没求他。 「回去吧。」他长叹一口气之后说。 「你,是在,生气?」 猛地皱了眉,难道这个问题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难道你不知道你刚刚拿的是什么吗?」 「那幽,怎,样?」她又是茫然又是不明白,「受伤的,人,明明是,我啊!你,干嘛要,生气?」 「没办法,看到笨蛋我就会生气。」虽然是气话,但是他无法想像如果刚刚不是他即使阻止,她的手会变成怎么样。 还好只是轻微灼伤,不然她一个人生活又会更加麻烦了,本来一个人生就不容易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不,至少还有上次那位西装男子,他会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吧,又轮不到他担心。 「哈!」她气得笑出来,冷笑由内而外,「笨……笨蛋?」 那句笨蛋是在骂她吗?她周诗语可是从来没有被骂过一次低俗的词汇,他不过才认识她两天,就出口成章还羞辱她?! 「是!我,就是,笨蛋!」一股自尊心破碎的感觉让她红了眼眶,她突然不知道刚刚她到底在干嘛,明明是好心却被看成傻瓜的感觉让她委屈至极。 他说的没错,她就是笨蛋才会认为他们会需要她洗碗帮忙、她就是笨蛋才会认为她能够帮上忙,其实她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做不了,是个只会帮倒忙的笨蛋! 眼泪不争气的落下,她气得转身就走,拔腿就跑出了医院,沿路上她压根没看什么车,当她反应过来时一台小客车用喇叭拉回她的思绪。 「叭叭叭──」 刺耳的喇叭声响起,她才发觉自己没有注意路况,差一点又发生事故,此时车祸的记忆涌现脑海,让她不自觉浑身害怕的颤抖。 缓缓往后退了几步,车子往前了一点摇下车窗对她提醒,「小姐,你要注意看路啊,没事吧?」 摇摇头,她不想让陌生人看见她哭的样子,好在对方在她摇头后便离开了,不过她却只能一个人在街上流浪。 虽然她该带的东西都有带上,但是她平时根本不会去到离住家附近太远的地方,从小到大进出都由司机接受的她哪里有坐车回家的经验。仔细想想,从她搬来乡下一直到现在进出门几乎都是靠走路,走路出门再走路回家,但是现在她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仰天凝视着朵朵蓝天白云,湛蓝色的天空下太阳高掛闪烁刺眼了她,气温虽然炎热但却让她有了活着的真实感。 那这次也一样吧,凭着感觉一直往前走,这样她又会走到哪里去呢? 乡下的马路很宽敞,不像大都市的马路窄小,还必须与眾多的汽车一起拥挤,有时候还要礼让行人。对于乡下的人来说,交通工具就是汽机车,而对于辽阔的马路来说,行人显得相当了少,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走在操场上。 路这么大、这么宽广,肯定有一个方向是往回家的路,可是她却像自己的人生一样如此迷茫,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即将走往什么地方。 不过那很重要吗?不管她是谁,又或者自己在什么位置上,在命运面前她终究是渺小的,这是她从那场车祸意外当中唯一了解到的,在命运面前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抵挡不了。 过去的周诗语已经不在了。 沿着马路边缘不断往前走,直到她脚酸了、累了、饿了,她的脚步才慢了下来,并且看到旁边有一座公园。 傍晚的公园里面没有什么人,只有几名小朋友还在公园里玩耍追逐,只是眼前父母陪同孩子玩耍的话面对她来说太过梦幻了,任凭她怎么去回想都无法忆起自己有这么在公园里面玩耍过的经验,她也无法想像自己有一天会如此没有目的的坐在公园的鞦韆上,期待着傍晚的一抹彩霞。 天空逐渐暗下了,站在远处观望孩子的父母催促着孩子们回家,接着几对家庭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公园,直到公园里面只剩下她。 肚子又叫了,她饿了,只是这附近没有任何一家店是她想进去吃的,更令她可笑的是,她竟然想起了他端给她的那碗乌龙麵。 「咕咕咕──」肚子又叫了,而她无奈的摸着肚子。 「既然饿了,为什么不回家?」 远处有个男声传来,她猛地抬头才发现来人是骆允,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跟着她很久了。 她不想回应,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她,反正他对她的关心都只是出自于别人的叮嘱,他本人一点想关心她的意思都没有,她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为佳。 见她撇过头,骆允自然知道原因,但他并不想勉强什么,他也不否认她猜的没有错,他是因为舅舅的关係才跟过来的。在她生气的从医院离开之后他就打了电话给舅舅,本来只是想告诉舅舅周诗语没事,不过舅舅却要他送她回家,还要照料晚餐。 4-5、思量 「为什么我得这么做?」在舅舅这么说之后,他不懂的对着电话问。 「臭小子,你是不是男人啊?大男人就不能多担待一点吗?」 「这两回事吧?」他无奈道。 「你既然知道她的情况,就多照料一点吧!人家一个人女孩子,过去的生活与现在差别这么大,当然无法马上适应,你当初不也是这样帮助了乐乐他们一家子的吗?那孩子不是乐乐的邻居吗?懂不懂敦亲睦邻啊?」 舅舅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简单来说就是要他多帮助她,虽然他并不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愿意,但说实在也是蛮可怜她,毕竟在没有人家人的庇护下自己生活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于是他最终是妥协了。 基于同情心之下,关心她也是合理的吧! 「不用,你管。」她冷冷地说,接着起身就要离开,但是却被他一个箭步挡了下来,她用自己的身高以及体格上的优势硬生生把她拦住,低头俯视着她。 周诗语抬头凝视着骆允的双眼,他的双眼在帽簷下显得无神,更多了几分锐利,跟他的行为成正比,更让她反感。 「走开。」她不客气的说。 对,她可以跟命运低头,但是她不想跟他低头,被他当成一个笨蛋看待,于是她绕开了他。 「对不起。」他叹了一口气,用右手拉住她的左手挽留。 她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于是拨开他的手,「放手,我,不需要,同情。」 「我不该骂你是笨蛋,再怎么样都不应该。」他的声音很低沉的说,其实真的有点抱歉,他明明知道她是个千金大小姐,没有那些生活常识的。 不,应该说,再怎么样都不应该骂别人是笨蛋,至少他父母也是这么教育他的。 「无所谓。」她迈步要走,但是骆允却转身抓紧了她的肩膀,逼她直是他的双眼。 「你!」她挣扎,甩开他的手但是甩不掉,于是只能跟他大眼瞪小眼,「到底,要,干嘛?」 「你想听听看我的真实想法吗?我看到是怎么看待你的。」 她又甩开他的手,「笨蛋,不,不就是,这样吗?」 不懂不懂她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要前一秒明明不关心,下一秒又装的好像很关心一样,到底在想什么她一点都不懂! 「不对。」他看着她说:「是心疼。」 他的话让她愣了好几秒鐘迟迟反应不过来,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也应该说他的回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心疼?他是在开玩笑吗?她从他的语气里可完全听不出来是在心疼。 「不,好笑。」 「对,我承认。我一开始是在生气没错,但是从生气这个情绪就可以解读为是在担心了。」他见她听得一脸茫,「你不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生气?可是我却因为你而生气了,这一切行为都能证明我是担心,更是关心。」 说实在,他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不过他好像真的有安抚到她的情绪,至少带她回家的任务是达成了。 「我是真的抱歉,但只是担心你而已。」他尷尬了一会问:「你的手没事了吧?那是强硷,用来去除油污的,我没有想到你会进厨房帮忙,一时着急才会……」 「恩。」她淡淡应了一声,就当作是回应了。 她也没有想到他会跑来向她解释这一些,讲的好像她是他的谁一样,不过……他这个人本来就这样吗?情绪起起伏伏的。 「好了,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填饱肚子再说吧!」终于解决了她这个麻烦,他偷偷松了一口气。 「现,显。」在走之前她突然的说。 「啊?」他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马听到……就……就算了。」她的脸越红,却无法直视他,而他也逐渐明白了。 「谢谢?」他疑惑看她,而她点头后他才回应,「小事,走吧。」 「麵好了。」他把刚煮好的乌龙麵热呼呼的端给她。 「现显。」她接过他给她的筷子动了起来,没想到回家还可以吃到他的乌龙麵。 骆允没有想到他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她会不假思索的说想吃乌龙麵,他还以为像她这样嚐过许多美味料理的人根本看不上他煮的麵。 见她夹起麵条吃了起来,他也跟着享用自己眼前的那一碗,不过似乎没见她吃得如此认真的样子叫他有些诧异。 上次在乐乐家吃晚餐,她可不是这么没形象的吃饭,吸到麵条的汤汁都喷到脸上。 「喏。」他顺手抽了桌上的卫生纸给她,在她接了过去的时候顺口问:「好吃?」 从午餐过后就没有任何进食的她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大口大口吸着麵条通通吃进嘴里,浓郁的汤头让她享用完乌龙麵之后喝下一大碗。 真的太好吃了,没想到这么大块朵颐的享用食物是这么爽快的事情,过往的她真的活得太辛苦了。 她的样子让他忍不住笑了,不枉费他跟在她身后许久,还用了柔情攻势才终于把她带回家。 送她回去后,他先是忙着替她这个独居的人料理晚餐,接着还帮她整理了厨房,他多少认为舅舅说的没错,既然能帮忙为什么不帮忙到底呢?对她来说这些日常生活工作很困难,但对他来说轻松简单。 「吃饱了吗?」他看她正在用纸巾擦拭嘴巴,动作很优雅,就跟电视里那些贵族用餐过后一样,他知道她还没脱离过去的生活型态,在她点头之后他马上进行他的下一个任务。 「接下来的你只管点头或摇头。」他认为这样事情会简单又顺利一些,毕竟她不方便说话,只是她不太懂他想做什么,表情变得茫然,不过最终还是点了头。 「你有积蓄吗?」 她想了一下,随身物品变卖的钱都还够用,虽然对她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妈妈的项鍊赎回来,不过那不是急于眼前的当务之急,于是她点头。 「积蓄还够你生活吗?」 她又点了头。 「那么,你想工作吗?在这边。」 她猛地一愣,难道他要介绍工作给她?可是她连话都不能好好说可以做什么工作? 从她发生意外之后她就没想过要工作了,虽然她还是想把妈妈的项鍊赎回来。 想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下,不过骆允却先说话,「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不过你如果没有把握,我绝对不会勉强。」 「什么工作?」 「你来点心店打工吧!如果你认为你需要的话。」 5-1、心思 「打工?点心店?」她有些诧异骆允对她提出这种提议。 「恩。」他努力不让她看出他的无奈,「毕竟点心店本来就只有舅舅一个人而已,我只有尔偶才会过去帮忙,如你今天所见,帮忙当杂工跑腿而已,如今点心店需要人手,舅舅希望从认识且愿意帮忙的人开始找。」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说谎,虽然他的本意不是让她来工作,只是他确实有这么想过。 在舅舅指责他明明知情却不帮忙后,他拿着手机说的很无奈,「是没错,不过……乐乐是小孩子,况且也不全然是因为打工的关係才认识的,加减帮忙一下而已,但对方是……」 说起他跟乐乐的缘分也是很奇妙,乐乐跟他并不住在同一个社区,不过他就住在乐乐他家隔壁的社区而已,一开始完全没有交集,在乐乐约莫五岁的时候跑错社区,跑到他家按了门铃还一见到他就大喊妈妈,结果发现自己非但没有回家还迷了路时无助的大哭起来,还是他费了好一翻力气才终于找到他真正的家,原来是因为他们都住在五十九号,他跑错社区之后就认错家门了。 「那又怎样?女同学不是住在乐乐那孩子的社区里吗?臭小子你搞性别歧视啊!」 「可是,我能怎么帮她?帮她讲话吗?」 「臭小子,你在她面前可别这么说话!听见没有?」 被舅舅他老人家从电话里吼了一下,他颇为不爽,「而且,如果真的要帮忙,那让她来店里打工不是更直接吗?也比去她家煮饭更实际吧?」 天啊,他到底在说什么?竟然要她一个失语症患者来店里打工? 「你这小子!」舅舅兇了起来,随后笑了出来,「想法挺不错的啊!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去找她来店里工作。」 「啊?」来不及再说些什么手机已经断了,他错愕的看着手机萤幕已经跳出了通话页面。 什么跟什么啊?他只是随口一提罢了,他老人家还认真了? 「在,咖,什么玩笑?」要她去打工?她可是说不了话的人,到底要怎么打工?怎么跟客人说话? 当然,他知道她会这么想,于是的说:「很抱歉让你这么认为,但是我很认真,并没有在开玩笑。」 「我,我要,者么……」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又于是的打断道:「你担心的无非就是无法跟客人说话、无法好好的服务客人,不过那些根本不重要,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意愿吗?」他看着她问,讨厌话题打转在同一件事情上。 他要速战速决! 「我……」她的目光呆滞,其实她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不工作的话,目前的积蓄已经快无法支撑生活开销,眼前的情况无法再维持更久。 气氛在她的犹豫中沉默了许久,骆允看她只是在犹豫,并不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愿,于是擅自替她做了决定。 「明天早上十点,准时到点心店打卡。」 见他已经起身,她连忙出声制止,「我,麻有……」 「你打算用这种生活方式活下去吗?不工作?不求学?」他用可笑的目光看她,她不担心他都替她着急了。 书可以不读,但是饭不能不吃,日子还是要过。 「你,者么知道……」她诧异了几秒鐘,而他知道她想问什么。 瞥了一眼周遭,他淡然道:「书桌上没有半本书、也没有晾晒制服、也没有看到便当盒、缴费单一堆就是没有看到学费,这是有在上学的环境吗?」 「你……」她语塞,不知道他竟然观察了她这么多。 不过她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她无法掩饰掉自己身上的残缺,读书对她来说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想她当初连生活都是勉为其难的接受下来的。 如果要说一个夕阳燃烧了她的求生意志的话,还不如说她想活着见她的父母,问问他们在哪里?为什么没有来找她? 从第一次见面时骆允就知道她是一个非常好懂的人,他能够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她是个比任何人都有故事的人,甚至一点生活意志都没有。他不知道当初的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反正肯定不容易,但是既然没有选择死去,那就得让她积极的面对生活,也许这是他与她相遇的意义吧。 「明天见。」他转身往门口走,头也不回的。 目送他走出家门的身影,她还是不懂,为什么他要做自己完全不想做的事情,还要关心自己不想关心的人?又为什么?他的关心让她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 她想起了他替她着急的样子,白天开车紧急送她去医院,虽然面色凝重又一语不发,可是他说是因为心疼她、关心她,她是越来越不懂他在想什么了。 隔天早上九点四十五分她已经到了,不过当时铁门已经半开,而正在她犹豫该不该进去的时候,旁边突然停下了一台蓝色的重型机车,骑士头戴全罩式安全帽以至于她看不出来他是谁,当他把安全帽拿下来的时候,她这才看清楚了他是骆允。 原来他的头发长这样啊? 她瞧着他的金褐色头发好一会,额头前的头发稍短,没有遮去他阳刚浓重的眉毛。 摘下安全帽之后他戴上了鸭舌帽,又遮去了他的金褐色头发,只露出她细长的脸型,「很准时嘛。」他跨下重型机车,一边将安全帽掛在后视镜上。 「这是,你的,车?」她记得这款是去年出產的,曾经在重型机车展览看过。 5-2、心思 「恩,帅吧。」他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 「yzf-r3。」 「你知道这台?」他以为女生对这方面都不太懂的,难道是因为她是千金大小姐所以见识广泛? 「车长上,抗过。」她记得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她是跟合作厂商的儿子一起去看的,她一眼就看到了这台,不过她出门向来都依靠司机所以就没有特意买下那台机车。 「你还好吗?」他发现她盯着他的小蓝出神,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漩涡,不过她摇摇头。 「你们俩站在外面干嘛?」老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门,「来了就进来啊。」 「这就来。走吧。」他对老闆喊,又转头对她说。 正式开始营业之前,他花费了一些时间讲解了收银机的操作,速战速决之后他又马上进了厨房开始製作甜点,而舅舅老早就在厨房里面准备今天营业要用的食材,厨房已经忙碌了起来。 「慌迎,高临。」 点心店终于正式开始营业,客人已经陆陆续续的上门选购麵包,于目前的情况来说,只要在客人选购完毕前来结帐时说出一个金额就没问题,不过当然也有一些特殊情况。 「小姐,以前好像没有看过你,你刚来的是吗?」上门结帐的老伯头顶秃的反光,戴着老花眼镜打量着她,让她颇为反感。 拿过老伯选购的麵包逐一的输入价格,她没有回应老伯的问题,直到结帐金额已经出现在萤幕上,她按下了结帐按键。 「小姐,你讲话有点奇怪,哪里人啊?」老伯没有察觉,一边从后面口袋掏出皮夹掏钱,一边继续追问,甚至探头打量。 「一,共,一百,八直元。」她吞下了一口口水掩盖掉自己的紧张。 没事的,没事的,微笑就好,她安抚着自己。 「小姐,我看你的脸似乎有点面熟,你是不是那个……」 「现烤便包出炉。」骆允端着一盘刚烤出来的麵包放在收银台的旁边,虽然这说明了等一会得去整理麵包,但也意味着能够让老伯转移注意力。 考的金黄香酥的麵包就摆在旁边,令老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什么麵包啊这么香。」 他把一盘试吃用的麵包放在旁边,「喜欢可以试吃喔。」 「哇,现烤的耶,好香啊!」 「亲爱的,快来试吃看看。」 「这种的我喜欢,要不要买一点?」 麵包的香气在一瞬间把客人吸引过来,经歷了拢长的结帐时间,她以为终于有短暂的休息时间时,门却在下一秒开了。 玻璃门又被推开了,是一对小姊妹牵着手走了进来,两个妹妹的脸上都有被太阳晒红的跡象,好像是走了一段路过来的。 「阿姨,请问麵包要多少钱?」 望着小妹妹纯真稚嫩的脸,她笑了笑,「不,一,定。」 小妹妹又歪了头,「什么是不一定?会有很贵的吗?有没有二十元就可以吃饱的?」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非要二十元,不过目光却看向了旁边的更小的妹妹,她的右手一直摸着肚子,好像很饿似的。 看起来这对小姊妹没有钱买吃的,但是姐姐担心妹妹饿肚子所以千里迢迢跑来比较便宜的点心店买最便宜的麵包。 领着两个小妹妹走到麵包柜前面,她指了一个非常大的麵包,只要十五元,「……这,个,底样,值五,元。」她笑了笑,用食指的指甲轻轻敲了玻璃柜。 不过妹妹歪了头似乎听不懂,这让她紧张了起来,她得想个办法让这对小姊妹听懂她的意思才行。 蹲在地上她想了好一会,突然转头看向收银台,于是起身走了过去,从收银机旁边找到一本笔记本。她随手翻开其中一页,发现里面已经有写过的字跡,于是又翻找了其他页没有写过的页面,再从围裙上拿了原子笔写了几个字递给妹妹看。 「这个只要十五元,那我有二十元,可以买一个。」妹妹伸出掌心,上面摆了两个十元铜板,终于笑了出来。 「好,等,我。」见妹妹笑出来了,于是她先替她结帐,再帮妹妹把麵包柜里的麵包夹出来用袋子包装好递给她,「喏。」 为了避免妹妹听不懂所以她尽量不说话选择用写的,不过妹妹也有很多字看不懂,她只好再退而求其次写注音符号给妹妹看,只是妹妹还是这么问了她。 「大姐姐,为什么你不会讲话?」 这个问题让她愣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不过看着妹妹单纯的目光,她最终笑了笑,然后用笔在纸上写下,「姐姐生病了,没办法跟你们一样厉害的说话了,所以你们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不要受伤不要生病。」 「生病了?是不会说话的病吗?」 面对小朋友的童言童语,她微笑点头,只是小朋友后来却又这么问:「这个病很痛吗?」 这个问题是她无法否认的,真的很痛,她也花了很多时间去面对与接受,只是这些问题不是这个年纪该去了解的,小妹妹的童年应该跟她一样快乐无忧才对。 她摇摇头,又在纸上写下,「一开始会痛,后来就不会了。」 忽地,小妹妹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她,「妈妈说,吃糖果就不会痛了,这个给大姐姐吃,大姊姊就不会痛了。」 缓缓接过妹妹柔软掌心理的糖果,心里涌入一股暖流让她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因为不能说话,所以她摸摸小妹妹的头以示感谢。 目送小朋友离开的身影,她默默走回柜台。手心里的糖果让她突发奇想,目光一转正好看见了刚烤出炉的小熊造型麵包,于是她把糖果包装拆掉放在其中一个小熊麵包上面。 真好看,不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5-3、心思 「你在干嘛?」骆允汗如雨下的从厨房门口的布帘出来,猛的低头就看见了小熊麵包上多了一颗糖,禁不住笑了出来,「很有创意嘛你。」 骆允伸手将麵包拿起来咬了一口,那一口直接吃进了那颗糖果,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周诗语。 「你……」她没有想到他会就这样把麵包吃了下去,表情顿时有些紧张。 「味道不错,你的运气挺好的。」他一边咀嚼着一边说。 「真的吗?」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一颗糖果点缀了麵包的味道,让她松了一口气。 把嘴巴里的麵包吞下去之后他问,一边用毛巾擦拭汗水,「工作还好吗?刚刚很忙没时间出来帮你。」 突然他见她低下头去,似乎情绪很低落,令他不自觉担心了起来,果然还是不应该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应付那些客人的。 「哈哈哈哈──」不料她却又突然大笑起来,捧着肚子大笑的模样很不像平常的她,却也让他会心一笑。 「看样子上班的状况不错嘛!」他看着她有点啼笑皆非。 其实他在里面工作的期间还挺担心的,没想到她能把客人稳住,看起来她还挺能适应的,他是白担心了。 笑完之后她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但其实她原本也是担心的,自从发生意外事故之后,她就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过像这样的生活,与他人互动,然而刚刚的小妹妹那一张无助的表情令她不自觉產生想要帮忙的心,这种感觉跟过往她在餐饮店打工的感觉不一样,心里的感觉很饱满。 下午的时光很快的来临,而周诗语为了解决自身的障碍也为了能够更快进入状况,于是将所有客人问过的问题以及经常需要回答的问题通通用笔记下来,接着利用空档时间写成字卡,果然利用这样的方式可以很快替客人解惑,然而这些过程骆允全都看在眼里,他安心的笑了出来。 下午的时间里来买麵包与点心的人比较多,人潮在一瞬间涌了进来险些让周诗语忙不过来,好在骆允及时出现,他似乎早就已经算到这个局面,连衣服都换了一伸乾净的才从厨房里出来,并且协助她解决很多客人的提问,而她的手也没停下来过,不停的操作收银机帮客人结帐。 将玻璃门上的营业中换成休息中的那一面,转过身她重新推开玻璃门,接着马上看到骆允端着一个托盘走出来,她看到托盘上有个碗以及一杯饮料。 「喏,这是最新研製的寿喜烧乌龙麵,让你当白老鼠。」他拉开椅子坐下。 缓缓走向骆允,她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然后看着那一碗热腾腾的麵条,以及他脖子上的汗巾。 「干嘛一直看我?」他皱眉。 没有回应,她继续看着他的汗水沿着脸颊一路滑到脖子,然后再到锁骨,竟然有了几分男人的性感。 「喂……」 「你呢?」她问。 「我?我什么?」 「不饿吗?」 他没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放在桌上,「像这样,一口不剩连汤都喝乾净,然后把建议都写在字条上,这也是你的工作。可以开动了。」 她看着桌上的纸诧异,那是被她遗忘的字条,也是他叫她吃过巧克力糕点之后写下来的改善方针,没想到被他收起来了。 看着琳琅满目的字跡,她还能想起来自己当出写的认真,只为了能够吃到一口更接近自己过去吃过的味道,当时他的脸上写进了担心与焦急,那个表情她到现在都还记得。 缓缓动了筷子,她夹起一条粗粗的乌龙麵含入口中,麵条q弹有劲,汤头浓郁,再加上汤头上有一颗半熟的糖心蛋去除了一些咸度,整体的味道相当刚好,不过还是有一个很大的缺点。 吃过之后她放下筷子,而骆允注意到她的表情似乎想说什么因此而变得更加认真专注。 「味道如何?」 「不日,让我,閜吗?」 「有差别吗?我现在有时间可以听,就直接告诉我。」他手抱胸前看似平静,但其实有点紧张她会怎么说。 其实他没有想过她的建议可以这么准确,那一天他送她回去之后又折返到店里练习了蛋糕,并且针对她写下的建议逐一修改,还认真改善了很多味道上的缺失,于是他想到这碗麵也许能够请她帮忙。 「问题,只有一个。」她缓缓说,而他仔细地听,「酱油。」 「酱油?」 「汤体,的哇道,是骰、清酒、哇林、砂糖、酱油、盐巴、柴鱼片、七哇粉,所,调製的,可至,酱油的哇道,跟,汤,不搭。」 他沉思了一会强调的问:「所以是指,酱油需要换一种?」 她摇摇头,回忆起自己在日本吃过的乌龙麵还有喝过的那些汤头,不过味道实在太多元了,她一时之间也无法记清楚。 「你可以直接说。」 「总之,不能,用,现在的,酱油调製。」 「好吧。」他点头认同道接着站起身来,「我等一下还有课,而你正好要下班,准备一下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摇头说。 「不用?」他不解的看她,「为什么不用?」 「你去,上扣。我去,桑步。」目光看向窗外,她看到了天空上的太阳很大,所以她有个想去的地方。 5-4、心思 下班之后舅舅继续在店里整理忙碌,不过因为周诗语背景特殊的关係,舅舅不想让她进厨房,深怕发生危险赶鸭子一般让她直接下班。 「真的不让我送?」他坐在重机上,安全帽的盖子还没有盖下来只是为了跟她说话,「你对这里熟吗?知道路要怎么走吗?」 「恩。」她点点头,条条大路通罗马,总是有一条路可以去到她想去的地方。 而骆允阻止不了她,也问不出所以然索性直接盖上安全帽,「那好吧,明天见了。」 目送骆允骑乘重机离开的身影,一阵细微的风佛过。 但其实,她真的对那一带不熟,她用手机查询过发现过去并不容易,最后还是妥协选择了最简单的交通工具──计程车。 「客人,要去哪里?」司机先生戴着墨镜,看着前方的镜子问。 掏出手机,她把查询好的地点给司机看,司机转头探了一眼便知,不过又一个抬眼却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似乎眼熟,他把墨镜下拉到鼻头上低头稍看仔细一些,越看越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却又想不起来。 车子已经上了路,不过那股似乎知道却又想不起来的好奇心让司机非常痛苦,他沿途都用镜子打着后座的周诗语,想从她的五官以及穿着去想起些什么,但是却都一无所获。 「到了,一共是两百七十元。」司机先生转头看了她说。 从包包里掏出三百元的给司机,她开了车门就下了车,司机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小姐,没找钱呢!」 「不用了。」她对司机挥挥手接着离开,而司机一直看着她还在想她到底是谁。 沿着宽敞的水泥道路往前走,她乘车到达的时间正好是傍晚的日落时间,远眺红色彩霞悬在海平线上,隐隐没入的光芒金黄色了整片海洋,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极了海面上的水晶美不胜收,这就是当年收服她的那片光彩。 突然,道路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照耀了她的脸也点亮了她的瞳孔,她的笑顏又在不知不觉中崭露,夕阳让她看得目不转睛。 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微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头发,她的发色在阳光下显得更加金黄,几丝头发吹到了脸上却增添了几分气质。 「咦?那个女的好眼熟。」 旁边一对情侣经过,男生看着她忽然的说,而女生也在定睛后开始打量,「是艺人吗?还是明星?」 「不知道,只觉得好像在电视上看过。」 因为没有看出个所以然,那对情侣悻悻然的迈步离开,而她继续往夕阳日落的方向走,闻着来自大海的气味。 她记得,父亲脸上慈祥的笑容; 她记得,母亲脸上为她的担忧; 她记得,初来乍到这片领土的她,深深认为自己多么与眾不同 她也还记得,自己想征服这个世界的企图; 她忘不了,带领她成长的那些过去,那些让她逐渐蜕变成为今天的周诗语的那些曾经。可是,现在的她全部都失去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又平凡又普通的周诗语。 纵然她什么也不是,但是却还拥有让别人笑的能力,她想起了那对小姊妹,心里还是热热的、暖暖的。 「咦?她是周诗语吗?」 突然一道女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猛地关注了旁边,这才发现周围似乎越来越多人。 「对耶!好像是周诗语没错!」 「真的是周诗语吗?」 「天啊,她不是消失很久了吗?原来是到这里来躲债啊?」 「她爸妈呢?难道也在这里吗?」 旁边的窃窃私语她全都听得见,议论纷纷也越来越多,那些争论不休的声音像是杂音、噪音,袭击了她的脑袋,叫她无所适从。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过去的她总是在别人讨论她的时候抬头挺胸、总是在别人提起她的时候感到光荣,可是现在的她只觉得无比难堪,但她也不过只是想过一般人正常的生活而已,她只是想要好好生活而已。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死了两次也没死成所以才活了下来,她不懂老天爷让她活着是不是还有什么难题要给她,她只知道她很努力不想再轻易放弃,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坚持才是更困难的事情。 眼前是汪汪大海,而旁边是乱糟糟的人群,她现在可以去哪里?她害怕的目光又有谁会发现? 忽地,她注意到有人拿出手机正在偷拍,只是没有闪光灯,紧接着有一就有二,而她低头不语,快步往回走。 走开,不要跟她,拜託不要再拍了! 那瞬间脑海里乍现的是那些媒体记者穷追猛打的嘴脸,那一张张死缠烂打的嘴全都浮现了。 忽然之间她的头顶被硬塞了一顶帽子,鸭舌帽簷遮去了她前方的视线,接着一件外套披在肩膀上,并且从头顶传来了男声:「亲爱的,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亲爱的?还有这个声音是……骆允? 5-5、心思 她想抬头,但是帽簷却被他紧紧按住,他的声音很低又很轻的在她耳畔边说:「不要讲话,跟我走。」 她彷彿被安定住了,就这么安静的、缓缓的跟着他的脚步,沿途他都没有再讲话,而是用手臂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她的头在他肩膀的位置磨蹭,头发磨擦的声音不绝于耳,直到他们走回了马路边,他将她拉到人烟稀少的公车亭旁边。 「为什么跑来这里?你就不怕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你爸妈怎么办?」话才讲完他就后悔了,「不对,我……我的意思是……」 该死,他直来直往的个性还是改不了,再怎么样都不能这样对她说话,不过她不发一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她低头的样子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骂人的大叔,让他更加不爽的是,明明是她不安分的乱跑,害他找了好久,又担心又着急的,却搞得像是他多管间事,又为什么她总是让他放心不下? 视线有些居高临下,他看着她的头顶,还有被吹乱的发尾,那一张被头发遮去的脸蛋让他无从分辨她的情绪高低,这让他变得相当烦躁。 算了,他道什么歉?难道是他做错事情了吗?他可是担心她才跟到这里来的,难道担心还错了吗? 气氛在沉默之中打破了僵持,她缓缓开口道:「我,就日,想家了,而已。」 只是她的话让他眉头深锁,而周诗语继续说:「以前,我爸爸,曾经,带我,来过这里,我深深的,记得,那天的,夕阳,好美,所以就,跑来了。」缓缓抬头,她笑了,只是面色却好凝重。 其实没有为什么,只是她思念家人的方法就是来到这个地方,看看这些走过的景色。 