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各界大佬跟我混》 第1章 重生 痛! 苏天初一睁眼,火辣辣的痛感瞬间席卷全身。 此刻的她脸上布满了凸起起的黑斑,浑身血肉模糊,满伤鞭痕,血水几乎染红全身,一根簪子,插在她的颧骨上! 手抚在簪子的手用力一拔—— 鲜血喷涌! 强烈的痛感让她彻底清醒,自己这是活过来了?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好久,一直在禁地里飘着。 突然—— 大量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中。 原主苏江月,大武国将军季怀礼和苏眉之女。 是个连真气都修不起来的废物,人人避之不及的扫把星。 今日被她的庶妹季纤纤鞭打至死,死前不甘心,施了苏家秘术——换灵术! 换灵术简而言之就是毁灭自己的灵魂招来其他苏家女的灵魂复活,而活过来的苏家女必须替交换者报仇且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难怪自己好好在禁地里飘着,莫名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吸了出来。 而苏江月最后的心愿,居然是要嫁大武最好的男子楚千夜?! 楚千夜是谁? 啪—— 不容她多想,一道如疾风般的鞭子朝她挥来,她本能地抬手攥住。 “苏江月,你果然是在装死,居然还敢反抗!” 站在她面前笑得满脸阴狠的正是季纤纤,她将鞭子在掌心绕了个圈,用力往回一拽,竟纹丝不动! 季纤纤微微一愣,有些惊讶。 苏天初淡然地看了她一眼,一袭白裙配上一张尖瘦的脸,生得倒是楚楚可怜。 只是,一个区区四阶,就能将苏家女打死? 她苏家竟没落至此! 双目一凝,攥着鞭子的手一个用力,鞭子顿时就被她抽走。 一个扬手—— 鞭子已经甩到季纤纤的脸上! 从左眉至右下颚,划下一道鞭痕,血肉横翻! “啊——” “苏江月,你疯了吗?你居然敢打我!” 回应她的是又一道鞭子,季纤纤满脸不可置信,这废物今天是中邪了吗? 苏天初眸中闪着寒光,又快又稳地挥动着手中的鞭子。 鞭子像雨点般落在季纤纤的身上,她试图去夺自己的武器, 可苏江月步法诡异,灵活无比,她夺不回鞭子不说,还硬生生又多挨了几鞭。 之前为了折磨苏江月,她刻意在鞭子上抹了辣椒水。 现在浑身每一处伤口都如同冒火了一般,疼得她龇牙咧嘴。 “苏江月,你这个疯子,你再不住手,信不信我让爹爹把你五马分尸,将你的尸身拿去喂狗!” “是吗?” 苏天初冷冷一笑,鞭子灵活如蛇,直接缠向季纤纤的脖颈。 “爹、娘!快来救我!” 季纤纤发出凄厉的求救声后,只觉得勒在脖子上的鞭子越来越紧,眼前几近发黑,恐惧占据了她整颗心。 “我错了,不是我要杀你……是……”她吃力地说着,想替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啊——快住手!” “苏江月,你怎么能对纤纤下这样的狠手,你这是要她的命啊!” 一声尖叫声传来,季纤纤生母曹氏闻声赶来,急得泪水直掉。 只是这曹氏是和原主一般的废物,此刻也只敢远远叫喊,却不敢靠近来救。 苏天初嘴角一挑,并不回答,只是原本已经有些松开的手,顿时又收紧了! “孽障,你还不快松手!” 突然一道浑厚的低吼传来,如雷般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开。 瞥见曹氏面上的惊喜,苏天初微微皱眉,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还未看清就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掌风袭来。 她急急侧身,却未能躲过去! 胸口受了一掌,整个人不受控地摔了出去,在地上滑行了好几米才停下,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 “孽障,纤纤可是我季府难得的天才,你居然胆敢对她下手!找死!” 来人落定在她的身边,目光阴沉地看着她,眼底是藏不住的厌恶。 苏天初这才看清,竟是苏江月的生父,季怀礼! 她痛得蜷缩了一下身子,却只觉得可笑。 苏江月被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死去,他们没有一个人出来。 她鞭打季纤纤连一刻钟都不到。 当爹的当娘的全都赶来了。 难怪原主死的时候那么绝望,连鬼都不想当了,直接祭出了换灵术。 喉间涌起腥甜的味道,一口血喷了出来。 季纤纤见状,生怕季怀礼心软,当即哭道: “爹,你要替女儿做主啊,姐姐疯了,害怕我占她学院名额竟要杀了我!” 闻言,季怀礼目光凶狠地瞪着苏江月道: “还不滚过去向你妹妹道歉,为了惩罚你、弥补你妹妹,把你进学院的名额让出来。”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苏天初讥讽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可、能!” “看来你还是不知错,今日若不教训你,我枉为人父!” 言毕,他双腰间抽出双板斧,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苏天初的心猛地一沉—— 九阶后期! 若放在从前连她的眼都入不了。 可是现在这个身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孽障,你生来不详,留你在府中已然是我仁慈。” 言毕,他高高在上睨了她一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之情。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乖乖跪过去向你妹妹磕头认错,并自愿将名额让出来,否则——” 他未将话说完,只是抬了抬手中的双斧,不言而喻。 苏天初一边调整自己的内息,一边悄悄回忆了一下府中的路线。 在心中默默算好路线后,她昂起下巴: “痴心妄想!你别忘了自己这个将军之位是怎么来的,你就不怕夜半苏眉亲自来找你理论!” 季怀礼脸色骤变。 他生平最烦的就是别人提起苏眉的原因,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是靠吃软饭才得来这个位置,这是他心中最痛的一根刺! “很好,今日就算打死你,外人也不能指谪我什么!” 他缓缓抬手,真气凝聚在双板斧上,杀气陡然提升,轻轻一挥竟有横扫千里之势! 苏天初睫毛轻颤。 竟是用了十成功力。 这是不想给她留丝毫的活路啊! 她迅速起身,在他暴起的一瞬间,步伐如鬼魅般,跑得飞快。 只一眨眼,苏天初已经快逃出院落。 季怀礼毕竟是离武宗只差半步的实力,饶是苏江月的步法再诡异,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也无计可施。 她头都不敢回,季怀礼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好几次她都感觉到差一点点,那斧头就劈在她身上了。 后背一阵发凉,她足下生风跑得更快了。 “这月郡主倒是和传闻中的废物不同,居然可以躲过九阶后期的追杀。” 不知何时,屋顶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一袭墨衣,腰间挂着一把笛子,头戴白色玉冠,身姿卓然,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不怒自威。 身后一张圆脸的男子,被墨衣男子斜了一眼,立刻禁声。 墨衣男子目光清冷。 自他贴在禁地的符印突然被震碎之后,就感觉到胸口一阵发痛。 他体内的那个东西突然苏醒过来,他顺着气息一路从禁地来到季府,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看了一会儿后,正觉无趣,转身要走之际—— 胸口猛烈一痛! 往下看去,季怀礼离苏江月只差半步,斧头向前一劈。 迅捷刚猛,不留余地。 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从心底浮起,就好像那斧头劈的不是苏江月,而是他! 第2章 赌约 苏江月头皮一阵发麻,耳旁是呼啸而过的风,她快要喘息不过来,心道今日怕是躲不过了。 不如一起死! 一个急停,转头斧头已经近在眼前。 眼下凝诀根本来不及了! “靠,老天,你玩我!” 她心中怒骂一声,绝望闭上眼。 铛——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想象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疑惑睁开眼,就看到季怀礼双手空空,表情和她一样困惑。 “谁?竟敢在我府上动手,快滚出来!”他怒喝一声,警觉地朝四周看去。 这人连面都没露,只用一颗石子就将他的武器除去,这等实力,他怎能不惊? “敢让我主子滚出来的,在大武你还是第一个。” 空中响起一道男声,紧接着从空中落下两个身影,正是刚才站在屋顶的墨衣男子和圆脸男子。 季怀礼看清来人,瞳孔猛地一缩。 立刻迎了过去:“原来是楚国师,有失远迎,还望楚国师不要计较我失言之过。” 楚千夜却是不看他,只是盯着苏江月瞧。 距离靠近之后,他体内的那个东西更加躁动不安,又带着一股浓浓的喜悦,令他不解。 难道,那东西和她有关? 季怀礼行着礼不敢起身,眼角余光瞄到楚千夜直盯着苏江月瞧,心头大震。 今日这事,如果楚千夜插手的话,恐怕不好收场了。 “娘,是楚千夜,是楚国师,我们快过去!” 季纤纤在看到楚千夜之后,立刻拖着曹氏朝这边跑来,脸上泛起一团红晕,娇羞无比。 苏江月这才反应过来,救下她的人,就是楚千夜。 竟生得这样好看! 英雄救美、美再以身相许,这种好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 苏天初眼珠子一转,脚下一软,直接扑向他的怀里,捏着嗓子娇柔地喊道: “楚国师快救我,这家人全都要杀我!” 发出来的声音莫说别人,就连她自己都有想要吐的冲动。 而且她明显感觉到,楚千夜的身子瞬间僵住了,他身上的冷香却令她一时有些失神。 这味道,怎么莫名有点熟悉?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看着苏天初的目光都如同看一个傻子。 大武谁不知道,楚千夜从不让人靠近,上一次这样做的女子,至今还躺在床上靠家人喂饭呢! 可随着时间流逝,众人再次傻眼了! 楚千夜居然没有推开她! 就连楚千夜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对于她的靠近居然不反感。 体内的那个东西,随着她的手触到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居然平息下来了。 不! 不是平息! 他能感觉到它依旧沸腾着,只是这种感觉并不会给他带来痛苦。 反而有一种,炎炎夏日里触摸冰块的清凉之感。 楚千夜身后的霄仁更是傻眼了。 他跟着主子多少年了,从未见过主子让一个姑娘这样靠近过,还是…… 丑得这么出奇的姑娘! 身为最贴心的下属,这种时候他当然要挺身而出,替主子解围。 “苏姑娘,你有什么话站起来再说,先松开我家主子。” 苏天初一听,觉得太主动确实不好,于是立刻松开了手,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 清凉感消失,灼烧的感觉再次燃起。 楚千夜轻飘飘看了一眼霄仁,霄仁立刻觉得自己全身好像都被冻结了一般,赶紧退到一旁。 “纤纤见过楚国师,楚国师万安。”