紧接着她听见他深呼吸了好大一口气,然后一隻手轻轻拍了她的肩膀,只是换他一语不发。 她抬眼,对上了他的眼睛,那一双深邃又清澈的瞳孔,被夕阳照耀的半边侧脸,就算被帽沿遮去了眼睛的光芒却依旧闪耀动人。 在他们对视的那一刻,天空暗了下来,路灯亮了,加深了彼此凝望的轮廓线,夕阳已经完全沉入海平线,天空的尽头只剩下暗淡的天色。 正在这时突然传出一阵手机铃声,像是某个台湾乐团的歌曲,只是她没有听过。 松开手,他接起来道:「喂?恩,还没,可能没这么快,我晚一点回去就会用了,知道了我会处理的,掰。」 掛上手机,她看见他的手机萤幕上有一张女生笑容甜美的照片。 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萤幕,直到他关掉收了起来,而她却无法自拔的猜测那是女性友人?又或者,女朋友?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要是不先送她回去,他担心明天的新闻就会看到她,虽然不知道刚刚的画面会不会被公开在网路上就是了。 唉,他这么就遇到她这么个麻烦人物,而他又无法坐视不管。 在他准备离开时她又问:「你,有什么事,需要,先处理的,吗?」 「什么事?」他纳闷一会,「也没什么,就是一些作业而已,老师那种生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崔学生交作业,这很正常。」他戴上了全罩式安全帽,然后递了一顶给她。 驀然接过安全帽,他原本以为她不会戴,没想到她却突然的问:「要我,帮,忙,吗?」 「帮忙?你是说你要帮我写作业?还是……交作业?」这么没头没尾的,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理解。 不过据他所知,周诗语高中没有读完,大学也没有考上,在宣告破產之后就销声匿跡了,她知道大学作业这类麻烦的事情吗? 「都,可以。」 看她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但是他却失笑了出来,「还是算了吧,你以为什么作业这么好用吗?不是高中生写写题目就好,是报告,上车吧。」他替她扣紧了安全帽的扣环,接着踢掉重机的中柱。 噗哧一声,她笑了出来,因为对她来说最简单的就是报告,同时也是她求学期间最常做的事情。 「你,嘿后悔。」她抬高了下巴。 「喔?」她的表情让他颇有兴趣,「这么说来,不给你帮忙还是我的损失囉?」 最终,他骑着重机载她回家,本来应该回家写报告的骆允,为了让她不用走夜路回家,于是把报告那等麻烦事直接转移到她家进行。 「喏,看看你到底几斤几两重。」他操作着笔电将报告从桌面叫出来,然后再从另一个资料夹叫出了一份原文文件,画面一跳出来就是满满的英文段落。 偷偷瞥了她一眼,他饶有趣味的注视着她脸上的专注,那一张写满认真与专业的脸,很难想像她对这种英文文件有这么高度兴趣。 突然她转头看了他然后又看向电脑萤幕,「做验,日,什么?」 「喔,其实是专案分析,不过因为是外文所以需要翻译才能进行。」他把双手撑在身后,打趣地看她。 望着电脑萤幕,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接着她把十指紧扣向上用力一折发出骨头的声音,然后他看到她直接开了一个新的文件档,将两个页面并排之后,直接看着原文翻译。 说惊讶他确实有点惊讶,但是却又能猜出个大概,他设想周诗语出生名门世家,拥有高学歷、高知识、高水准这些都不难想,所以拥有外语能力应该也只是算基本的而已。 但着实不简单,他的英文能力也需要翻译一些关键字才能完全读懂整篇文章,倒不能像她这样光看原本就能看懂语句,果然还是有所差异的。 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他不想打扰,于是默默起身离开往厨房走,他打开她家的冰箱什么都没看到,于是只好从橱柜里翻找一些罐头还有调理包,在她翻译文件的期间里就负责下点麵,料理消夜。 只是当他端出两碗热腾腾的汤麵时却看到她还在翻译,于是只好先出门到附近的水果摊买一些水果,回她家之后再打一些蔬果汁可以在正餐过后解油腻。 端着两杯蔬果汁走到餐桌,他把果汁摆放在相邻的两个位置上,然后往房间走去,稍微一个探头只是想看看她翻译完了没有,却赫然发现她趴在书桌上就这么睡着了。 为了不吵醒她,他走进房间里的步伐很轻很慢,直到他站在她旁边,低头俯视她的睡脸。她的双手枕在脸下,左半边的脸被轻微挤压,不过睡相很沉稳又平静,很像平常寡言又冷漠的她。 拉过一张椅子轻轻并在她旁边,他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她熟睡的侧脸,其实嘴唇很红润,唇峰很明显很好看,染过的金色长发披在肩膀上垂至胸前,因为她稳定的呼吸而起伏。 时间太过寧静,让他不自觉回想起第一次与她见面是在她家社区的广场上,他当时去找乐乐之后正准备要离开,却看到乐乐这小鬼头跑去按了陌生人的门铃,当时他正要去阻止,没想到门却开了。本来以为会是阿姨、大婶等级的邻居出来应门顺便破口大骂教训臭小鬼,没想到新搬来的住户竟然是个年轻女性。 是她? 新闻上报导过那个千金大小姐,听说她是知名企业集团princess的独生女,不过不久前已经宣布破產,公司负责人是一对夫妻已经神隐多时,而女儿却因为这样上了新闻。 他记得她在电视上慌张错乱的样子,一张好看的脸相当苍白,双眼充满着深深的恐惧,然后被一名黑色西服的男子盖住头部从媒体中心拉了出来。 那个男人就是上次把他当成跟踪狂的男人,不难看出他对她的保护以及关心,从他那一双鹰眼就能看出他的防备。 他学她趴在桌上的姿势,甚至悄悄伸手轻轻捏了她的脸颊,见她轻轻皱眉然后抗议的呻吟了几声拨开他的手,他笑了出来。 虽然麻烦归麻烦,但其实挺可爱。 早在今天跟着她来到海边的时候,他就担心她一个人能去哪里,也担心她一个人会不会遇到什么问题或者危险,直到他看到她站在夕阳下的倩影他才终于安下了心。 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让他心烦,让他慌张,让他紧张,但是当她在他身边时却又能安心下来。 心虚的目光注视着她,哪怕他告诉自己她肯定不会发现今天的事情,但他还是需要做些心理建设再慢慢地靠近,直到他的唇已经慢慢贴近了她的。 6-1、思绪 约莫早上七点鐘,她被窗外的太阳刺醒,睁开惺忪的眼睛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睡在床上。 不对呀,她明明记得昨天她帮骆允写作业写累了,所以趴在桌上休息一会,没想到她却睡着了,而且还是一觉到天明。 转动脖子发出骨头摩擦的声音,她深深感觉到自己是真的累了,而且睡得不醒人事。 不过……是谁把她移到床上去的?是骆允吗?肯定是他,毕竟昨天只有他在。 正在准备下床时,她赫然看到了昨天她趴着睡觉的那张书桌,笔记型电脑还在桌子上没有收,只是电脑已经关机了。 她走向了书桌,这才想起来外文文件并没有翻译完,只是这时候她却也想起了另一个画面,是骆允的脸不断靠近她,似乎是想要亲吻她,这个画面让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 那是什么?作梦吗?为什么她会梦到这个? 摇摇头,她告诉自己不可能,骆允对她不可能有这种想法。 下床后一走出房间就飘出了培根与起司的味道,走进厨房里果然看到餐桌上已经有煎好的荷包蛋、香肠、去边白吐司以及热牛奶,丰盛的早餐让她的肚子发出诚实的叫声。 可恶,她摸了摸肚子,已经忘记有多久没有吃过这么一餐。 「正好,准备吃早餐了。」穿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骆允回头瞥了她一眼,但是根本没时间多说几句又开始忙着应付锅子,锅子在他甩动下发出油滋滋作响的声音,没多久热腾腾的培根上面铺着起司也跟着上桌。 缓缓走到餐桌前,她拉开椅子坐下,与此同时,骆允也将煎好的培根装盘上桌,而她看着骆允的脸却突然无法平静下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脑海里总甩不了那个画面,那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她愈发搞不清楚了。 他真的有吻她吗? 「为什么一直看我?」他坐在她对面,用叉子叉起一根心心肠放进嘴里嚼。 目光落到下方,她看见他吃着香肠的嘴唇心跳开始不受控制,不过她摇摇头,「才……才麻有。」 「麻油?」他皱了眉,看了看桌上的食物没有麻油,「我做的是西式早餐,怎么会有麻油?」 不料他这么一说却遭来她的白眼,而他耸耸肩。 「可日……」 骆允看向她,而她问:「昨天,的,功课,还麻有,响完,你怎么,关电脑了?」 「那个又不急,这周末前整理完就可以了。」 「那……」 「干嘛?」他开始不耐烦起来,为什么吃个早餐有这么多问题。 「你昨天……」话没说完她又犹豫了,关于有没有吻她的问题她还是问不出口。 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反正他对她无非就是同情,不可能是爱情。 「干嘛话不讲完?很讨厌。」但他倒不纠结她的话,很快的把早餐吃完开始收。 「麻什么,不日,很重要,的事」她用叉子叉了一颗荷包蛋。 「那就算了。」 吃完早餐之后她们一起收拾了餐桌,因为她不会洗碗只好由骆允代劳,并且骆允教她怎么洗碗,以及洗完碗之后要擦乾再放回去。 「你看,这样一来厨房就乾净多了。」他满意的看着被整理乾净的厨房,然而其实不光是居家厨房,就连他在工作时都有把环境整理乾净的习惯。 站在他旁边,周诗语看着他整理完环境时眼睛都会像星星那样闪光发光,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有那么一点有魅力。 「好了,该准备去上班了。」他转身说,接着往房间里走去。 「我要,先,洗澡,再,出门。」她走在他身后,只是他去收电脑,而她打开衣柜挑选了几件衣服。 「你,干嘛,收,电脑?」她拿衣服拿一办转头看他。 「我今天下午有课。」他一边收一边说。 嗯?等等,她怎么觉得这台词耳熟,昨天他不是也这样说的吗?结果还能突然出现在观海平台把她从人海里面捞出来。 「你昨天,好像,也似,这样,说的。」 「就是因为昨天翘课,今天才不能不去。」已经收拾好笔电,但他却说的无奈。 「你,欸了,我,掉课?」他的话可以让她这样理解吗?为什么明明没有任何特别的意思,她却率性的认为自己对他似乎很重要。 怎么可能,她在他眼里只是个麻烦的问题人物罢了,三番两次被他从危险之中拉了出来,她也因此被他当成笨蛋看待,肯定是她多想了。 「还不是因为有个不知道路还乱走的笨蛋。」穿上棒球外套,他对她道:「还有一些时间,你可以先洗澡,我等等再过来接你。」 「恩。」她点头应声。 走之前他又转头交代,「记住,不要自己乱跑,不要让我找不到你,懂吗?」 目送他走出房间的背影,她的脸红了起来,心跳也无法控制的跳动。 怎么回事?那些话听起来只是哥哥对妹妹的一种关心罢了,她怎么对他有其他的感觉?况且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现在想想,她的初恋可是认识了整整三年才开始交往的,总之她对他肯定是误会。 6-2、思绪 洗完澡之后她从浴室出来,她把毛巾披在头上往梳妆台走去,只是来不及穿上衣服门口就传来了门铃声。 一定是骆允来了,不过头发还没有吹应该还需要一些时间,还是让他近来里面等吧! 来不及穿上衣服,她只包裹着浴巾再披上一件外套就出了房间去替他开门。 「你……」话没说完,他猛然发现她还没穿好衣服,重要的是他后方传来有邻居说话的声音,于是他当机立断马上用身体挡住外面,然后把她里面推。 「你……要,干嘛?」她被他推进了自家客厅,可是一张脸有些莫名其妙。 终于把门关上了,他才松了一口气时赫然惊觉她正在向后倒。 「啊──」她的脚步一个打滑就往后倒去,好在他的反应快,及时用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胸口靠紧,不过却也被她的头顶撞到下巴,痛得他眼眶泛出泪。 靠,他到底遭这什么罪啊? 「好痛。」她也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只是一个抬头赫然发现他的下唇竟然流血了,顿时也把她吓得花容失色,「喂……你,流想了。」 「嘶……」他吃痛一声,闪过她往他伸过去的手,「因为有个笨蛋,洗完澡不穿鞋当然会滑倒啊,而且你到底还要在地上坐多久?」 被他这么一说,她才赫然发现他并不是要闪她的手,而是因为她身上的浴巾正在逐渐下滑,而她甚至还躺在他胸口上,他的心跳声在耳边相当清晰。 抓好浴巾,她匆忙从地上起身,转头就往房间快步走去,慌张的关上房间的门,她尷尬的脸都胀红了,一想到刚刚的画面就尷尬得无地自容。 这样以后她要怎么对他呢? 经歷了刚刚的小插曲,她是终于把衣服穿好、头发吹乾,这才从房间里出来,而骆允已经在门口靠在他的重机上等她。 缓缓走到他面前,骆允一看到她脸上倒是没有太多表情,「好了就上车。」 「第不起。」她抱歉的说,她不知道她的生活能力糟到家里连个医药箱都没有。 以前家里会有家庭医师,凡是受伤或者生病就直接打电话请家医到家里来,医药箱大多是佣人才用得到。 「又不是什么大伤,擦个药就好了。」骆允的反应不大,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仔细想想,从他遇到她以来就麻烦事不断,然而就算这样他也愿意不断的帮助她,但是她不想再让自己成为一个麻烦製造者,她不想一直这样依赖着他。 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她这么说:「我,自己,去,就好忍。」 「为什么这么……」猛的一顿,他也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但却拒绝了,「不要囉嗦快点上车,我都在这里等这么久了你一句话要我走就走,真当我是你家司机吗?」 他这么说是故意的,他知道上一回见到的那个西装男人是他的专属司机,不过只是故意气她的。 「不用,这样,帮我。」她也是真的被刺激到了,话锋一转,丢下一句话就迈步离开。 她离开的背影让他產生一股罪恶感,其实也不用把话说的那么锐利,更何况是一个曾经那个址高气昂的人,他不就是因为看到她很努力在面对生活才会想帮助她的吗? 算了,不过是走个二十分鐘的路罢了。 因为骆允是骑车的关係很早就到了,而周诗语是走路,她比平常晚了十分鐘左右才到。 推开玻璃门时里面空无一人,但是她知道老闆跟骆允都已经在厨房里面忙碌了,于是他们开始各忙各的,直到营业时间一到,周诗语到外面去将玻璃门上的休息中翻转成营业中。 在忙碌之中时间已经趋近中午,约莫下午一点半左右玻璃门又被推开,她抬眼瞥了一眼门口,看见进门的是乐乐跟雅雅。 「允哥哥!」乐乐一进门就要往厨房里去,而雅雅则是担心弟弟进厨房会製造混乱连忙拦住。 「不要乱跑。」 「欸?是新住户大姊姊!」乐乐年幼无知的伸手指了她。 「乐乐,这样称呼很没礼貌。」雅雅教训完弟弟之后才抬头问她:「你在这里工作吗?」 「恩。」她点了头。 「怎么可──」 「乐乐?」雅雅的话被突然出现的骆允打断,而骆允有些震惊乐乐跟雅雅的出现,「你们怎么会来?」 「马哥哥!为什么你不让我来打工,却让她来这里工作?」雅雅气呼呼的鼓嘴,满脸写着不平衡。 「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才在读国中。」一边说他一边拿着一个盘子和夹子走向麵包柜开始逐个整理。 「那她呢?」雅雅怒瞪她,「不过也才比我大上几岁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她有比较厉害吗?」 「那你呢?你又有厉害到哪里去?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哼!」一生气,她就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嘴巴嘟的高高的,令骆允无奈摇头。 「周诗语,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两种麵包不一样要分开放吗?」 「还有这个,我说过了夹麵包的夹子不要放里面。」 「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麵包混杂在里面?」 「到底要我讲几次?夹完麵包盖子要盖上。」 「这个啊,没了就要补,不然客人如果需要你还浪费时间去拿,难怪你结帐动作这么慢,什么东西没了就要马上补啊!」 她站在旁边看他一边整理一边嘮叨,只是她没想到他竟然就这样嘮叨了整整二十分鐘,唸到她额头已经爆出青筋。 6-3、思绪 「这里脏了就要──」 「马哥哥,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个机车女吧?」 「咳咳咳──」雅雅的问题让他突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猛的一阵咳,「你傻了吗?」 只是雅雅的话也让他想到昨天晚上,他看见她趴在桌上睡着的样子忍不住有了一些奇怪的情感,正在克制不住情绪想靠过去的时候,手机在这时候响起。 「喂?」他接起来压低音量,靠在椅背上。 「报告都好了吗?」 「这种事情不会丢讯息吗?还要特别打电话。」他看着天花板。 「这种问题不该问我吧?不是你每次都不看讯息的吗?」对方的无奈从电话里都能听出来,「而且你干嘛突然讲话这么爆啊?捡到枪啊?」 「还有事情吗?」 「看起来报告是没问题了,明天交给你了。」 「先这样了。」讲完他掛上手机,紧张的眼神瞥了一眼旁边还在熟睡的周诗语。 他摇摇头,对自己刚刚的行为觉得好笑。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呢?只是可怜她,同情她而已。 「我才没有傻,是你反常了吧。」雅雅很坚持自己的第六感直觉。 「还是闭嘴吧你。」骆允打发掉她这种连他自己本人都不确定的想法,然后要他们快点回家写作业。 下午过后,乐乐跟着姐姐雅雅回家,店里的忙碌情况也比刚才更趋缓了一些,骆允跟舅舅将一些卖相比较不好看的麵包逐个装袋,然后由骆允拿到自己的重机上放,当骆允再次回到店内是为了跟舅舅交接厨房。 「舅,刚刚挑出来的麵包我都装袋放到车上了,等等就载过去。」一边走过去他一边往厨房喊,没多久就听到舅舅的回应。 「好嘞──」 「我下午还有课,就先走了,下课之后再回家吃饭。」 「知道了,要滚快滚!」舅舅不耐烦的声音又传来,骆允这才准备离开,从这里她不难判断出骆允那个没有耐心的个性到底是像到谁。 「喂,我有课要先走,店里就交给你了。」 她点点头,示意他快点去,不过还没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叮嘱她:「喂,我告诉你,千万别让我舅舅喝酒,他偶尔习惯在下班后小酌几杯,可以小酌但是不能喝多,他有心脏病。」 「恩。」她又点了点头,让他赶紧走。 骆允骑着机车离开后,店里已经没有人了,所以她走到麵包区把里面的里面全都整理过一遍,该擦的柜子也全都擦过,整理了用餐区以及收银区附近,这才感觉踏实多了。 放眼望去,店里的环境乾净整齐了不少,她这才满意的笑了出来,也在这时候舅舅从厨房里出来,手上又端着黑色托盘,上面摆了一个碗还有一杯饮料,这画面让她似曾相似。 如果不是她知道他们是叔侄关係,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们是父子。 「小姑娘快来唷,吃点午餐,休息一下唄。」 走过去,她的脸上浮出一抹浅浅的微笑,拉开椅子坐在丰盛的午餐面前,浓郁的香气飘散,热气在脸上挥发。 「吃吃看,这是老闆特调。」老闆的表情写着保证好吃四个字,却也让她格外期待。 夹起麵条轻轻吸进了一口,麵条很有嚼劲甚至吸进了饱满的汤汁,而汤头很浓郁,香气十足。 「好吃吗?」老闆看着她脸上浮满期待,而她点了点头。 「哈哈!我宝刀未老啊!这可是我二十年前经营麵店小吃时招牌特调拉麵,光是汤头就是用大骨汤下去熬製的,还加了数十种中药材才有这种味道,仔细想想当年的我也是不简单。」 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她品尝其中韵味后开口:「猪大骨、柴,鱼,乾、海淡、洋葱、散头、商姜。」 当她用不清楚的口音讲完这一长串的食材,才发现老闆一张脸相当震惊,「阿呀,你这小妮子不简单,虽然不是完全,但是你能够说出我所使用的绝大部分食材,不简单不点单。」 她笑了笑,摇摇头,「以前,去过,日本,的,时候,看过,厨师,在眼前,煮过几次。」 那一次的风味拉麵她至今还记得,老闆调製的汤头口感多层次,汤头很丰富,拉麵则是用较粗的麵条,但是所有的麵条都吸饱了汤汁,再加上有海鲜与扇贝那类的食材点缀,一整碗相当丰富。 「那也不简单啊,你既然能够过目不忘。」老闆喝了一口冰红茶。 「以前的,事情了。」 她垂下眼,有点不想谈,而老闆倒是说起了他自己的事情,「这碗麵是我二十年前在这里开麵馆的时候,与我老婆一起研发的招牌拉麵,当时这里的街道与建筑都不是这样的,地板还是砖头地也不是柏油路,马路上大多都是骑铁马的人家,而不是现在的摩托车。」 一边听老闆说的,她一边想像着老闆所描述的那个世界,也想像着那时候的她还在父母的怀中当个小公主。 「那时候每一碗麵的汤头都是我老婆熬了好几个小时调製而成,而我负责擀麵条,我们夫妻俩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经营着那间小麵馆,然后看着很多孩子慢慢长大、也看着很多父母慢慢老去。骆允那孩子也是吃那间小麵馆长大的,直到后来我老婆过世,麵馆收了,才有这间麵包店,骆允那孩子还为了这间店特意去学西点麵包还有西点蛋糕呢。」说着,老闆又喝了一口红茶,甚至一饮而尽。 6-4、思绪 「所以,这里的,麵包,都日,他做的吗?」她转头环视了一圈店内的麵包柜,里面有着琳琅满目的麵包,种类甚至五花八门。 「负责食材的还是我这老头,那小子就是偶尔会发明一些新玩意儿来卖卖看,卖得不错他就继续做,不好吃他就重新调整。」 老闆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当初她就是因为巧克力蛋糕才会发现这间甜点店,然后认识了骆允的,她都忘了那也不过才不久前的事。 「骆允,的,兴趣,日,糕点,吗?」她提问道。 「哈!」老闆大笑了出来,「那小子对糕点完全没有兴趣的,他原本是玩机车的,高中的时候还给我跑去骑越野车,甚至比赛,让他矇中了几次奖回来,不过他发生过一次车祸,腿断了,好在有接回去。」 「断了?」她猛地震惊,没想到他跟她一样出过车祸,不过他比较幸运,断掉的腿还能接回去,她的舌头已经没办法正常说话了。 「是啊,不过接回去之后骨头变的更稳固,他后来就跑去学跆拳道跟空手道,自从学过之后就经常进出警察局了。」 「警……警察,局?」她不懂这又是哪段故事了。 「那小子在运动方面有几分天赋,原本教练要求他去比赛,但是他觉得他学这个又不是为了得名,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用到,所以拒绝比赛,但是只要路上看到任何需要他帮助的人,他就无法坐视不管了。」老闆说云淡风轻,喝了一口茶,发现红茶没有了。 所以说是因为学习了武术才开始有了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的习惯,那么对她是不是仅仅只是因为她需要帮助而已呢?说到底,他只是同情罢了。 「多,多管,间事……」她偷偷碎嘴,与其这样,那还不如连同情都不要施捨给她。 「不过这小子确实有点奇怪。」 红茶刚喝下去,她看向老闆,不懂老闆所说的意思。 奇怪?骆允吗? 「那小子向来动作比嘴快,有什么事情都是做了再说,但是自从提议让你来工作之后,他似乎变得……」 她仔细的听,变得…… 「过分犹豫!」老闆终于想到了一个贴切的形容词,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过分犹豫,这个答案让她不懂的眨眨眼,不过老闆已经接着解释,「那小子原本就知道你是谁,所以他也跟我提议是不是让你来工作维持基本生活开销才能真正的帮助到你。但是自从你来工作之后,他做事情就变得经常犹豫不决,脾气也越来越暴躁,前几天还为了一个客人对你的评论差点跟人家吵起来呢。」 老闆的话让她开始语塞,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不过对她来说评论那些什么的早就不重要了。 聊天之中时间已经到了点,老闆起身准备进厨房,而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正在叠着那些碗筷与收拾筷子时,她赫然听见身后有些不太对劲的声音,当她一转头竟然看见老闆搀扶着桌子的背影,接着整个人倒在地上。 老闆这是怎么了?! 「老闆!」她仓皇的跑过去并且蹲下身子查看,发现老闆面色发青,呼吸微弱。 在慌乱之中,她连忙起身到收银台去打电话叫救护车,电话很快被接起,「喂?救护车专线,请问有什么状况?」 紧抓着电话筒,她的冷汗不断冒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时却突然想起骆允曾经说过,老闆有心脏病。 她转头看了一眼倒在旁边的老闆,但是也不能却能是不是心脏病发。 「晕倒,偶人,晕倒了!」 「不好意思,请您再说清楚一点,患者在旁边吗?目前是什么情况?」 可呃,她被气得咬牙切齿,「日,日!这里,偶人,因岛,晕倒!」 「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可以发音清楚一点吗?」 「我日失语症,患者,怎么,再丁处?!你……你丁清楚,患者,偶心脏病史,他,现在,晕倒了。面色,发青,呼吸很,滑若,请,快点,派救护车。」 「好,您那边的位置是在中西区安海路七十八号吗?」 可恶,她只知道地方,但不知道地址啊! 情急之中,她翻找了出了桌垫下压着名片,看到了店里的地址道:「日。」 「好,我们马上派救护车过去。」 掛上电话没多久救护车就到了,她跟着医院人员上车,全程都看着舅舅在担架上奄奄一息被旁边的医护人员施予紧急措施。伴随着救护车的鸣叫声终于抵达了急诊室门口,她率先下车,跟在旁边看着舅舅被抬上病床然后推了进去。 她下意识的跟了上前,却被护士挡了下来,「患者家属请在外面等候。」护士说完关上了门,而她看着门被关上后害怕的四肢颤抖。 不对,她现在不应该这么站着等待,必须快点把这件事情告诉骆允才对。 慌张之中她摸了口袋,从里面掏出了手机,找到通讯录中骆允的联络电话,电话拨出去没多久就被接起来,骆允低沉的传来,「喂?」 「露……露……骆允……」 「周……」电话中的声音迟疑了一会才低声问:「你的声音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情了?」 人家都说,最脆弱的时候最不能问的就是你怎么了?这句话一出果然让她害怕的情绪完全溃堤。 6-5、思绪 「舅……舅舅……他……一……躺了……」她啜泣着说,泣不成声,语不成意,不过骆允还是听懂了。 「舅舅?老头怎么了?在哪间医院?」 转头看了看附近,她看见一名走过去的护士的制服道:「宇爱…」 「好,我马上过去,不要慌张,在那边等我,知道吗?」 骆允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力量,让她很快就安定了下来,她点头的样子骆允看不到,但是他知道她现在很害怕。 掛上手机之后她一个人坐在医院急诊室的门口,看着医院里面的人来来去去,就像看着生命的无常性。而她曾经也是从鬼门关前走回来的人,她记得那个时候的她如果不是因为有善心人士紧急输血给她,她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她曾经多次想过她活下来的意义是什么?是去面对这些生命的无常、还是面对人生当中的黑暗?她用一副残破不堪的身体活下来要得到是什么?但如今她坐在一个世界的角落里才发现,她追求的只是与这个和平共处,而不是去征服这个世界。 正在她陷入沉思之际,一阵急忙的脚步声从走廊转角处出现,当她一个抬头恰巧对上了骆允担心的眼神,而她像是心灵得到了安慰,眼眶又在瞬间泛红。 「现在情况呢?」 「还在,急救。」她红着眼睛说,而骆允看见她脸上的一滴泪落了下来。 他不想问那些你还好吗等等的屁问题,好不好从她的表情就能一目瞭然,于是他坐在她的旁边,但却又发现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他没有面对这样的她,一颗如此脆弱又不堪一急的心灵,直到她再也忍受不了的嚎啕大哭起来。 「吓坏你了吧。」 「呜呜呜……」她真的好害怕,她好害怕身边又有人要离她而去了,好害怕她的世界好不容易拥有的一丝光明又要灭去。 骆允伸出了手但悬在空中好久,不知该不该轻拍她的背安抚她,直到他看见她的肩膀颤抖得厉害,「没事,没事了。」他安慰着说。 「呜呜呜……」原来被安慰这种感觉,心里暖暖的,感觉心里的阴霾少了一点,好像没有那么痛苦了,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止不住眼泪?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知道她如果继续哭下去,他担心她的眼睛会哭瞎,硬是说了一点什么,「别哭了,眼睛会痛的。舅舅的心脏病也不是一两天,他平常有在控制血糖和饮食,不会有事的。」 她终于抬头看了骆允,一双红通通的眼睛让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无法忽视。 「真的吗?」她哽咽着问。 舅舅真的没事吧? 只是想到这里,她又开始哭了,如果舅舅跟爸爸妈妈一样,也是这么一声不响的离开她了呢? 见她眼眶泛红,又开始哭了,他落下狠话,「不要再哭了,你打算哭瞎眼睛吗?」 「那……有什么……关係?」她赌气的说:「反正我,都已经,不能,说话了。」 「周诗语,讲话能不能不要这么丧志?你只是话讲的不够流畅,不代表真的完全无法说话,况且你还能看到、听到,你的人生不会因为失语症而完蛋,只会因为你的颓废而完蛋。」 「我就日,她废,又,怎样?」她哭红着眼睛看向骆允,她就是害怕,畏惧到连死亡都害怕才会在这里,只求与命运和平共处。 「这个世界上最可悲的人就是连自己都不愿意帮的人,那别人又为什么要帮你?」骆允一时气愤,讲完就起身离开,而她这时才终于感觉到害怕。 她不要,她不要她的身边再有任何人离开! 「骆允!」她追了过去,但是看着他远处的背影只感到绝望与不敢靠近。 像她这样人,为什么要去牵绊身边的人呢?骆允跟舅舅都没有义务陪她、帮她,忍受包容她所有的一切。 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望着骆允离去,她害怕的转过身,继续一个人饱嚐着这种令她害怕到想吐的现实。 「你就这样让我离开吗?」 骆允的声音突然传来,她看到他又走回来,「为什么害怕了却不会求救?为什么难过了却不说出来?为什么不开口说一句帮我?陪我?」 他真的好烦!为什么总是让她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又不争气的滑落,所有的倔强与傲气都随着一起付之东流。 「我怕…」她哭着说。 骆允大步走向她,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在她耳畔边呢喃,「我知道。」 「呜呜呜……」她大哭了起来,用手拍他的背,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抱着她,眉头深锁,他觉得自己完蛋了,他无法对她的脆弱视而不见。 周诗语,让他违背了他的原则。 7-1、巧思 隔天,舅舅终于醒了,不过他老人家却语出惊人。 「为什么要这么突然收掉店面?」舅舅的话让骆允震惊的眉头紧锁。 「想收就收,哪需要理由?」他老人家说的理所当然,好像早就计画好的一样,不过这让骆允更不能接受。 「你努力经营的这么久,再累也不肯收,不就是为了守护跟舅妈之间的回忆吗?」他从小就跟舅舅一起生活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就是因为那间店是舅妈打理的,所以这些年来舅舅都不愿意收掉,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去帮忙。 「你还是小孩子不懂,很多事情都有尽头,只有回忆没有尽头,只要你记得他都会一直在你心里永存。」虽然舅舅说的突然,但也不难看出他的无奈。 她想,舅舅并不是愿意收掉店面的,只是被困在同一个地方太久也太累了,他的身体早就不堪负荷一直沉浸在过去的模式当中。 他爱舅妈,但更需要好好生活,打理自己。 「好,就算是要收掉店面,那然后呢?你打算做什么?」 「你个臭小子,我这老头子都这把年纪了,你还想要我去做什么?」舅舅抬高下巴,「我要退休,去台北养病。」 「退休?」 「是啊。」舅舅继续说:「等我收掉店面退休之后,你小子就到你妈妈那边去帮忙吧!反正比起我这边,你妈妈那边也更需要人手。」 「你说的倒是容易,凭你这臭老头的情况退休只是第一步而已,自己一个人你要怎么生活?你以为每次都能这么幸运有人在你身边吗?」 他知道侄子说的是小妮子,不过比起这个他更是认命,「那有什么?都七老八十了,命这种东西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比起想留下什么,为往后的日子做打算才是最重要的。」 「店呢?」 「卖掉。」 「那我呢?」他的表情逐渐浮出失望,这一切对他来说也太过理所当然了。 「去你妈那,比起我这边,你妈那边更需要人手。」舅舅舒服地躺在枕头上看着窗外。 「你早就打算好了对不对?」 舅舅不语,而他继续说:「既然这样你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找她进来工作,现在说收就收,要她去哪里?一切重头来过很简单吗?」吞下一口口水,他的情绪难以平復。 见状,站在旁边的周诗语看了骆允生气的侧脸驀然道:「那日,我的日,这些日子以来,这些帮助,足够了。」 忽地,舅舅终于转头看了骆允凝重的脸,接着又看了她,「小妮子,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跟我侄儿说。」 頷首示意后她转身离开了病房,并且轻轻带上了门。 靠在门上,感觉自己又失去了方向,她知道她把话说得太满太容易了,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得离开,她本来也没有打算一直待在点心店里工作。 算了,为自己打算是迟早的事情,与其叹气还不如重新找一份工作。 这么想着,她缓缓离开了医院门口,然后沿着马路的左边一直往前走,心里想着也许还能再遇到一个工作机会。 不,是无论如何她都要重新找到一个工作。 沿着马路往前走,她的左边有许多店家林立,右手边则是车水马龙的大路,每走几步路就有一间店面,而她几乎不管那些店家营业什么,只要有应徵她就马上走进去。 「欢迎光临。」店员对着走进店门口的她恭迎。 「我想,应徵。」她走进去就说。 「应徵吗?那你有带简歷吗?」 「简歷?」