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季纤纤挣开曹氏的手,如弱柳般走到他身前,盈盈一拜。 她故意停在苏江月的身旁,两相对比,更能衬出她的美貌。 “呲……纤纤身上有伤,失礼了。” 她微微蹙眉,眼皮轻抬缓缓看了他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 眼中如有波光闪动,满面娇羞。 她等了等,没有等来楚千夜的回应,再抬头却发现他还是只盯着苏江月瞧。 藏于袖中的双手顿时捏紧,想了想干脆一咬牙,嘤咛了一声“好痛”,直接倒向楚千夜的怀中。 为了逼真的效果,她这一倒可是用了全力,谁知楚千夜向旁一个侧步,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砰—— 季纤纤直接趴倒在地。 连牙都差点摔断了。 她委屈巴巴地抬头,泪水涟涟地望向楚千夜,无声控诉。 “噗,哈哈哈哈……” 一旁的苏天初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到季纤纤恼怒的眼神,她挑了挑眉,笑得更加灿烂了。 楚千夜冷漠地看了一眼季纤纤,转向季怀礼道:“季将军,好家教。” 语气波澜不惊,但是季怀礼却听出了冷意。 正想替季纤纤开解两句,就听到楚千夜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说,怎么回事。” 这话,却是对着苏江月说的。 季怀礼心头又是一震。 传闻中楚千夜从不管闲事,难道要替他这个扫把星女儿出头? “都是家中小事,不敢劳烦国师过问。”季怀礼连忙说道。 “家事?季将军要杀的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这也算家事?”身后的霄仁一脸天真地问。 “楚国师别错怪父亲,都是纤纤惹出来的祸事!” 季纤纤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为了让他看清自己脖子上的勒痕,刻意梗着脖子,含着泪道。 “是我随口感叹了一句自己虽是大武最年轻的四阶,却没有入学院的资格。不想却被姐姐误以为我要夺她名额,这才对我痛下杀手。” “父亲看到之后,一时气急了,并不是……都怪我不好,是我不知身份胡说八道,楚国师要罚就罚我吧!” 她说得声泪俱下,伏在地上的身子轻颤着,泪水成串地砸在地面,好不可怜。 若不是原主死在她手中,苏天初差点都要以为,季纤纤才是那个受尽委屈还宽容大度的人了。 “好像……苏姑娘身上的伤更重一些。”霄仁突然默默地补了一句。 哭声顿停。 “这、这是……姐姐毕竟凝不出真气,用鞭子难免会伤到自己……” “那她脸上那个洞,也是鞭子抽的?” 霄仁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指着苏天初的脸问道。 “那你这鞭子倒是不凡,都可以抽出血洞来。” “……” 季纤纤快要气疯了。 这霄仁怎么回事,句句怼着她说! “谁说我凝不出真气的?”一直没开口的苏天初,突然一笑。 然后调整了一下气息,煞有介事地伸掌朝着地面上的石子用力击过去。 所有人略略吃惊,屏气凝神地看着。 然后…… 小石子轻轻蹦跶了一下,滚出一小段距离。 众人:……就这??? 她是凝出了真气,只是这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季纤纤更是忍不住讥笑出声: “据我所知,入学最少要三阶,如今不足半月,姐姐你来得及吗?别到时候又被退回来,让整个家族蒙羞!” 面对她的挑衅,苏天初十分淡然:“我若做到了又如何?你要和我赌吗?” “赌就赌,我会怕你?如果你做不到,我要你跪着绕京都一圈,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季纤纤恶毒地道。 第3章 大师混沌 “可!若我赢了,我只要季将军将你交给我,并且随我处置,你敢不敢!” “呵,我有什么不敢的?” 半月时间达到三阶,莫说她苏江月,就算是整个大武都没人能做到! 季纤纤满脸怒气,早就忘了自己对外的形象。 季怀礼皱着眉头,这件事若传扬出去,无论谁赢丢脸的都是他,对苏江月更加厌之外,对季纤纤也有失望之色。 刚想出面阻止,霄仁又抢先一步: “啧,传闻季府庶女不仅是有天才之名,更是善良敦厚、蕙质兰心,今日所见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啊。” 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再次把苏江月逗笑。 见她看来,霄仁冲她眨眨眼,苏江月对着他扬扬眉。 季纤纤看他们两个有来有往的互动,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 刚想破口大骂,余光瞥见曹氏冲她猛使眼色,顿时想起来,楚千夜还在场,立刻换了副面孔。 “就算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我被欺压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能替自己讨个公道吗?” 她说得无比委屈,只是这变脸的速度太快,在场的根本没几个人信她。 “你虽行事恶毒,但有句话却说得没错。”楚千夜突然道,“你确实是不知身份胡说八道。你可知,入学还有其他标准?” 他看季纤纤,字字清晰地道:“心思不正者、拒!行事恶毒者,拒!所以,你确实没有资格,就别枉费心机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今日赌约却有意思,我愿为见证,季将军你可还有话说?” 季怀礼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瘫倒在地的季纤纤,心中暗骂蠢货,将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但面对楚千夜他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拒绝,连连行礼道:“那就劳烦楚国师了。” 楚千夜听完,淡然转身,连声告辞都没说,直接离开。 霄仁随意行了个礼,也追了上去。 “主子,半月三阶怎么可能?咱们要不要出手帮一帮……” “你今日话很多。” 收到主子闪着寒光的目光,霄仁立刻捂住嘴。 “可这苏姑娘和传闻中当真是不一样,而且聪明。有这赌约,至少这半个月,季府上下没人再敢对她动手了。” 才走了没几步,霄仁再次忍不住开口。 楚千夜回想起刚才那清凉之感,嘴角也微微扬了一下,但很快就寒下脸。 “派人盯着她。” “是!” “你,回去之后自去领罚。” “……是。”霄仁苦兮兮地回了一声。 而季府里,楚千夜走后,曹氏就开始哭,季纤纤收到她的眼神也开始哭,哭得季怀礼心烦意乱。 “平日里见你还算机灵,怎么今日蠢成这样? 你想要入学资格,和我说便是,招惹那灾星做什么? 我本已经打通了门路,现在好了,楚千夜开口,你这辈子也别想进学院了!” 季纤纤听闻,哭得更大声了。 曹氏抹了抹眼泪,上前攀着他的胳膊哀声道: “将军,不能再想想办法吗?不然再去求求皇上,如果皇上开口的话……” “无知!” 季怀礼一把推开她, “你当楚千夜是谁?连皇上都要敬他三分,我去找皇上说情?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他气得满面通红,听着这哭声更是烦躁,转头正想训斥罪魁祸首,突然发现苏江月早就不见了。 早在曹氏哭第一声时,苏天初就悄悄退了出去。 原主住的地方偏远,被一片湖隔开,只有一间小屋,虽谈不上破旧,但实在是简陋。 打开衣柜,里面花花绿绿的颜色看得苏天初眼花缭乱。 好不容易才在里面找了件素净点的,换上之后又取了面纱,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想要半月到三阶,对于普通人而言完全不可能。 但对她而言,却是十分简单。 回到小屋时她已经内视了这个身体的情况,毫无疑问被人下了药。 经脉堵塞、药性堆积,难怪原主脾气暴躁,脸上还这么多恶斑。 这毒并不难解,所以她溜出门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来丹药房。 此刻丹药房一堆人围在外面的空地上,正议论纷纷,苏天初上前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今日竟是丹药房收徒的日子。 难怪这般热闹。 大武丹药向来式微,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所以,炼药师在大武是十分受人们尊敬的,哪怕只是在里面当个药童,就已经是全家的骄傲了,更何况是收为徒弟。 一阵喧哗中,一个老头带着一众炼药师走了出来。 围观众人立刻安静。 老头走至香炉前,恭恭敬敬地点了三支香后,对着一幅画像开始跪拜。 老头跪下后,他身后一众炼药师也跟着跪拜下去,就连围观里都有不少人也一起跪了下来。 苏天初看到那幅画上面写着“混沌大师”四个大字,还掩嘴偷笑,但看到画上的老头后,顿时傻眼。 当初她化名为混沌,明明是一身俏俊小郎君的装扮,怎么就变成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了? “你放尊重些,这可是炼药师鼻祖,你这样怠慢小心被赶出去。” 身边有人好心提醒。 苏天初不以为然地挑了下眉,心中暗想,若他们知道这混沌大师就是女魔头苏天初,还会不会拜得这么虔诚。 “师祖在上,今徒孙广开才路,收有贤才之人,还望师祖保佑,一切顺利!” 老头说完,身边药童才将他扶起。 转过身面对众人,面上的恭敬已经不见,满是傲气地看着众人。 “今日丹药房收徒,有意者有能者,皆可报名。一个时辰为准,炼出丹药者无论品级高低,都可入我丹药房。” 言毕,众人立刻拍手叫好,很快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苏天初想了想,也站到了队伍当中。 刚站定,身子突然就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她抬眼看去,只见一鹅黄锦衣女子,满脸傲然地从她身旁走过,直接站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看什么看,还不往后站一点,碰到我家小姐有你好受的!” 那女子身边的婢女,十分嚣张地开口,伸手推了一下原本排在第一位的人。 长长队伍里立刻有人神色不满,但朝那女子看了一眼后,立刻低下头噤了声。 苏天初眉头一皱,正想上前理论,袖子就被人扯住了。 “别惹事,那可是陆元夏。” 第4章 第一美人 苏天初回过头,发现正是刚才好心提醒她的姑娘。 听她的语气好像不认识陆元夏是一件多奇怪的事。 但原主平日被关在湖对岸,很少有机会出门,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 于是不解地问道:“陆元夏是谁?” 姑娘古怪地打量她一眼:“你竟不知陆元夏,可她是咱们大武第一美人。” 说着,又压低了声补了一句:“当今皇后是她的亲姑母。” 第一美人吗? 苏天初朝她看过去。 只见她通身贵气,肤白如雪,眉不描而黑,一双天生的媚眼因着年纪尚轻,还带有一丝青涩,倒令她媚而不俗。 “难怪这样嚣张,生得确实不错。” 陆元夏身边的婢女见她们朝这边看来,还窃窃私语,立刻指着她们呵斥: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是在说我们小姐的坏话吗?” 她这一喊,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她们两个身上。 边上的姑娘脸霎时红了起来,低着头轻轻扯苏天初的袖子,示意她别惹事。 苏天初拍了拍她的手,抬头一笑, “我们正夸你家姑娘容貌无双呢,你觉得这是坏话?还是说,在你眼里你家姑娘十分丑陋,当不得别人一句夸,所以恼羞成怒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家姑娘是谁?” “不就是陆元夏,陆姑娘吗?” “知道我家姑娘是谁你还敢这么对我说话!” “也对,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我确实不应该。” “哼,算你……”婢女刚要得意一下就反应过来,怒斥道:“你骂谁是狗呢?!” “谁在汪汪叫,我就在说谁喽~” 人群中传出低笑声。 苏天初也跟着笑了起来,余光瞟到身边的姑娘正悄悄在布兜里掏着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笑什么笑?”婢女气得满脸通红,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们家小姐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你竟敢……” “闭嘴!” 全程都在冷眼旁观的陆元夏,在婢女说出皇后娘娘时,才开口。 她声音严厉:“你我在外行事,与我姑母有什么关系?你竟敢随意攀扯,还不给我滚回去!” 婢女似乎没有想到,自家小姐会这样训斥她,愣了一下,面上有些不服气,但还是低头应道:“是。” 婢女转身离开,陆元夏没再理会,扫了一眼苏天初,傲气地收回目光。 一场小风波随着婢女离开,很快恢复平静。 苏天初收回目光,转头看到身边的姑娘一直放在布兜里的手还轻颤着,低声问道:“你这里头是什么?” 姑娘没回答,心有余悸地看了她一眼:“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万一要出什么事,我都没办法护着你。” 苏天初心想,你怕成这样还想护着我? 倒是有意思。 伸手在她的布兜里一捏,尖锐的触感传来,苏天初笑了。 这姑娘虽然胆子小,但却十分讲义气,在她对峙的时候没有想着撇清关系,而是准备掏匕首打架。 “别怕,没事了。”她安抚了一声。 姑娘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微微一笑道:“我叫郝大方,你……” 话还没说完,丹药房有人站出来,高声喊道:“报名开始,不得交谈、不得携带,所有东西均由我们丹药房提供。” “未结丹者,依其所用药材支付晶石并马上离开。结丹者,所出丹药四六分成,并可正式成为丹药房一员。” 一直以来丹药房都是这个规则,所以苏天初才会加入到队伍当中,她手中无药材,为的就是这四六分成。 报名的人虽然很多,但速度却很快。 无关人等被请离,空地上放着许多炼药炉,墙角整齐码放着许多药材。 苏天初是第一批开始考试的。 和其他人一起走到药材旁开始挑选,大多数人很快就挑选好,陆陆续续离开站在自己的药炉旁等着。 最后只剩下苏天初一人还在挑选,其他考生看过去不由嗤笑起来。 “这炼药呀,讲究的是火候和对药材的了解,并不是一股脑投一堆药材就能结出丹药的。” “咱们急什么,看她穿的都是些什么,几年前就不流行的款式了,一会儿失败后支付晶石时,有她哭的时候。” “总有些穷人妄图用这种方式改变命运,却不知道命是天定。一看她就是没见过世面,看到这么多药材还不直接傻了,哈哈哈。” 这些人的声音不小,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苏天初。 只是郝大方也和她同一批,好几次想走过去提醒她,碍于规则只能干着急。 丹药房的人都坐在一旁监考,为首的老头抚了抚胡子,对着身边的药童空青道:“你可看出什么门道?” “回张药师,空青觉得那位姑娘虽然拿得多却不乱。” “哦?你且说说。”张药师来了兴趣。 “您且看,其他人最多拿三四种药材,而她却一口气挑选了十几种。但这些药材都有序分开,所以空青猜她想要炼的不止一种丹药。” 张药师点点头,眼神欣慰:“那你觉得她能成功吗?” 空青抓了抓脑袋,满脸为难:“这空青就真的猜不到了。” 张药师未再言语,眼神满含期待地看着苏天初拿完药材,沉稳地回到自己的药炉前。 随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收回心思,开始专注炼丹。 苏天初先将第一批药材投入药炉中,随意地朝里头加了些水后,盖上盖子,便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丹药房的人听了空青和张药师的对话,原本对她也抱有很大的期望。 可见她行事之后,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 “这、这怎么还往里头加水?这是结丹还是炖药啊!唉,不中用,不中用啊!” 其他人立刻附和,只有张药师见她的手法之后,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在记得还有一个人,炼丹的手法和她一模一样! 约一刻钟后,药香传来。 还在专心炼药的其他人一脸茫然,低头去闻自己的药炉,之后又抬头四处张望。 在看到苏天初开盖,十颗光泽度极好的丹药跳到她的掌心,所有人都震惊了! 然后就看到她,再次随意地将第二批药材投进药炉里,这次她没有加水,而是直接盖上盖子,再次安静等着。 这、这怎么可能? 刚才开口的那几个人,只觉得脸被打得生疼。 差点忘了自己炉中的丹药,回过神来时,有好几个人炉子已经烧得黢黑。 等待期间,苏天初无事可做,便环视了一圈。 她发现郝大方满头大汗,神情无比专注,刚才那么多人回过头看,她却丝毫不受影响。 只是功力差了些,在挑选药材上的能力也差了些,但就冲着这分专注和沉稳,苏天初觉得她也必能成功。 再往后看,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好几个人。 离她最远的陆元夏,炉子已经冒出了黑烟,无疑也失败了。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陆元夏猛地瞪了过来,苏天初微微一怔,然后笑着冲她摇了摇手。 “砰——” 陆元夏恼怒地瞪着她,一脚踢翻身前的药炉,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天初无所谓地挑了挑眉,心想果然美人的脾气都不好。 她没注意到身旁男子满眼心疼地看着陆元夏离开,正阴冷地盯着她瞧。 第5章 再死一次也不过如此 第二批丹,成! 就在苏天初要收丹之时,突然身旁发出一声巨响。 众人被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满脸被炸黑的男子一脸愤怒地指着苏天初道: “她作弊!” 苏天初觉得莫名其妙,你炸炉和我有什么关系? 但那男子信誓旦旦:“她肯定是作弊了,不信各位可以过来看看!” 此刻,苏天初的盘子里放着好些丹药,每一颗不仅光泽度好,而且上面还带有纹路。 张药师亲自走来,路上就闻到浓郁的药香,那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步子迈得更快了。 他拿起盘中丹药,捏在手中反复看了好几次,心中更加激动,只是面上依旧不显。 其余药师也围了过来,看到丹药的那一刻脸色都变了。 四品带纹丹药! 要知道,他们里头还有三品丹药师,至今也只能炼出三品的丹药。 “竟敢夹私!说,你把丹药藏在什么地方!” 这就是认同那男子所说的话了。 苏天初微眯双眼,打量了一下开口的药师,只见他满脸正气和愤怒。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夹私了?”苏天初语气平静,又转身那黑脸男子,“还有你,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作弊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你把成品丹药悄悄放进去当成你自己炼出来的!”黑脸男子一口咬定。 满脸愤怒的药师也跟着质问:“人证物证皆在,你还敢狡辩!” “他说你就信,你没有脑子的吗?”苏天初睨了他一眼,“还是你自己炼不出四品丹,嫉妒我才这么激动的吧?”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真的说中了那药师的心思。 他正是丹药房唯一一个三品丹药师,许多年了怎么都晋不了四品。 所以她的话就像踩到他尾巴似的,眼看就要暴怒,苏江月突然拿起身前的药炉。 像变戏法的人似的,拿起药炉展示在众人面前,待所有人都看过后,又撸起自己的袖子,伸出两条胳膊晃了晃。 原本是十分不雅的举动,在她做来却有几分洒脱之味。 “看清楚了吧?可有夹私?” 那药师还欲说话,苏江月一点机会也不给他:“现在,请各位看好了!” 她将最后一批药材扔进炉子里,在众人的目光下又往里头倒了些水,盖好盖子后,抱胸等候。 “这是当场炼丹,以证清白。” “这位姑娘看着不过十六七年岁却如此自大,一会儿若是出不来四品丹,看她如何收场。” “万一真是人家自己炼出来的呢?” “你蠢啊,王药师年近五十了,也不过是个三品丹药师,她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四品。” 听完这句,王药师面色更加精彩了。 他一时竟分不清,那人到底是在帮他说话,还是来贬低他的!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苏天初喊了一声“成”后,还未揭盖药香就已经飘出来了。 这一次的药香,比她前两次的更加浓郁。 很多人露出了痴醉的表情,王药师强忍心中震撼,死死地瞪着她的药炉,脖子上的青筋都冒起来了。 开盖! 五品无瑕疵带纹丹! 整整十颗丹药落到她的掌心,每一颗都散发着光泽。 虽只是五品,却足以抵六品药效。 “诸位可看清了,我作弊了吗?” 她扬了扬手中的丹药,嘴角挑出一抹嘲讽的弧度,目光却是对着王药师。 众人怜悯地看向王药师,他们虽然失败或只是刚能成丹,但好歹年轻尚有机会,可王药师这把年纪…… 那些目光就像无数把利刃直接插进他的胸口。 “噗——” 王药师憋得脸红脖子粗,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一句话也说不出,喷了一口老血后直接昏死过去。 丹药房的人顿时慌了,连忙围着他查看情况。 慌乱之中,没人注意到黑脸男子早已经不见了。 苏天初抿嘴一笑,也不在意,将三种丹药各拿了大部分,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离开。 回到自己的小屋,她将丹药拿倒出来。 三种丹药,分别是养颜丹、解毒丸和固元丹。 五品的正是解毒丸,她身上可不止被下了一种毒,所以她在炼药的时候多加了一味鬼藤草,效果直接翻了几倍。 她并没有着急吃,而是入夜确定四周无人之后,才开始服药。 解毒丸入口瞬间痛感立刻袭来。 几乎同时她的脸变得惨白,豆大的汗一下就从额头滚落下来。 全身的经脉像是拧作一团,她忍不住轻嘶出声,又立刻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没有缓和的过程,一下接着一下,就好像有人在她脑子里不停扯她的神经,撕心裂肺的疼。 紧接着她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张嘴一大口污秽之物随着鲜血一起吐了出来,泪水鼻涕齐飞,狼狈不堪。 不知吐了多久,她只觉得胃都快吐出来了,才停止。 整个人就像在水里泡过一般,湿发黏在额前,还不停往下落着汗珠。 再死一次,也不过如此了! 她暗暗发誓定要抓到这下毒之人,也让她尝尝这个滋味。 过了好久她终于缓过来,第一时间内视了一下身体的情况,还好毒已经清干净了。 随手拿过一颗固元丹吃下,一个时辰之后,因为解毒而留下的暗伤也修复好了。 