她从来不带那种东西,过去在台北工作时,她的脸任何人都能认出来,不需要简歷对方就知道她是谁,而她来到乡下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点心店的打工,也没有用到简歷。 「我,马有。」 「什么?」店员听不懂她说的,不由得皱了眉,而她不想放弃,于是从包包里拿出纸跟笔,写下一行字给她。 店员接过之后有些茫然,但依然要她稍等,接着她转身走进了员工休息室。 没多久,一位轻熟女从里面走了出来,对方的年纪顶多三十出头,面对她这种应徵的新人相当游刃有馀。 「来应徵吗?」 她点头,不过对方马上追问:「你没带简歷,那能自我介绍吗?」 自我介绍?那不是她求学时期经常在做的事情吗? 她又点了头,于是轻熟女手环抱胸前看着她,示意她直接开始,而她深呼吸一口气后开口:「我叫,周诗语。 从,台把来,的……」 「请问……你讲话方面是有什么疾病吗?」轻熟女窕了眉。 这时旁边的女员工偷偷在她耳边似乎说了什么,轻熟女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看她求证问道:「你有失语症?」 她知道这是一定会被知道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瞒不了,只能点头承认。 「所以讲话只能像刚刚那样?」 闻言,她又点头,无从反驳。 「很抱歉,我们是服务业,如果无法跟客人沟通,别说买卖了,连我们要带你也很困难啊。」 没有说话,她默默转身走出了店家,那一霎那,一阵风吹过了她的脸,扬起了她的长发,也扬起了她心里说不出口的哀愁。 总会有办法的,她对自己说。 7-2、巧思 继续往下一条街走,她走到一间涮涮锅店门口,里面的客人络绎不绝,就连门口外面都有许多客人还在排队。 既然客人这么多,那么对人力需求应该更加紧急吧! 她走了过去,自动门开了,而涮涮锅店员很习惯性的询问了她有没有订位,一共几个人,直到她说了她是去应徵的,店员马上带她去到了厨房里面,店长正忙碌的指挥厨房后台的出餐状况。 「快一点啊!二桌的蒜泥白肉锅还在蹭什么蹭?」店长对着已经挥汗如雨的厨师大骂,「三桌的客人加点大肠臭臭锅,还不──」 「店长,有人来应徵。」 「谁啊?」店长自然的侧过身探头看了店员身后的人,不禁窕了眉头,「女的?」 「有过相关经验吗?」店员把人带到之后就离开,把她留在又闷又热的厨房里与老闆对峙。 她诚实地摇头,正在这时候又进了三张单子进来,与此同时还有一锅即将出餐的火锅,简直忙的不可开交。 「算了。」老闆点头示意,让她端起旁边热腾腾的火锅,「把那个送出去,三桌。」 转头看了那一锅热腾腾还在冒烟的火锅,她没有犹豫的伸手准备要去端,不料还没碰到就被店长大声斥喝了一声,「你在干嘛啊?!」 忽然手一斗,她被店长的声音吓了一跳,而店长走向了她震惊地问:「你不知道拿火锅要用防烫夹吗?」 她一脸茫然,不懂什么叫防烫夹,而旁边的厨师拿了一个洗乾净的夹子递给她,「用这个,这样端。」 没说话,她驀然用依样画卢胡的方式吃力地端了起来,不过端起来走没几步路锅子就滑落在地上,咖啷一声巨响,锅内的食物与汤汁喷溅一地。 「啊呀!本来就够忙了,你还来添乱!我们每一位新进员工都不曾这样摔过,你还真是史上第一人啊!」 「话不能这样讲吧!」旁边的厨师站出来说道:「人家一看就是没有经验,你也没有教她要怎么拿不是吗?」 「我哪会知道她笨到这种程度啊?再怎么样这点事情都应该知道吧?」店长撇撇嘴,旁边的厨师还想说些什么时却被另一个阻止,而她冷笑出来。 是她错了,竟然会来这种店家应徵,不过就是只会以身份去欺负人的店长而已,员工看起来也是被压榨许久,为了饭碗却吭都不敢吭一声。 也罢,不过就是讨生活,不需要连累到别人。 「不用了,我走。」说完她甩头就离开,而店长则是打发掉那些应该去工作却在看戏的人。 因为太过愤怒,以至于她没有发现自己被火锅的汤汁烫到了,直到她走出去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脚踝的地方很刺痛。 「嘶……」她吃痛低头,赫然看见裤管被喷湿了。 叹了一口气,她不懂为什么这种事情都让她碰上了,不过只是找重新找一份工作,怎么就这么不顺利呢? 沿着那条路段继续走,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岔路口,然而看着岔路口她却茫然了起来。 要走哪一边才可以找到理想的工作呢?不,停在原地是不可能找得到的,她势必得要选择一条路,就如同她选择了不依靠骆允一样。 她果断的走了一条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的路,出乎她意料的是一直到傍晚她都没有再走进任何一间应徵店家。 夕阳的馀光温暖的落下地板,她坐在鞦韆上的影子倒映在金色的色块中慢慢地晃动着,沐浴在阳光的温暖之中她缓缓抬起头,看见了与父亲一起看过的夕阳晚霞,只是想念父母的思念不禁又涌上心头,她情不自禁的落下眼泪。 好美啊,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呢? 擦掉眼泪,正要起身时前方出现一双脚,定点在她面前,「小美女,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 她茫然抬头,眉头却紧皱,她并不是认识眼前穿着衬衫和背心的男子,明明长相文质彬彬,行为跟口吻却让她作呕。 「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现在最需要什么。」见她起身就要走,对方却又接着说。 「所,以,呢?」她转头看他,目光带着不屑。 「我可以帮你,而且还可以答应你不把你的遭遇说出来。」他一步一步走向她,透过背影就能看出她的犹豫。 她是真的很需要钱啊! 「你有失语症,所以我不会让你出声说话,工作只需要适时喝喝饮料,随便笑一笑就可以了,工资现领,表现的好还会有几千几千的小费可以现领,我相信很符合你现在的需求,不考虑一下吗?」 他定步在她身后,在心里算了秒数──一、二、三、四、五,转头。 周诗语缓缓转过了头,目光凝视着他,那个目光令他惊讶,也令他满意,果然是陷入绝望的人才会有的悲呛。 「如何?」他的嘴角勾起令她不爽的弧度,但是她点了头。 「好。」她相信自己可以的,喝喝饮料、陪陪笑,这样的工作比起那些端盘子的轻松很多,这样一来她就真的不依靠骆允也能够自己生活。 他就知道,只有陷入谷底的人才会伸手给她,她就像看到希望一般握住。 他领着她来到了灯光阴暗的地方,里面充满了许多气味,有酒精还有菸味,令她感觉到刺鼻。包厢内的音乐放得很大声,经过走廊就能听见,欢舞的声音更加震耳。 7-3、巧思 「到了。」他转身对她说,「看在你过去是没有接触过这些的份上,我就提醒你一下,对于那些人不用说话也没关係,你的长相充分能吸引他们的目光,当他们喝酒时你就喝个饮料意思一下就行了,现在就进去换个衣服,然后简单化个妆就可以了。」 深呼一口气,她依他所说,走进了化妆间,而化妆间里面早已经都是浓妆艳抹的女人,只是对于那些廉价的香水味,她光是闻到就想吐。 「喔?新人吗?」坐在中间的女人是一头飘扬的红色长发,不过光看那头鲜红就不难看出那其中的假,她转头看了她。 「恩。」 轻轻一笑,她问:「看你的样子,没做过这种的吧?长相跟身材都不错,那边是新人的衣服,去挑一件衣服吧!」她示意了其中一位小姐,不过周诗语却转身逕自离开。 走到衣架前,她几乎没看一眼就随意拉走了一件,接着又逕自走进了试衣间,让那群女人窃窃私语。 关上门,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对于那种气氛,还有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像是那些记者媒体,死命追问着她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她是谁? 换上那身满是亮片的衣服,劣质品的感觉扎的她浑身难受,她过去穿过的衣服当中完全没有这么下劣的,一想到身上的衣服是许多人穿过的她就愈发噁心。 换好衣服后在那个男人引了下,她走进了吵杂不休的包厢里,一进门就被眾人锁定了目光。 「龚董,玩得还开心吗?」男人热络的询问中间有些丰腴的青年男子。 「喔,看起来你又有新的货色让我瞧瞧了。」龚董的目光往她全身上下打量,叫她胃部一阵翻滚。 呕,她忍住了反胃,像是一座雕像站着不动,任那些人自由欣赏。 「别站着,快过去啊。」男人对她提醒,接着在她耳畔边提点,「别说我对你不好,龚董可是这里的vip,加油啊。」 男人说完话就出去了,而她就连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与那些人大眼瞪小眼,浓妆艷抹的女人对她没兴趣,只是抱一个又搂一个男人可就不一样了。 「小美女,别紧张,来这坐着吧!」龚董对她招手,这令旁边服侍他的小姐立刻摆了臭脸。 「龚董,你刚刚说要敬我一杯酒的,忘了吗?」女人亲暱的勾住他的手臂,另一手端起酒杯撒娇。 「嘘。」龚董用食指轻压自己的唇,「我正在说话呢。」 颤抖着全身,她害怕的篡紧拳头,心里却只想到一个人,她为什么突然好想骆允? 不,如果说过去她是幸运,才侥倖碰到了骆允和舅舅,但是一个人能有多少次幸运?她没有,只能倔强,她活下来的理由就是倔强。 张开步伐,儘管好一阵子没有穿的高跟鞋她还是相当习惯熟悉,她想自信的走到那些人面前好好表现,却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打开了,是一名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 「送餐。」服务生道,然后缓缓推着餐车进去。 周诗语看着那台餐车从门口一路推至她旁边,接着服务生开始开酒瓶然后倒酒,在逆光下那个笔挺的五官轮廓,让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骆允?他怎么会…… 忽地,他们的目光对视,骆允的眼神还是很冷静,似乎在计画着什么,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经过她身边时酒瓶没拿好,往她衣服上撒了过去,衣服脏了一大块面积。 「啊!真是不好意思!您有没有事呢?」骆允作势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替她擦拭,不过却被她阻止了。 「不用了,我,出去,整理一下。」 她转身走出了包厢,然后在门口等了一会,果不其然等待骆允推着车子出现,他的眼神示意了走廊尽头。 「你……」一走到底,她就先问,不过还没问完,他就板起脸色。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时半会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能心虚的低下头,换来他禁不住的怒吼:「当那是什么地方你说进去就进去?」 「不然呢?我,该,怎么办?我,还拿,怎样?有什么,可以,不用说话,的,工作?」 「你还是觉得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吗?如果你觉得谁都依靠不了,那就回你来的地方去,也比你现在作贱自己好!」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她的眼神里,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无助,可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该用这种途径赚钱! 「你又,懂什么?在这边,说教?真的,以为我,有选择吗?!」 她的眼泪骤然落下,他知道自己又激动了,但他实在不能还能怎么说,「我不是说了吗?需要帮忙就开口寻求帮助!你不是完全不能说话的,为什么连一点点后路都不肯给自己?」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还拿,怎么做?」 「我呢?」他失望的问:「我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吗?」 「我有,自尊心的。我要,怎么,一直死皮赖脸,待炸,你身边?没有你,我也可以靠我自己!」 「你的那点自尊心,就比现在这种下贱的工作还要重要吗?」他无想像她在这里工作,跟那些拥有迫切需求的人来来去去的样子。 那不是她,她也不应该变成这样。 7-4、巧思 「挖什么?要一直,管我?挖什么,要帮我?」 「我说过了,因为我看不过笨蛋。」 第一次被骂笨蛋,但是她却笑了,叫他无语,但总算没那么生气了。 「第一次看过被骂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你是第一个。」换他笑了,突然觉得自己一时担心也跑进这种地方很可笑。 「就这么,担心我?担心到,连这种,地方,都找。」 「把你从危险因子里捞出来是一两次的事吗?我这样做就有用吗?」他还不想说,三天两头就要担心她。 「就算我不是你的谁,充其量也是个朋友吧?」 说来有点可笑,为什么朋友两个字让她想起了冰若瑜呢? 啊,好陌生的名字。 他们凝望彼此的视线还是幽暗的,灯光在大厅里闪烁,音乐相当吵杂,包厢里的欢腾鼓舞的声音不绝于耳。 「先离开这里再说。」他拉过她的手,不打算再放开了。 于是她被他带了出去,不过却在门口被一群人给堵住去路,而带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带周诗语进入这种工作场合的男子。此时他身上的西式背心与他的表情相当违和。 「去哪呢?当这里是你家厨房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男子的眼神相当阴冷,打量着骆允还有她。 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更是不好惹,骆允怎么会是这些人的对手呢? 她很担心,却只能被骆允紧紧的护在身后,他甚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些人凝视在她身上的视线。 可是又怎样呢?她害怕,害怕他因为她而变得伤痕累累,害怕他遭遇跟她一样糟的下场,是因为她的关係,他才会变成这样的。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意外发生。 跨出一步,她往前走了出去,与他并肩而行。 「你在干嘛?躲在我身后不要乱跑。」他担心的目光看着他,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在颤抖。 「我在这里。」她坚定的目光看着对方,只要她留下,骆允就不会有事了。 「回来。」他不管她现在到底想干嘛,但是他不允许她乱来,所以他用力把她拉回他身边,直到她的身体撞上他的手臂,他弯腰轻声在她耳畔边道:「帮我计时,十分鐘。」 「什么?」她不可置信的看他,感觉他似乎在计画着什么。 「先讲清楚,想怎样都可以,但是不要伤害无辜的人,懂我意思吗?」 「囉嗦。」带头男子讲完就抬了下巴示意,接着旁边好几名男子瞬间冲了过去向他挥拳。 骆允一隻手就折了对方手臂,璇过身右脚向后一踢,硬生生踢中了对方的肚子,对方整个人撞上身后的橱柜,橱柜上方的奖牌与重物全都落了下来,顺势将对方弄晕。 情势开始有些紧张,一下子有了三名伤兵残将,大家也紧张了起来,不过还是有人硬着头皮向前去挑战。 「呀──」他没仔细看,不过从交手上来看,对方少说四十岁了,动作不灵活又迟缓,只要一个回旋踢就能轻松解决。 声音叫的越大声,越只是虚张声势。 看着自家兄弟一个个倒下,带头男子也开始紧张,不过在黑社会当中,老大永远是最后一个出马的,于是他继续吆喝:「上啊!你们这群废物!这样就怕了吗?」 「喝啊──」又来一个,衝向前就给他一拳,不过他灵活的闪了过去,对方扑空之后又转身再给他一拳,他抓住了带拳头的手,另一手一拳又一拳往他脸上灌,对方鼻血喷了出来,然后他扭了他的手臂再看着他倒地。 又解决了一个,他像是一批嗜血的野狼,充满野性的双眼扫过现场每一个人,牙齿缓缓露了出来,他笑了。 「来啊,还有吗?」 「可恶,让你嚣张!」带头男子终于肯出马了,他衝上桌子给了骆允一个回旋踢,不过他闪了过去,接着骆允迅速起身,一脚将他踹下桌子,见他从桌面上滚了下来,接着用爬的要离开那个地方,不料却被骆允拉住脚踝向后拖了回去。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浑蛋!」 浑蛋?!他是多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太怀念了。 「继续骂,我想听。」 老大一个震惊,一双眼睛像是看到了怪物,接着一拳又一拳的拳头往他脸上去,直到他的脸已经满是血跡,也在骆允忙着揍人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对方在残馀的意识里伸手捡起一个空酒瓶,伸手一挥就往他的头上砸去。 「骆允!」站在旁边的周诗语当然有看到,不过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看着骆允倒在地上,而男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连滚带爬往周诗语的方向去。 「给我过来!臭婊子!」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臂嘞住她的脖子,手上拿着锋利的玻璃碎片抵在她稚嫩的颈部。 骆允倒在地上,看到周诗语被抓住当成人质,他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干!你他妈的给我放开她你这个浑蛋!刚刚说过什么?不会伤害无辜的人,现在这是怎样?」 「怎样?你心里清楚!」他手中的玻璃碎片紧紧箝制着周诗语的行动,也让骆允不敢轻举妄动,「你要是再过来一步,这个碎片就划过她的脖子,反正她说不了话,这么痛苦的人生还不如结束掉算了。」 7-5、巧思 「臭小子,讲话注意一点,她的人生凭什么由你来决定生死?」 「来啊!」他愤怒的吆喝,「你不是很能打?我可记得你了,你不就是青屿高中最能打的高手,骆允吗?」 他冷了下来,过去的事情他无法否认,他也知道总有一天这些事情都会回头来找他,可是── 那一切都跟周诗语这个人没有关係! 「我再说一次,放开她,我可以手下留情,否则下场是什么你知道的。」 她感觉到,在骆允的威胁之后对方是有被惊吓到的,所以她趁着这个时候用力踩了他的脚,脖子上的箝制也在这时候松开来了。 「干你娘!」对方痛的倒下,而骆允像头失控的猛兽衝向了那个傢伙,将对方压制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拳又一拳。 「够了!」她站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吓得叫了出来,连忙想过去阻止,但是却被甩开。 「啊!」 骆允一拳一拳的打着,一想到就是他把周诗语带进这种鬼地方,他就气得巴不得掐死他。 「骆允!」周诗语吓坏的大叫,一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停了下来,而对方早就已经失去意识奄奄一息。 「哈乎哈呼……」他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过去的恐惧又袭来。 「骆允!」她蹲在他身边,看着他脸上满是伤痕与血渍,「走,离开,这里……」 因为那个地方不能报警,于是他们离开时一个人也不敢向前阻止,连警车都没有。 周诗语带着骆允到医院去检查,好在都只是打架的轻伤,医生当然看得出来有问题,不过她感觉到骆允与那些人似乎认识,眼色使来使去的,最一直到包扎完。 「你,怎么话,知道,我在,那里?」这件事情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他永远都能找到她在哪里? 头上包着纱布,他没有看她,目光落在她脚上的红肿。 他缓缓起身然后蹲在地上,拉起她的裤管,果然看到一整片的红肿已经起了大片水泡。 「啊,痛。」她吃痛的缩起脚,不满的看着他,「你,诈,干嘛?」 他气急败坏的抬头,「你今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会受伤?」紧接着他喊了护士过来替她包扎。 「你还没回答我。」他们已经出院了,俩个人做在医院附近的公园,而他霎时想起来他的车子还停在那条闹街附近。 算了,请人去把它骑回来吧! 「找工作。」她不是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吗? 「是要进厨房的工作吗?我不是让你别进厨房吗?」这个女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就她那个娇娇女的生活习性,要怎么进厨房工作啊? 「工作,怎马,能挑啊!」她也不甘心的回嘴,要是可以她也不想啊! 「点心店确定会收掉了。」最终,他还是把话说了回来,这是他今天被舅舅留下来后的结论。 点心店会收掉,因为舅舅的身体已经无法继续操劳,所以他最终决定到台北去找他最后一段路,而舅舅不让他跟到台北去,因为舅舅知道他已经放不下她。 「恩。」她从没想过会一直在点心店工作。 「舅舅打算回台北养病,他要我去我妈那边的咖啡厅帮忙。」 「恩。」她静默。 「你,也一起过来吧!」 这话说得太突然,她诧异的看着他,「我?一起,过去?」 「我──」她想拒绝,不过被他看出来了。 「别想拒绝,我说过不管怎样,我都是你最好的选择,你既然不想有所亏欠,那就乾脆跟着我好好工作,总比去别的地方又亏欠别人来得好,你想过你能还这么多人情债吗?」 她语塞,霎时想起了李司机与阿源叔叔,确实欠了很多人情债,不由得低下了头。 「考虑的如何?」她的样子让他產生了一些愧疚,总觉得自己似乎给了她压力。 终于她抬了头,「葛我,三天的,时间。」 他看着她,似乎不懂她这么说的用意,而她则解释道:「三天内,如果,马有,找到工作,我话,求助的。」 「就三天。」他们终于达成交易。 那怕是要求助,她也想再一次依靠自己的力量,除非她证实了自己真的办不到,否则她不会低头的。 不过交易虽然顺利达成了,但是她工作找的真的没有那么顺利,甚至好几次一直到晚上都不回家,苦苦等着面试机会,还是骆允骑车去把她带回来。 于是,她终于妥协了。 「铃铃铃──」推开玻璃门,店内已经有许多客人。 她跟在骆允的身后走进了员工休息室,而那一段路她有感觉到,来自其他服务生的敌意。 「叩叩叩──」骆允敲了敲门,儘管门是开着的,而里面坐着一位染了棕色捲发的女人,她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并且把修长的头发把成马尾塞进帽子后方的小洞,穿着打扮很是阳光。 「欸?来啦?」女人听门声而转头,脸上画着淡雅的妆容,年纪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 7-6、巧思 「店长,人我带来了。」他说完,转头与她对视了一眼,而她突然被这么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允儿,你先去忙吧,我先面试你带来的小可爱。」女人说完站起身,完全展现了高雅的好身材,如果不是骆允提前说店长是他的妈妈,根本看不出来。 「都说不要这样叫了。」他的表情有些害羞,尷尬的看了她然后转身离开。 目送唯一认识的人离开后剩下她与不像妈妈的店长,还真的有些尷尬,不过店长马上看了出来,于是出声邀请她先进去坐。 「先进来,要麻烦你稍等一下,我先去回个重要的电话。」 她对着店长礼貌的頷首点头,终于等待店长离开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呼!闷死她了!不过说起来,这间咖啡馆她真的从来没有来过,难怪骆允之前说过,他住在隔壁的小区,不要说咖啡馆了,她走出自家社区之后根本不曾左转过,也就没有发现下个社区,以及在社区路口的咖啡馆。 等等,她依稀记得乐乐有提过,他是因为学校是往那边方向走的,不然也不会经过友美社区。 「不好意思,我回来了。」店长急匆匆走了进来,然后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儘管是面带笑容,但她依然无法掩饰脸上的紧张,在桌子下方的双手已经紧紧握在一起。 她不懂,过往面试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紧张过,怎么搞得跟见家长似的。 「我听允儿说过你的事情了。」店长亲切微笑,像个大姊姊,连讲话的声音都温柔。 「恩。」她点点头。 「另外,我也知道你的名字以及一些背景,你介意吗?」店长多少是知情的,更何况儿子与那个女孩的交情颇多,不过她并不想因为那些过去的事情去判断她是一个怎样人,到底适不适合,要相处过后才会知道。 摇摇头,她微笑表示不介意。 毕竟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那些事情都是事实,这个世界上并不会因为顾及她的感受而温柔一些。 「虽然是这样……」店长说来多少还是有些犹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做,不过她又点头接受了。 「马,关係。」她说话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都,话,家受。」 店长听了她的说话霎时说不出话来,她实在没有想到这个世界竟然对一个柔弱的女孩这么残忍,害她失去家庭、失去温暖,也失去了自己发语权,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些眼眶泛红。 「好,那,麻烦你跟我对答几句话。」 「恩。」周诗语又点头。 「欢,迎,光,临。很,高,兴,为,您,服,务。」为了配合周诗语的特殊状况,店长特别把语速放慢。 「欢迎光临,很,高兴,挖您,服务。」她第一次想一头撞上墙,从意外事故发生之后,她经常感觉到舌头根本不像是自己的,有些声音她不管怎么样都发不出来。 店长见她红着脸,低头似乎很挫折,于是赶紧安慰,「没事,这只是小事情,你刚刚说得不错,没关係。」 「请,继续。」她抬起头来。 于是店长念了下一句:「本,店,拿,铁,不,加,糖。」 「本店,拿铁,不,加糖。」这句还ok,没有她无法正常发音的音节,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不错啊,对自己有自信一点。」店长微笑,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后她接着念下一句,「如,果,有,特,殊,需,求,请,事,先,告,知。」 「如果,有,特殊,需求,请,日先,告知。」 「ok。」店长满意的起身,这举动令她错愕。 这样就可以了吗? 「恭喜你,欢迎加入幸福咖啡馆。」店长向她伸手,叫她看得相当错愕。 她真的通过面试了吗?她记得在答应来面试之前,骆允可是帮她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说是店长对于咖啡厅的事情都相当严格,即便是她是由他引荐也是要过通面试才能进入工作的。 害她这么紧张,现在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了。 「周诗语?你叫周诗语对吧?」店长侧头问了她,而她点点头。 「虽然我无法跟你保证在这里不会遇到认识你的人,也很难保证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客人可能提出许多无理的要求,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我都把一位员工当成自己人看待。就算是骆允,他是我儿子,但我不会因为他是儿子就特别待遇,别看他这样,他在这里是被骂最惨的呢。」店长说的时候,脸上浮现了几抹愧疚,但又露出欣慰的笑容。 「骆允,让你很,骄傲。」 店长震惊的看她,没想到她能懂她的表情,于是又笑了出来,「好了,面试到此为止,你可以决定要今天开始工作,还是要明天。或者准备好了再开始工作也没问题。」 她摇摇头表示不想再等了,「就今天吧!」 8-1、默思 「铃铃铃──」 「欢迎光临──」在不知道第几位客人开门后,身为服务生,他们依旧敬业的大喊。 此时,周诗语正从休息室里走出来,而店长则走在她身后。 「小津,你来带一下新人。」 店长喊了没多久,一名个头娇小,身材纤瘦的女孩子走过来。女孩子的脸蛋是圆脸,看上去颇为可爱,圆圆的眼睛看起来很锐利精神,眉毛很粗但是与她的五官十分匹配。她穿着店内的暗蓝色制服走了过来,只是从她走路过来的方式就可以知道她的个性,不好惹。 那个女孩店长叫她小津,她站在她旁边矮了有快半颗头,看上去就是娇小玲瓏的可爱,可是表情相当不和善。 「我介绍一下,她叫周诗语,是店里的新人,今天她第一天上班,我想请你好好带领她进入工作状况。」店长先是跟小津解释完之后才向她介绍道:「诗语,她叫小津,是店里唯一的女生,我想说你们都是女生应该比较好相处、好说话,今天由她带领你,你就好好跟着她,可以吧?」 她对店长点点头,接着店长让小津带她先认识一下环境。 悄悄跟在小津身后,她看着小津的扎起来的马尾,头发染过金色,头顶有一些新长的黑发,马尾随着她走路的姿态轻微摇摆,从后方看丰姿绰约。 「这里,是我们的休息,刚刚店长带你来过的。」小津虽然正在介绍那些地方,但是全程没有跟她对视,而她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看着小津不带和善的面容,她质疑了起来,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小津感觉对她颇有敌意呢?连讲话都不看着她说。 「这里是茶水间,在休息室的右手边,店里有一些饮料新品会供应在这里,有时候店长会把大家聚集起来一起讨论。」说完她又逕自走到下一个地方,而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丢在原地。 从小津的行为来看明显没有在管她到底有没有在听,她也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 不过不管她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她不懂她第一天来到这里、第一次与他们见面,她是能得罪谁?这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这里是更衣室,柜子里面可以放置私人物品──」 「等一下。」她硬生打断问:「你窃定,我有,听懂吗?」 「听没听懂那是我的问题吗?」她跩着脸,转过头去。 「你认识,我吗?」她看着她背影。 她有感觉到她的敌意肯定来自某件事情,难道小津认识她妈? 小津看了她,眼神充满敌意,这让她眉头莫名紧锁起来,然而她们只是相互对视着,直到小津再次说话,「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这回答叫她好笑,她忍不住失笑出来,「所以你,挖为什么,要,带我,这种态度?」 这个问题很好,她也想问问。 猛地,她转头看了她,眼神变了,但却锐利了起来,她的眼睛很大很有神,被她注视有股压迫感,但她只觉得像是看到以前的自己。 「我有什么态度吗?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是你还不认识我而已。」 她说话的语气像是,慢慢你会知道我不好惹,不过周诗语并不想当一回事,毕竟她过去就是这样的人。 遇到同一个类型的人,她觉得有趣。 「要不要,把话,讲直白,一点?」她挑眉,「你根本,旧日,讨厌我,而已。」 小津嘴角一勾,笑了笑,朝她缓缓走过去,「好吧,你问的这么直白,那我也简单一点告诉你,」她一步一步逼向她,不过周诗语完全不退让,直到她定步在她面前,「你就是空降兵,仗着跟骆允的关係好就进来工作,不是吗?你觉得对空降兵应该是什么态度?」 「喔。」换她笑了,「原来你,忌妒我?」 「你──」小津被她的话刺激到了,气得眼睛瞪得更大,不过她却觉得好玩。 她猜猜,这个叫小津的女孩八成喜欢骆允,而偏偏骆允跟她的关係友好,甚至引荐她进咖啡厅工作,她一想到她跟骆允朝夕相处的时间多了,那个叫小津的女孩就急了。 虽然是这样,但是她跟骆允之间八字都没一撇,小津的行为不过只是对自己没自信的防备。 「那你,期待,看看吧!我跟骆允,画变得,怎么样呢?」在她看来只是她喜欢骆允却不敢讲,反而找她下马威罢了。 她逕自转身离开,而小津站在她身后气的说不出话来。 小津被周诗语气得从休息室里走出来,而店内另一名男性服务员一看到马上向前关心。 「小津?你怎么了?」男服务员长的还算标志,就是身材比较纤瘦。 「不要吵我!她到底以为她是谁?」小津一边说一边往厨房里面去,而男服务员知道小津是要去厨房的后门。 「到底怎么了啊?」男服务员在后面看得雾煞煞。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周诗语站在休息室门口敲了敲门,而店长正在橱柜里整理一些纸杯跟材料。 「诗语?怎么了吗?」店长转头看她表情有些摸不着头绪。 「店长。」她缓缓走了过去说:「我还日,别在这里,工作吧!」 「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刚刚跟小津……」店长有点苗头,但是又说不上来,只能隐约猜测或许跟小津有了什么衝突,而衝突有可能是因为骆允。 8-2、默思 「没关係,你坐下说。」店长请她坐在椅子上,而她拉开椅子入座。 「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垂下眼帘轻轻的笑,「我觉得,我可能,不日和,在这里,工作。」 「怎么说?为什么不适合?」店长轻微侧头,用手撑着下巴。 「我码有,相关,经验,怕改,大家,带来困扰。」她无法说出口真正的原因,对于自己是个空降兵,如果不是因为骆允的关係,她根本无法顺利找到任何工作。 其实小津说的也没错,她就是靠关係进来的,她应该奢求什么友好态度? 「诗语,这种情况是难免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进来就知道自己的位置,以及自己的工作心态会是什么,这都应该自己去调适,我不认为这是你辞退自己的理由。」店长的语气温柔,却让周诗语更感到愧疚。 她知道骆允跟店长都在帮助她,只是她感觉自己无法去反馈什么,对于周围的人不喜欢她,她也无法强求。 「店长,让我,离开吧!」 「周诗语,如果你坚持要离开,那么我希望你可以先跟骆允通知,要请你顾虑骆允的心情是我的请託,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你再考虑一下。」 与店长结束谈话之后她离开了休息室,却在经过厨房门口的时候意外听见了小津与另一名男性的对话,她猜对方是另一个服务员。 「你就不怕骆允生气吗?」 