她轻排掌风,面前的桌椅随着她出掌被扫翻在地。 只是二阶啊…… 她微扬嘴角,虽然还是很低,但这速度她已经满足。 堆积的毒素除了吐出来的,更大一部分从她的毛孔中排出,现在身上满是腥臭之味。 待疼痛感彻底消失之后,她再也忍受不了,身起脱去外衣直接跳进湖里。 冰凉的湖水冲走身上的粘腻,她舒服得轻喟了一声,将整个人都没进了湖水里,再起身时她搓了一把脸。 脸上恶斑竟全部消退,只留下不明显的疤痕,在夜晚若不细看更是看不清! 正当她无比享受之际,突然听到屋顶发出细碎的声响。 “谁!” 她开口的瞬间,已经跳上岸边,飞快挑起干净衣服,一个转身已经披在身上。 正想去查看屋顶的情况,从小屋的后面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生着一张猥琐至极的脸,看到苏天初满眼惊艳,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大小姐你的脸……今晚可真是便宜我了!” “是你。” 第6章 秒杀 这人叫王甲,是季纤纤院里的一个看护,实力不高。 苏天初看清来人之后,紧张的心立刻放下了。 但很快,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她察觉到这里不止王甲一个人,他身后还有一个高手存在。 她可以明显感觉到这人的身手比季怀礼厉害多了。 以她现在这个菜鸟的实力,根本不是对手。 “季纤纤是蠢的吗?我和她的赌约可是楚国师见证的。”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大小姐现在这么美,我怎么舍得杀你,疼你都来不及。” “再说这和二小姐有什么关系,是老奴担心大小姐的伤专门过来看看的。” 王甲搓了搓手,笑得十分无耻地朝她走去。 在他就要靠近时,苏天初一个转身快速回到房间,随手拿起一把匕首守在门边。 “害羞什么,大小姐要是跟了我,我保证你不必再过这样的苦日子。” 王甲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 进门的一瞬间只觉得脖间一凉,一把匕首横在他的脖间,苏天初冷冽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说,跟你一起来的人是谁!” 王甲没想到她身手这么利落,但他只觉得苏天初还是当初那个废物,根本没放在心上,笑嘻嘻地道: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让别人和我一起来,还是你觉得我一个人疼你还不够,想要多一个人来伺候你呀~” 他眼珠子转个不停,想找机会夺过匕首。 可苏天初怎么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冷笑一声。 没有丝毫犹豫,抬手直接将匕首精准地插进他脖子。 血汩汩往外喷涌。 来不及说一句话,王甲已经瞪大双眼,直直倒下。 隐在暗处的人没想到苏天初下手会这么果决,待他进屋想要救王甲时,王甲早已经死绝了。 他怔在原地,发现自己失策时已经和苏天初打了个照面。 虽然他蒙着面纱,但苏天初还是捕捉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紧张。 他看在地上王甲的尸身,又看了看苏天初手中正在滴血的匕首,眼中幽暗不明。 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果断转身,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直到那股危机感彻底消失,苏天初才松了口气,刚才她表面虽然镇定,可是后背早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黑衣人犹豫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他强烈的杀意,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死一次。 虽不知他为何转身走了,但她知道自己要快点成长起来了,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世界,她必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保护自己。 回身看着地上王甲的尸身,苏天初挑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捡起匕首,对着尸体一番操作之后,换上一套黑衣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季纤纤的院子。 季纤纤向来自大,除了外院设防,内院除了她自己没有其他人。 苏天初轻而易举就将王甲的尸体抛进季纤纤的内院。 转身拍了拍手,心想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想杀我,我就让你看看这后果。 刚走几步,突然有什么在脑海里划过。 她停下脚步,细想了重生后所有事情的经过。 不对! 她忽略了一个人。 一个在原主记忆里朗月清风一般的五皇子顾筵杰。 自从原主母亲苏眉死后,她就一直孤苦无依,直到顾筵杰出现,她才感受到一点温暖。 他从不嫌弃她脸上布满恶斑,更从不惧她是扫把星的流言,总是带着美食来看望她,时常安慰她虽不美,但却与众不同。 在原主的心里,是极度信任他的。 重生后关于他的信息在脑海里闪过,但她没有多在意。 直到刚才,她突然想起来,那个黑衣人,她曾在顾筵杰身边见过。 她记得刚醒过来时,季纤纤曾经说过,不是她要杀苏江月,而是另有其人,只是当时话被打断。 之后苏天初只当她是一时的托词,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所以,今晚要毁了她的人不是季纤纤,而是顾筵杰! 可是,为什么呢? 她一边踱回小屋,一边仔细梳理了一下原主记忆中关于顾筵杰的一切。 行至湖边时,她终于想明白了。 记忆中有一个片段,是原主听到府内的婢女悄悄议论,说外面都在疯传五皇子将迎娶季府大小姐的消息。 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而五皇子又时常来府上探望原主,婢女们在商量以后的饭菜是否要准时一些。 生怕她万一真的当上王妃,回头来找她们算账。 这话被原主听了,满心雀跃,真以为五皇子要娶她,可等了好久没等来五皇子,却等来季纤纤的一顿鞭打。 想明白这其中关节,苏天初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忆过一遍便知道那顾筵杰待原主并不真心,倒像是有什么目的一般刻意接近。 大约是亲娘死后,日子太苦了,稍微有一点甜她都会信以为真。 落得这么个下场,真不知该可怜她还是骂她无知。 如今看来,要报仇的话,除了季纤纤,现在还得加个五皇子了…… 小屋今夜是无法睡了,她随意在屋外找了个干净的角落,蒙好面纱直接躺下,没过一会便睡熟了。 屋顶上,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离开。 楚国师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黑影安静地跪在地上。 桌案前的楚千夜落下最后一笔后,才抬头看他,淡声道:“说吧。” “是。” 黑影起身。 “您走后不久,苏姑娘换了一套衣服也出去了,到了丹药房。” “她是四品丹药师,炼了固元丹、养颜丹和解毒丸,气昏了一个药师后直接走了,并未入职丹药房。” …… 黑影事无巨细,将苏天初一天行程后都报备。 当他说到跟在王甲身后的那个黑衣人时,楚千夜抬了一下手。 “你是说,那黑衣人只是释放了杀意,但并未动手?” “是,只犹豫片刻,转身便走了。” “去查。” 刚才他一直在书房,突然也感觉到强烈的杀气,可四下明明没人。 结合在季府的情况,他越来越坚信,自己内体的那个东西,和苏江月有关,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竟能让他同感到她的危险。 正欲转身,突然看到黑影还在原地站着,他有些不解地看了黑影一眼。 “苏姑娘还做了一件事。她、她……” “说!”楚千夜有些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 黑影立刻道:“她削去王甲的……某处,将他尸身抛进季二姑娘的院中,还、还扒光他的衣服。” 闻言,楚千夜静默了好一会,才应了声“知道了”,便让黑影去查那黑衣人的情况。 灯火照映下,桌案上摆放着的,是苏江月详细的信息…… 无脑、跋扈但又懦弱。 这,真的是黑影所报的那个眦睚必报、果决狠厉的女子吗? 想了想,他喊了一声:“霄仁。” “是,主子。”霄仁揉着臀部,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学院的事安排一下,我要一个全新的身份。” 霄仁微微震惊:“主子,您就这么确定苏姑娘一定能进学院?” 他抬头猛地对上楚千夜冰凉的眸子,臀部的痛感立刻袭来,立刻应了声“是”后,急急就退下了。 第7章 不用偷偷摸摸 “啊——” 天色微亮,季纤纤的尖叫声传遍全府。 就连隔着一片湖的苏天初,都听到那无比尖锐的余音。 她并未睁开眼,只是嘴角轻轻一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入睡。 没一会儿,便听到桨划过水面的声音。 紧接着便传来季纤纤气急败坏的声音:“苏江月,是不是你搞的鬼!” 苏天初连眼睛都懒得睁,坐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道:“最近怎么回事,到哪里都能听到狗吠。” “你骂谁是狗呢?!” “你呀,我骂得这么不明显吗?” 苏天初一个起身,直接站到季纤纤的面对。 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季纤纤莫名就觉得心底发寒,不由自主地就后退了一步。 “你、你想干嘛?我警告你,今天我可不是一个人!” 季纤纤说完,朝身后的婢女又靠近了些。 “我知道呀,”苏天初莞尔一笑,“你是狗嘛,不过我没想到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 “你——”季纤纤气得咬牙切齿,可是想到之前挨打的场面又不敢上前,只好怒道:“你不要太嚣张,我就问你,王甲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苏天初波澜不惊,还朝着她迈了一步。 “他和你无冤无仇,就因为是我院里的看护你就杀了他?还……还……苏江月,你好歹也是个郡主,你怎么能这么下流!” “你院护死在你的院子里,你不去查自己院内的人,反倒跑到我这儿来叫嚣,是何道理?” 季纤纤被问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嘟囔着:“难道真不是你?可是除了你,还有谁那么心狠!” 她说话时,苏天初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 那困惑的神情并不像是做假,王甲的事应该与她无关。 “你有证据吗?有就拿出来,没有就快滚,别打扰我睡觉。” 苏天初不想再和她废话,直接打发她走人。 季纤纤虽然恼怒,但不知为何,自从那日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在苏江月面前越来越没底气。 看到她身上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 “你别得意,等我找到证据必要父亲惩罚你。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嚣张,半月时间很快,你还是想想自己怎么到达三阶吧!” 季纤纤说完,刚转身,又被苏天初给叫住了。 “你、还有你,留下帮我打扫院子。” 苏天初随手点了两个婢女,毕竟她也不能一直睡在屋外头。 那两个婢女愣了一下,同时看向季纤纤。 季纤纤本能想要拒绝,但对上苏天初的眼神,一咬牙丢下一句“你们留下”,甩袖离开。 不一会儿,小屋里婢女的呕吐声此起彼伏。 苏天初抿嘴一笑,坐到木板上,双脚泡在湖水里晃荡着,好不惬意。 足足一个时辰,两个婢女才一脸惨白地走出来,哪怕呼吸了新鲜的空气,还是忍不住作呕。 苏天初朝她们勾勾手指头,两个婢女不解地对视一眼,但还是乖乖走到她的身前。 “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苏天初没有答话,而是张开手,掌心放着两颗固元丹。 两个婢女顿时愣住了,药香冲散她们胃里的不适感,只是不敢伸手去接。 “拿着吧,你们替我打扫的酬劳。” 见她们还是不敢接,苏天初有些无奈了。 直接将丹药抛给她们,淡声道:“在季纤纤身边不容易,这丹药可修复你们身上的伤。若是害怕不敢,直接扔了,我也不会对外说。” 这两个婢女,一个叫小黄,曾经在原主快饿昏时偷偷给过吃食;一个叫小绿,曾经在原主被季纤纤毒打时,偷偷给过药。 算是季府上难得给过原主温暖的人。 但也正因为她们还有良善,在季纤纤院子里总是遭人排挤,季纤纤更是一个不顺心就拿她们来出气。 小黄小绿捧着丹药,齐齐跪下,给苏天初磕了个头后,才离开。 她们走后,苏天初才回到小屋,关上门开始潜心修炼。 季纤纤说得没错,半月时间眨眼就过,她要抓紧时间晋升到三阶。 见她开始修炼,一直蹲守在屋顶的黑影还以为自己可以休息了,谁知到了晚上苏天初又换了身衣服偷溜出门。 之后半个月里,黑影在季府和楚府来回跑…… “主子,苏姑娘夜里悄悄潜入季将军房间,偷走他的钱匣子,栽赃到曹氏头上。” “苏姑娘换了个身份去丹药房借炉,炼制好几种丹药。” “苏姑娘炼制了大量的养颜丹,现在流行整个京都,苏姑娘一夜暴富!” “苏姑娘脸上疤痕全消,依旧只是二阶实力。” “苏姑娘又深夜潜入曹氏房间,将她藏在墙里的私房钱全拿走了。” “苏姑娘今日在丹药房又又又气晕上次的王药师,王药师如今气得手抖,之后再无法炼药了。” “苏姑娘……” …… 黑影每禀报一次,都忍不住暗想,这苏姑娘怎么这么能惹事?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好好静下心来修炼吗? 眼看半月时间就要到了,她还只是二阶的实力,她难道就不担心吗? 最后一次,黑影面红耳赤地站在楚千夜面前。 “主子,苏姑娘……” 楚千夜正捧着一本书在看,见他吞吞吐吐,便开口道:“这次她又做了什么?” 黑影眼角跳了跳,扑通一声跪下了:“苏姑娘发现属下了。” “哦?”楚千夜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书,“如何发现的?” “属下……不知!”黑影面有愧色,“苏姑娘说早就发现我了,还让我传话给主子。” “她说……若主子实在担心她,可以亲自去照看她,不用不好意思,更不用偷偷摸摸……” 黑影的声音越来越小,不时用眼角去偷看楚千夜的神情。 说到最后,将背挺得笔直。 “是属下无能,让苏姑娘发现行踪,属下愿领罚!” 其实这件事不能怪黑影,他算是楚千夜手下的高手,只能说苏江月确实太警觉了。 但,错了就是错了。 楚千夜一挥手,黑影领命退下,自己领罚去了。 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晚霞,他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这些日子所听闻的苏江月与之前所查的完全不同。 仅剩下一日时间,他倒真的很想亲自去看看,她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主子,黑影怎么这时候来了,可是苏……” 黑影刚走不久,霄仁没头没脑就闯进来,话还没说完,突然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主子笑了?! 虽然只是很浅的笑容,但还是震得霄仁说不出话来,直到楚千夜收起笑意,目光落到他身上,他浑身一凛,才惊醒过来。 对嘛,这种冰一般的感觉,才是他的主子! “让你安排的事,可都办妥了?”楚千夜问道。 “是,都安排好了。学院开学之后,主子直接进便好。” 楚千夜颔首,命霄仁退下。 第8章 做个见证 大武只有武修。 等级分一阶到九阶,九阶后便是武宗,可开创宗门、广纳门徒。 武宗之后便是武圣、武神等,整个大武的武圣都没有几个。 当初苏天初死前就差半步达到武圣。 所以三阶,在她眼中真的就如同一个成年人看一个婴儿一般。 季纤纤早就派人来打探好情况,得知苏天初突然就有了二阶实力时还有些担心。 但半个月过去了,她还是停在二阶,季纤纤又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迫不及待想要看她跪爬整个京都的场面。 只是接连几次在她手下吃了亏,季纤纤也学聪明了。 好不容易等于开学前一日的傍晚,她再也等不及了,带着一众下人气势汹汹地来到湖中小院。 待她下了船,却发现院中早已经空无一人。 气得她抽出鞭子,将整个小院的东西砸得七零八落,咬牙道: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你们,全给我出去找,找到了直接将人押在城门口等我过去!” 此刻苏天初正坐在湖对岸的一颗梧桐树上,一边往嘴里塞吃食,一边晃动着双腿,无比悠闲看着对面气急败坏的季纤纤。 今日她穿了一身白色衣裙,黑带束腰,外罩轻纱。 秀发扎成高马尾,发梢垂在肩头,许是脸已经完全好了,她今日倒没有蒙上面纱。 和之前的她相比,多了几分飒爽之意。 “楚国师还要看多久?是被我的美貌所倾倒了吗?”她突然开口。 早在他上树时,那淡淡的冷香就传来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没想到苏姑娘这么快就医好自己的脸,在下先恭喜了。” “那楚国师觉得我美吗?” 她笑着回头,一时不察楚千夜就在她身后,这一回头两个人的脸几乎都贴到了一起。 心像漏跳了一拍,脸也迅速烫了起来,她没有后退,而是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 探究的眼神,缠绕的气息,让两人都不知不觉咽了一下口水。 良久之后,楚千夜稍稍后移,他没有回答,只是耳根可疑地红了起来。 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不知为何一靠近她,他的体内的那个东西就开始躁动,而她就如同甘霖一般。 令他无比想要靠近。 苏天初挑眉一笑,也微微后仰,收拢双腿。 准备跳下树时又回头眨着双眼,当着他的面蒙上面纱:“一会儿见,千夜。” 看着她轻巧下树,“千夜”二字就像一颗水滴,砸进他原本风平浪静的内心,泛起一片涟漪。 “在这里,大小姐在这里!” 她刚下树,就有下人立刻喊道。 “哈哈哈,苏江月,半个月已经过去了,你输了!” 很快季纤纤就来到她面前,仔细感受一番后,大笑出声。 苏天初慵懒地看了一眼得意之色都快溢出来的季纤纤,缓缓开口:“不是还有几个时辰吗?你急什么,是活不到那时候了吗?”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在拖延时间,想跑?门都没有!” 季纤纤断定她只是虚张声势,她压根不信有人可以在半个月时间就连续突破到三阶,要知道她今年十五,也才四阶而已。 一记眼神,她带来的下人团团将苏天初给围了起来,生怕被她逃了。 “原本想将你放一放,既然你这么急着找死,我就成全你!” 苏天初说着,眼睛看了一眼梧桐树上,又道: “楚国师,那就麻烦你了。” 季纤纤正愁要如何请来楚千夜,就看到他从天而降,眼中恶毒之色顿消,换上如水般柔姿走到他身前行礼。 “因我姐妹二人之事,总是麻烦国师,纤纤十分过意不去。” “待事了结之后,还请国师赏脸,移步花厅,纤纤备下薄酒两杯,想……想邀请国师共饮。” 她的声音如涓涓泉水,温柔中又带着些娇媚,娇媚中又有羞涩,拿捏得恰到好处。 但换来的只是楚千夜冷冷一记目光。 苏天初想起上次自己那捏着嗓子造作的声音,就忍不住感叹,果然柔弱这种事是看天赋的,她装不来。 “妹妹怎么就确定我一定就会输呢?楚国师,麻烦你替我护法。” 苏天初嫣然一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柔些,努力维持着淑女的模样。 看她装得辛苦,楚千夜嘴角微抽,紧抿着嘴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苏姑娘请。” 明明两个人都是正常说话,可是季纤纤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那一个。 她总觉得,他们两个之间好像突然有了某种默契,而她根本就插不进去。 不等她表态,苏天初原地盘坐,季纤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这半月时间里,苏天初早就摸到了突破的临界点,始终没有突破是因为这个身体太破败了。 若是突破得太快,根基不稳,将来想要突破九阶至武宗就会十分困难。 所以,她一直在淬体、固基。 现在一切就绪,又有楚千夜防着季纤纤的黑手,她自然放心。 此时的苏天初只觉得真气像条小鱼似的,游走在她身体的每一条经络。 周身萦绕着一股气息,最后全都钻进她的体内,沉入丹田。 仅仅几息之间,苏天初猛然睁开双眼。 双手朝前一排,一个巨大的石块被炸得粉碎! 四阶! 季纤纤当场脸色就变了。 面皮抽了几抽,瞪大了双眼完全无法置信。 在苏天初收回气息之后,便尖声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是苏江月,你是哪里来的妖怪!” 她无法接受,她觉得哪怕苏江月真的解了身体里的毒,也不可能一下就和她同阶了。 她可是用了整整十几年啊! “啧啧,这是要耍赖了?可惜,你没机会了噢~” 苏天初突然猛地一把抓过季纤纤,另一只手同时将一颗丹药塞进她的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季纤纤伸手去抠想要将它吐出来时,耳边又传来苏天初冷冷的声音: “别费力气了,这药沾上一点就会瞬间遍布全身。这药材可不好找,算便宜你了。” “你给我吃了什么?!”季纤纤不停干呕,惊恐地问道。 “毒药呀!”苏天初理所当然,“难道是补药吗?” “你——” 季纤泪流满面,脑子里乱成一团,突然想起楚千夜还在,连滚带爬扑到他身前。 “楚国师救救我,我只是想让姐姐丢脸而已,她却要我的命。求求你,救救我好不好……” 楚千夜低头看了她一眼,默默地退了一步声音凉薄:“愿赌服输。” 她还想再求,可刺痛感快速传遍全身,季纤纤颤抖着身体,捂着脑袋,只觉得身体好像要炸开了似的。 “痛!好痛!快救我!” 若说刚才痛感已经让她无法忍受,可眼下全身又如何被无数虫子啃噬一般,更令她头皮发麻。 下人们乱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有去请季怀礼和曹氏的,也有去请医师的。 可完全缓解不了季纤纤的疼痛。 不一会儿,她已经面无血色,呼吸都变得困难,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无助又艰难地爬向苏天初,虚弱地道:“我、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换、换解、解药!” 第9章 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秘密? 