「骆允为什么要生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就是区区一个周诗语,为什么值得他生气?」 「你明明知道骆允花很多力气在培养她的自信心,为什么要这样给她打击,你这样不也是在给骆允困扰吗?」 「我不管,我不能接受骆允为了一个女生打乱自己的节奏与计画,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一个人这么上心过,为什么那个人竟然是周诗语!」 「什么意思?」 「你什么都不懂还在这边说!」 「所以你说给我懂啊!」男生撒娇的说。 「周诗语是前阵子破產的princess集团的企业千金,几个月前出了车祸所以讲话才会那个样子,像她这样连说话都是问题的人,怎么跟我们一起工作?又何谈在服务业待下去?」 站在厨房门口的周诗语不发一语,她早就想过即便逃到乡下来也不一定能够避免这种情况,但她能接受自己背后的议论,却不能接受帮助她的人被议论,这是她要面对的情况,不能总是拖别人下水。 「所以呢?」 「什么所以?所以周诗语就是一个麻烦精,你看到朋友去惹一个麻烦就不会替他着急吗?」 「小津,你明明知道骆允是因为他舅舅要求的关係才会去照顾她的,为这件事情生气你不觉得是在找他麻烦吗?」 她缓缓抬眼,眉头又深锁了起来。 原来他是因为舅舅拜託所以才这么照顾他,让她无条件的依赖、无条件的相信,这应该没什么的,可是为什么她这么在意? 既然如此,反正舅舅已经要去台北了,那他就真的没有理由再继续帮助她,她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去依赖他了。 到此为止吧,她对自己说。 后面的谈话她没有继续听,而是离开了咖啡厅回到了自己租屋处,回程途中气温有些偏高,她的有些微微的出汗。 当她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赫然发现李司机站在家门口,而她会心一笑,这才想起来他好一阵子没有来看她了。 「小姐?你刚刚从哪里回来吗?」李司机对着向他走去的周诗语问。 「恩,附近,走走而已。」她不想告诉李司机,自己刚刚辞掉一份工作,免得李司机又担心。 「小姐,你看起来心情不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抬了眼,不太懂为什么李司机总是能发现她的心情变化,好像只要她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知道似的。 「马有。」她笑了说,为了不想让他看出端倪。 「小姐好像变了。」李司机很突然的说,让周诗语有点不太理解,她变了? 「自从意外发生之后,小姐变得不喜欢讲话,也容易发呆,我跟我父亲刚送你来这里住的时候,小姐也不爱出门的。可是现在都会自己出门了,刚刚也很轻易就回答我问题。」李司机欣慰一笑,然而这些改变都是连她自己都发现的。 原来,她在遇到骆允之后不知不觉改变了什么多,可是她不想再依赖他了。 「李司机。」 「是,小姐。」 「载我,出去,兜风。」她伸手将肩膀上背带取下,将包包丢给他,李司机险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周诗语已经转身往社区大门走去,他这才跟上。 那已经是一种习惯,只要是去见周诗语场合,李之鸿都会开车过去,确保周诗语移动上的方便,也因此在社区门口的对面停放了一辆黑色小客车。 过去周诗语会等李司机将车子停妥之后再出门,但是现在的她清楚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周诗语,于是她直接上车,让司机直接载她上路。 「想去哪里?」李之鸿在驾驶座问,一边转动了方向盘。 「都好。」她只想把脑袋清空。 车子奔驰在马路上,李之鸿是南部人,对于南部的地理位置驾轻就熟,他很熟赧的把一些景点都绕过一遍,从仙湖农场开始他就经常关注周诗语,并且看到她陷入沉思的模样,于是他在火山碧云寺的地方暂时停下,让周诗语去拜拜祈祷,期待她的所有情况都能好转一些。 8-3、默思 接着他们去了七股盐山,占地面积广达一公顷,六座皑皑的盐峰很是壮观。在园区内有许多对于盐山的介绍,以及盐的產业发展,从展示到体验区应有尽有,然而李之鸿带她进去走了一圈,却也发现她并没有专注于眼前的特殊景色,于是他又驱车带她前往下一个景点。 大坑休间农场是一个很梦幻的地方,有着紫色藤蔓打造出来的长廊,放眼望去非常漂亮,凡是经过的人都会停留下来拍照留念,除了她之外。农场里面有类似城堡的建筑设计在园区的后方,还有森林步道以及亲近动物的园区设计,在她走进动物区的时候对着围栏里的动物笑了出来。 「这里可以餵养动物,小姐要试试看吗?」 她没有犹豫的点头,这才想起李之鸿说的,她过去根本不会去接触这样的小动物,因为觉得噁心又脏又臭,但现在看到小动物在自己家园里面活蹦乱跳很是可爱,不过,她对于餵养动物没有兴趣。 「不用了。」她点头之后又拒绝道,接着往下走。 李之鸿看着她往前走,心里有些若有所思,他认为周诗语确实改变了,但是今天似乎遇到了什么事情。 当他们离开休间农场之后已经是傍晚的事情,于是他突然想到可以带她去一个地方,他相信那里她会喜欢。 「小姐,我还有一个地方要带你去。」 没有看他,周诗语漠然的看着前方,直到车子重新开上马路。 还没下车她就先被窗外的斜阳给刺到了眼睛,她看着窗外耀眼的夕阳悬掛于建筑物的屋顶上方。 「这里,日哪里?」 「河乐广场,是这里的亲水广场。」他拉上手剎车解释。 下车之后,他领着她往广场中间走去,广场里面的建筑物採用古罗马设计,内建有亲水园区,是个可以下去玩水的地方,此时夕阳移动了角度,金色光芒洒下水面宛如渡了一层金箔,风景优美微醺。 她凝视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像是一颗一颗浮动的鑽石,还有天空上的那一抹霞红云彩,美丽的画面吸引了许多游客立刻拿出手机来拍照。 「小姐喜欢吗?」李之鸿侧头看她,五官被阳光染上金色的轮廓。 「恩。」她笑了点点头。 走了一圈广场,他们坐在其中一处,李之鸿从旁边买了一瓶水递给她,「喝这个吧,饮料那种东西对身体不好。」 李之鸿知道她只喝哈洛德的红茶,但现在的处境与过去不同,比起这样还不如让她喝水就好。 「感恩。」因为发不出的某些音节,让她把谢谢改成其他用词代替。 「不用谢。」他是真心的,周诗语在他心里一直都如此特别,是他不敢去玷污去设想的存在,儘管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只要他能陪在她身边就心满意足。 猜测她的想法成为了他的习惯,他喜欢在安静的时候凝视她的脸,如果可以,他很想为她做到任何事情。 「小姐最近还好吗?」 「普通。」她转开了瓶盖,但是却发现转不开,于是更加用力的握住盖子,李之鸿见状伸手想协助她,但是却被她拒绝了。 她不想连瓶盖都要别人帮忙开,她一定要自己打开! 越用力去紧抓着瓶盖,她的脸已经通红,不过她依然不放弃,直到她的手一滑,划出一条红色的血口子在手掌上。 「嘶──」她吃痛的松开了口,看着伤口慢慢溢出鲜血。 「你太倔强了,应该让我帮你开。」李之鸿紧张的抓过她的手查看伤势,接着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替她做简易包扎。 「又怎样?」他看得出来她很痛,可是表情却在隐忍,他开始不懂她为什么要这样逞强。 「痛就请说出来。」她这样让他心疼,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伤的,「我送小姐去医院。」 李之鸿来不及起身,周诗语马上拒绝道:「我不日,千金大小假,周诗语,不用因挥,小伤就去医院。」 「是谁这样告诉你的。」李之鸿拧起了眉头,难道是上次那位被他误会的跟踪狂? 「李司机。」她转头看了他,「不用,这样带我,我不日,大小甲了,只是平凡,普通的,周诗语。」 李之鸿看着她起身要离开,一个迈步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我不是因为你是小姐才这么对你的,周诗语。」 几十年来她都没有被李司机这么连名带姓的叫过,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令她不禁一笑。 谁说不是呢?哪有绝对不改变的道理。 然而李之鸿同样也没有这么喊过她的名字,那个在他心中一直高高在上的名讳,他从来没有喊出来过。 「所以呢?」周诗语转头看了李之鸿,不难看出他脸上带着羞涩。 「不是……」被她这么看着,这下子他的脸红到耳朵去了,「我的意思是,我是说……」 「李司机,喜欢,我吗?」这是一件很明显的事情,不过她从来就没有这么去想过,李司机就只是司机,她从来没有把他当成特别的人来看。 这个问题都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但是很明显是默认,李之鸿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在逆光下注视着被阳光照耀的周诗语,直到那到光芒逐渐消失,他才打破了这僵局。 8-4、默思 「我知道小姐没有认真看待过我,我做的所有一切都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回报,小姐无须回应我。」他紧握的拳头,像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去说:「让我继续喜欢小姐就好,小姐什么回应都不给我。」 他想得很简单,他只想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的喜怒哀乐,哪怕她的心里迟早会有别人。 「走吧。」她迈步离开。 她知道李之鸿的想法,不过她不想再亏欠他更多,赶快结束掉这种关係,她至少还能把李之鸿当家人看待。 李之鸿开车带她返回住处,抵达的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半。他将车子停妥在社区大门的对面,解开了车门的锁。 周诗语下车时李之鸿也已经下了车,他们并肩往她的租屋处走,不过远远的就能看见她家楼下有一到頎长的身影,让她觉得有些眼熟。 骆允?那个人是骆允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司机,你先走吧。」离开之前,她突然停下脚步说:「今天,你说,喜欢我的话,我就当作,马听到。」 因为她不想改变跟他的关係,她可以当他是朋友、家人,但不能是恋人。 「你怎么……」 「是因为小津的关係所以辞职吗?」逐渐趋近骆允时她本来是先开口的,不料被他手抱着胸前硬生打断。骆允的面色凝重,不过她知道故中缘由,但今天一整天也没想过怎么跟他解释。 只是她没想到他会特意过来兴师问罪。 「不日。」她低下头。 「为什么不敢看我?」他捕捉到她心虚的眼神,紧盯着不放。 「你。」她抬头了,也不高兴了起来,主要原因是他! 她有什么好对不起他的?他不过是因为舅舅的关係才照顾她,现在舅舅离开了,他又有什么好顾忌的?装模作样! 「我?」他茫然了,「我不懂,你说清楚一点。」 「我说过了,不想,一直依靠,你。」她搬不出其他理由,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而照顾她、帮助她,她都不能要求什么。 「不想依靠我?」他冷笑,「那你想依靠谁?送你回来的人吗?」 他一下课就急忙骑车回到店里,没想到才推开玻璃门就被店长拉进了休息室,店长马上跟她说周诗语要离职的事情,虽然原因很简略,甚至一听就知道是藉口,不过骆允还是骑了车子马上到她家门口想问个究竟,没想到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到的是她跟别的男人一起回家的画面。 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当他看到她跟其他走在一起的画面,愤怒油然而生,更尤其见到她不反驳的样子。 「好啊,如果比起我你更相信他,那你就去找他吧!有本事你就都靠自己,不要再来找我。」骆允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頎长的身影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尽头。 她哭了,注视着骆允离开的背影哭了,不过她很快就擦掉眼泪,转身走进的自己屋子。 没事的,她早就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她的身边,她不过是因为舅舅的关係才照顾她,她有什么理由要求他要真心实意?到就到此为止吧。 隔天早上醒来,她发现自己趴在客厅的桌上,并且眼睛哭得很肿,她想起来了自己因为骆允的离开哭了很久。 笨蛋,周诗语你真的是个笨蛋,有什么好哭的?反正她又不是没有失去过任何人。 爸爸、妈妈、朋友、亲戚,哪一个人没有离开?孑然一身又有什么不好?不过她真的不知道她接下来该怎么打算。 刷好牙之后她从厕所出来,不巧这时候门口的门铃响起了,她走过去开了门,赫然看见店长站在门口。 「店长?」 「诗语,早安啊!」店长笑咪咪的朝她挥手,手上提着一袋便当袋,「我可以进去吗?」 「恩。」她侧过身子让店长进去。 「没想到啊,原来你住在允儿的隔壁社区。」店长将便当袋放下,接着从里面掏出一盒又一盒的塑胶盒,里面全都是美味的餐点。 「这是……」她看得错愕,完全不明所以。 「怎么样?看起来好吃吧?」店长笑呵呵的,然后拉着她坐下,「这是店里特製的早餐,大家都吃过了,都说好吃,所以我特别带来给你尝试一下。」 「感恩。」她不好意思的拿起了总匯,刻意听到了那句大家,猜测着大家是不是也包含骆允。 「好吃吗?」店长看到她咬下一口。 「恩,好吃。」她点点头。 「那就好。」 「店长,有什么,日情吗?」店长总不会是专程为她送早餐的吧?应该跟骆允的事情有关。 「我都知道,你跟我家允儿吵架了对吧?」 闻言,她默默垂下眼,肩膀也垮了下来,其实到现在都没有真实感,骆允真的不会再理她了。 「你不用说,反正我知道他昨天那个样子肯定跟你有关。」 「那个样子?」她听到关键字皱眉,「他……怎么了吗?」 难道他昨天回去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他闹了什么事?可恶,店长快点跟她说啊! 店长勾起一抹笑,已经知道了周诗语对她儿子的担心,「唉,我家允儿就是衝动,一不小心就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才会来找你的。」 8-5、默思 周诗语眼巴巴望着店长,而店长知道她在等的是什么,于是故意继续说:「其实我昨天去问过了小津,你不是──」 「骆允怎么了?」她直接打断,不想再听那些无关紧要又不是重点的事情,她只想知道骆允。 店长又笑了,这是笑得更加明显,但是周诗语更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一直不说。 没关係,她直接打电话问骆允就行了。 正要起身,店长这才对着她的背影说:「原来你也会在意骆允啊?」 她缓过心情,慢慢转身看着店长,而店长继续说:「我家允儿昨天凌晨才回到家,结果今天一大早又不见人影,我相信你肯定不知道原因,但他是我儿子,我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周诗语坐回店长面前,一张脸写着茫然,也有许多不安,而店长看出来了。 「我家允儿对于某些事情很执着,一旦执着起来就无法轻易放弃,就像他当年对他舅舅一样。」 舅舅? 她抬眼,对视上了店长,脑海里浮现了昨天意外听见的对话。 「我家允儿只有对他在乎的人才会这么关心。」店长回忆着说:「我记得允儿小时候就特别喜欢他舅舅,所以当他舅妈去世的时候,允儿就自告奋勇要去帮他舅舅顾店,然后就把我的咖啡厅丢着不管,只有他有空间的时候才会过来。允儿对他舅舅可是比对我还要好。」店长吃味的说。 「所以说,他才挖因挖,舅舅的,话,特别,关心我。」 店长皱了眉头,没有很懂她的意思,不过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懂了,「你是因为……允儿他不是真心的想要关心你,才会想离职的吗?」 她的头低下了,但是店长却笑了,「所以说你误会他了啊,他如果不是真心的,他就不会这么关心你,我听舅舅说,他不只引荐你到点心店工作,还会帮你打理家务跟做晚饭,甚至还载你上下班不是吗?这些事情相信你都比我更清楚的,就我这个妈妈对他的了解,如果他不是真心的,根本懒的管那么多。」 店长说的话她无法否认,那些事情骆允确实都为她做过,不过她只是一昧认为那是在增加他的负担,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任何人的累赘,更清楚的知道,骆允不会一直待在她身边,会有一个人走进他心里的,而那个人不会是她。 「骆允,大我的,真心,只日,朋友的吧。」她的脸轻轻扯出一抹笑,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朋友?你只是这样看待我家允儿的吗?」 「恩。」她点点头,她不想用现在这样的自己去喜欢骆允,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是。 深呼吸一口气,店长又说:「孩子,我不能替骆允告诉你,他对你的想法是什么,但我相信,这个答案只有在幸福咖啡馆才能知道,如果你对骆允,那怕有一点点的在意,就留下来吧!」 那一霎那间,店长的话在她脑子里盘旋许久,直到店长已经离开了她还深深思议着那番话。 「铃铃铃──」玻璃门被推开了,在营业时间还没到的十点。 「不好意思,还没开始营业喔。」小津才说话,一个定睛,赫然发现是周诗语,于是她冷冷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往收银台走。 周诗语没有多加理会她,现在的她无暇顾及小津为何这么对待她,她必须专注于工作,于是她往更衣室走去。 打开更衣室的门,一抬头她就与骆允对上了眼,此刻真的是她认为人生当中最尷尬的一刻。 缓缓走向骆允,她很想说点什么,很想跟他说声抱歉她误会他了,不过骆允没有说一句话,扣好钮扣略过了她。 在他擦身而过的瞬间,她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空掉了,而她茫然地看着骆允走出更衣室的背影。 默然转身,她仔细想了想店长昨天说过的话,那并没有错,骆允对她的感觉只能从她身上才能知道,所以她不能退缩。 换好衣服之后她走出更衣室,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店长。 「诗语?」店长有些震惊,却也开心,「来得好。」 这次,店长安排了另一名男店员来带领她,而这次她终于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阿永,你来。」 店长喊了没多久,一名身材高挑但是纤瘦的男子走了过来,男子的脸庞细长颇有骆允的几分味道,长的还不错,发型中分挑染成金色,发型一看就是模仿韩国某团体,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异应该是一个单眼皮,一个是深邃的双眼皮。 「我跟你介绍一下,他叫金永大,是标准韩国人没错不过在台湾读书长大的,叫他阿永就可以了。」 经过店长的介绍,她前一秒还在误会对方是哈韩族,没想到这名长相过分斯文的男子竟然真的是韩国人。 这个叫金永大的人,长相不输给骆允呢。 「你好,我叫金永大。」对方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并率先伸手示意,而她顿时想起韩国人很注重礼貌与辈份。 「你好,我叫,周诗语。」她握住对方的手。 「那么阿永,我就把诗语交给你了喔。」店长微笑,然后转身走回厨房。 不过店长走后,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尷尬,最后还是金永大先打破了僵局,「第一天上班,很紧张吧?」 她笑了笑,向他提议道:「请开始,带领我,工作吧。」 「啊,好的。」金永大突然觉得自己刚刚似乎在说废话,不自觉尷尬的抓抓头。 也许是因为第一天上班的关係,金永大教她的没有很多,从点餐和收银都是非常简单的操作,送餐和出餐也很简单,周诗语几乎一下子就上手,不过退单这件事情就让她觉得麻烦。 继刚刚一张单子出去后,又有客人过来点餐,而她很快的操作页面,让收银画面进入点餐状态,她接着问:「请问,需要点,什么?」 「一杯大杯热拿铁。」旁边的女生说。 「那就给我一杯无糖黑咖啡,这样多少钱?」穿着西装的男子一边问,一边从外套里面掏出皮夹准备付钱。 操作页面之后,很快就得出结帐金额,于是她对客人复诵道:「一八大巴,热拿塔、一八无糖,哈咖发,一共,两百七,职元。」 「什么?」要结帐的男士一个错愕,「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咖啡我没听清楚。」 男士的表情还是错愕,反倒是旁边的女生已经笑了出来,一张取笑的脸完全无法遮掩,她甚至在男士的旁边耳语,「她讲话好好笑喔!哈咖发、拿塔,哈哈哈……」 「一杯黑咖啡跟拿铁,一共两百七十元,还需要什么吗?」骆允突然站了出来,肩膀轻轻碰到了她,让她有一种触电的感觉,也禁不住心中的喜悦。 骆允替她点完单之后就离开,而她原本要继续站收银台,但是刚刚的情况似乎传到阿永那边去了,所以阿永没多久之后就出现了。 「诗语,你去送餐吧,我来站收银。」 「哇什么?」怎么这么突然?难道是因为刚刚的事情? 被她这么一问,阿永有一瞬间说不出话来,所以他很快找了一个理由,「我看你收银已经上手了,所以换送餐试试看。」 「日因挖,刚刚的结帐吗?」她紧握的拳头,那又怎样?她不会因此而退缩的。 「诗语……」 「叮──」一声,已经出餐了,而阿永立刻委婉地催促她,「快点去吧!这边我来。」 走到出餐窗口,她端起两杯饮料小心翼翼的往点餐客人的方向走,一边无意间听见了后方新闻台主播的声音。 「为您报导最新消息,princess的董事长周天德在宣布破產后消失了一段时间,许多人都对此猜测是因为庞大的债务无法偿还因此而远离尘嚣。不过于三月十二号早上,两人被发现陈尸于铁皮屋加盖的顶楼,警方初估至少死亡三天以上,为您追踪这则报导……」 9-1、孝思 「吭啷──」 一声巨响,玻璃製的饮料杯摔碎一地,饮料喷溅了出来,当场吓坏了不少正在用餐与进出的客人。 转头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新闻报导里的画面,如同新闻主播所陈述的,两具冰冷的遗体躺在地上,被人用单架抬了出去,画面当中已经围上了封锁线,警方与殯仪馆的人在又脏又小的房子里忙进忙出,从新闻即时转播画面中,她看到父亲与母亲的照片被晾在萤幕上,这让她一瞬间无法承受。 她不相信,父母亲已经离世了,她不相信! 看着电视机画面,她的眼泪骤然落下,全身颤抖不已。 她一直以为,总有一天爸爸跟妈妈一定会回来找她,接她回家,所以她才留下来,一直等着,但是等到的却是他们已经离世的消息。 不可能,爸爸才不会丢下她不管!妈妈这么爱她,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不可能! 「根据了解,周天德的女儿周诗语已经搬出了天庭花园,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没有音讯,不过前几天却有人在facebook上传了疑似周诗语的照片,眼尖的网友发现,那个地方似乎是在台南这个地方,我们为您找到了目击者,带您听听看他们的说法。」 新闻画面进入了facebook页面,页面上是她在海边被拍到的照片,甚至还有骆允的身影,她突然一阵噁心反胃。 正巧,骆允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惊觉电视里正在播报着关于princess的新闻,他立刻对收银台的阿永大喊:「把电视关掉。」 「啊?」收银台阿永正在点餐,被喊了一声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说把电视关掉!」骆允努力压抑脾气却还是无法掩饰他脸色的表情,直到电视机的声音安静下来,而他关注到了那些来自周围落在周诗语身上的视线,于是他往她走去,一个转身挡住了她身上所有的视线。 「不会吧?照片里的人长得很像这个服务生啊!」 「难道是她?」 「该不会真的是周诗语吧?」 「台南?不就是这里吗?」 她用手摀住了双耳,不要,不要,她不想听这些声音,她不想听! 「欸?那个照片理的男生,是不是有点像……」 猛然一惊,她赫然听见他们似乎正在讨论骆允。 不可以,不要伤害骆允!不要! 她转身想去阻止那些声音,不过却先撞上了温暖的怀抱,她抬头看见了骆允,他正在用他的身体遮挡那些视线。 骆允……在保护她。 他看着她脸上难以压抑的恐惧轻轻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薄唇微啟轻声道:「安静跟我走。」 周诗语被骆允带进了休息室,一直到进入休息室她才真正哭了出来,而骆允安静待在她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知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既不是安慰也不是鼓励,而是陪伴,一个失去父母的女孩该有多脆弱,他想都不敢去想,令他难过的是,这些他都无法替她分担。 骆允其实很想叫她别哭太久,眼睛会肿,不过面临这种情形,换作是他也无法冷静,也许他只能出去拿个冰敷袋了。 这么想着骆允转身走了出去,而周诗语在骆允离开后才终于缓过情绪,但是她却走进更衣室换上了自己衣服,再从桌上拿了一个口罩戴上,接着离开了幸福咖啡馆。 她一离开就引起了店长和其他两名服务员的关注,这时候骆允也正好拿了冰枕出来,却听见店长问了他周诗语要去哪,他马上警铃大响追了出去。 逃也似的奔出了咖啡馆,走到路口时她正要伸手拦车,却被后方的黑色小客车叭了好几声,她仔细看一下驾驶座,发现是李之鸿。 坐上李之鸿的车,车子油门一踩就奔驰上了大马路,一整车上他们都没有说话,因为不用问她也知道,李之鸿肯定是一看到新闻就赶过来了,在她家干了十几年的司机还真没有白干。 再过几条马路就要到了殯仪馆,不过邻近的两条马路上全都是媒体车还有追踪报导的记者,这让李之鸿没有把车往前开。 「停在路口。」周诗语漠然道。 车子已经停妥在马路口,李之鸿见周诗语拉开车门准备下车,立刻阻止了她,「小姐,外面现在都是媒体……」 没等他说完,周诗语拉开车门就下了车,她直接往殯仪馆门口走去,甚至把脸上的帽子与口罩等遮蔽物都一一拿掉,她的脸果然吸引了媒体记者的兴趣,如豺狼虎豹一般扑了过去。 躲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事情要躲起来不可?她可没有欠这个世界任何东西,是这个世界欠她一个家! 「请问你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情的吗?」 「请对董事长与夫人的离开说句话。」 「请问你是从台南赶过来的吗?」 「周诗语……」 「周诗语……」 踏着节奏性的步伐,对于媒体的提问她一个字都没有回答,接着在李之鸿的保护下走进了殯仪馆。 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必须到这种冷冰冰又陌生的地方来找自己的爸爸跟妈妈,尤其当她看着父母的遗体就躺在铁製的冰柜里,她的内心由悲伤与憎恨交杂。 9-2、孝思 「爸……妈……你们,挖什么,躺在这里?起来……」她哭着说:「我一直,在等你们,来找我,可日……挖什么,你们气躺在,这里?」 又接着看向爸爸,那张熟悉的面容脸色已经苍白,脸色的皱纹她都还记得,可是为什么,她敬爱的父亲却一动也不动了,难道都没有话想对她说的吗?不想抱抱她吗? 「爸,你不日说……你花,甲级,这一地的吗?」 为什么?到头来他却躺在这里?为什么她要来这里才能见到她的父母?! 她无法停止的哭泣,她真的没有父母了,接下来的日子她又得靠什么撑下去?没有家人的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啊! 「呜呜呜……你们都,骗我!骗我!骗我!」她哭得跌坐在地上,冰凉的触感袭来,最后她掩面大哭。 并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她只知道她又是在李之鸿的掩护下离开的殯仪馆,原本李之鸿想跟着她,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不过被她拒绝了。 「叭叭叭──」 马路上车水马龙,而她一个人游走在马路边缘,像个无意识的人偶,任由周遭的人擦肩而过、任由肩膀相互碰撞,直到她站在人行道上等带着红绿灯的转换。 「宝贝啊,这个礼拜一起去喝下午茶吧!」 「诗语,爸爸这次出差买了礼物,过来挑挑看喜欢哪一种的。」 她笑了,对着脑海里这些数不胜数的回忆笑了,明明感觉还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那些声音、那张脸她都这么熟悉,可是为什么却像烟火一样,绚烂过后就不见了? 爸、妈,你们为什么丢下我?她看着天空这么问,而老天爷似乎也在可怜她,偏偏在这个时候下起了雨。 「滴答、滴答……涮涮涮──」几滴水落在脸上后,雨势越来越大,接着滂沱了起来。 路上的行人已经跑了起来,四散到各条路各条街去躲雨,但是她却一个人站在大雨之中,黑色的长发湿透了,好几根黑发黏在脸上增添几分颓废。 「刷──」一台车子开了过去,水漥往地板喷溅开来,也喷了她一身但她不在乎。 红绿灯换了,由红灯转成了绿灯,说明行人可以过了,于是她缓缓往前走,在撑伞的行人当中,她淋湿的模样显得相当突兀。 「小姐,这把伞给你吧!」一名经过的女性想将伞给她,但是她视而不见,逕自往前走,那名女性有些尷尬的目睹,然后悻悻然地离开。 这个世界能给她的只有同情跟可怜,不过就是区区一把雨伞而已,她不要也可以。 「叭叭──」一台转弯车开向了她,向她叭了好几声引起周遭路人的侧目,而她一个重心不稳后退了几步,而小客车趁机开了过去,丝毫没有要礼让的意思。 目送车子开了过去,车身已经停在一个红绿灯口,而她接着继续往前走,直到一道亮光往她的方向去,她顺势看了过去被车灯刺中,险些睁不开眼睛。 「叭叭叭──」又是喇叭声,而她既没有闪过,也没有退开,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车子逐渐往她靠近。 「叭叭叭叭──」 在刺耳的喇叭声中,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救赎。 死了也没关係,就让她这么死去吧!是不是只要离开这个世界,她就能见到爸爸跟妈妈了呢?是不是只要这样,就不用饱受不会说话而被歧视的痛苦? 「叭──」喇叭声音拉长起来,在她以为自己会在这里死去时,突然一个力道将她用力抱住,接着她跌在地上。 「到底在干嘛?!」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耳边就传来男性的怒骂,而且那个声音她很熟悉。 「就这么想死吗?好啊!我陪你!我陪你可以了吧?」 她呆呆地看着骆允,心里竟然有一种松一口气的感觉,这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她不想死,原来她还有留恋。 那个留恋是骆允吗? 他气急败坏地看她,气她又自己一个人说走就走、气她对自己现在的生活不管不顾、气她不看看身边的人,只会自怜自艾自己曾经的遭遇。对,过去他不在她身边无法替她分担,可是她既然选择重新开始,既然选择回到咖啡馆工作,难道他对她来说,就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周诗语。」他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他很难过、很失望,却什么都无法说出口,因为他知道现在的她一定比他还要更难受,「你看看我。」 她没有反应,继续望着远处,双瞳里一点光泽都没有,她被折磨的样子令他心疼。 「周诗语,你看看我!」 呆滞之中,她回了一点神,视线终于凝视在他脸上。 「你听清楚,看清楚,我在这里,你不是一个人。」他捧着她被淋湿的脸修长的手指婆娑着。 「骆允……」她又哭了,但是眼泪融入了雨水当中,接着晕了过去,倒在他肩膀上。 天空下着滂沱大雨,他看着肩膀上周诗语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而他却一点为她分担的能力都没有。 没关係,过去的他不在她身边,但是现在开始,他会一直待在她身边,陪她一起面对这个世界的残酷。 因为没有车的关係,骆允是在抱着她的情况下一边拦下一台计程车才顺利送她回去的。利用周诗语身上的钥匙打开了她家的门,昏暗的室内只有一丝幽暗的光芒从阳台进入,地板上倒映了一大片阳台围栏的影子,闪过了他抱着周诗语走向房间的霎那。 9-3、孝思 「咖──」按下墙上的电灯,房间亮了起来,周诗语浑身湿透坐在椅子上,而他的表情顿时有些难为情,不知所措的手扣住脖子。 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势必得要换一件,可是……他总不能替她换吧?那……怎么办呢? 十分鐘过后,门铃响了,他走出去替她开了门,而雅雅从他开门的霎那就板着一张脸。 雅雅从上次麵包的时候就有猜到,他们之间的关係肯定不单纯,不过没想到已经进展到进入对方的家中,而她还被骆允拜託来帮那个机车女换衣服?! 难道他们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这么想着的同时瞪着骆允,不过骆允全程不当一回事。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个机车女变成这个样子?」她换好衣服之后从房间里出来质问了他。 「谢谢你,可以回去了。」他冷着一张脸,没有打算多做回应。 那又不关她的事,以为这样他就欠她了什么吗? 「马先生──」 「不是说了吗?我们什么事都没有,谢谢你来替她换衣服,可以回去了。」他没有耐心,除此之外的他什么都不想再多说。 「骆允。」 这次他正视她了,因为雅雅从来没有这么喊过他,「到底想说什么?」 「你们在交往吗?」 「没有。」切,他还以为要问什么。 「那为什么你们──」 他的深呼吸打断了她的话,他接着说:「第一,这不关你的事,第二,我不想说,换衣服的事情我已经谢过就不再谢了,你可以回去了。对了,你爷爷要你回去的时候买个酱油,别忘了。」 雅雅看着骆允,气的五官都扭曲,「为什么?我不懂,我从幼稚园的时候就认识你了,一直到现在你从来都不好好面对我,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只是不想对我而已。那她呢?她又有哪一点吸引你?值得你这么认真的对待?」 她不懂,周诗语不过就是破產财阀的独生女,没经歷过世面也没有社会歷练,娇气的样子让她看了就讨厌,还有一双狗眼看人低的表情,不过受了一点点伤害就好像很委屈,到底有哪里一点好的? 