苏天初想了一会儿后道:“那要看你这个秘密值不值换我的解药了。” 她点下季纤纤身上几处穴位,暂缓了毒药发作的效果。 季纤纤这才得以缓一口气,她现在已经看清现实,知道今日无处可逃,干脆狠下心,命下人都离开后,才开口。 “你知道真正要杀你的人是谁吗?” 她说得自信满满,她就不信抛出自己身后的人,苏江月会一点都不感兴趣。 可当她对上苏天初不置可否的眼神后,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好像早就知道自己背后还有人一般。 果然,苏天初冷笑一声:“五皇子顾筵杰。” 季纤纤睫毛颤了颤,苏天初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你的筹码就这?那看来这解药,你是拿不到了。” 季纤纤慌了,她怎么会知道的! 眼看着苏天初再次要靠近她,立刻尖声:“别、别,我还有,还有!” 苏天初停下步伐,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赶紧说。 季纤纤脑子飞速转动,像是想到什么,但表情十分为难:“这件事关系到你……你确定我要在这里说?” 说完,她还看了看楚千夜。 “你不必看他,我的任何事都不必瞒着千夜。” 反正迟早都要嫁他,有何可瞒? 看着她坦然的神情还不忘朝自己挤眉弄眼,楚千夜嘴角又是一抽。 千夜。 喊得这么亲密,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没有反应! 季纤纤垂下眼眸,隐下眼中的嫉恨道:“其实你不是真正的苏江月,对不对!” 这句话警醒了苏天初,她前后反差太大,也因为她始终没将自己当真正的苏江月,才会露出许多破绽。 就连楚千夜听到这句,都盯着她看,等一个答案。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苏天初,不!从这一刻开始,她便是苏江月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季纤纤,伸出食指与中指,并拢着在自己的眼睛晃了晃。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可季纤纤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天你出手之前,曾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在你醒来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但在你昏迷之前,你有些举动非常奇怪。” “说!” “你明明已经快死了,可是突然开始自言自语。不,不像是自言自语,像是和人对话,口中喃着什么‘换灵术’的。” “然后你就像疯了一样火灵兽有词,之后你就昏迷过去了,如果你不是真正的苏江月,这说明害她的人并不是我!” 像和人对话? 按季纤纤的意思,原主死之前,是有人提醒了她苏家的换灵术,而且那个人除了苏江月,其他人都看不到。 这就有些好玩了。 “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苏江月笑着摇头,“可惜呀,你猜错了,我就是苏江月。所以,你说的这个不算!” 其实季纤纤说完,就后悔了。 就算眼前这个人不是真正的苏江月,那是不是她害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下是真的慌了,那痛苦的滋味不想再试一次,可是今天季怀礼和曹氏都出门了,若她们再不回来,苏江月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绞尽脑汁,突然脑子灵光一闪,既然她说自己是真正的苏江月,那有一件事她一定会感兴趣! “还有,还有一件事,但你要答应我,在我说之前,先给我解药。” “你觉得自己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吗?” “事关你娘,也就是苏眉之死,你不想知道真相吗?除非你不是真正的苏江月!” 苏江月惊讶地看了一眼季纤纤,原以为她是个蠢的,没想到突然开窍了。 “有楚国师在,我肯定逃不了,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一定会告诉你,现在我能说的就是,苏眉的死和……” “纤纤!” 季纤纤话还没说完,就被赶来的曹氏给打断。因为太过激动,声音尖得都有些变调了 “你不要在外面听了点风言风语就跑来月儿面前胡说八道,当年你才多大,你能知道什么?还不快跟我走!” 说着她就要去拉季纤纤,可刚触到她的手,季纤纤就疼得大喊大叫,吓得曹氏连忙松开手。 皱着眉头,进退两难,最终还是狠下心道:“先跟娘回去。” 这不对劲! 苏江月眯着双眼,看着曹氏激动的样子,觉得她的举动太奇怪了。 曹氏爱她的两个孩子,如同眼珠子一般疼着,往日里季纤纤一点小伤她都能心疼半天,可今天,她却直接无视了。 看来,苏眉的死与她有关。 哪怕有可能不是她动手的,但她肯定也知道其中真相。 “娘,我疼!”季纤纤不满地喊道,“爹呢?快叫爹回来,姐姐要毒死我,你快让他回来给我做主!” “季怀礼怕是做不了你的主,既然你们要我做见证,那从今日起,你这条命就是苏姑娘的了。” 从头听到尾的楚千夜突然开口。 季纤纤如被雷击般,怔了一瞬立刻嚎啕大哭。 “娘,她会杀了我的,她一定会杀了我的,我好疼,好疼!” 曹氏满眼心疼,心中恨惨了苏江月,但抬起头时,眼中蓄了泪水,温和道:“月儿,我一向待你如亲生,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你妹妹一次?” “待我如亲生?” 苏江月笑了。 不说别的,光是看柜子里的那些衣服,花花绿绿不说,都是几年前就不流行的款式。 再说她的吃食,原主好几次挨打全是因为饿得太过了忍不住跑去厨房偷吃。 结果被抓住后,曹氏却每餐饭都是她准备好让人送过去的,从未缺过。 害她被季怀礼训斥一顿,这都算轻的。 表面上她好似关心,其实暗地里让下人各种磋磨她,更是让季纤纤暗地里各种挑衅。 原主忍无可忍回击之后,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 她是未曾动过手,可哪一次原主挨打的时候,她不是在一旁得意看笑话? 只是原主也不聪明,每次都在她手下吃亏也从没学乖,搞得自己声名狼藉,更是无人信她。 “那我可真是要感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一点一滴我都会如数、不,加倍奉还!” 曹氏眼光闪烁,还欲再说,便被苏江月打断。 “这毒不会致命,但却能让你生不如死,你好好享受吧!” 苏江月留下这句,才转身向楚千夜。 “今日多谢千夜替我们做见证,如今事情了结,就不麻烦你了。” 这赶客的话,楚千夜听懂了。 没有多留,转身便走。 绝情的模样,让曹氏和季纤纤张开的口,又合上了。 走了几步突然感觉有人跟着他,回过头一看,竟是苏江月。 他不解地停下步伐。 苏江月咧嘴一笑:“今晚府上怕是不太平,我想去千夜府上借住一晚。” 楚千夜蹙眉,不动。 苏江月软糯糯地道:“难道千夜要眼睁睁看着季怀礼为难我,逼我交出解药吗?” 他不为所动。 苏江月眨巴着眼睛:“拜托拜托嘛!” 第10章 自作孽不可活 隐在暗处的黑影都忍不住替苏江月捏把汗。 要知道,他主子最讨厌的便是这样装模作样的女子。 曾经他亲眼看到,主子将同样这样做的三公主,一把推到池塘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现在楚千夜只是定定地看着苏江月,并未出手。 楚千夜心中有些琢磨不透。 这真的是黑影口中那个一刀扎进别人脖子手都不抖眼不眨的女子? 那么眼下这个委屈又无助的模样,肯定是装出来的。 可自己却并不反感,反而因为她讨好的模样而且有些开心是怎么回事? 半晌之后,他才道:“随我走吧。” 苏江月眼眸顿时亮了起来,像星辰落入一般,闪闪发光。 她雀跃地跟在楚千夜的身后,还不忘朝着黑影隐着的方向挥手,蹦哒几步后,突然想起什么,又急急停住。 伸手扯着裙摆,一步一步走得十分淑女。 黑影扶了扶自己惊掉的下巴,心想着主子待苏姑娘果然不是一般,看来今后对她要客气些了…… 到了国师府,楚千夜就将她交给了管家,自己回了书房。 管家命人扫打了一间客房,正要带她去时,突然看到霄仁。 她连忙停下,挥着手:“嘿,小人儿~” 霄仁反应了一会才知道她是在叫自己,也笑着招手:“嘿,苏姑娘,好巧……” “进来!” 他话还没说完,楚千夜声音就从书房传来。 这声音比平日里又冷了几分,霄仁一刻都不敢停留,飞快滚了出去。 “去查苏家,近百年的所有人都查一遍。” “是。” 霄仁领了任务,正欲退下时,楚千夜突然又开口:“你和苏江月很熟?” 他回头一看,发现楚千夜连头都没有抬,声调都没有变,可不知怎的,霄仁就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不、不熟……” 得到答案之后,楚千夜没再说话,霄仁站了一会确定没自己的事后,很自觉地退了出去。 刚退出去就撞上黑影,连忙将他拉到一旁,让他今后说话一定要注意,千万别招惹苏江月。 黑影傲娇地看他一眼,答:“我早就知道了,你以为我像你这么迟钝!” 霄仁抬脚就要踹他屁股,黑影敏捷地躲开了。 两人互瞪一眼,一甩头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 楚千夜捧着书半天都没有翻页,心神不宁地放下书,外面天色已黑,霄仁还未回来,他想了想,便将管家唤来。 国师府上几乎所有人都是他带来大武的。 只有几个下人和管家是皇上赐的,而其中管家的年纪最大。 管家来了之后,他便让他坐,管家诚惶诚恐地坐了个边角,楚千夜才开口。 “管家在京都多年,想必了解苏家的事?” “苏家?”管家回忆了一下,才道:“您说的可是京都苏家?” “正是,还请管家将知道的详细说说。” “提起苏家呀,那当年可是无比风光……” 苏家是何时来到大武定居的,管家并不知道,但苏家并无男子。 她们挑选夫婿,生下孩后,若是女娃便跟着她们姓苏,若是男娃才跟着夫家姓。 而苏家女个个天赋异禀,实力自不必说,还个个生得跟个天仙儿似的。 “她们侠肝义胆、恩怨分明,名声是极好的。那时候京都个个都以娶到苏家女为傲,哪怕是入赘他们也是愿意的。” “可惜,后来几代生的大多是男丁,苏家人丁凋落,只余两个苏姓女子。” “这两个,一正一邪,正的便是苏姑娘之母苏眉,为了大武而亡;这邪的……” 老管家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口气遗憾又透着一丝后怕。 “这邪的当真是可惜,年少时也是天之骄女,虽性情有些古怪不按常理,但也传承了苏家的恩怨分明的本色。” “年方二十出头,便已经是武宗,听说只差半步便是武圣。是苏家天赋最高的后辈了。” “后来不知怎么发了疯,竟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李及之,更是在荆山大开杀戒。” “我虽未去,可听人说当时荆山如同炼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空气里都是血气。若不是她师娘李琼华及时出现,只怕……” “她看在李琼华的面子上收手,却被人从后偷袭,也不知是心死还是如何,她没有再反抗,就这样死了。” “最最可惜的,是后来却查明,杀害李及之的另有其人,虽捉拿了真凶,可这一代天才,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他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提及往事连手都在发颤。 