「说够了吗?」他冷冷看着雅雅,「我的事情不需要一一向你交代,还有,你的那点心思我已经拒绝过了不是吗?我才想问你为什么要把时间跟力气浪费在我身上?」 雅雅颤抖着肩膀看他,想起了国一升国二的那年暑假,她趁着骆允教她功课的时候告白了,而骆允直接拒绝的说「别开玩笑了」,她不甘心的追问了原因,但骆允的解释却是说只把她当妹妹。 但她也说过,不想要只被他当成妹妹,她以为只要她继续待在他身边,让他习惯她的存在,总有一天她会是能够站在他身边的人,只是她没想到等来的是这种局面。 「难道就不可以是我吗?」她看着骆允很难过,也很难堪,而他虽然很抱歉但却无法给她更多的回应。 「没关係,反正我考上了台北的大学,很快就要离开了。」她苦笑道,但却无法欺骗自己心不痛。 「台北的大学?」他猛然一愣,「什么时候──」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说过? 「你会后悔的。」她微笑打断,「我希望你后悔。」 她不想让他问太多,雅雅这么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只是骆允没有看到她躲在门后面哭的样子,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又伤心过。 雅雅离开后,他很难不承认确实有对他造成些微影响,那种感觉像是跟家人吵架,到最后一定会言归于好,他要自己还是别多想了。 拿着装热水的脸盆跟毛巾走进房间里,周诗语躺在床上已经睡了过去,他知道她今天受了很大的打击,肯定累了。他把水盆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将毛巾浸湿拧乾,轻轻擦拭她的脸庞还有双手。 「爸爸……」睡梦中的周诗语轻声呢喃,眼角泛泪,而他用拇指轻轻擦拭。 看着她的脸,他不免还是难过了,至始至终他能为她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些。 「妈妈……」她翻了一个身,头靠向了他的手,后脑杓微微枕着枕头重心落在他的手掌上,他用手轻轻托住,才没让她的头从枕头上掉下来,然后他用另一隻手拨开了她脸庞的头发,耳垂上的耳环露了出来。 「骆允……」 霎那间,他的心脏用力跳了一下,他有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醒了,却又在这时候看见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他笑了出来,原来是说梦话。 起身后,他正要将脸盆端走,不过衣角却突然被拉住了,他转头一看发现是周诗语的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角。 什么啊?真的没有醒吗? 轻轻弯腰又把脸盆放回去,他重新坐回床边确认了她的精神状况,不禁纳闷分明是睡着的,可是怎么…… 「不要走……」 他看着她,闭着眼睛对他说了不要走的表情,内心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 9-4、孝思 他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他只知道他现在想亲吻她润红的双唇,实际上他轻啄了一口。 周诗语沉睡着,匀称着呼吸在他下巴,让他又忍不住深吻了上去,这一次他没有办法控制的深吻。这一吻当中,他感觉到她的双唇从毫无反应到慢慢有了回应,然后他们的舌头交缠,牙齿相互轻微碰撞。 「恩……」她的吻伴随着破碎的呻吟,竟然让他有了反应,他一夕间陷入理智的交战。 不可以,他不能就这样佔有她,他要的是她全心全意的把自己交给他,而不是趁人不备。 他停了下来,只有周诗语的吻还在持续着,而他离开了床,马上从房间走出去。 在李之鸿与阿源叔的帮助下,丧礼很顺利的进行。而丧礼上只有阿源叔叔、李之鸿、骆允、管家,然后就是大伯父与大伯母;而母亲是独生女,父母已经去世,根本没有亲戚可言,出席的厂商更不用说了,了了无几,除了几个跟父亲往来频繁的商人,真心把父亲当成生意上朋友的人厂商前来致意之外,丧礼可以说是相当冷清。 「你已经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这样下去可不行。」骆允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呆滞看着父母的遗照,表情苍白、目光涣散。 他知道她不能这样下去,也能知道她的心情该有多难受,没有人能在失去至亲之后还能笑得出来,可是他也不能放任她这样下去。 「起来。」他走过去对她说,可想而知的是,她肯定不动如山。 骆允看她这副几乎是要死不活的样子,索性蹲下去把她拉起来,但是她却因为完全没有出力支撑自己而跌倒在地上,这让他更加生气。 「到底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他也生气了,无论如何命运是如何对待,至少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啊! 「周诗语,你在你父母亲面前这副样子,你觉得他们又会是什么心情?就能安心的离开吗?你要你父母连死了都迁就着你吗?不能让他们安心的走吗?至少……」话到这里他语塞,而周诗语只是茫然的看着前方的遗照,若有似无的听。 他犹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这样说能不能让她有点求生意志,可是无论如何都比她现在这个样子好一些,他是这么想的。 「至少你还有我啊。」 终于,周诗语看向了他,而他却害羞地垂下了眼不敢对视,果然说这种话还是让他无法招架。 然而他的话又让她红了眼眶,她努力忍了这么久,却还是因为他一句话而功亏一簣。 「呜呜呜呜……」她忍俊不住的啜泣,而他只能让她靠在他的肩头上,一边轻抚她的背。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不知道……呜呜呜……我好怕,真的好怕!我从前,依赖着,爸爸,可日,一直到,爸爸雅,走了,我才知道,我什么,都,马有了,我的世价,崩塌了……」她抱着骆允一直哭,一直哭,全身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伤心。 她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她失去了自己的世界,她已经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感到无所适从。 爸!她以为她只要找到父母就可以了,可是为什么他们却是这样见面的呢?妈!为什么他们要丢下她自己离开呢?为什么不带她一起走?! 周诗语的哭泣声回盪在耳边,使得他心思无法寧静下来,他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 他,能为她做什么呢? 咬了下唇,他轻轻在她耳畔边开口,「听清楚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全世界,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这样懂了吗?」 哭泣的情绪渐缓,她抬头起来看了他,「真,的?」 他的目光闪过一丝温柔,伸手轻轻的把她的头发勾在耳后,他温柔道:「只要是我说的,就是真的。除非你要我走,否则我绝对不会丢下你。」 「我能,相信你,带吗?」 注视着她的泪眼,他轻轻用手掌捧着,用大拇指抹过脸上的泪痕,然后点头。 这是他唯一能够为她做的,就是陪伴。 「所以,我们先去吃饭好吗?你累了。」他声音近乎沙哑。 周诗语点了头,也看到了她只要一天没休息,他也陪着她一整天都没有休息。 终于是离开了沉闷的丧礼现场,在他的安排下,周诗语暂时睡在管家的住所,他们都是担心周诗语一个人待在陌生的环境会无法安稳入睡,而为了让她安心睡觉,骆允选择让管家留在家陪伴她,他则是再次出门处理丧礼事宜。 「骆先生,我有话想跟你说。」 才刚走到灵堂门口,李之鸿已经走到他面前,一脸准备要找事。 「请说。」他收起正要使用的手机,本来打算要跟店长报备一下的。 「请问你跟我们家小姐,已经在交往了吗?」李之鸿问得直接,也是因为刚刚在灵堂内已经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因此而有了一些盘算。 「恩。」他应声承认。 「我们家小姐,亲口说过喜欢你吗?」 「没有。」他回答,「那很重要吗?」 他并不在乎那些。对他来说,无论是喜欢或是爱情,都不需要语言或者口头上的承诺,问自己的想法是最准确的,只要他能比任何人都确定他不会伤害她、离开她;只要他有信心能够做到不改不变,那是对她来说更为珍贵的价值。 9-5、孝思 「没有?」李之鸿阴下目色,没有想过这种回答,「不要开玩笑了──」 「谁在开玩笑了?」骆允强硬打断,「我不需要她口头上的承诺,她说喜欢就是喜欢吗?她说她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吗?真心不是用言语去衡量的,而是用心。」他打量着李之鸿的目光。 「按照你的推论,我的心意也不假。」 骆允走向他一步,与他视线平行,「那又怎样?要选择谁这件事情由她来做决定。」 忽地,李之鸿揪住他的领口,「我警告你,现在这个机会是小姐给你的,但是你只要敢伤害她甚至让她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会紧紧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李之鸿的眼神里充斥着愤怒与敌意,却让他笑了,「我要是给你机会得逞,就不姓骆。」 他看着他的眼睛,愿意以自己的名字发誓,将不顾一切的保护她。 几天之后丧礼结束了,父母的骨灰已经进了灵骨塔,她站在父母亲的骨灰罈前暗自承诺,要让父母安心的离开。 爸、妈,有一个人说,他愿意成为她的全世界,那是她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对她说,也是第一次,她以父母之外的人为依靠。纵然她不知道往后的命运会是什么,但是他让她相信并且期待未来。 「好了吗?」骆允穿着米色的短衫以及牛仔外套,一身休间气息的装扮让他有邻家男孩的感觉,而周诗语穿着军绿色的衬衫与他并肩。 「恩。」她微笑点了头,与他手牵手一起离开。 为了配合周诗语返家处理父母后事事宜,骆允特别跟舅舅借了车,并且在结束之后开车送她回去。 「今天就先好好休息,我不吵你休息了。」骆允宠溺的摸摸她的头,要她赶紧回去。 无奈才转身走了几步路,他就突然被人从身后用力抱住,而他立刻转过头去,「怎么了?」 「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会怕?」他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低头的瞬间能闻到她头顶的清香,「真拿你没办法。」 从前的他真的什么都不懂,但是现在他懂了,为什么那些兄弟朋友们可以因为女朋友的一通电话而人间蒸发,也可以因为女朋友的一个眼神屁都不敢放一声。 现在他自己也体会过了才知道,爱情的世界当中,并没有理由和原因,就只是因为放不下而已,至少他是这样的,他放不下她。 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拿了一张椅子放在床旁边,他安静的坐着并且借她一隻手,让她能够握住他的手安心入睡。 但其实,她原本是要求躺在床上一起睡的,这要求令他哭笑不得,他甚至训斥她一点常识都没有,哪一个男人跟自己喜欢的女人抱在一起可以把持得住?就像他上次就差点逾矩了。 她这不摆明逼死他了吗?他看着她睡着了脸。 原本呢,他坚持不要用她父母去世的一天来当交往的第一天,不过她却坚持。 「这样我爸妈的离开才不是让我难过的日子,而是我与你在一起的日子。」 她是这样说的,当然成功说服他了。 又原本,她坚持要跟他一起去上班的,不过店长一得知他们在一起的消息,马上要求自家儿子请假去陪陪女朋友。开玩笑,周诗语可是自家儿子第一次交女朋友啊!她原本还在担心儿子拒绝了那么多上门提亲的女孩该如何是好,但没想到好事来得比她想像中的快。 「这几天就好好陪诗语,这时候的她最需要人陪伴,而那个人必须是你,所以呀,得要好好照顾她啊!知道了吗?」 骆允听着电话哭笑不得,店长的口吻怎么感觉像是准备要等媳妇进门了吗? 「店长,说什么了吗?」周诗语刚刷完牙,从厕所出来,看见他从阳台走进来。 「让你好好休息,先不要多想,让脑袋放空。」他弯下腰,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笑的样子让眼睛向上瞇了起来。 「干嘛这样看我?」他发现她看他,看得目不转睛。 「真,好看。」她的双眼充满甜蜜,叫他忍不住吞了口水。 这个笨蛋!难道不知道不能用这种渴望的眼神注视男人吗?这种眼神全天下有哪个男人受得了?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把目光别开,脸颊已经微微潮红。 「嗯?」她不懂的仰头看他,殊不知这种无辜的表情,更让他难以忍受。 「我说了,别用这种表情看我,出事了你负责吗?」他不知所措的抓抓后脑勺,心跳快的难以控制。 「什么,日?」他越无法面对,她越不懂,她现在的表情到底有什么问题?为什么他的反应这么奇怪?她只是觉得他长得很好看而已。 「再这样下去,可就不能怪我了。」他低头凝视她,还有那双红唇。 「什么──」 后面的话被他以吻封住,他急促的呼吸全落在她的脸上,她被他侧头深吻的晕陶陶简直无法招架,不断被他往后逼退到沙发上,直到她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沙发上。 「哈呼……」他们凝视着彼此,呼吸很微弱却相当急促,他跟她的脸都是通红的。 「我明明警告过你,别这样看我的。」一直到说这句话,他的心跳还很快,满脸写尽了羞涩。 9-6、孝思 那种感觉难以诉说,就好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他难以控制自己。 不过她却高傲了笑,「那是,因,为,我长的,好看。」 这句话让他失笑出来,「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好看的?就算是实话也不能自己说吧。」 「实话,有什么,不能,说?」她抬起下巴问。 「好好好,就你好看,只要是你想说的我都会听,这样好不好?」他看她满意的笑了,笑容很灿烂,他接着说要去料理晚餐,而她开心的跟在身后。 丧假期间,是骆允陪她一起度过的。那些天,他们形影不离,他不会让她去到他眼睛看不到的任何地方,无论要去哪里,他都会陪着她。 原本她的世界是以父母亲为中心,以这个世界为目标的,但自从他的出现后,许多的以为都改变了。 她以为她不会想再说话了,但是她的失语症症状逐改善; 她以为她彻底失去了笑容,但是他的出现,让她知道原来她并没有遗失笑容。 她以为她的世界崩塌了,但是她重新拥有了一个新世界; 意外之后,她就活在没有未来又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是他让她重见了阳光,让她的心又温暖了起来。 日子就这么过了三天左右,她决定要回到咖啡厅里去工作。 「你确定吗?为什么不再休息几天啊?店长都说没关係了。」骆允出发前再三询问她,而她相当坚定的点头。 「三天,很久了。而且,不是有你在吗?」她接过他手里的安全帽戴上,坐上机车后座之后抓着后方的把手。 前方的骆允等了一会,发现她没有抱住他的腰,于是他转过头去拉她的手放在他的腰际间。 周诗语一下露出羞涩的微笑,但是马上紧紧抱住他的腰,这个加重力道的举动让骆允满意的笑了。 油门一催,他载着她抵达了幸福咖啡馆门口,而正巧,阿永跟小津就在前方的不远处,目睹了他们甜蜜情侣的模样,小津甚至专注在周诗语下车后骆允替她整理头发的模样,接着骆允把机车停好,跟周诗语牵手推开玻璃门,而一旁的阿永也看着小津写满妒忌的脸,顿时心生失望。 当小津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周诗语正在整理桌面。她走的很快,硬生生挡住了周诗语的去路,小津的个头矮小,她是仰头质问着周诗语问道:「你们在一起了?」 正在这时候,骆允正好般着一箱餐具出来准备要补,他才刚停下来想问个究竟时,周诗语直接垫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左边脸颊亲了一口,丝毫不避讳的模样让旁观者与被亲的人都为之震惊。 这是周诗语吗?骆允错愕的看着她,脸上还掛着高傲的笑容,他实在没想到她会这样宣示主权。 「这样,够清楚了吗?」她的眼神丝毫不闪避,甚至有一种炫耀的意味在闪烁,但一旁看着的他却失笑。 「没想到啊,你也有这种时候。挺可爱的。」 「你──」小津当然生气,她认为凭她跟骆允相识几年来,也一起工作了多年,她怎么会输给一个半路出现的程咬金?周诗语她到底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破產的落魄千金,到底哪一点吸引了他? 「骆允。」她瞪向旁边的他,「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跟她在一起了?」 她的坚持让他相当无奈,他实在不知道她要在这泥沼里挣扎多久。她跟雅雅都一样,因为认识了他很久,对他的感情他当然都清楚,也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对于她们之间的相互竞争以及那些企图心都无能为力。 「你不要再把自己弄得这么难堪了,专心工作吧。」他搬着那一箱重物走向最右手边的桌次,而小津看着骆允离开相当气愤,转头就走,而周诗语也是相当无奈。 其实她没有要逼走小津的意思,只是她一向认为自己的东西要自己守护,失去父母后骆允就是她的唯一,她只是想告诉她骆允是她的男人,她说什么都不会让。 小津的优点就是这样,生气归生气,但是她还是会好好工作,不过一旦非工作时间就没有这么好惹了。午休时间一到,她马上走出咖啡馆,而阿永因为担心而跟了上去,不过一个小时过去了,距离开业时间只剩下二十分鐘。 他们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她早上那么做好像真的让小津很受打击,毕竟他们认识了那么久,小津对骆允的喜欢也许根本不亚于她,她只是幸运了一点被骆允喜欢而已。 不对,她摇摇头。不管小津再喜欢骆允,但是骆允喜欢的人终究不是她,感情是不能免强的,就像她跟于浩一样。 因为沉思的太过认真,她正在擦拭杯子的手一个没有拿好,杯子脱离了手指,差一点掉下去的时候被骆允及时接住。 「在干嘛啊?工作的时候发呆,扣钱的啊!」他把杯子完好无缺的放回杯架上。 「才,没,有。」 「不错嘛,讲话真的进步了很多。」他发现她某些过去发不出来的音节,现在慢慢说就能说得出来,「哪里没有?不要以为是我女朋友就不用惩罚,店长会一视同仁的。」 「惩罚是什么?」她俏皮的笑了,带着一点骄傲,真的有一点滥用身分的疑虞。 「想知道吗?」骆允往她靠近,不过却在下一秒弹了她的额头,她吃痛的立刻皱眉用手摀住痛处。 「很,讨厌,耶!」 「谁让你分心了?」 「我只是,在想,小津跟,阿永,为什么,还没有回来。」她转身继续擦杯子。 被她这么一说,骆允也看着门口,「依照我对小津的了解,她应该会在营业前回来的,如果没有就代表她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仔细想了想,认识小津的时间就是在咖啡馆,那是在舅舅的麵店准备要转型成麵包店的阶段。当时他也才国中罢了,而小津是店长朋友的女儿,因为高中考到南部来被朋友委託照顾,不过小津认识了骆允之后就坚持不离开南部了。 没想到时间一晃眼就五年了,他跟小津认识了五年,这期间小津鲜少表达对他的喜欢,但是她的个性太过刁鑽,只要看到他跟别的女生走得近都会板起脸色来,只是他都不当一回事罢了。 正在这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从口袋里掏出来之后发现是小津打来的电话。 「喂?」接起来电话后,电话里是小津哭泣的声音,当他听完小津慌乱啜叙时瞬间脸色大变,「在哪里?好,我现在马上过去。」 「什么,事啊?为什么,这个,表情?」她看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对,目光凝重且沉痛起来。 「阿永出车祸了,目前被紧急送往医院。」 10-1、思慕 下午两点,骆允开车载周诗语跟他母亲一起到了医院,而咖啡馆则应应临时突发状况而提前休息。 根据骆允描述,小津离开咖啡馆后气愤的走在街道上,而阿永则是与小津保持着一段距离,一方面担心她,另一方面又担心她会生气赶他走,所以选择保持一段距离,至少她不会赶他走。 他知道小津无法接受自己单恋多年的人,最终选择的却不是自己,那种感觉他也能体会,但是爱情的世界里不存在公平,并不是等待的越久、付出的越多就越能够拥有,所以他对她并不存在任何企图,他只是希望他能够继续以朋友的身分待在她身边,那怕他们永远只能是朋友。 他很担心她,他知道小津是一个敢做敢恨的人,她能够爱一个爱不到的人,当然也能够恨对方为什么不是选择她。站在他的立场,他并不希望小津跟骆允因为感情问题而吵架。 只是,他实在无法说服她啊! 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走,小津的脚步几乎没有停下来过,直到她撞上了刚走过马路的路人。 「喂,小朋友!走路看路好吗?!」被撞到的是一位穿着黑西装、绑着白色马尾的魁武壮汉,年纪上看五十岁,满脸鬍渣与皱纹,面带不善。 「你再说一次。」小津斜眼瞪着他,丝毫不退让。 「哇,撞到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好了啦!人家就是个孩子嘛!干嘛这么计较?」旁边的中年大叔似乎是同行者,见状立刻缓颊。 「喂,讲清楚,到底说谁是小孩子?!」小津拥有儿童一般的外貌,但她非常讨厌别人视她为孩子,她就是想成为女人,成为骆允的女人! 「你看啊!分明是她找碴啊!」魁武大叔一脸无辜,他其实并没有要刻意挑衅的意思,只是单纯感觉小津很没礼貌而已。 「啊!对不起对不起!」阿永见状立刻出面道歉,「抱歉,我朋友她心情不太好,没有好好控制情绪,还请两位见谅。」 「都道歉了,算了啦!又不是什么大事。」身材较瘦小的大叔说,一边把还在瞪肇事者的同行友人拉走。 才目送两位大叔离开,小津立刻气得对他大骂:「你算什么?凭什么替我道歉?你也觉得我错了是吗?你觉得那个臭老头说我是小孩子没有错是吗?」 看着小津情绪激昂,他不想多说什么去刺激她。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我?你这是默认吗?」无奈小津紧咬着问题不放,甚至对他咄咄逼人、步步逼近,最后甚至气愤推了他一把,导致他一个踉蹌往后退了好几步。 「叭叭叭──」刺耳的喇叭声响起,当他们同一时间回过神来时,小客车也已经近在眼前。 小津没有想过,自己的个性会害死一个人,也没有想到那个人是世界最珍视她的人。 那又怎样?阿永已经倒卧血泊里,下巴全是从嘴里喷出来的鲜血,全身都因为疼痛而抽蓄。 她知道阿永还喘着一口气,害怕之际紧急拨了救护车专线,而重大的交通事故也引起附近民眾围观。 救护车在两分鐘内抵达于又于两分鐘内送往邻近医院,紧急将浑身是血的阿永从救护车担架上移动到病床上并且送入急诊室内。手术室的灯亮起,手术室门外的小津面色苍白,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没多久骆允等人已经赶到,他们几乎远远的就能看到小津落寞的身影。 「情况怎么样了?」店长一到就问,还喘着粗气能说明跑的很急。 摇摇头,小津一语不发,凝重的脸色也让人不遑多问。又没多久,自动门开啟了,走出了一位护士。 「金永大的亲属在吗?」 「这边!」店长比谁都担心,马上出了声。 「患者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请问你们谁是a型血?」 「我是!」几乎没有迟疑,周诗语马上出声,「我,是a型,血。」 「请跟我来。」 正在护士要将周诗语带走,小津却突然阻止,「不,用我的,我是o型。」 护士看了她一眼,而小津接着解释,「他是被我害成这样的,我有义务要救他,所以用我的血。」 瞧她的眼神不容反驳,于是周诗语往后退了一步,「用她的吧。」 小津跟着护士进了手术室,那也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进手术室。她被安排躺在阿永的隔壁床,并且在护士以及多名医护人员协助下,开始进行了输血。 在手术室外,不管是店长、骆允又或者是周诗语,每一个人都心情都相当忐忑,也相当煎熬,终于在漫长的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这次是医生走出来,也摘下了口罩。 「手术情况怎么样了?」店长担心的追问。 「手术相当顺利,还好患者并不是直接被车子撞上,因此仅有轻微脑震盪。受伤最严重的是小腿,有开放性骨折以及右大腿的复合式骨折,另外是右手肩膀有轻微脱臼的症状,其他部分则是擦挫伤,并不会造成大碍,患者接下来会转普通病房,估计需要住院,时间长短要视情况而定。」 「好,谢谢医生!」 「谢谢医生!」 在他们逐一向医生道完谢之后,昏迷中的阿永被推出了手术室,全身上下被插满管子震惊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两个小时前还健康的阿永,现在竟然以这副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10-2、思慕 接着,小津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被惊吓的关係,还是因为输血的关係。 「小津,你还好吗?」店长依然向前关心,不过她不发一语。 「刚刚输血完,先回家休息吧!要多补充铁质。」骆允对她关心道,不过她应声拒绝。 「不用,我没事。」她垂下眼,目光呆滞的往阿永的病房走,骆允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店长拒绝。 时间已经趋近傍晚六点,而此时刚歷经手术的阿永才终于醒过来,他看着白色的天花板茫然了几秒鐘,接着又转头看了床边,然后再看向右手边,终于看见了小津躺在躺椅上,双手环抱胸前的睡姿。 他笑了,因为在他失去意识之前,是看着她愤怒的脸,而后是她震惊又慌张的脸,接着他转头看见一台小客车朝他而去。 她没事就好,不过为什么她连睡着了都带有杀气呢? 「咖──」门开了,而小津也醒了,因为担心阿永的关係,她只浅眠罢了,一点点声音就能醒来。 「阿永?你醒了?」 「怎么样?好一点了吗?」 他们三个人向他走去,而在另一边的小津起身后背对着他们,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不过大家都看到了小津擦眼泪的动作。 「阿永,医生说你需要住院观察状况,我已经帮你联络了你爸爸、妈妈,等等你爸妈会帮你带生活用品过来。」 「麻烦店长了。」阿永右手打着石膏、小腿与大腿甚至悬吊,依旧不好意思的说。 「那么,亲爱的病患大人,想吃些什么?我们回去准备再带过来。」骆允问。 「没关係,我没有特别想吃的。」他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什么公子似的,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当阿永不断拒绝他们的时候,骆允注意到阿永不断关注的在旁边始终不发一语的小津,于是向周诗语还有店长使了眼色。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晚一点再来。」语音刚落,他向旁边两个人眼神示意,接着他们三个人有默契的一起离开。 目送他们三个人离开,病房里只剩下小津呆滞若木的削苹果。气氛霎时安静下来,严肃的氛围让阿永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其实依照他对小津的了解,她现在应该是在生他的气,但却又觉得抱歉,她的心态或许是责任多于愧疚再多于愤怒,所以才会这么安静尽责地替他这个病人削苹果。 还在沉思要如何打破沉默之际,一颗削好的苹果出现在他眼前,而他缓缓接了过去道了声谢谢,接着气氛又随即沉默下来。 「小津。」他喊住了她要去洗水果刀的背影,而她也确实停下了脚步,不过并没有转头看他,所以阿永接着说话,「我知道你在生气,气我擅自跟了出去,面对你的指控不反驳也不挣扎;最重要的是,你觉得我会变成这样是你害的──」 「金永大。」她终于转过身来了,不过却是一张严肃的表情凝视着他,「你说够了没有?你到底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自以为是的说这么多,我就会比较好受吗?」 「不……不是……」阿永慌了,他之所以这么分析小津,只是因为他跟她长期相处而有所了解罢了,他并不是想为此炫耀什么。 「我告诉你,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不要自以为是的觉得我需要什么就给我什么,你根本不知道那样子只是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而已,为什么我会需要被你保护?太可笑了。」 注视着小津说完话就走人,他不懂的低下头,看着伤痕累累自己,取笑自己又做了多馀的事情。 为什么小津会这么想呢?他在她眼里似乎永远都只是一个男孩,而不是可以依靠的男人。他知道,他比小津小了一岁半,小津因为是独生女又自己一个人住的关係格外独立,再加上她的眼里永远都只看得到骆允,自然不会去关注他,但是那一切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小津一个人而已。 他只想让小津知道这个点,无论她是怎么看待他,他都不会离开她,但……好像不管怎么做,她都不会看他一眼。 小津离开了阿永的病房,才走了几步路就停了下来,因为视线模糊掉的关係,她已经看不清楚前方。 「呜呜呜……」她哭了出来接着愤而向前走,直到转弯看见了女厕。 儘管躲进了女厕她也不敢放声大哭,而是用手摀住嘴低声啜泣,脑海里尽是阿永对她说的话。 为什么呢?她不懂为什么阿永可以这么了解她?她明明是跟骆允先认识的,可是阿永第一个发现了她喜欢的人是骆允,甚至替她想办法让骆允也喜欢她,甚至替她打听的骆允的近况以及兴趣爱好,他永远是第一时间就能发现她的情绪,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是为了她。 可是她不懂,为什么可以有一个人如此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身边呢?为什么那个人不是骆允而是阿永呢? 「呜呜呜呜……」为什么他要对她这么好,让她罪恶感这么重,为什么她想要的总是得不到,但是那些她不曾想过的,却一直在她身边。 「叮叮」手机传来讯息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掏出手机,发现是阿永的讯息。 她真是觉得好烦,为什么他对她这么鍥而不捨? 解开手机的密码很快就跳出软体页面,阿永的头像是他某一年回韩国时的生活照,背景是在一片雪白的首尔,他指着南山塔开心的笑着。 10-3、思慕 金永大:对不起小津,我想你现在又躲在某一处哭了吧?没关係,我不会因为刚刚你的话而难过的,我知道那是小津你的独特关心方式,所以不会在意的。我知道你因为失恋的关係情绪很低落,甚至还要待在那样的环境里工作,心情难免会受到影响,我也知道我不该随便跟着你出去的,可是当我看到你那样子走出去,却无法放心的继续工作了。所以我也不受控制的跟着出去,原本只是想确认你的去处与安危,可是却看到你跟别人起了衝突,我实在太担心了,才会出面道歉的,我担心那些大叔伤害你,也更担心我保护不了你,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我不能忍受你受伤。 我知道我没办法让你开心,也不是能够让你开心的那个人,所以我不会为此强求你什么,但我希望你给自己一些时间与自己谈话好吗?有些时候,你并不是因为非常喜欢才会放不下,而是因为得不到回应才会放不下,如果当你知道了放下其实就是一种回应,这能让你更加快乐的。 阿永冗长的讯息最终让她溃堤了,她不顾一切的在厕所里面大哭,而此时厕所里还时不时的传来有人进出与关门开门等各种声音。 经过长时间的沉淀,他的话终于让她给听进去了。小津重新回到病房里,也因为小津并不是喜欢哭的女孩,她也不常哭,一旦哭了眼睛就会肿的跟核桃一样大。但她不在乎了。 「小津?你没事吧?」 面对阿永这种表情与这种问题,她已经习惯了,于是什么都没有回答,而是拿着一瓶运动饮料转开喝了起来。 「小津?」阿永自然是看不懂现在的她是怎么回事?不过依照他对她的瞭解,她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的,既然让他看到她哭泣过的脸,也代表他这些时间的等待终于得到了一些回报。 「你说的我都看到了。」她转紧了盖子,目光竟然有些尷尬。 「是吗?」阿永又羞赧一笑,「抱歉,不知不觉又说了这么多,又让你觉得我自以为是了吧!」 「能不能不要一直道歉?」她又板起了脸色,不过有更多的是抱歉跟羞涩,叫阿永有些看呆。她发现阿永不说话于是接着说:「我不喜欢身为一个男人,却一直跟女生道歉,男生应该有一些自己的威严的。」她垂下了眼。 她猜测自己对骆允长年放不下的原因,是因为骆允身上有着她喜欢的样子,有着她所欠缺的安全感。阿永相反,他永远像个邻家大男孩那样阳光的笑着,他能给别人温暖,但是他给别人的感觉太过柔弱了,让她没有安全感。 「啊……是这样啊……」他露出抱歉的表情。 「听清楚,我没有说这是你的错,所以不要这种好像被欺负了的表情。」 「恩,我知道了。」他微笑点头,「这不是我的错,但是我会努力改尽的。」 面对阿永的微笑,她又不好意思了。 「你真的,那么喜欢我吗?」 太过突然的问题让他反应不过来,表情直接傻愣,「你问什么?」 她从来不会回应他的喜欢的,现在他是真的不懂她在想什么,他又应该怎么回答。 「如果真的那么喜欢,那我们就试试看吧。」 阿永眼睛睁圆了一些,神色里带着惊讶与错愕,他怎么样都无法想像自己单恋了那么多年的女生,有一天会突然这么问他,幸福来得简直太突然了,他甚至想都没有想过小津会答应他。 她真的愿意,成为他的女朋友吗? 「小津?」阿永还是反应不太过来,如果这是真的不是在作梦,那就算他躺在病床上也是值得了。 「干嘛?不敢吗?」她看向阿永错愕的表情,「面对一直在追求的事情,你就这点胆量吗?不敢就算了。」 小津觉得尷尬,起身就要离开,不过阿永却解释道:「如果你是因为同情我、可怜我,那我不需要你委屈自己,我说过了,我从来没怪你什么。」 他只是希望小津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能让她真正的快乐。 忽地,她又转过了身,「不是你说的吗?尝试着放下,可以让自己更加轻松快乐一点。所以我想尝试去喜欢你,难道不行吗?」 「你是认真的?」他没有想到,她会把他说的话听进去。 「你怎么跟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疑心病这么重啊?」她气不过翻了白眼。 「好,如果那是你的决定,我会毫不保留的尊重。」 长叹了一口气,她往他走去,「骆允刚刚来了讯息说会晚一点回来,让我帮你准备吃的,想吃什么?」 他看着她,不是很有真实感,开心的胡乱点头,「好。」 她皱眉看了他,「想吃什么?」 「你准备的我都吃。」他觉得自己开心的语无伦次了。 「你这样我要怎么准备?能不能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她插腰看他,动作像个老大姐,就算她很矮。 「呃……」他在慌乱之中犹豫了一下,「那就韩式拌饭吧!我已经一年没有回家了,有点想念韩国料理的味道。」 「知道了,等着。」小津拿了自己的外套就走出了病房,而身后的阿永开心的简直快要内伤。 他用仅有的一隻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手机,用手指解开屏幕后打开了通讯软体,从联络人里找到「leo」这个名字。 金永大:骆允,你怎么这么厉害!小津真的答应了! leo:既然这样,那我把话说清楚了。小津跟我妹妹一样,你要是没有好好对待,你就死定了!听见没有? leo传送了贴图,慵懒的牛,慵懒的比了讚。 金永大:当然!我不会让小津难过,也不会让你跟店长失望的! 10-4、思慕 阿永往前滑了几下,看到了约莫十分鐘前跟骆允的讯息,讯息里是骆允先问了他小津情况怎么样,而阿永说她在哭,很难过也很自责的样子,骆允接着要他写一封讯息去安慰她,因为他们知道小津不会让别人看见自己软弱的样子,她爱面子胜过于一切,偏偏阿永是相反的人。 爱情里面本来就没有本来,所有的事情都需要经过尝试与磨合才有可能的,所以骆允不认为阿永跟小津没可能,最重要的是,阿永从来没有放弃过。 他听从了骆允的话,传送了一封他对小津的肺腑之言,果然没多久小津就出现了,甚至不惜她自己哭泣样貌很丑,虽然在他看来她很可爱,所有的样子都是。从小津进门的霎那他就开始紧张了,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比他想的还要惊人,他起初只是希望她消气而已。 而此时,讯息的另一头,骆允跟周诗语都为他们感到高兴,虽然周诗语前几分鐘才从骆允那边听说了小津跟阿永的事情,不过当她知道阿永等了晓津好几年的时间,她甚至都同情起了阿永。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她欣慰地看着手机屏幕,光从文字就能看到阿永该有多开心。 骆允笑了笑,勾住了她的脖子。此时他们依偎着彼此坐在周诗语家楼下的广场上,微风轻轻拂来吹扬他们的头发。 约莫两个礼拜后,阿永休养的状况良好,因此医生评估过后同意他出院,困难的是他的腿部受伤严重,只能坐着轮椅移动。虽然对于这件事情他感到很不好意思,不过小津完全不在乎,因为她已经决定要成为阿永的依靠,自然不会在阿永需要的时候离开他。 「给我乖乖坐好,你在干什么?」小津替他把脚踏板踢了下来,让他受伤的脚可以踩在上面。 「啊,抱歉啊!小津。」 「我不是说过,别老是道歉。」她没有表情,几乎只是嘴巴上这么说说而已。 因为已经店休两个礼拜了,阿永坚持要上班,而为了配合他可以自行移动的情况,所以他使用的是电动轮椅。 「铃铃铃──」推开玻璃门之后风铃声清脆的响起,营业时间到了。 自从阿永受伤出院,甚至还因此交到了朝思暮想的女朋友后,他把自己略带女性特质的长发修剪稍短,露出一张俊俏的脸庞,清秀的五官还有一双桃花电眼,这让许多未曾发现他魅力的女客人都突然被他吸引了。 「您好,美式热咖啡。」阿永坐着电动轮椅为客人送餐,顾客是两名二十七至三十岁的女性顾客,她们从进门之后就不断对他打量。 「嘿,我记得你以前头发没这么短吧?」其中一名女客人对他问,涂着红色口红的唇轻轻上扬。 「对,我把头发剪短了。」阿永清清微笑,颇有成熟男人的温柔魅力。 「不错啊,这发型很适合你,怎么样,有没有缺女朋友?」 对方看着阿永,正在他准备将桌上的空咖啡杯收走的时候,对方突然作势要伸手拿卫生纸,却假装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表面上看似不小心,其实还多磨蹭了几下。 阿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温柔一笑,殊不知对方似乎有打算更进一步,却突然被一隻手给抓住。 「不好意思,他名草有主了。」小津轻轻微笑,有些笑里藏刀,接着转头对阿永问道:「给别人机会搭訕你,是当我死了吗?」 她是故意说给那两位阿姨听的,谁叫她们不知好歹,敢打她男人的主意。 小津推着阿永的电动轮椅到旁边去,双手撑在轮椅的两侧把手上,俯身凝视他,「听清楚了,既然要跟我交往,那就拿出一点魄力来,不要一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将你带走的样子,你对我的企图心就这样吗?」 她的话让他笑了,看她不解的样子,他倒是怡然自得,甚至有些开心,「你是在吃醋吧?因为我没有拒绝。」 「难道我不该吃醋吗?」 「不,我喜欢你这个样子。」他笑得很甜,好像被什么融化了,这表情让她有些招架不住的失笑。 殊不知,他们俩这样的举动全被旁边路过的店长给看到了,店长除了尷尬之外,也连忙当作不知道的转身离开。 她转了个弯走进茶水间里,却又撞见了周诗语跟骆允。 「你怎么这么矮?这样都拿不到。」站在周诗语身后的骆允无奈道。 「那又怎样?我又没有拜託你拿。」她噘嘴,偷偷的笑。 「算了,还是我来吧!」一个伸手,他轻松的拿到上排柜子的纸杯,正在拿下纸杯的瞬间,她猛地转过身来,仰头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让他险些招架不住。 又来了!又来了!她怎么总是用这种眼神看他呢? 「我是不是说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他微微俯下身,低头凝视着她的水亮的双眼,还有那一双上扬的嘴唇,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似的。 她这样是可以的吗?这种诱惑她的眼神。 「干嘛?你,不会又,想……」她记得,而且清清楚楚的记得他吻她的感觉、那个温度、那个心跳声。 「干嘛?你想试试看吗?」他注视着她,吞嚥了一口口水,而他看到了。 唼了一声,她把他推开,心里有些失望,哪有人要接吻之前还会先询问的啊?电视上不是都直接亲下去的吗?一点意思都没有,难道还要她主动开口吗?他们可是恋人关係啊! 10-5、思慕 木头!他那天可没有这么木头! 抱怨似的要走出茶水间,不料才靠近门就被他挡住去路,他用自己的身体拦下她,一步一步将她逼退。 「要……干嘛?」她被吓了一跳,直到她已经撞到洗手槽的桌缘。 「你不是知道吗?干嘛明知故问?」他俯下身,拉近了与她之间的距离,近得如同刚才可以感受到她的呼吸,接着他慢慢靠近,而她顺着情绪闭上双眼。 「我家允儿──」伴随着骤然停下的脚步声,店长的身影尷尬的立在门口,羞涩的表情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抱歉啊!你们……继续啊!」 虽然讲完话她转身就走,不过还是已经看见了儿子脸上的表情,说有多窘迫就有多窘迫。 她今天是走什么运了?为什么老是遇到这种情况?一定是磁场的问题。 因为被店长撞见的关係,周诗语一个害羞就跑走了。她一离开茶水间就跑进厕所照了镜子,果然看见自己的脸红的跟番茄一样。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只是接吻而已,她又不是没有接过吻,有什么好失望的?有什么好害羞的?莫名其妙! 走出厕所后,她调整心情往餐厅走,恰巧看见了出餐窗口的餐点和饮料,于是顺手端了起来往用餐的方向走去。 那是三号桌的餐点,所以她往三号桌子走去,并且为客人送上桌,「茄汁义,大利,麵,及,苹果,香拚汽水。」 「啊,谢谢。」客人礼貌道。 「请,慢用。」像平常一般把托盘收走,却在这时候一道惊讶的男声响起,「等一下!」 她顿下了脚步,一转头就对上男顾客的眼睛,赫然发现他竟然是宙武集团的许正伍。 「是你?你是周诗语吗?」许正伍错愕的看着她,一双眼睛在她的脸上打量。 「小……小伍?」她记得他,是princess曾经合作过的其中一间厂商,虽然是小厂商,不过年收入百万的状态,也足以让他成为富二代了。 「哇,真的是你啊!真的好久不见了啊!」 周诗语看着他依然没有变过的容顏,还是黝黑的肤色还有金色的萨亚人造型,脖子上还是掛着至少三条的铁製项鍊。 「你……真的在这里啊!」 「好久,不见了,小伍哥。」纵然尷尬,但是她还是记得许正伍一直以来都相当帮助他们家,只要是服饰品牌所要使用的珠宝都会跟她家合作,也因为这样结下了短暂几年的缘分。 「她是谁啊?你们认识?」旁边的女性友人说话了,问起了周诗语与他之间的关係,而许正伍则解释以前是朋友,现在很久没有联络了。 「周周啊,其实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聊聊的,我知道你家的状况,也很抱歉不能给予帮助。」许正伍看似有些抱歉的说,只是真偽她不想去分辨了。 「没,关係。」她说:「这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对她来说,那些痛苦深深烙印在她心里无法轻易遗忘,不过她正在努力用现在眼前的美好去盖过那些疮疤。 这样就够了不是吗? 「周周,难得有一个机会见面了,我们约个时间聊聊吧!」 周诗语惊愕睁圆了眼,有些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到底该拒绝还是应该看在过去的交情上答应。 怎么办?她真的不想与过去的事情有任何连结。 「就今天晚上吧!我在我家举办派对,我邀请你来参加,你就看在多年的合作上来一下吧!」才说着,他跟旁边的女性友人要来了纸跟笔,写下一个地址递给她,「这里是我家在台南的房子,今天是为了重新遇见认识的妹妹才特意准备的,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看着他手中的那张纸条,还有他殷殷期盼的那张脸,她实在……无法拒绝。 「恩。」她接过了纸条,「我知道了。」 除了答应之外,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毕竟也是曾经照顾她的朋友,这种场合似乎不好拒绝,反正过去大大小小的场子,喜欢跟不喜欢的都去了,也不差这一场了。 「那我就等你了,今天晚上见。」 转身离开三号桌之后,她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收银台,而此时骆允从旁边经过,虽然他看到了周诗语似乎遇到了谁,不过因为没有乱子所以他也没有特别去阻止,只是现在看起来她的脸色不太好。 「你怎么了吗?」 「没事。」她摇摇头,还是希望自己先好好工作。 时间一直到了晚上九点过后,已经是咖啡馆打烊的时间,在大家整理工作都完成了以后,周诗语向骆允提出先离开的要求。 「是不是今天早上的客人?」他担心的问,希望她能把话说出来让他帮忙。 「恩。」她如他愿的点头承认,不过接着解释,「不用担心,是,以前,认识的,朋友。只是,见个面,聊聊天而已。」 「那我去接你……」 「不用。」她拒绝道:「我可以的,我知道,该怎么做。」 毕竟是过去的事情,她不希望影响到他和自己的心情,她相信自己可以去面对的。 10-6、思慕 「好。」既然她这样说,他也不想去勉强,他只强调一件事情,「听清楚了,只要你需要,就随时向我开口,记住并且做到这点就好了,知道吗?」 面对他的体贴与包容,她乖巧的点头。 与骆允分别后,她独自搭乘计程车前往许正伍所写下的地址,在计程车司机熟门熟路下很是顺利的找到了。 她下车后关上车门,然后看着一整栋的透天厝,一楼是一座小型喷水池,中间有一座维纳斯的雕像。 这里,像极了她过去那个别墅的十分之一,不过很多看得出来都是仿冒的,跟她过去的家比起来还是天壤之别。 走进一楼大厅,地板是花岗岩建造,还有希腊式柱子以及秘书柜台,于四周分别建造了健身房、游乐区、书房还有一些供来客休憩的沙发,是相当贵气的高级住宅,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不管是高级住宅亦或者她过去住过的高级别墅,三个月前所经歷的事情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已经不再那么熟悉嚮往。 搭乘电梯来到了许正伍的居住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后她从门号判断方向后右转,终于顺利找到了许正伍的住家门口,不过杵在门口好一会,最终她还是按下了门铃。 虽然她不想应这个约,不过她无法否认许正伍对她家的照顾。 在门铃之后没多久许正伍就出来应门,在她的印象里,许正伍就是一个爱笑的哥哥,不管任何时候他的脸上永远掛着笑容。 「周周,你来了,好久不见。」许正伍让她随意的坐,因为他们是许久未见面的朋友。 「好久,不见了。」她有些尷尬的微笑。 「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很抱歉没能帮上忙。」说着,他一边从橱柜里拿出茶包,冲泡好之后放在她的前面,「喏,你不是最爱喝红茶了吗?这是上个月去法国时买的,香气真的很棒。」 「谢,谢。」她看着红茶目光近乎在发呆。 从前的物品总是让她陷入那些美好的漩涡里,每当她回过神来,才会发现自己真正的样子,还有真正在乎的一切。 那些都是过去,只有现在才是她真正的拥有。她想,如果她不是放弃了过去所有的坚持,又怎么会来到这里,遇到了想珍惜的人。 「失语症是车祸造成的吧?」许正伍听出来了她说话断断续续的。 「恩。」她点头,不否认,反正那些都已经被新闻昭告天下了,她还有什么好否认的。 「失语症是可以治疗的,虽然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太晚,不过有需要帮助的话可以跟我说,我家过去也受到了你家不少帮助,这一点我一直没有忘记。」许正伍正色道。 「恩。」她又点头,不过反应不大。 事到如今她需要什么帮助?治疗好了失语症她就能正常的生活吗?她没有把握,外面的世界真的比她想像的要可怕许多。 「周周。」许正伍看着她低头的侧脸,甚至没有喝上几口红茶,所有的行为都能看出她的不同以往,「还记得这个吗?」他拿出他们以前玩过的电玩游戏,希望能带出她的情绪。 「恩?」她终于抬头,看到了许正伍正在打开电玩游戏,那是一套跳舞的游戏,在他们都念国中时非常盛行。 「记得吧?要不要玩玩看?」他笑着问她。 「好。」她不犹豫的点头,那真的是她以前非常爱玩的游戏,只是后来许正伍跟着父亲离开了台湾,就再也没有人陪她一起玩了,后来跟着女生都是逛街、喝下午茶、追星那等事情。 打开了久违的游戏,她也难得有机会能跟以前的朋友再次一起玩起了跳舞机,不过没多久门铃又响了。 「啊,等我一下啊!」许正伍的表情似乎很期待,接着往门口走去。 「终于来了啊!」许正伍的声音感觉松了一口气,看起来一男一女待在一个空间还是让他有些尷尬。 「怎么这么突然找我们过来?」 「最好有重要的事情。」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来不及避开就已经与她对视上,她不知道这种场合里竟然还会遇到冰若瑜。 「周诗语?」旁边的女性友人震惊。 「没想到啊,新闻说你在台南被发现,没想到还真的在台南遇到你。」又另一名女性友人说。 「好久不见。」只有冰若瑜这么说。 「我先,走了。」但是她不想多说,对许正伍丢下这句话就要走。 「周周,你怎么了?」许正伍拦下她,偷偷在她耳边低语,「你跟冰若瑜不是好朋友的吗?你怎么要走了?」 许正伍不理解的搔搔头,他分明记得冰若瑜与周诗语相当要好的,难道他离开之后她们吵架了?亏他特别找了冰若瑜过来。 「我,突然想到,还有,事情。今天就,先这样吧……」 「周诗语,不能留下来吗?我们真的很久没有见面了,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的。」冰若瑜对着她的背影喊,让她猛然止步,霎时想到她根本没有理由离开。 她做错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要离开的人是她呢?为什么无法面对的人是她呢? 「好啊,我留下来。」周诗语转头看向冰若瑜,「听听看,你,想说什么。」 与她对视上的瞬间,冰若瑜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高傲和阴冷,但她看到更多的是好奇,冰若瑜想知道她到底过的有多惨,所以才会在这里。 10-7、思慕 因为冰若瑜的挑衅,让她更想证明自己没有被打倒,所以留了下来,只是与冰若瑜等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面临气氛过于尷尬的情况下,还是由许正伍率先打破。 「对了,小瑜最近很忙吧?选上了学校代表要参加国际茶会,还要参加哥伦比亚大学的招生选拔,你爸爸还接管了学校,现在应该蜡烛两头烧吧?」许正伍一边喝茶一边说。 「还好,这些都是在计画之内的事情,倒是不会造成困扰。」她喝着茶,动作很是优雅,只是她的话让周诗语有些冷不住失笑了。 都是抢来的东西,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自从她失去了学校继承人的位子,也失去了princess的光环之后,她就看到了冰若瑜有多快递补了她原本的高度,更让她看清楚她原先的野心,她根本不甘心像个跟班一样待在她旁边、根本不甘心只当区区周诗语旁边的冰若瑜,只是她不懂,冰若瑜为什么连princess都要毁掉。 「那周周呢?」 话题的矛头突然指向她,让她有些尷尬,只是许正伍还是接着问:「你离开了禹圣之后就一直待在这里吗?公司里那么大的事情,现在都还好吗?」 拿着红茶的杯子愣了一下,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许正伍要紧抓着这件事情不放,不过倒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恩,我,很好。」她优雅一笑,就像过去与他们谈天说地,「现在的生活,不用竞争、不用比较,跟过去相比,好太多了。过去的我,确实很重视,位置、光环,但是现在去想,会发现那些东西,其实,很廉价。」她轻轻微笑,脑海里浮现了骆允的脸。 「得不到的东西就说廉价,这样不太好吧?」冰若瑜冷下脸。 她觉得好笑,原来她讲的那么好听,却还是紧紧抓着不可一世的态度。这又是什么意思?只有她要的东西才是好东西吗? 气氛在一瞬间急转直下,与冰若瑜同行的几名友人不由得面面相覷,而许正伍急着打圆场,「呃……我想周周的意思是,她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吧?是吧周周?」 「并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却又失去了。」她很冷静的说。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见到父母亲最后一面,其他的一点都不重要。 「令你很痛苦吗?」冰若瑜看着她问,而她凝视着她的锋利的目光没有逃避。 「小瑜,你怎么了啊?」旁边的友人忍不住问,总感觉她的针对性很强。 「小瑜,是不是刚刚被搭訕,还让你很不开心啊?干嘛突然这么严肃?」另一名友人也连忙陪笑打圆场。 她知道她的目的,就像正面接住了她的刀刃,「是,我,很痛苦。」 那怕只有一瞬间,但她还是看到了她的嘴角轻轻上扬一抹冷笑,只是她不懂为什么她要如此追求让她痛苦这件事情。 「看起来它让你很难受,不过痛苦就是这样,让你无法轻易遗忘。」她冷冷地说。 「所以呢?」她很突然的问了冰若瑜,「你,很感同身受,是吗?」 冰若瑜突然一愣,目光明显尷尬了一下,感觉上一瞬间她不敢与她对视,而她像是抓到了她的心虚紧紧凝视着她。 「不,我没有。只是你确定,你从来没有让任何人痛苦过吗?」 「不。」周诗语冷冷一笑,「如果有,肯定是对方,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她已经习惯了,面对那些有如豺狼虎豹的人,从小她生活在富裕家庭,在旁人看来她过着公主一般养尊处优的生活,但没有人知道的是,她总是面对着那些覬覦着她的人。多的是想要从她身上挖到好处的人、多的是把手伸向她还有她父母的人,更多的是,想把她恶狠狠踢下去的人。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好笑,生活在没有真心的环境里,但她却完全拿出真心去面对那些人。她总认为,那些会向她伸手的人一定有他自己的难处,只是当她用一颗真心去交换,却只能换来伤心,现在的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可以这么肯定?」 这句话让她语塞,确实没有。过去的她原本也如此肯定,爸爸一定能够守护住princess、爸爸妈妈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她以后一定会不同凡响,因为她是周诗语,然而是到如今她才知道,那些看似肯定的事情,并非如此坚不可摧。 「我现在,才知道呢。」她冷冷的笑,看似冷,却也有些释怀,「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冰若瑜看着她却没有反驳,接着她笑了出来,「你太认真了,讨厌一个人也是需要原因的。」 「所以,是什么,原因呢?」她看着冰若瑜,仔细去想了跟她之间是从哪里开始不对劲的,也许从她们认识的开始就註定了一切也说不定。 「抱歉,我去一趟洗手间。」冰若瑜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啊……气氛有些太凝重了,我们听个音乐吧!」许正伍又开始热络了气氛,一直到这时候几名冰若瑜的同行友人才终于能大气喘上几口,也开始有了说话的声音。 「抱歉,我去拨个电话。」语音刚落,她起身往厕所方向走去,因为厕所的旁边有个阳台。 往阳台走去,夜晚柔和的暖风迎面而来,扬起她额头的几撮短发,而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找到了骆允的电话拨了出去,响了没几声,骆允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喂?结束了吗?」 「还没。」她说:「不过,我想走了。」她撒娇似的说。 「好,那我去接你。」 「我等等,发,地址,给你。」 「恩,等会见。」 结束了短暂的通话,她收手机转身的瞬间,又遇见了从厕所出来的冰若瑜,她们尷尬的相互凝视。 10-8、思慕 「你要走了?」冰若瑜率先问。 「恩,时间,差不多,了。」她道。 「是吗?」 原本她是打算要直接离开的,可是在冰若瑜转身的瞬间,她赫然叫住了她,「等一下。」 她顿下了脚步,转头看了周诗语。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有意看我掉下去的。」她走向了冰若瑜说:「我知道,princess的倒闭,与你有关。可是,我不懂,你的目标,不是一间公司,又为什么,要让你爸爸,撤掉投资金?」 她们两家公司合作很久了,她不懂冰若瑜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做,她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很简单,我的目的,就是看你痛苦。」她阴着脸,一字一句的说,彷彿是几世纪的怨恨。 「为什么,我的痛苦,可以换来,你的快乐呢?」 缓缓的,冰若瑜靠近了她,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于皓,你可还记得?」 她猛的睁圆了眼睛,忍不住往后踉蹌退了一步,而她的反应让冰若瑜又笑了出来,「看来你还记得。」 「为什么,提到他?」那是国中的事情了,只是事隔多年,她们谁也没有忘记。 「难道你不觉得,你身上的事情,跟他很像吗?」冰若瑜冷冷地问:「还是你忘了,他是怎么死的?」 周诗宇又踉蹌了几步,她确实没有想过,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跟于皓有关。 「喔,好像有点不一样,他是自杀,可是你似乎找到了活下去的价值。」 「难道,这一切,你就都没有,任何责任吗?」她不可置信地看她,即便是过去的事情,她回想起来都还是觉得噁心。 「因为我是第三者?还是因为,我从你身边抢走了于皓?」冰若瑜一步一步走向她,将她逼退了好几步。 忽地,周诗语失笑了好几声,然后冷笑了出来,「就算到了今天,你还是要继续当那个喜欢于皓的傻瓜是吗?你根本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吧?」 「那我问问你,你又知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吗?」 「很抱歉,我刚好知道。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你还被矇在鼓里,我看你可怜,就告诉你吧!」 「你到底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可怜我?」冰若瑜忍不住大叫,她就是讨厌她如此高傲的嘴脸,好像任何人都不在她眼里一样。 「你不就,想知道,为什么我要,跟他分手,他都求饶了,也跟你分手了,我却坚持取消约婚,害他家破產,他后来躲债跑路,然后自杀,不是吗?」她看着冰若瑜,嘴角掛着几分寒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跟他交往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她说,冰若瑜震惊的反应在她意料之内,她甚至知道她会问然后呢,那又怎样。 「不怎样。」她说:「你跟于皓,那些地下恋情,还有,见不得人,的关係,我全都知道。」 看着冰若瑜的表情逐渐变调,她接着说:「于皓,他这个垃圾,拿着跟你交往期间,拍摄的性爱视频,要我跟他保持婚约,不然就要,公开视频。结果,他自己喝醉酒,跑来找我,就把手机,丢在我家,我拿到手机,删掉视频,然后也跟他,解除婚约。他确实是因为躲债,才会喝醉酒,失足从楼梯滚下去的。」 那些事情在当下调查出一个结果后,到现在她都还觉得无奈,后来于皓的父母亲才是真正的自杀。 「不可能,新闻明明说是自杀,怎么就是失足率死?」冰若瑜激动了起来,六神无主,这跟她认知里的不一样。 叹了一口气,她解释道:「那是,他父亲,的要求。不要写,喝醉,失足摔死,而是,写,躲债,压力大,导致自杀,留,给,宝贝儿子,唯一的尊严。」 「你骗我。」冰若瑜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听见了什么,为什么事情演变的结果,她才是最终的坏人呢? 「老新闻了,我有,必要,去,骗你吗?」她迈步就要离开,不料却被冰若瑜抓住手腕。 「等一下!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肯跟我说实话?」 她更无奈道:「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所以事情,解决了,就不,多说了,不然,被,拍那种,视频,很值得,炫耀,吗?要是我,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我不相信。」冰若瑜松开了手。 「要不要相信,随你。」周诗语逕自迈步离开。 重新回到客厅,周诗语拿了包包就要离开,而许正伍从背后喊了她,「周周,你要走了?」 「恩,差不多了。」她转头说。 「你没事吧?」 瞧许正伍面有难色的样子,她笑了摇头,「没事,我,很好。」 道别后她离开了许正伍的高级住宅,而骆允的身影已经在大厅玻璃门外。 11-1、失明 周末的早上,阳光明媚,舒服的撒落在咖啡馆的地板,橙色的磁砖地被晒的金黄。 天气非常的好,好的让她感觉有些不真实,昨天把话说开的场景还歷歷在目。 把话说开了确实了却了一件心事,不过她没有想到冰若瑜还是如此在意着于皓,甚至因为于皓的死还耿耿于怀,关于她心里那些疑惑也终于都获得解答。 princess是因为她的关係才会被攻击,那一年父母亲为了要保护她所以坚持解除婚约,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于皓会是这种下场,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间接变成这种结局。 一边擦拭杯子,一杯将马克杯放回杯架上,不过遇到冰若瑜的事情给她的衝击还是很大,她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回神,一个不小心杯子没有放好便松了手。 「喂──」来不及惊讶,杯子已经被俐落的及时接住,骆允忍不误唸了她几句,「杯子差点掉了,掉了要扣钱的。」一边说他一边放回去。 「还好,你刚好,在旁边。」她苦哈哈的笑。 他从昨天发现,周诗语说与朋友见面,不过见面完之后就一直恍神,昨天甚至连家门都走错,他都怀疑她是不是遇见了旧情人了。 「我说你──」 没听见似的,她转身就要离开吧檯,被骆允直接挡住去路,他抓住她的肩膀,弯下身子来与她的视线平视,「我是不是说过,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你现在都已经影响到工作了还什么都不说?这样我可不会放着不管喔。」他警告似的说。 缓缓抬眼,她看着他,忍不住想哭但是却又笑了,这表情让他有些摸不着头绪,不过她却摇了摇头,「有时间,再说。」 她向厨房走去,而骆允看着她宛如飘移似的走法有些无奈。 时间来到了中午时间,随着午餐时间将至,附近许多中小型企业都会到咖啡馆来用餐,这让周诗语以及小津简直忙翻了,也因为这样的关係,让周诗语没有时间再去想昨天的事情。 约莫下午一点半,咖啡馆人潮退去了一半,由于只有阿永是坐轮椅的关係,所以店长认为最适合他的工作就是洗碗,也只有这个时候才终于有了一些休息的时间。 「周周,小津,你们忙一整天了,先吃一点。」店长从厨房里端出了骆允刚刚煮好的餐点摆在桌上。 「谢谢店长。」小津刚说完,就把餐点端到别桌,这举动让周诗语和店长都傻了眼。 「小津……」 「没关係。」见店长一脸尷尬,周诗语很快表示,接着拉开椅子坐下开始用餐,而店长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周周,你今天心情是不是不太好?」店长问道,只是她的表情明显说明了她不想解释。 「一点点,小事情而已,我会,自己调适的。」她微笑以示感谢。 「有事情要说出来,骆允很担心你。」店长说着往厨房瞥了一眼,「那小子今天不知道注意了你多次呢。」 被店长这么一说,她倒是突然的问:「我是不是,需要他,很费心的照顾?」 「怎么会这样说呢?」店长有些不知所措。 「我总觉得,我一直,让他担心、让他着急、也让他没有,安全感……」右手的叉子不断捲着麵条,但是她一口都没有吃。 店长看着她懊恼的脸竟然失笑了起来,「那是你不懂男人的心,男人就是想要女人去依靠他、依赖他,这样他才会有男人的威严与存在感啊!如果你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可以靠自己的人,那他就不会来到你身边了,不是吗?」 「当然不是啊!当我是保母吗?」他走向她们,接着拉开椅子坐下,他白眼了店长嘀咕,接着对她说:「既然觉得自己给我造成了麻烦,那你倒是把麻烦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啊!自己一个人愁眉苦脸又什么都不说,看起来我应该改行当心理师。」 看他手抱胸前有些在赌气的样子,让周诗语有些觉得可爱。 「笑什么?还不说到底什么事情吗?」他斜眼睨着她,始终觉得她心思诡异,只是又猜不道在想什么,最烦的是他放不下这份担心。 唉,女人真的很难搞,可是偏偏他是男人,还遇到了一个让他无法不担心的女人。 眼看他们似乎有话要说,店长起身离开了桌子,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骆允自然不会再让她躲开话题。 「我……」 「铃铃铃──」话来不及说,就被门口的风铃给打断,是客人进门了。 「欢迎光临。」他们几乎同时说道,而骆允正要往厨房走,却赫然发现周诗语的表情不大对劲。 「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吧?」冰若瑜看了周诗语桌上的午餐,见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又接着解释,「放心,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冰若瑜看了一眼旁边的骆允,从他们之间的眼神就能知道他们的关係并不单纯,那种心思她是懂的。 「我可以坐在这里吧?」她逕自拉开周诗语用餐那张桌子的椅子坐下,「你也坐吧,我有话要说。」她对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反应的周诗语说。 「看起来你们会聊很久,就先聊着吧!」他对周诗语使了眼色,让她坐下好好聊,而他转身往厨房走去。 11-2、失明 儘管已经转过身去,甚至已经走进了厨房,但他还是无法平静下自己的心情。 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来找她?所以她昨天说要见面的人就是她吗?明明只是短短一面之缘,但他却始终感觉道对方来者不善。 只是……他怎么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个女人? 一走进厨房,店长就看到骆允靠在洗手槽的桌缘,一张俊俏的脸蛋却满脸愁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你小子,在偷懒啊?」店长手环抱在胸前,歪头打量着他的侧脸,「唉呀,到底是谁生的?竟然可以把人生的这么俊俏,差就差在那个眉毛快要打结了。」 然而骆允并没有在听,满脑子都在猜想那个女人来者不善,却要找周诗语的用意。 「只有一个可能,她跟周诗语曾经是朋友,但是后来没有联络了。」他一边嘀咕一边思考,「不过这么久没有联络,又突然出现又是什么意思?又想找麻烦了吗?」 唉,她身边就没有一个省事的人吗? 「说什么啊?我刚刚看到有一个女客人进来,不过好像是找周周的,是不是她朋友啊?」 「对吧!」他突然激动的问,把店长吓了一跳,「何女士也觉得是朋友对吧?」 