缓了好会儿,才继续道: “如今,整个苏家只剩下苏江月这一位了,只可惜是个废材,到此苏家算是真正的没落了。” “她叫什么?” “谁?哦,她名唤苏天初。” 苏天初…… 心“突”了一下。 楚千夜皱着眉,他确认自己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可是为什么,他有一种好像认识了许久的感觉,心也莫名有些不平静。 就好像,他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而他最想知道的,是他体内那个东西,是否与苏天初或苏江月有关,毕竟当初他一路追查来到大武。 有感应的地方是在禁地,这么多年过去了,禁地符碎之后,才转移到苏家。 再结合现在苏江月给他的感觉,心中便有了猜测。 见他陷入沉思,管家也没再说,等了一会儿才自己默默地退了出去。 此刻的季府,已经乱成一团。 医师、药师来了好几批,就是无法解掉季纤纤身上的毒。 季纤纤在床上疼得直打滚,曹氏心疼得哭天喊地,直叫季怀礼连夜将在百川国当学徒的小儿子接回来。 季怀礼满腔怒火,无处宣泄,扭头就要去找苏江月的麻烦。 可是当他听说,苏江月跟着楚千夜走了,脚步顿时就住了,心思千回百转,再看向季纤纤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最后只留下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便甩袖离开。 曹氏失望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么多年她最清楚自己这个枕边人有多无情。 如今听到苏江月和楚千夜攀上关系,怎么可能还管季纤纤死活。 季纤纤疼得快失去理智。 但强烈的痛感让她对苏江月的恨深入骨髓。 见没有外人,她吃力地扯住曹氏: “娘,女儿觉得她不是真正的苏江月,她、她更像是恶灵上身!” 曹氏看着满头冷汗的女儿,只觉得她是痛傻了,安抚道: “你放心,这个仇,娘一定给你报!到时候娘要让她比你现在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这话一听就是不信她,季纤纤顿时急了。 “我说的是真的,不信娘你去查查,什么是换灵术!” 换灵术? 曹氏从未听过,但见女儿说得这么认真不像是假的,也认真起来。 “好,娘去查,若她不是真的苏江月,娘定能让她变成人人喊打的妖怪。” 到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想至此,曹氏阴毒地笑了起来,就连季纤纤想到那个画面,都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 第11章 你知道油腻二字如何写吗 第二天苏江月醒来时,楚千夜已经不在府上了。 管家安排了早饭后,她便独自来到学院。 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能在今天入学的,除了世家子弟之外,还有一些是平民之子。 他们会因为某种特殊天赋被学院破格入取,就像郝大方,虽然没有家世,但因为有炼药的天赋,此刻也出现在人群中。 远远看到她,苏江月立刻喊了她一声。 郝大方听出她的声音,微微一笑,朝着她走去,刚走几步被人用力推倒。 “快让开,不长眼吗?没看到咱们五皇子到了吗?” 推她的人就像没看到她摔在地上一般,继续恭维道: “五皇子,能和您一起入学真是在下的荣幸。” “是呀,五皇子,家父交代了,入学之后便让我跟着五皇子,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今天起我就是您的跑腿的。” 苏江月看着被众星捧月一般的五皇子,笑意顿收。 直接推开他身边的狗腿子,将郝大方扶起来。 “你没事吧?” 郝大方摇摇头,紧紧扯住她的袖子,生怕她像上次那样冲动。 今天是开学日,苏江月也没想惹事,但顾筵杰身边的那帮狗腿子怎么可能放过她。 上前指着她就是一顿呵斥:“找死是吧你,居然敢推我!知不知道我是……嗷,疼!” 他话还没说完,指向苏江月的手指就被向后折去,众人清晰地听到骨擦声,他的食指就像断掉一般瘫在手背上。 她出手迅速干脆,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只见她手一松,淡淡地来了一句:“我最烦别人用手指头指我,若还有下次,整只手都别要了。” 那狗腿子也没想到她手下这么狠,嗷嗷乱叫一通后,气得满脸通红。 “都给我上,今天不管她是谁家的,都给我往死里打!” 他说完,身边的另外几个蠢蠢欲动。 “住手!” 突然,顾筵杰开口了,他满眼惊艳拨开身旁的人。 迈出自认为风度翩翩的步伐,来到苏江月前面,关切地问: “这位姑娘没事吧?刚才掰他手指可掰疼了?我这儿带了上好的药,让本皇子亲自给你上药吧。” 狗腿子:…… 苏江月:…… “五皇子,你知道油腻二字如何写吗?” 她都快忍不住要吐出来了,说完她拉起郝大方就走。 “姑娘别走呀。” “我与他们可不是一起的,姑娘可千万别连我一起怪罪呀。” “姑娘若是生气,我可以命人将他们教训一顿,只当是给姑娘出气了。” 见她不回答,顾筵杰也不恼,屁颠屁颠地跟在她的身后。 “你是哪家的小姐,怎么我在京都从未见过你?” “我姓苏。” 苏江月烦了,直接报了姓。 在京都,仅有一家姓苏,她觉得自己已经提示得够明显了。 果然顾筵杰听到苏姓,愣了一下,但很快一拍手,笑道:“难怪在京都从未见过姑娘,原来是幽城城主的千金。” 他就说嘛,在京都如果有这么貌美的女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对方是幽城城主的女儿,若是能引得她对自己倾心,对他而言,简直是一大助力。 想到此,他笑得更加灿烂了。 苏江月无语望天,她压根不知道幽城城主也姓苏。 “苏姑娘刚来京都,想必不熟,不如找一无人地我与姑娘细说说?” 苏江月停下来,好笑地看着他:“你觉得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其实是苏江月?” 听到苏江月的名字,顾筵杰脸色一变,立刻道: “不可能!苏姑娘不是京都人所以不知,那苏江月生得无比丑陋,姑娘如此容貌怎么可能是那个丑八怪!” “不是都说,五皇子即将迎娶苏江月吗?竟如此嫌弃自己的未婚妻?” “那是谣言!” “本皇子觉得她可怜,好心探望几次,却不想就此被她赖上了。” “姑娘可千万不要相信,在下尚未娶亲,更无什么未婚妻子。” 提起这个谣言顾筵杰就生气,但他又怕吓到眼前的美人,只能压着怒火解释,说到最后还不忘冲她眨眼。 一副本王还是单身,你快上钩的模样。 顾筵杰声音不小,但其他人都隔得远,仅有他的几个狗腿子一直跟着,听到他这样说,立刻开始附和。 七嘴八舌地夸五皇子是如何仁心,苏江月是如何恩将仇报。 其实这个传言,外界大多是不信的。 毕竟一个是相貌堂堂的皇子,另外一个却是奇丑无比的扫把星,只要五皇子的脑子没坏,就不可能娶她。 为了讨好五皇子,更是开始指责苏江月不识好歹,丑人多作怪。 顾筵杰很满意他们的表情,做了个“收”的手势,睁着无辜的眼睛看向苏江月:“这下苏姑娘可信我了?” 苏江月不置可否:“原来是我误会了。” 她越是这样冷漠,顾筵杰就更加确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苏城主的女儿。 “苏姑娘,虽然咱们都有入学的资格,但是入学前还是有测试,测试非常凶险,一会儿你只需跟着我,我保证你能顺利通过。” 看她不以为然的态度,顾筵杰连忙抛出筹码。 “是吗?那一会儿就拜托五皇子了。” 苏江月笑笑,态度不远不近。 她倒想看看,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这位五皇子又会作何反应。 见她不再拒绝,五皇子眉开眼笑,开始和她说京都有哪些奇景,就当初江月听得有些不耐烦时,入学仪式正式开始。 这次主持入学仪式的是印川,为人正直铁面但又十分古板。 原本带着奋兴的心情来入学的学子们,此刻听着他的训话,都变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挨到他讲完,第一场测试正式开始。 他们被送到一片林地外,没有人告诉他们测试内容是什么,虽然不会被淘汰,可是测试的结果关系到他们将被分到哪个学院。 为了不给家族丢人,每个人脸上都是严阵以待的严肃。 顾筵杰身为皇子,是不需要参加测试就可以直接入甲院的,但为了近靠苏江月,他还是来了。 其他人都猜出他的心思,腾出位置不去靠近,只有几个狗腿子不远不近地跟着,以护他的周全,这让他十分满意。 “苏姑娘别怕,一会只需要跟紧我,我一定会让你和我一样,顺利进入甲院的。” 第12章 是你自己找死 “那就辛苦五皇子了。” “不辛苦、不辛苦,为了你做什么本皇子都愿意。” 看他佯装深情的模样,苏江月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是感激之色。 现在他们身处的地方空旷且安静,除了偶尔有几个人的对话声传来,就没有一丝其他的声响。 许久都没有动静,很多人已经开始放松,三三两两地坐到一旁开始闲聊。 郝大方扯了扯苏江月的衣袖,小声道:“苏姑娘,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的确不对劲,像风雨欲来之前的平静。 “你看。” 郝大方指了指地面。 上面除了沙石什么都没有,但石粒轻轻晃动着。 地面有微微震动,苏江月看了一眼其他人,发现他们并没有发现,还觉得这个测试不过是走个过场,满脸轻松。 “一会儿你跟紧我,千万不要跟丢了。” 苏江月刚交代完,林间的树林开始晃动,紧接着地面晃动的幅度开始变大。 顾筵杰脸色一脸,连忙挡到苏江月身前,又唤来那几个狗腿子挡在自己的身前,谨慎地盯着四周。 几乎是瞬间,大地开始颤抖! 蹄子踏过地面发出沉重的轰隆声,异兽以不可阻挡之势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霎时间尘土滚滚。 咆哮声传遍整个林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它们弓着身子,幽幽地盯着眼前的猎物,仿佛下一刻就会飞扑过来,将人撕咬成碎片。 “靠,学院是疯了吗?这可是三阶异兽啊!” 有人尖叫出声。 要知道这里大部分的学子,都只有三阶的实力,虽是同阶,但三阶异兽就是比三阶的人要强。 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快逃”,众人反应过来,拔腿就跑。 “苏姑娘别怕,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顾筵杰原本还不当一回事,在他看来学院测试不可能这么残暴,在几个狗腿子的护送下,还不忘安抚苏江月。 但很快他就觉得不对。 那些学子因为没有方向,四处乱窜,很快就被异兽咬伤。 鲜血淋漓的样子让他发现,这些异兽是真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幻象! 苏江月他们撤得快,一时还没有异兽追来,顾筵杰低语一声“快走”,便带着他们跑得飞快。 很快有学子被几只异兽同时围住,惊恐地大喊救命。 苏江月一回头,就看到那个学子被几只异兽同时撕咬、蚕食,画面惨不忍睹。 倒下一个,很快便是另外一个! 身旁几人看到这个场景,当场腿就吓软了,尖叫一声瘫倒在地,更有甚者直接哭喊出声,呼爹喊娘。 没有人去救他,其他人都觉得自身难保,谁还会去管一个陌生人的死活。 一边对抗,一边后退。 苏江月内心挣扎了一瞬,顿时停住脚步。 顾筵杰不解地看她要往回走,一把拉住她:“苏姑娘?” “再不救他,他就真的死了。” “救他的话,我们也逃不了!” 苏江月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你身为皇子,只顾自己的死活吗?