所以她昨天去见面的人肯定是她! 正在骆允抽丝剥茧想知道对方是谁的同时,周诗语跟冰若瑜面对面坐下,她来不及开口问她为什么要来时,冰若瑜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推向她。 盒子是粉色的,由皮质质感包覆着,一看就知道是要价不斐的东西,不过她不懂她为什么拿这个出来。 「这是,什么?」她没有动那个盒子,不清楚她的意图。 「是你会想要的东西。」没有表情,她只是平静的说。 虽然不当一回事,不过她还是拿过了盒子打开看,她并不抱持任何希望的,只是她却无法否认那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她……她帮她赎回了妈妈的项鍊? 「你,怎么会知道……」 她的震惊是她预料之内的事,冰若瑜不疾不徐,「那条项鍊被当在我家开的当铺,典当人是你大伯母,为了买她的名牌包包。」 忍不住震惊,她根本想不到项鍊竟然赎的回来,只是看着冰若瑜她压根说不出任何一句谢谢。 「我就不说谢谢了。」 她们之间有的就剩下误会,现在说开了,那就什么都不欠了。 「谢谢就不用了,毕竟那是我唯一能够挽回的东西。」她垂下了眼帘,很难去相信她昨天晚上说的,而她现在只能用一条项鍊去还。 「这个就够了,其他的,也只能让它过了。」这句话她说的容易,不过心里还是难受着。 气氛在陷入沉默,逐渐走向尷尬时,冰若瑜打破了说:「就算是这样,该说的抱歉还是要说。」 周诗语看向她,而她接着说:「抱歉,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 「我就接受了,我什么都变了,就是大方,没有变。」 被她这么一说,冰若瑜倒是笑了,她说的没有错,从她认识周诗语到现在,她不只大方,还不容易被打倒,她突然很庆幸周诗语没有出现在社会新闻上。 「谢谢你,还在这里。」让她能够发现自己的愚蠢。 「这个,我就拒绝了。」她回忆了说,「我原本,是无法好好,坐在这里的,经歷了那些遭遇,我想过要自杀,可是我,才发现,我懦弱到,连死都不敢,所以我,行尸,走肉的,活下来,然后幸运的,找到了想要活下去,的动力。」 她陷入了回忆,谈论起往事也笑了出来,冰若瑜也看出来了。 「是他吧?」她瞥了一眼厨房里,骆允工作的身影,只是他时不时的把目光撇向她。 「恩。」她看着骆允注视着她的视线,点了头,「如果没有他,我走不到,今天。」 忽然,冰若瑜起身往厨房走,当她逐渐靠近门口时,骆允掀开布帘走了出来,只是他眼神里的敌意明显到旁边经过的阿永都看出来了,只好当作不知道的默默离开。 「谢谢你,救了周诗语。」语毕,她向他伸手。 「谢谢?」他瞥了一眼冰若瑜白皙的手,他没有握住而是冷冷的回应,「救人出自于我本身的意愿,与任何人无关。」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她拜託了什么似的,他不喜欢这种被赋予某种任务的感觉。 不过冰若瑜却笑了,她放下示好的手,「果然物以类聚,你跟周周很像,都很有个性。」 「你是ys集团的独生女,冰若瑜,我没有说错吧。」就在她走向他的瞬间,他想起来她是谁。 从princess的倒闭再到周诗语父母的离世以及她发生意外到了乡下这个地方与他相遇,全都是她间接造成的,对吧?不过说到底,他似乎还得感谢她,如果不是她间接的操弄,他跟她就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冰若瑜饶有趣味的看他,从他凝视着她的视线里,她可以看到他眼里的敌意,还有许多的不屑,大概是因为造成这一切的兇手就是她吧。 11-3、失明 「放心,我对那些事情没有兴趣,我只希望,不管你刚刚跟周诗语说了什么,都是出自于真心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周诗语是个比任何人都真心的人,也是因为这样才会伤痕累累。 「你也放心,刚刚是我这辈子最认真的时候。」她微笑。 冰若瑜离开后没多久,咖啡馆也到了休息时间,完成了咖啡馆的整理作业,因为阿永要回诊,所以整理作业一结束小津就带着阿永先离开了,而店长则是因为与别人约了下午茶也匆忙离开,虽然他从来没有看过他亲爱的何女士与别人有约过下午茶。 离开咖啡馆之后,她与骆允漫步在河堤边。迎着傍晚的微风游走在河畔边,他们身上的衣服被吹的摇摆,她的棕色长发被吹的飞扬,骆允便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那是什么?」他看着她不断凝望着手中的翠绿色项鍊,看起来高贵艷丽,却又不失朴华。 「我妈妈的,项鍊。」 注视她的侧脸,他看到她眼里的温柔还有思念,他看着她将对父母的所有思念都寄託在项鍊上,他伸手轻轻替她拨开被吹到脸上的发丝,而她继续说:「父母在一夜之间消失后,我被送到亲戚家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里我身上所有值钱的物品都被卖掉,包含这条妈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她看着反射着光芒的项鍊躺在手掌心,她拿得小心翼翼。 忽然他双手搭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向他,接着取过她手心里的项鍊,「我帮你戴上。」 她的身体向他倾去,轻微倚着他肩膀,直到他将项鍊戴好。 翠绿色的珠宝在光芒下闪烁,他微微低头,俯视着她,轻轻牵起她的手温柔的握住,「很好看。」 晚霞的阳光倾落,照耀了他左半边的侧脸,而她店起了脚尖在他的唇上落下轻轻一吻,殊不知骆允一手揽过她的纤腰,右手插进她的发丝里扣住她的后脑勺,加重了这个吻。 夕阳下,他深深的吻着她的双唇,甚至用舌尖探触她的口中与她的软舌交缠。她的呼吸与倾吐全都在他的脸上,而他的呼吸急促,迫不及待想从她口中探寻更多的刺激与芬芳。 晚间六点半,他骑着重机送她回家。他将重机停在她家门口,等她将安全帽脱下来给他。 「那,晚安。」她红着脸说,虽然不是第一次亲吻,不过她还是很害羞。 「晚安。」他笑的也有些羞涩,到现在他们的脸上还有红晕。 「你,快点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向来都是这样的啊,看着你进去我就会走了。」他继续看着她,没有要先离开的意思,「还是……你想邀请我去你家?」他痞痞的笑。 「神……神经病。」她红着脸转过头去,走了几步就到家门口,正准备从包包里掏出钥匙时,她又突然转身,而他诧异地看她。 「要,进来坐一下吗?」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真的那么想了,倒是换他不好意思了起来,「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干嘛突然认真啊?」 「我刚买,锡兰红茶,喝一杯再走吧!」 他看她慌张的背影笑了出来,最好是为了一杯红茶留住他啦! 在获得正式邀请下,他又进入了她家,喝着她为他冲泡了一杯香甜的红茶,气氛突然有些尷尬不知怎么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他其实也不知道该开什么话题,不过既然喝着红茶,那就从红茶开始聊吧! 「不久前。」 他心里有些无奈,还是聊点别的吧! 「今天来找你的人,叫冰若瑜吧?」他偷偷关注了她的表情。 「恩。」 「你还恨她吗?」虽然她没有说过以前的事,不过从新闻里也不难猜,再加上她们的表情就像看着仇人一样。 「过去的事,恨着,有什么意义?」 「对,你说的没错。不管过去造成了什么伤害,但是现在开始要好好面对自己、面对生活,记住,你的身边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你还有我。」他看着她说。 她看着他,视线落到他说那句话的唇上,接着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在他们软唇交叠的瞬间,他的身体像是有什么被勾出来似的,他无法压抑自己的深吻她,双手捧着她的脸,直到她被逼退到沙发,而他用意志力阻止了自己。 「这样下去,可以吗?」他看着她迷濛的双眼,因为热吻的关係他们已经呈现女下男上的姿势,他的双手撑在她的头旁边,只怕继续下去便无法自拔。 「你有吗?」 「你认真的?」他不敢相信她会同意跟他发生这种事情,他个人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有什么不可以?我做的决定,从来不曾后悔。」 「好。」说完,他退下沙发,将她整个人抱起就往房间走去。 轻轻将她放在床上,他脱去了身上的外套还有头上的帽子,而她的身体顺着他的欺下而躺平,他并不着急想要占有她,希望能好好看着她,他用手轻轻整理了她四散的发丝,然后从额头开始,接着是鼻尖,然后是双唇。 他的吻像是有一种魔力,让她无法拒绝,她感受着他由浅至深的吻,从双唇一直到舌头的紧密交缠,凌乱的呼吸交换在彼此的脸上,他们的嘴里充斥着彼此的味道。她的唇被他吻着、啃咬着直到有些泛红,接着他吻了她的脖子,一直到锁骨,再到香肩。 11-4、失明 她的手慢慢的探入他的衣襬下方,从骨盆的位置向上轻轻抚摸,她的手每移动一寸都像着火似的,直到她的手抚摸到他的胸膛,将他的短t脱下,露出节结实的胸肌以及双臂。 「真好看。」她微笑着说,她才说完,他又无法自拔的吻了她的唇。 窗外的夜深了,他们紧密交叠着,相互感受着彼此的体温还有汗水,身体交缠了一夜过后,隔天早上他们都是有些疲惫的,不过她比他早一些醒过来。 慢慢睁开眼睛后看到的是窗外耀眼的太阳,她伸手挡住了光芒并且感受到身后温暖的怀抱,是骆允抱着她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的翻过身,彼此面对着面,他闭着眼睛深层的睡着,而她仔细凝视着他好看的脸庞,甚至伸手轻轻描绘了他立体的五官;高挺的鼻樑、修长的睫毛还有浓密的眉毛;昨晚与她亲吻过的嘴唇,每一个部分都很好看。 不过……怎么感觉好像有些饿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他搂在腰部的手拿开,轻轻放到床上,再小心翼翼的掀开棉被下床,只是正在她要起身的瞬间,她看到的窗户开始有些模糊。 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贫血的症状?还是昨天晚上太累了? 她也搞不清楚,约莫几秒鐘后视力恢復了,她随意穿上一件外套走出了房间。 走进厨房里,她打开了不常开的自家冰箱,突然觉得有些无力,明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根本不太开冰箱,更不要说自己烹飪了,她光是看到鸡蛋都有些乏力。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做一顿早餐也不为过吧?反正食谱这种东西网路上很多的啊! 基于这么一想,她拿出手机,决定根据冰箱里有的食材来製作早安餐,这样最安全了吧? 恩……所以冰箱里有什么呢? 她打量了一会冰箱,看见了……料理包,还有鸡蛋。 好吧,有料理包至少可以配饭吃吧?不过话说回来……料理包是冰的,要怎么加热呢?听说有电锅可以使用,不过她根本不会用;最大的问题是,饭要怎么煮呢? 好吧!是时候出动手机了。 打开了瀏览器,她上网搜寻了料理包以及白饭的煮法,阅读完网路上的说文解字,发现似乎也不是很难啊! 步骤一、将调理包倒进碗里,于是她拿了一个大碗公把调理包剪开后倒进去 步骤二、在电锅里倒进一碗到两碗的水量,于是她再用碗公把水装满倒了进去,心里一边疑惑这样电锅会不会坏掉? 步骤三、把调理包放进锅子里,插上插头,并且把电锅的电源压下去,然后就大功告成 再来是白饭,虽然看着文字描述好像有些困难,不过看到影片之后她才发现其实不难。她根据影片,将米舀了三口半倒进饭锅里,然后放进水槽后开始洗,洗过的水倒掉后再加入新的,再洗过一次,重复这样的动作直到水则便得透明,接着倒入三口半的水,然后把电锅放进锅子里,关上盖子后压下电源。 原来料理也可以这么简单啊? 约莫三十分鐘,电锅跟饭锅都已经好了,冒着热腾腾的烟,她充满成就感的把香喷喷的酱汁淋在白饭上,终于完成了自己亲手料理的早餐。 不过只有饭似乎少了些什么,那么就泡个红茶吧! 她从橱柜里拿出情侣杯,将前天才买的红茶包放入杯中,然后沁入热水,热水注入后的几秒鐘里香气四溢。 真不愧是她挑选的红茶,真香! 满意的端着冲泡好的红茶往客厅走去,就在那一瞬间,客厅的画面又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甚至有些黯淡,好像光源都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咖啷──」 「啊──」炙热的液体喷溅在她脚上,杯子也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地板上满是玻璃碎片的残骸。 「诗语?」不巧,骆允正好醒了,一走出房间就看见地板上的红茶渍与摔碎的杯子。 「有没有伤到?」才问完,他就看到烫伤与划伤,「你受伤了,我先帮你包扎起来,等等去医院检查。」 「对不起。」她低下头,看起来不想直视他的眼睛。 「你干嘛要道歉?」他皱眉。 「我只是想,做一顿早餐,下次不会再这样了。」她只是想做一顿早餐给他吃,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你没做错事不用道歉,先去医院吧。」 替她简单包扎完后,他送她去了医院,好在经过检查后只是小伤,只是烫伤的部位要一个礼拜不能碰水。 「一起床就带我来医院,你没吃早餐应该也饿了吧?」她坐着轮椅被他推着走。 「我不太吃早餐的。」 「怎么会?你不是还为我做过早餐?」她惊讶的睁圆眼睛。 「你都说是为你做的早餐了,还要问什么?」他已经将她推出医院门口。 「怎么这样啊……」 因为她坐在轮椅上的关係,他的目光往下也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干嘛?想为我做早餐?」 「干嘛?不行啊?」她不高兴的说,因为早餐没做成还变成了病患被送进医院里,搞的还要坐轮椅。 11-5、失明 「是没有不行啦!我很开心啊!看你这么迫不及待想当我的贤妻良母,我当然是开心都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啊!」谁想当他的贤妻良母啊! 「干嘛否认?都跟我──」 「你敢再说下去就死定了!」那种事情怎么能随意掛在嘴边嘛! 骆允忍不住笑了出来,逗弄她确实很好玩,不过让她不开心可就不好玩了。 「我还想吃你煮的早餐呢,放心吧,我的命长的很。」他推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我有一个地方想去。」 「走囉!」 在她的要求下,他带她去了精品店,「这么心急要来这里就为了买马克杯?」 「因为杯子被我摔破了。」她很认真的挑选杯组。 「不过就是杯子……」话才说到一半他感觉到被她睨了一眼,他突然想起女生似乎特别在乎象徵性的东西,情侣衣、情侣鞋、情侣机、情侣帽……等等的,反正就是生活用品嘛! 「我觉得这组蛮好看的。」他随意拿了一个对杯,但不是别的,偏偏是幽默艺术的杯子,两组杯子组合起来写着「makelove.」所以他又被她白了一眼。 杯子这玩意儿还是让她挑选好了。 无奈,在店内逛了一圈,她并没有看到喜欢的款式,从店里出来后她赫然看见对面也是一间礼品店,看起来人不多。 本来想跟骆允一起过去的,不过骆允已经不在店里,她一时间也不知道骆允去了哪里,于是自己杵着拐杖走出了精品店,出去的时候被进来的顾客询问了需不需要帮助,不过被她婉拒了。 自己离开了精品店,她像正常人一样看了马路两边的情况,确认了没有车才要过马路的,不过在她走到马路中间时视线突然一片漆黑,像是灯被关掉了一样,她一时间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之间,她想起来了从早上起床一直到摔破杯子的时候都跟现在的情况一样,原本只是稍微模糊而已,但现在却已经是一片漆黑。 「叭──」 几乎与视线同时,刺耳的喇叭声响起时,她的视线恢復了平常的明亮,不过她却只看到小客车向她行使而去。 来不及反应过来之际,突然被撞了一下,重心偏掉之后她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搂着,直到她睁开眼睛,才看清楚对方是骆允。 「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站在马路中间?」 「我……」看着他既生气又担心的脸,她一时害怕的连声音都小声了起来,「我……找不到你啊。」 「找不到我,那你更不应该乱跑,应该在里面等我不是吗?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伤的人,还这样到处乱跑,我能不生气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过是受伤而已,需要这么担心吗?」她很害怕,也觉得刚刚那一瞬间实在太丢脸了,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但却下意识就说出了伤人的话。 「到底在说什么啊?」他瞇起了眼睛,难以置信,「刚刚如果不是我及时推开你,你现在能好好的站在──」 「对!我就是一个大麻烦!这样可以了吧?」她猛地蹦出这句话,愤怒的推开了他,然后杵着拐杖一跛一跛的转身离开,而他不理解的被她丢在原地,手上还提着她最喜欢的提拉米苏蛋糕。 他知道不该丢下她,可是他却也因为她的反应而生气,难道她看不出来他很担心她吗? 不对,他其实也有错,明明知道她行动不方便,怎么可以轻易地离开她呢?他不能就这样放她一个人。 短暂的争吵过后,她自己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脑海里却是刚刚过马路的那一瞬间,她的世界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为什么呢?她总是在鬼门关前游荡; 为什么呢?她现在难道不是在通往幸福的路上吗? 为什么呢?即使走到了今天,老天爷给她的考验还没有结束。 耳畔边充斥着车子来来去去的噪音凌乱的很,她的心里也是凌乱的很。 「诗语。」 他的声音乍然出现,让她停下了游走的脚步,不过她却没有勇气转身,直到他向她走近,从背后环抱住她。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很低沉,却也很难过,「不要生气了,我只是担心你,能不能转头看看我?」 无奈充斥在他心里,他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过去他救过她很多次,但是她从来不曾用刚刚的口吻对他说过那种话,好像他的关心是多馀的,他担心她再也不需要他了。 因为他爱她,狠狠的爱着。 她的视线在他这么说之后开始模糊了,是因为眼泪的关係让她看不清楚前方,直到眼泪落下,可是她不想被他看到,所以她解开他抱住她的手,用手擦乾了脸上的泪痕。 她转过身去,抬头看着他,然后看见他瞳孔浓烈的悲伤与担忧,与过去的他判若两人。 刚认识的时候,他明明是个脾气毛躁的傢伙,从他嘴里出来的每句话都让她不顺耳,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是如此的顺眼,让她这么爱不释手。 她真的要因为那些不确定的事情而远离他吗?如果可以,她想再多爱他一点。 伸手环过他的腰,她抱住了他,把头靠在他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猛烈的心跳声,她知道他的害怕与慌张,他跟她一样都需要着彼此。 能不能,再给她一点时间呢? 骆允抱住了她,低头闻了她的发香,「对不起,我说过会在你身边。」 他们安静的抱住彼此,谁也没有再说话。 11-6、失明 隔天早上,她目送了骆允出门去咖啡馆,而自己则是在换好衣服之后辗转出门,自行坐车前往医院。 她没有告诉他实话,昨天她向他请假一天,用了要北上去看叔叔为理由支开他,这样她才能有时间去医院。 「周诗语?」医生看了她,似乎认出了她来,不过很快就根据检查结果说明,「你几个月前出过车祸伤到脑部对吧?」 「对。」她没有表情,心里开始害怕了起来,所以说视力时常陷入一片漆黑跟那场车祸有关? 医生看着电脑对她解释道:「因为那场车祸伤到脑部的关係,造成你的言语部分受到影响,你患有失语症对吧?」 「对。」 「但是从你刚刚的对话看来,失语症的情况似乎改善了很多,不过虽然这样,但是你脑部还有残留的血块,是在之后形成的,因为血块已经移动到了视神经的附近,所以才会造成你视力的问题。」医生接着问了她,「最近是不是有视力模糊跟视觉缺失的问题?」 虽然医生没有看她只是看着萤幕,但是却更准确的判断出她的症状,让她不知不觉紧张了起来。 「会怎么样?」她紧抓着包包背带。 医生推了推眼镜道:「不一定,如果血块能够被控制住,视力当然不会继续恶化下去,但是如果持续扩散开来,到最后很难不走向失明的结果,这点心里准备是要有的。」 「那……血块不能开刀清除吗?」不应该是这样,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当然可以,但是完全清除机率很低,而且因为是在视神经附近,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造成永久性失明。」 「成功率有多少?」她的心跳加快了起来,不自觉冒出了冷汗。 「十左右。」 怎么会?只有十?可是如果放任下去,那血块岂不是会继续扩散?可是就算开刀也只有十的成功率,难道她注定要活在黑暗里吗?那骆允……骆允他…… 在恍惚之中她离开了诊疗室,但是她的脑袋乱哄哄的,一点完整的思路都没有,茫然的坐在门外的候诊椅上,她近乎六神无主。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要开刀吗?还是放任血块扩散下去? 「呜呜呜……」她好害怕,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自觉就哭了出来。 她不想,不想变成一个瞎子让他去照顾她!她是多么不容易才遇到了他,原本以为失语症已经人生当中的低谷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她? 失明?她不想失明!她不要!可是……她更不想耽误他…… 时间在她四处游荡之中来到了晚上,接近七点半的时间,她才终于回到了家门口,只是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站在她家门口,不过她却马上躲了起来。 贴在社区外围的围墙上,她还没做好心里准备面对他,下意识的就转身离开了住家附近。 她知道他很关心她,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让他担心;她知道他很在乎她,就是越在乎才越不能放下;她知道他很爱她,就是这样她无所适从,她什么都知道,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做错了什么得要失去这一切?她做错了什么失去了一切还要再失去深爱的人呢?可是他呢?他又做错了什么? 眼泪无声滑落,她突然好后悔为什么要与他相遇,为什么他们相遇之后过得这么幸福,为什么幸福这么短暂?如果他们不曾相遇过,他会遇到其他深爱的人,他是不是可以过得更幸福?这一切到底都算什么啊? 既然要给,就不要给了又拿走啊!王八蛋! 擦掉了眼泪,眼前的画面才清晰起来,她发现自己走到了公园附近,好佳在那边什么人都没有。 杵着拐杖走进了公园里,她慢慢的往静止不动的鞦韆走去,拉着绳索慢慢坐下,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将她脸颊上哭过的温热吹散。 她不喜欢自己如此懦弱且颓废的样子,她讨厌自己认输、低头,可是一路走来她都在低头,都在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过去的自己从来没有输过,可是现在的她却是输得最彻底,好不容易才又拥有了一点什么,可是她却一点把握的勇气都没有。 周诗语,你这个废物,为什么你一直在失去你爱的人? 又擦掉了眼眶里溢出的泪水,她长叹了一口气,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办呢?都跟命运赌到现在了,她到底该不该继续赌下去? 「诗语姐姐?」 熟悉的声音传来,她猛然抬头看到乐乐向她走去,而她赶紧仓皇的擦掉脸上的泪水。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允哥哥呢?你没跟他一起?」就算是小孩子他也知道一些八卦的,更何况他姐姐喜欢允哥哥这事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姊姊今天有自己的约会。」她看着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不过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来公园了?现在才下课吗?」 「我去朋友家玩,到现在才回家。」 「臭小鬼,不要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游荡这么久,爷爷奶奶该担心了。」她像个小姊姊似的嘮叨,不过心里却有了一些真实的感觉。 11-7、失明 「才没有呢!爷爷奶奶今天去棋院下棋了,现在家里根本没人在家。」 「那也是,下了课就该回家,一个小萝卜头自己在外面游荡都不怕被坏人抓走啊?」她说着还捏了他的脸颊。 「那姐姐呢?就不怕被坏人抓走吗?为什么一个人坐在公园里?」突然他睁大眼睛,一脸兴奋的追问:「难道是跟允哥哥约在公园里要约会的吗?等等允哥哥会来吗?他好久都没有来看我了……」 「骆允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据她所知,骆允没有兄弟姊妹,她赫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问过,第一次与他见面就是在乐乐家。 「嗯?允哥哥没有跟姊姊说过吗?」他诧异解释,「允哥哥跟我姐姐是同一所国中认识的,姊姊的英文不太好,都是允哥哥教她的,后来我意外去到了允哥哥家开的咖啡馆,那时候允哥哥都问我姊姊的成绩怎么样了,后来允哥哥乾脆直接到家里来教我们功课。允哥哥虽然有点严格,但是从来不会骂我们,考试考差了也不会责骂,只问我们哪里不会他再教一次。久了姐姐的成绩就上来了。」 「所以……我第一次去你家的那一次,他也是去教功课?」 「是啊!不过我的成绩更差一些,所以后来允哥哥都教我,指示检查姐姐的功课而已。」 「原来是这样。」她垂下了眼帘,她也知道骆允的善良。 「不过,姐姐跟允哥哥吵架了吗?为什么他到现在都没有来接你呢?」 「没有,是姐姐还不知道怎么……」这种事情怎么跟小孩子解释呢? 「吵架也没关係啊!」乐乐人小鬼大,一开口就急着先说:「我爷爷奶奶也会吵架啊!但是每一次吵完架之后爷爷还是会在回家的路上买奶奶常用的酱油回家,就怕她没有酱油不能煮饭;奶奶还是会煮爷爷的晚餐,还是会帮他烫衣服,因为她老是嫌弃爷爷的衣服皱巴巴的很丑。」 「乐乐,你的爷爷奶奶很恩爱吧?」她的口吻低落,她跟骆允可以走到这个时候吗? 「是啊!不过再恩爱也是会吵架的,每一次都在吵架又和好之后更加珍惜对方呢!姐姐跟允哥哥也是这样的吧?」他眨着无辜又天真的双眼,令她无法回答。 对,姐姐真的爱骆允,可是……感觉这份爱会造成他的负担,如果是这样她还应该继续下去吗? 「怎么了啊?」 「乐乐,如果姐姐为了不想让允哥哥更加难过痛苦还有困扰,于是选择离开他,他会怎么样呢?」她茫然的抬眼,对视上了他天真的双瞳。 「什么难过、痛苦的,那些不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吗?」他天真的说:「我也有痛苦的时候啊,就像我不想写功课,但是允哥哥会盯着我写功课、就像我不想帮奶奶买酱油,可是还是会去帮奶奶买。爷爷也是啊,就算奶奶老是说他爱喝啤酒,但还是会拿钱给他去买几罐啤酒,偶尔还会陪他一起喝呢!」 乐乐天真的童言童语让她笑了出来,为什么那些让他们烦恼的事情在她看来这么幸福呢?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与难过呢。」 「怎么了啊姐姐?跟允哥哥在一起让你很痛苦吗?还是允哥哥让姊姊难过了呢?」 面对乐乐的追问,她只是摇摇头,而他天真地继续说:「允哥哥自从跟姊姊认识了之后,变得开朗起来了,脾气也好了很多,奶奶还说是因为姊姊的关係才改变了允哥哥呢!这样难道不是因为姊姊很重要的关係吗?」 乐乐的声音带着稚气,可是他讲出来的话却让她莫名感伤,她真的割捨不了骆允,可是一想到未来的自己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她就不敢继续往下想。 「诗语姐姐,你该不会要离开允哥哥吧?」乐乐一个激动声音大声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才……才不是。」希望这孩子不会跑去跟骆允说什么。 「那是什么?姊姊你看起来遇到了问题,很难过。」乐乐把身体弯了下来,侧头看着她。 「乐乐,姐姐问你。」她认真的说:「如果,一得了某一种奇怪的病,那个病可能死掉,即使活着也不知道还可以活多久,而医生说他有神奇的药可以治病,可是病不能完全治好,只有十个机率才可能把病治好,而其他的九十个机率是可能死掉,你……会怎么做?」 乐乐听了这题目沉思了一会,弯着头沉思的他漠然道:「当然是找医生治病啊!医生不就是治病救人的工作吗?如果连医生都没办法,那就要把握时间去做那些想做的事情啊!」 「想做的事情?」这句话似乎点醒了她,让她有了对事实不一样的感受。 对,她有想做的事情,也有想继续爱的人,如果哪怕只有一,但那就是能让她可以看得见的机率,比起安静等待时间流逝,直到自己完全看不见的那一天到来,也许在彻底失明之前她还有时间跟命运挣扎。 如果……她赢了,她就可以继续待在他身边;就算输了,她也想把幸福留给他。 「乐乐,这是你的想法吗?」她看着他问。 「啊?」乐乐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那是我的好朋友跟我说的,他的眼睛在还看得见之前也曾经跟我说过,他不知道该不该动手术治疗眼睛,因为成功率不高,但是不动手术的话眼睛就不可能会好了。」 「那……后来呢?」她小心翼翼的问。 「他后来去美国动眼睛的手术,之后就没有联络了。」他娇小的身体因为站累了,就走到她旁边的鞦韆上坐下。 「乐乐,谢谢你。」她微笑对他说。 「啊?嘿嘿嘿。」乐乐茫然的点头,然后微笑了起来。 11-8、失明 星期六早上,晨间八点时她已经起床,换好一件纯白的洋装穿着娃娃鞋以及粉色的披肩外套,在早上九点就已经站在公园里等他。 伴随着脚步声,他走向她道:「抱歉,我来晚了。」 他穿了平常不太会穿的衬衫与七分牛仔裤,再配上timberland的黄金靴,整体上呈现出了男性的味道,就像是为了今天而特别打扮似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羞涩,能看出他并不自在。 「没关係。」她轻轻微笑。 「不过,为什么特别约我出来?」说完他也打量了她,「你今天,也不太一样。」 他发现她穿了平常不会穿的洋装,还有娃娃鞋,因为她总是嫌娃娃鞋不好走路。 「今天,是约会啊。」她笑得可爱,轻轻把头发扣在耳后,此时一阵清风吹过,竟然有一翻清新的味道。 他笑了笑,觉得可爱。 「这么难得。」平常的她连约会两个字都不会提,但她还是会留时间与他相处,对他来说那也算是一种约会,无须任何仪式或开场白。 「今天,你是我的男主角,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她面对着他,一步一步的往后走,动作很是俏皮。 「是吗?」他豪迈的走向她,当他逐渐靠近她时,他突然加快了脚步,将她完全搂进怀中,感受着她的柔软与娇小,「好啊,我要你。」 「神经病,你想去哪里?」她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清香,给她一种安全感与力量。 「我想想。」他继续抱着她,一边沉思着,突然却微笑了说:「走吧!我想去……」 既然这样,那他想来一场完全只属于他们的约会。 第一站,他带她来到了人声鼎沸的地下街,虽然人很多,不过一路上他都紧紧牵着她的手,拉着她一起去玩了许多热血的游戏。他们玩了真人密室逃脱,他很聪明能够经常找到线索;她很机灵,可以及时发现被他忽略过去的东西;她甚至很有企图心,只要没有破解的机关,她多费一些时间终究能够过去;他反应总是很即时,替她挡下许多危险的小型机关。 「没想到啊,你竟然能够解开最后一道密码。」他微笑的摸摸她的头,眼神里带着宠溺。 「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因为他搂着她靠得太近的关係,他脸上有一道小血口被她看到了,她拧起了眉不是很高兴。 「下次不要再为我受伤了。」她心疼的说。 他知道她说的她误触了机关,导致木人桩转动,而他为了避免她受伤,将她拉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机关,却被柱子的尖锐处划伤。 下意识摸了脸上的伤口,不过他耸了耸肩,「小伤而已。」 他要她别担心,但是他没有说他以前打架时受过更严重的伤,有的还在他身上留下印记,而她叮嘱被他打发掉之后他们又前往下一个地方。 「你会溜冰?」她有些诧异。 「太小看我了吧?试试看就知道了。」说完他拉着她一起去换了冰刀鞋,接着站了起来。 「不错啊,看起来挺有样子的。」她笑了出来。 她生在富裕家庭,什么样的活动她都学过,溜冰对她来讲简直是小菜一叠,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溜得更好,看着他在她身边转圈圈的样子,相互凝视着彼此微笑时,她突然觉得她就是他的中心,他就是她的世界。 该怎么做,她才能把幸福留给这个世界呢?她看着他想。 该怎么说呢?今天的她有些不同以往,令他喜欢,却也令他不习惯。 忽然,她伸出脚一滑,直接往他的方向滑去,幸好他反应的快,及时滑过去将她抱个满怀,「神经病,你干什么啊?」 他要被她吓死了,如果他没有及时接住她,大概会直接跌在地上,这种摔伤可大可小啊! 看着怀里的她笑得灿烂,他知道她相信他不会让她受伤,顿时也无奈的苦笑出来,「真的是……刚刚应该让你摔个四脚朝天的。」他双手扶着她的腰不敢松开。 「你不会。」她笑得高傲,高傲的让他无法放开。 他是不是太宠溺她了?算了,有什么不可以。 突然他松开了手把她吓了一跳,不过下一秒他牵着她的手两个人以对方为中心绕圈子,他要她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结束溜冰场的甜蜜约会,他们又去了下一个地方,他带她走进了依然是许多情侣会去的场所。 「这不是刚上映的电影吗?」与他一起站在放映厅前,目前的院线片是《爱上触不到的你》,电影描述男女主角得了罕见疾病,两个人相爱却永远无法触摸到对方。 「恩,怎么?不喜欢浪漫爱情片吗?」他看了她。 「没有。」 虽然不明显,不过他还是注意到她的表情面有难色,「怎么了?不喜欢我们就看别的吧。」 「你忘了吗,我说了今天你是我的男主角。」 他笑了出来,觉得她有些坚持,「那很重要吗?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 「就看这个吧!」她挽着他的手臂过去。 11-9、失明 买好了电影票,他们走进了一片漆黑的电影院,对号入座。 没多久电影开始播映了,画面里是男女主角住在同一个病房,却老是看不顺眼,有些冤家路窄的剧情,许多剧情让观眾看得笑了出来,电影院里笑声不断。 某一刻里,他悄悄转头看了她,看着她凝视着电影萤幕的侧脸,那张被萤光幕打亮的轮廓线,他觉得好美,顿时忍不住伸手紧牵住她的左手食指紧扣。 她的脸上浮现了错愕看向他,随即却又笑了出来。 看完了午场电影,出来的时间正好是傍晚,于是他又拉着她去了下一个目的地。 「哇──」她看着眼前的海滩与夕阳,忍不住讚叹了出来,而他看着她被阳光点亮的双眼浅浅微笑。 「好漂亮。」她看得目不转睛,他看着她也是。 「今天开心吗?」他走在她旁边,两个人保持着能牵着手的距离,若即若离。 「真讨厌。」她微笑了起来,「今天,本来是想让你开心的,可是你却只顾着让我开心。」 害他吓了一跳,还好她是开心的,他总觉得今天的她有些不一样,可是却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有什么关係,开心就好啊。」他笑着,又牵起了她的手。 海平线的尽头,晚霞悬着,正缓缓下沉。她看着他,心里有无限感慨也有感激,她感谢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绚丽了她的生命。 「谢谢你。」她微笑且深情凝视着他,直到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像是一场美梦如梦似幻,它是如此真实的无法遗忘,却也虚无飘渺的短暂。睡了香甜的一夜,再次睁开眼睛他听见了窗外的鸟叫声,还有汽车行驶而过的声音。 揉揉眼睛,他从床上坐起,慵懒的伸懒腰才下床。经过洗漱后他换上平常会穿去咖啡馆的普通短t还有简约的黑色牛仔裤,打开衣柜里精心挑选一顶他特别喜欢的帽子戴上。 走出房间他就往厨房走去,打开冰箱冷冻库拿出一盒培根,再打开冷藏拿出鸡蛋和起司。热好平底锅后倒入一点点的油,他把培根煎得酥脆,把蛋煎得半熟保留蛋黄的汁溢。等待早餐都已经起锅之后再放上吐司,并且加上小黄瓜、切片番茄与黑胡椒粒的加持,美味的吐司可以上桌了,既然早餐有吐司,那可少不了香醇的咖啡。 「哇!太香了!」妈妈从房间出来就闻到早餐的清香,立刻食慾大开,「唉唷,破天荒了,你竟然煮了培根?不是都嫌弃有油烟味的吗?」 「培根再放下去都要坏了。」他把煮好的咖啡放到她面前。 「最好是,只是你不想用而已。」她闻了咖啡的清香,喝了一口异常好喝,忍不住嘲笑,「今天心情特别好喔?」 她可是很少吃到儿子心血来潮的早餐,看起来是托了昨天的福,「昨天约会很开心?」 没想到他竟然偷笑了起来,那一个失守的嘴角让她忍不住吐槽,「唉唷,再憋下去要内伤了,还是大方的笑出来吧!」 「快点吃吧!该出门了。」 骑着重机到了她家门口,他在门外等了好一会,直到十分鐘过去了还没看见她的身影,于是他打了手机,不过没有人接。 怎么回事?昨天还会接通的。 再打一次,手机还是没有人接,一股奇怪的感受涌上,让他开始有些不安,只好直接去按门铃,但是门铃响了好久都没人回应。 她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又去台北了?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对他提过。还是……她自己先去咖啡馆? 带着各种猜测,他决定先到咖啡馆看看,也许她是自己先过去了不一定。 将车子停妥后他推开玻璃门发出了风铃的清澈声响,无奈他放眼望去,谁都到了就是不见她的身影。 「骆允?你怎么自己来?」 「是啊,周周呢?」 这时候他才明白,不只是他觉得奇怪,包括店长和阿永都发现了事情的奇怪。 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 突然玻璃门又被推开,是小津走了进来,手上拿了几封信,「这不是邮差送来的,看起来是有人刻意放在门口的。」 刻意? 关键字让他激动了起来,他大步往小津走过去拿走她手上的信,发现有写个每个人的,那当然也有包含他。 这个字跡……是周诗语的。 打开那一封署名给他的信,内容有些长,但是他终于发现了她昨天的奇怪,只是这一切都晚了。 骆允: 对不起。我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而你应该很难接受我用这种方式告诉你,我必须离开你,因为一旦告诉你实话,你一定不会让我离开,所以我用不告而别的方式,不求你原谅,但我请求你给我多一点的时间。 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有什么理由非得离开,有什么问题不能说出来一起面对,你给我的爱真的太多了,我深怕我给不了。骆允,你是我见过最善良也最奇蹟的存在,如果不是你,我走不到现在,你一定知道我想过寻短不只一次,每一次站在生命里的尽头都是因为你我才能留下来,我所有的幸运都是因为你。 这一次,我想留下我的幸福给你,我不会让你知道我在哪里,但是我跟你保证,你不在身边的日子我都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快乐,我会努力成为更完整的自己,等待总有一天我能够重新站在你面前。 相信我的决定好吗?等我能够回答你的爱时,我一定会再来找你,最后请你不要来找我,也不要联络我。 拿着信的双手开始颤抖,他的心很痛很痛,痛得他无力却又流不出眼泪,他想大声的咆哮,可是声音却只是一片沉默,而面对他反常的情绪,小津都看在眼里,不同于她,阿永跟店长都在担心追问。 为什么呢?是不是他不够好? 为什么呢?不管他怎么努力她还是无法依靠他? 为什么呢?她无法放心的待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分担? 他们明明在一起,可是她却不让他一起承担,这样子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她一个人到底承受着什么? 她从来都不懂,他想要的与她一起创造幸福,一个人再怎么努力幸福,都不会大于两个人一起幸福。 她从来都不懂,最让他心痛的就是看她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一切。 12-1、 「咖──」病房门被推开了,是医生走了进来。 「目前情况还好吗?」医生走进来。 「恩,目前情况都还不错。」 回应的人是冰若瑜,她安排周诗语住院并且找了最有权威性的开刀医师要为她治疗眼睛。因为冰若瑜告诉她,如果让她的世界保持光明是为她唯一能做的挽回,那她会用尽任何办法与人脉保护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被破坏。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想先说明清楚。」 当医生这么说时,冰若瑜的目光犀利了起来,但医生只能无奈的说事实,「第一,即使开刀,也无法保证视力能够恢復;第二,情况如果好一点手术顺利,但需要多久时间才能恢復这一点也无法保证。」 换句话说,就算开刀也有很多事情是医生不敢保证的,她呆愣的听着,注视着窗外阳光明媚。 「医生,我也有说过吧?只要能够治好她的眼睛,你想要什么条件都可以开。」冰若瑜道。 「我是医生,我只要我的病患能够健康,其他的我都不需要。」医生冷漠回应,接着要她们再商讨一下就离开。 直到听见医生关上病房门,冰若瑜才走到她面前坐下,「周……」 「像以前一样就好。」她终于看了她,让冰若瑜松下一口气。 「周周,你既然决定要动手术找一个奇蹟,能不能充满期待一点?」她看她自从住进医院之后就整日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样子,她是完全无能为力。 倏地她笑了笑,「我待在这里,不就是在期待了吗?」 「我说你的表情。」冰若瑜看她又苦回一张脸,实在不知道能够怎么安慰她才好,她已经绞尽脑汁了。 「我很好。」她浅浅的笑,然后躺了回去,「就是有点累了而已。」 「周周……」 「好了,你先回去吧,让我调整心情准备开刀。」说着她背对了过去。 看她翻身背对着她,冰若瑜很是无奈,可是她就是再无奈也没有办法把时间倒转回去,把她失去的一切再还给她。 罢了,她不去想这些,她只希望替她做到任何她做不到的事情,带着这样的心情她离开了病房。 时间很快来到了开刀当天,阿源叔叔跟李司机都到了,管家也到了,只是她一直想见的人没有到。 「谢谢你们来。」她在进手术室前对前来探望的人说。 「小姐,请一定要健康回来。」管家像过去对她一样,握住她的手对她说,而她则回应她相信医生。 「诗诗啊。」这回是阿源叔叔讲话,他像父亲一般对她道:「你在那边的事情我都听阿鸿说了,阿源叔真的很高兴你能够重新开始一个人生、能够找到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所以阿源叔希望你能够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自己的幸福,好吗?」 阿源叔叔轻轻抱了她,轻拍她的背替她加油,而阿源叔叔的话给了她勇气与希望,她希望自己真的能够以健康的姿态重回他的身边,这是她重新回到这座城市的用意。 「阿源叔。」她忍不住哽咽,像个孩子抱着阿源叔。 「没事了没事了,都会没事的。」 最后一个是李之鸿,他还是像以前穿得西装笔挺,站得挺直在她面前,只是不同以往,他的眼神里多了好几分柔情。 「小姐,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 她浅浅一笑,没有多说,她想李之鸿是她最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人,唯一能知道的是,他始终是她身边最忠心的人。 「谢谢。」 那是她对大家说的最后一句话,最后她在眾人的目送下被推进了手术室。手术中的灯亮起,也正式宣告了她的奋战与挣扎,大家站在门外为她祈祷着,希望上帝能够为她点燃生命中的第二道希望。 就算命运如此的顽劣,如此的难以掌控,但是她还是想要顽强的抵抗到最后一刻,哪怕她终究会输。 搬离台南的原址已经一个月了,这段时间她很努力的生活,很努力的练习不去想他、不为思念他而掉眼泪,就算她偶尔会失败,偶尔还是会输给生活上的不如意。 「吭啷─」陶瓷製的杯子摔裂一地,而她只能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她不敢乱动,虽然说上帝关一扇门会再开一扇窗,但是凭她再厉害也听不出来杯子会如何喷溅。 但是她不慌张,摸索着墙壁,沿着往前走,直到摸到了木门的把手,接着顺利摸到了扫把的柄,忽然之间,一阵温暖覆上了她的手背按住了她的手,接着手心一空,她听见扫地的声音。 「恩?马先生吗?」她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起床。 然而马先生没有说话,空气维持着她已经习惯的寧静,直到她听见扫帚被物归原处的声音,然后是打开冰箱的声音。 她摸了一会,很快找到木椅的位置拉开坐下,接着闻到奶油的香味。 其实她没有想过要让一位陌生人介入她的生活,刚开始她是拒绝的,但是当李之鸿告诉她,马先生不会说话,这让她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李之鸿说服她,一位不会说话的人但是他起码看得到,至少两个人也好相互照顾起居。 马先生自搬进来之后就不太与她互动,但是紧要关头他便会出手帮忙,但她也想过,也许是因为她看不见,所以她感受不到马先生的情绪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而真正让他们开始有了交集是那一天晚上,她发烧了,把马先生错当成了骆允。 12-2、 那一天她很晚才到家,虽然沿途一直感觉身体不适,但是没有不舒服到快要晕倒的地步,但奇怪的是她一开门到家,头就一阵晕眩,正在她站不稳的时候,一双手环抱住她的腰,而她靠在对方怀里竟感到一股安逸。 「骆允……」 是骆允?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太想他了,所以她做梦了? 这时候她特别希望自己能够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就能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纵然她的意识不清,她还是感觉到对方将她打横抱起,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放在床上。 忽地,她抓住了对方已经抽离的手,而对方一愣,却没有拒绝。 「骆允,我好想你……」她无法控制的身体往他的身上靠过去,而对方在愣了两秒鐘后搂住她的肩膀,任由她依赖。 除了骆允会这么做之外,她实在想不到还有谁会这么对她,可是她又想不透骆允怎么会在这里。 「骆允,是你吗?」她缓缓抬头,多希望能够对视到他的双眼,他能够回应她的呼唤和思念,然而在不知不觉间,她伸手触摸了他的脸,接着双手捧着他的脸颊。 「骆允,是你的话,吻我好吗?」 这是她的直觉,纵然她无法说出个为什么,但是她的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个人有可能是骆允,然而下一秒,她的唇被堵住了,是一双柔软的双唇,带着些许的微凉,随后她不想了,哪怕是她误会了,她也想过份的当对方就是骆允。 当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床上,因为看不到的关係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约莫五分鐘后房门打开,脚步声走向她,接着一隻手轻轻握住她的右手,然后她手里被塞进一个杯子另一手是药丸。 「骆允?」她无法忽视内心里的期待,然而得到的是一片沉默。 「马先生?」 果然是梦吧,如果不是骆允那就是马先生,她虽然猜测着,但是眼睛看不到的情况下,她并不能完全相信看不到的人。 「是。」翻译机代替他回答。 「我晕倒了?」她手里拿着药没有吃,说出她仅有的记忆。 「你发烧晕倒,才刚退烧。」翻译机继续说。 她是这么猜测的,马先生带她进房间的,大概是感冒了所以马先生拿了感冒药给她吃,不过,她还是有些期待着。 「昨天,是你照顾我的吗?」她拿着杯子,心脏跳动的厉害。 「除了我之外也没有别人了,还是你希望是谁呢?」翻译的声音从她前方出声。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无法忽视内心的失落,只能硬生生吞下满腹的期待与落空。 不可能会是他的,她果然发烧昏头了。 马先生没有说话了,她听见他很轻柔的叹气声。 那天之后她跟马先生的关係近了一些,马先生原本只打点她的晚餐,说他的时间差不多就乾脆一起,但是从那晚上之后他便开始打点三餐。 好香。 早上刚起床,她闻着香味走出房间。 她被气味驯服似的,闻到了奶油融化的味道,然后被搅拌在义大利麵里,还有阵阵的咖啡香。 「咖─」是餐盘上桌的声音,然后是对面的木椅被拉开收拢的声音,接着翻译机道:「请坐。」 「今天的早餐是奶油义大利麵,你应该闻得出来。」在他的带领之下她缓缓走到餐桌前,翻译软体的声音从桌面上传出来。 「恩。」她低头闻着香味,「谢谢。」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翻译机继续问,她听见马先生拉开对面木椅的声音。 「我想去公园广场,听说那里有音乐会。」她的手摸着桌上的餐具,却被一隻手轻轻握住,对方把餐具塞进她手里,她知道是马先生帮的忙。 「一起吧。」翻译机从桌上说。 「一起?」 她略为震惊时,翻译机说:「我顺路。」 「好。」她吞下嘴里的食物。 广场音乐会是马先生的提议,刚失明的那几年她几乎足不出户,就好像刚患失语症初期,她愈发觉得不会说话的自己已经成为废物,哪怕积极想要融入这个社会也不会被他人接受,是骆允让她有了希望重新活下去。而现在的她身边没有了骆允,失语症也已经治癒了,不过却失去了人生的光明,却又遇到了马先生。 「没有眼睛,还有鼻子耳朵嘴巴,人不会因为失去一项器官就失去价值。」这是马先生一个月前对她说的话,她还记得。 早餐结束后,她在马先生的帮助下到了广场的音乐会并且坐在观眾席,听着流畅优美的古典音乐声声入耳,心情也不自觉的平静下来。 那些旋律她都还记得,小提琴搭配钢琴的声音,还有后方的管弦乐团如同磅礡的气势,时而是温柔的琴声时而是萨克斯风的严肃威武,她简直能从中听出音乐当中的起承转合。 因为眼睛看不见,她的听觉变得意外突出敏感,能透过一点小动静得知刚刚坐在旁边的马先生似乎已经离席。 12-3、 她不知道马先生去哪里了,但是她隐约感觉出一些奇怪的地方,按照往常,马先生知道她的眼睛不方便也就不会随意离开,不过这次他离席却没有事先说,感觉似乎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她知道。 听着熟悉的古典音乐,她大概知道音乐即将进入尾声,也因为她知道马先生还没回来,在这个情况下她不可能跟现场观眾一起离开,于是她起身打算提前离开。 虽然没有人帮忙有些难度,不过自己一个人移动对她来说基本没有问题,她靠着盲人仗离开了中央的广场,从声音辨别出附近的人数多寡。她将自己移至人较少的安全处打算找地方坐下,却意外听见巷子里的声音。 「放心,她目前为止还没发现。」 她轻轻紧皱了眉宇,慢慢往声源地走去,逐渐清晰了对方细小的谈话声,这才发现对方似乎是一个人,正在讲电话。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声音很熟悉,她很确定这个人是她认识的人,而此时人潮已经逐渐散去,四周扰乱听力的因素逐渐减少。 「不,我打算留在这里,待在她身边。」 这个声音好像是…… 「我知道,不过她只有一个,比赛每一年都有。」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却充满无奈,似乎在讲万不得已的话,也像是在做什么抉择。 忽然她听见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会自己看着办。」 声音到了这里结束,她听见了对方转身准备离开的声音,霎时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马先生?她冷冷一笑。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他到底在她身边待了多久,难道所有一切都是他设计安排好的吗? 忽然之间,她想起了这些点点滴滴,想起了他曾经在大雨里为她送伞;想起了他每天为她打点三餐;想起他在她生病时悉心照料一整晚;想起他为了打扫她的住处…… 骆允就是马先生她怎么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呢? 正在这时,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点点微弱的光线,她能看见漆黑的巷子里,上方隐约落下的阳光,直到她的视线落在巷子中间那道頎长的身影。 那个人的表情充满愧疚、无措与茫然,他看着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或者说面对他的谎言与陷阱。 但那个人,也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周周……?」 忽然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她猛然转过身,赫然惊见在她身后的人竟然是冰若瑜。 怎么会是她? 「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冷笑,接着反问:「那你呢?是来找骆允的吗?」 冰若瑜猛地睁圆了眼睛,惊慌看着她,「你…全都听到了?」 从她的眼神一直到她与她身后的骆允相互对视的过程,她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说,刚刚电话的人──是她。 「你们一直都有联络是吗?」 「周周,听我说,我们……」 所以她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 「你背叛了我一次,现在又欺骗了我。」她打断冰若瑜的话。 只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冰若瑜竟会瞒着她配合骆允,这一切应该从骆允以马先生的身分住进她家时就安排好了,是她太迟钝竟然都没有发现。 难怪她一直觉得马先生的料理跟骆允很像;难怪马先生的手总是让她想到骆允;难怪只要马先生在她就会想念着他,原来一切都不是没有理由的。 「周周……」 「周诗语。」 猛然间,骆允出了声喊住她,接着她听见他缓缓走近她的声音,他的声音从后方慢慢传递过来,「骗你的人是我,冰若瑜只是帮兇而已。」 她不看他,不想让他看出她的视线能够对焦。 「既然我做了这个决定,那我就应该想到有一天会被你发现。」他垂下了眼,表情充满愧疚却没有想要逃避。 「但是我不后悔。」 他的语气充满坚决却又温柔,令她心脏一阵疼痛,一想到这些时间的虚弱与无助都被他看在眼里,她这才知道真正的傻子其实是她自己,千算万算都是她没有想到冰若瑜会背叛她,那一点自尊心早就被击败的一点不剩。 她只是不希望自己在他眼里那么不堪而已,连这一点尊严都不给她。 「不要再扮演圣人同情可怜我了可以吗?那只会噁心我而已。」 忽地,骆允冷冷一笑,神情变得异常的冷,「原来我们之间有的只是同情,而不是爱情。」 「到此为止吧。」她迈步要离开,而冰若瑜想上前阻止,骆允却说:「好,既然我们之间已经不是爱情了,那我就尊重你。」 「骆允?」冰若瑜看向他,不可置信。 他看着周诗语的背影,神情柔和了起来,「如果我对你来说是多馀的那就到此为止。」 他知道她的自尊心高,当初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有想过,万一被她发现只会被她推得更远,这点心理准备他是有的,不过儘管如此他还是既生气又难过,他生气自己始终没有被她当成依靠,也难过自己无法保护她,给她安全感。 既然他的存在无法帮助到她,她还是把自尊心建筑成一片高墙,他就只能在墙的后方等她。 那些看似气话却又包含了一点真心,他失落的走过她,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阳光下,他也没等到她的一句挽留。 12-4、 走在阳光下,时间已经慢慢趋近傍晚,她缓缓漫步并且能感觉到身后紧紧跟随的冰若瑜。 「既然你想当笨蛋,那我尊重你。」 骆允的话时不时出现在她脑海里,她也想起了骆允过去也曾对她说过,他看不惯笨蛋,但是想来想去都跟笨蛋两个字无关,骆允只是放不下她而已,因为骆允比谁都要在乎她。 可是为什么?她不能以自信亮丽的样貌站在他身边呢?为什么她在他面前永远这么不堪呢? 「周诗语!」 突然一阵女声从后方传出,她猛然一抬头赫然看见一台小客车从眼前呼啸而过,她当场被吓了一跳往后一阵踉蹌。 「周周?你没事吧?」冰若瑜向前来关心,却意外发现周诗语竟然看着她,「周周?!你……你的眼睛?」 她这是好了吗? 忽地周诗语撇开了视线,却被冰若瑜一阵怒骂,「自尊心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连命都可以不要是吗?」 「你怎么能这样对骆允?」她当街质问着她,对经过的旁人视若无睹,「你知道骆允有多担心你吗?他有多关心你吗?你就因为你高傲的自尊心把他一次又一次的推开,你以为你还是过去的周诗语吗?想干嘛就干嘛,如此高傲的态度去伤人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听着冰若瑜一口气骂完了真心话,她也不甘心的反击,「高傲就高傲,我不是现在才高傲,我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个样子的,你们明明知道我无法接受被同情、被可怜,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躲开你们的,你呢?你背叛了我一次,现在又辜负我对你的信任,我到底还应该相信谁?」 冰若瑜一听简直气坏,用力的朝她一推,周诗语一个重心不稳往人行道的方向退了一步,两个人都不甘示弱。 「自尊心?你从以前就顾着那颗自尊心,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吗?想过骆允会担心你?想过我会担心你?想过那些在乎的人怎么看你?你只知道你不想被当个笨蛋,但事实上是你把所有的人都当成了笨蛋。」冰若瑜缓缓道:「你知道你失明,李司机跟李叔叔天天都在嘮叨要去看你,李司机更是不厌其烦天天都去关切,还要一边把你的情况透漏给骆允,就怕你一个人会有什么万一;店长、阿永还有小津天天都在问你的情况,他们都知道你不会轻易给别人关心,唯一的方法只有旁敲侧击。」 她的真心话又让周诗语心里一阵难受,没想到她却希望身边的人不要为她担心,却越造成了反效果。 「从你认识骆允以来,看过他掉过一滴眼泪吗?」 她猛的抬头,看向了冰若瑜认真的眼神,「骆允,哭了吗?」 她从来没看过他脆弱的样子,没有想到骆允对她的担心比她想像当中的还要多,这不禁令她双手捏拳抓紧了裤子的布料。 「骆允知道你失明之后,担心的吃不下也睡不着,每天都担心你一个人安不安全,需不需要帮忙,他从不把这些担心说出来,却已经写在了脸上。之后他透过李之鸿辗转得知你的生活情况,原本只是提供生活用品与食物,但是李之鸿跟骆允都不放心你一个人生活,于是李之鸿才提议要找室友住进你家,骆允先是拒绝这项提议,直到李之鸿提议由他就近照顾你,他才妥协。」 从冰若瑜嘴里得知真相,她这才知道骆允比谁都清楚她的个性,比谁了解她的执拗,但如果不用这种方式,他永远都帮不了她。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了,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一边问:「骆允哭了吗?」 因为她。 「没看过吧,有一次他压抑不下担心,拜託我带他去你住处看你,当他看见你跌倒的样子,他哭了,他哭的样子与他阳刚的外貌相当不同,哭得很秀气,掉了几滴眼泪就擦乾,脆弱的让人想保护,可是他怎么都不让我靠近,心里只有你。」 「冰若瑜你?」她看向冰若瑜,却只看见她脸上掛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我不会跟你抢,我很清楚你们之间情感牵绊,你放心吧。」 跌倒?这倒是让她想起来了,她有一回在家睡醒,起床想上厕所时,却被客厅沙发的椅脚绊倒,当时膝盖立刻肿了起来,瘀青了好几天。 原来他都看到了,却还要装作不知道。 「周周。」冰若瑜向她走近,轻轻握住她的双手,阳光倾下她的侧脸,加深了轮廓,「别再丢下我们了好吗?」 此时她看着冰若瑜,一股暖意涌进心底。 如果真要问这个世界上有谁愿意为她做出牺牲,她想除了现下她身边的人之外,再没有别人了。 「周周,去吧。」冰若瑜看着她道:「骆允要离开了。」 她在大马路边拦下一台计程车,打开车门随即坐了上去,之后她拉上车门,「桃园国际机场。」 司机油门一踩,车身立即奔驰在大马路上,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变化,只是怎么样都进不了她眼里,她听着清晰的心跳声,摆在大腿上的双手不自觉紧握。 经过几条大马路后很快就来到市区,周围立刻被来来去去往返的车子给塞的水洩不通,喇叭的声音不绝于耳,眼看车子卡在路上一动也不动,她一颗心七上八下又心急如焚。 低着头,她看着自己双手,还记得冰若瑜捧着她的手的温度,霎时她想起了骆允。 12-5、 「如果我对你来说是多馀的那就到此为止。」 那一刻,其实她很想说:他对她来说从来就不是多馀,而是幸运,所以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他跑掉了。 缓缓,她抬了眼,视线扫过了窗外的车水马龙,「司机,我在这里下车。」 没等司机反应过来,她逕自开了车门身影没入了车潮。 「叭──叭──」 喇叭声相当刺耳,直到她穿越了约莫两三台车身后终于来到了旁边的人行道,而第一航厦就在左手边一条马路的距离,而她定定地看着高耸的大楼。 这次,换她去找他。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的是手机号码,而那串数字她再熟悉不过了。 「喂。」 「你能看到了?」他熟悉的声音传来,令她感到一阵安心。 「恩。」鼻音一出,她的泪水便滑落脸颊,她看着他就站在马路的对岸,对他轻轻微笑。 「你别过来,我过去。」 「不。」她拒绝,「这次换我去找你。」 「你的眼睛才刚好,这样很危险。」他的语气充满坚决却又温柔。 「好,我等你。」她看着他浅浅一笑,这次终于不再任性。 她不想再当过去的周诗语,她只想成为他一个人的周诗语。 马路的两边,一边是她重新恢復的光明,一边是他等待了无数个夜晚的期盼,终于盼到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让他看着她笑了出来。 他们凝视着对方微笑,直到他率先往她走去,每走一步他的都无法克制的加快起来,他真的期待了很久,期待她愿意将真实的自己交给他,无论是说不了还是看不到他都无所谓,他说过无论如何时候他都会在她身边。 她知道了、看到了、读懂了,从他双眼里流露出来的感情,那些浓烈且真挚的爱,是她不好,现在才懂得什么是他要的,可是现在懂了也不晚吧?她这次不会再离开他了。 「叭叭叭──」 突然传出的喇叭声响引起了关注,目光一转,当她注意到的时候车子他的方向衝了过去,而她看着他就站在她眼前,只剩下不到五步的距离。 不要── 她不管了,不想了,看不到或说不了,甚至她的生命都不重要了,她只想把幸福都留给他。 「碰──」一声巨响,是她推开他被撞倒在地上的声音。 腾空而起之后她摔落地上,明明疼痛充斥着全身上下,但是她却看着他往她跑去的样子轻轻微笑。 「周诗语?!你忍着点,保持清醒听到了吗?看着我,不准睡着!」 她看着他脸上的慌张,紧紧皱着的眉头还有溢出眼眶的泪水,她微微张开了嘴,可是却发不出声音。 「你忍耐一下,给我撑下去!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 她看到了,看见他双眸里缓缓溢出的薄膜,慢慢浸湿了他的双眼。 可是她好累,又好痛,在这之前,她有话一直没有告诉他。 他看着她微开的嘴,把头靠了过去,却只听到宛如气音的字,「我……」 爱你两个字她没能说出口,他的表情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直到她的视线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二十年后。 傍晚时分,咖啡馆里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为了应付这些上门的客人吧檯里不断飘出香浓的咖啡香;厨房里也没有间着,一餐又一餐的往出餐窗口送去;收银台还是排着漫长的人龙。 「您好,为您送上卡布奇诺。」服务生将马克杯端到客人面前,将饮品送上后服务生转身离开,与此同时又有另一边服务生端着餐点前来。 「法式燻鸡罗勒义大利麵以及冰翠红茶。」 餐点送上桌之后客人开始用餐,而个壁桌的客人是四名高中生,四名女高中生盯着吧檯里正在煮咖啡的男子看。 「就是他吗?」 「对啊,你不觉得他还不错吗?」 「还好啦!」 「欸,我还听说他是非常厉害的咖啡师喔!」 「真的吗?可是这间的咖啡师最着名的就是叫骆允的人,他是骆允吗?」一名女同学疑惑道。 「拜託,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那个人叫卢奕恩,去年拿过咖啡冠军的。」 「这么厉害?」 正在女高中们讨论着咖啡师谁最厉害时,玻璃门又被推开,年约四十岁的大叔从咖啡馆走了进来,他看着咖啡馆里人声鼎沸,缓缓走进了儿童休憩区。 打开门之后里面已经有好几名小朋友正在等待说故事的人来,在他还没来之前林永乐正在忙着应付那些猴小孩。 「喔!天啊!允叔叔你可终于来了。」说话的同时他身上还背着一个男孩,手臂上吊着一个女孩,小朋友们跟他玩的不亦乐乎。 「叔叔!」他一走进去就被小朋友蜂拥而至的包围。 「今天要说什么故事?」 「叔叔!大野狼后来怎么样了?」 「好,你们都乖,去那边的椅子上坐好,我就把故事说完好不好?」他蹲下身子来说,笑起来眼睛有鱼尾纹。 「好!」小朋友兴奋地应声,接着马上到椅子上去坐好,这才终于解救了林永乐的身体。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女朋友呢?」把小朋友都打发了之后他这问他,却见他苦着一张脸。 「唉唷,她被公司主管派去出差了,我有整整三天都见不到她耶!当然只能来找我亲爱的叔叔啦!」他嘻皮笑脸的说。 「为什么要出差?她不是公司柜姐吗?又换了?」他挑眉,转身拿了一本童话故事书往小朋友走去。 这已经是固定行程,每个礼拜三下午他都会在下班之后进咖啡馆走一走看一看。自从都更案开啟之后,这一带的社区附近建立了许多所学校,从幼稚园到高中都有,为了应应学生族群,于是他设立了幼儿读书室,也有会议室,让附近的人们可以来这里做任何工作或是放松上的需求。 「然后公主与王子从此过着幸福又快乐的生活。」故事讲完之后小朋友开心的欢呼,觉得公主与王子的人生能够就此圆满无憾。 读书会结束之后小朋友们留在读书室里继续阅读故事,也因为交到许多朋友的关係,让气氛始终热络。 「咖──」关上门,他隔着玻璃门看到小朋友们玩得不亦乐乎的脸也笑了。 沿着楼梯往上走,他走进了二楼的办公室。打开电灯办公室亮了起来,之后他关上门,往办公桌走去。在办公桌的前方是一座凸出去独立阳台,每到傍晚阳光就会从阳台顷落。 坐在办公椅上,他翻开了一本笔记本,上面整齐写着好几行的文字,而他翻开了某一夜,握着笔桿提笔写下了今天。 把装载时光的记忆宝盒 收藏在心中的最深刻 任由岁月走向了无法回头的长途旅程 我和你都曾笑着 在那些最美的时刻 也许不是分秒都能快乐 只要有你就够了 我记得你给我的 单纯快乐和天真 那些吹过的风听过的歌 都是最美的时刻 停笔的瞬间,他抬眸,看见了阳台围栏上的落阳,飘盪的白纱窗帘,他彷彿看见了她的身影,她轻轻微笑对他说。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