若皇室都是你这样自私的人,百姓如何能安生!” 言毕,她冲向那个被围的学子,郝大方紧随其后。 “是你自己找死,到时候别怪我没护着你!”顾筵杰气得咬牙,见她头都不回,低吼一声:“我们走!” 随手捡起一把剑,苏江月以用力攻向正在撕咬学子的异兽,一剑直接插进它的眼睛。 异兽疼得发疯,咬起身下的学子胡乱甩出去,转头就冲着苏江月奔来。 它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仍能精准找到她的位置。 头顶尖锐的角直接朝她顶过去。 苏江月一个翻身躲过,在它再次朝自己飞奔而来时,脚下一滑从它的四肢穿过。 轰! 异兽倒地。 腹部最脆弱的地方,插着她的剑。 她走过去,用力拔出它身上的剑,郝大方扶着那位受伤的学子紧跟在她的身后,提醒道:“苏姑娘,小心!” 随着那只异兽倒地,四周再次安静下来。 异兽们幽绿的目光都看向苏江月,慢慢开始聚拢。 “没受伤的扶着受伤的走!” 苏江月喊了一声,自己挡在最前面,其他学子纷纷来到她的身后。 “我来助你!” 一个瘦小的女孩站了出来,她个头矮小,身子单薄得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又黑又大的双眼里没有一丝惧色。 她手中持着一把比她还要高些的大刀,神情无比坚定地站到苏江月身边。 “我也来!” “还有我!” 又有几人跳了出来,和苏江月并排站着,像一道盾牌挡在其他学子的身前。 他们手持武器,一边护着其他人撤退,一边警觉着异兽的行动。 “五皇子,我们要去帮忙吗?” 远远躲在暗处观察的顾筵杰,听到身边人发颤的声音,内心十分纠结。 若是他此刻去救,无疑更容易得到她的心,可这样的话又置自己于危险之中,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等等看。 起初他们缓缓后退,异兽并没有反应,在他们退了几米之后,突然一只异兽站了起来,咆哮了一声后,所有异兽再次奔涌而来。 他们挥着武器想要抵挡,但无奈异兽数量众多且实力都在他们之上,队伍立刻就被冲散了。 尖叫声、咆哮声、哭喊声乱作一团,溃不成军。 苏江月手起刀落,却发现除了第一只外,其他的异兽皮坚硬无比,根本刺不进去。 “都往后退,带着受伤的人,大家镇定些,别乱!” 她一边喊,一边随手扶起被挤摔的人。 “你没事吧?”她扶起一个姑娘时,立刻笑开:“是你,陆姑娘。” “要你多事!” 陆元夏甩开她的手,突然手中的峨眉刺朝她刺去。 苏江月一愣,峨眉刺从她的耳边划过,然后是尖物入体的声音。 一回头,便看到一只异兽捂着眼睛,疼得原地乱甩。 “咱俩扯平了。” 陆元夏说完,拉起身边一个受伤的人,开始往后退。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 就这样逃下去,迟早会被覆灭,还是得找一个突破口。 苏江月看着唯数不多几个倒地的异兽,试图在它们身上找到什么破绽时,突然几只异兽围了过来。 前后左右,将她牢牢围在中间。 它们张着嘴,露着獠牙不断往下淌口水。 “苏姑娘,小心啊!” 第13章 被耍了 苏江月闻声回头,一个巨大的脑袋出现在眼前! 吼—— 它冲着她咆哮,腥臭的气息喷面而来,熏得她泪水直流。 血盆大口几乎可以将她整个头吞下,顺着它张大的嘴,她可以清晰看到它舌头上每一颗坚硬的倒刺。 下一瞬,它对准苏江月的脑袋直接咬了下去! 苏江月心头一震,脑子一偏的同时伏下身子,原地滚了出去。 就差一点点,她差点就脑袋搬家了! 她甚至清楚听到,它牙齿咬合发出的声响。 异兽咬空,有些困惑地巴砸了一嘴,低头看了一眼苏江月的位置,抬脚就朝她踩去。 其他异兽纷纷上前,苏江月艰难地在它们的脚下寻找安全的地方。 好几次,如象脚一般大的脚掌几乎都擦过她的鼻尖,幸好她身手敏捷,次次死里逃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趁它们注意力都在她身上,我们快跑吧!” 有人颤颤巍巍地提议道。 “你良心被狗吃了吗?忘了刚才是谁救的你?” 大眼姑娘刚才亲眼看到明明已经走远的苏江月回头,救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那又如何,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跑难道等死吗?” “那你就等死吧!”郝大方气得松开扶着他的手,将他甩到地上,“呸,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才不会一路扶着你。” 大眼睛姑娘朝他啐了一口,拔出大刀就要去救人。 “苏姑娘,我来救你!” 还没走到,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喊叫,回过头就看到五皇子如离弦之箭般朝兽群中冲去。 砰—— 刚挨近就被一只异兽以角顶飞,摔回地面。 几乎是同时,几个狗腿子以迅雷之速跑到他身边,将他抬了起来,口中还大喊着:“不好,五皇子受伤了,快把他抬走!” 顾筵杰挣扎着朝苏江月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不——苏姑娘有危险!你们快放开我,我要去救苏姑娘!” “不!五皇子,您伤得太重了!顾及自身要紧啊!” 一溜烟的功夫,全跑没影了。 这速度,若是眨下眼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 苏江月:…… 异兽们:??? 远在学院外的教员们,对着冥幻镜:…… 虽然是一场闹剧,但总算是给苏江月争取一些时间。 她借着兽腿之力,一个蹬脚将自己滑出几米,后背被砂石刮伤,火辣的痛感传来。 此刻她头发凌乱,脸上还有血渍,十分狼狈。 不敢有丝毫的犹豫,她一个鲤鱼打挺,朝着队伍的方向跑去。 还没跑几步,再次被反应过来的异兽围住。 “完了,她身后无处可藏了!” “咱们快跑吧,这什么测试,回去我一定要告诉我爹,让他替我做主!” 大半学子趁着这个时间,扭头就跑。 陆元夏也跟着他们跑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无处可躲的苏江月,犹豫了片刻,一跺脚朝她跑来。 转眼间,场上只剩下苏江月、陆元夏、郝大方以及大眼姑娘。 竟全是女子! “该死的,先吃我一刀!” 大眼姑娘大喝一声,抬起刀对着离她最近的一只异兽头用力挥去。 砰—— 随着刀落,异兽直接倒地,爆出一声巨响之后,突然化为一团雾气。 几人愣了一下,再看去时发现异兽尸体居然不见了! “这、这怎么回事?”大眼姑娘愣愣地看着异兽消失的地方,“我还有化骨的能力了?” 苏江月抬头,发现她的那把大刀上隐约晃着奇异的光,脱口而出:“你是牛家人?” “是呀,我是姓牛呀。” 那头陆元夏的峨眉刺和之前的苏江月一般,根本刺不进它们盔甲一般的皮肤,急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不行?” 苏江月笑了,笑得十分开心。 陆元夏急得怒骂:“你笑什么,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笑!” “我想通了,当然可以笑。” 苏江月一边说,一边朝牛姑娘方向跑去,好不容易到她身边,直接夺过她的大刀。 “借刀一用!” 如果她没有看错,这把刀是牛犇犇所制,重达几百斤,常人很难拎得动。 可她轻易就举起刀,直接飘向半空,口中默念苏家破幻术,将所有力量都集于刀刃之中,下一刻她疾驰而下,凌凌生风地朝异兽方向劈去! 这刀若是在牛家人手中,是不必配合破幻术的,但她没有牛家血脉,所以需破幻术辅助。 她这一刀,带着千钧之势。 只一刀,幻境被破! 冥幻镜前教员们面色难堪,他们花了三年时间才凝聚起来的幻境,谁想到会遇到牛家人,更没想到会遇上苏江月。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林子里吗,怎么回学院了?” “快看,我伤口没了!” “我、我没死?!太好了,我居然没死,哈哈哈哈。” 幻境被破,那些被撕咬的伤口自然也恢复了。 被分食的那位学子,开始还放声大笑,后来就抱紧了身边的人痛哭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留在原地的学子们,满脸莫名。 “是幻境。” 苏江月开口,简单三个字,让所有人都明白过来。 不远处趴在石狮子上的顾筵杰满脸尴尬,从上面跳下来后立刻跑到苏江月身边。 “还好是幻境,不然我此生都不安。”说完,他瞪了身后几个狗腿子,“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拉着我跑,我怎么会丢下苏姑娘!” “是,是,全是我们的错。” “苏姑娘可千万别误会五皇子,全都怪我们胆小。” 苏江月神情淡淡,并不表态。 一旁的牛家姑娘嗤笑一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虽未说话,但态度明确。 顾筵杰急了,满脸受伤的神情:“苏姑娘这是在怪我吗?你也不信我吗?” 就在此时,印川出来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手指向苏江月几人后,又挑了几人宣布可进甲院,而其他大部分人直接被分进了丁院。 苏江月几人被分进甲院,他们无话可说,确实表现出彩。 可连乙、丙两院都没几个能进,直接被划到了丁院,他们不干了,好多人觉得以自己的实力好歹也能进个乙院吧! 有学子不服气,大喊不公平。 印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哪怕你们现在还不是同窗,但抛下同伴只顾自己安危的人,有什么资格进甲院?” “需要我给你们讲讲,什么是仁心、什么是侠义、什么是武道精神吗?” 众学子急急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要是让他说下去,就不是赏月了,而是该看日出了。 所以哪怕再不服气,也都憋了回去。 分好院区后,便会有专门的教员领回去,分配住所。 但这之前,他们还需要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这是名牌,除了作为你们出入的身份证明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在你们遇到生命危险时,可以捏碎它,学院会有人来救你们。” “但这名牌仅能用一次,所以大家要妥善保管好。下面,叫到名字的上来领。” 唱名开始。 也是随着唱名,苏江月才知道,那位大眼姑娘叫牛轰轰。 大部分人都领完之后,唱名者对着名单愣了一下,但还是按着上面的高喊:“苏江月。” “苏江月?” “她什么时候来了?” 众人困惑地四处张望,五皇子皱着眉,心中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众人还在寻找苏江月在哪里的时候,他看到他一路献殷勤的“苏姑娘”从她身边缓缓走了出去。 他脑子轰的一声,有一瞬间空白,瞪圆了双眼看着她面色从容地接过名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被耍了! 第14章 我来作证 “你是苏江月?” 顾筵杰拦在苏江月身前。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苏江月粲然一笑。 “不可能!”他觉得自己脑子有些乱了,摇着头,“绝对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苏江月,你当我不认识真正的苏江月吗!” 其他学子也不相信,纷纷议论道: “不是都说苏江月是丑八怪吗?” “据说她脸上长满了斑点,是看一眼都会想吐的程度,怎么可能是她!” 站在众人面前的苏江月,此刻脸上白皙得不见半点斑痕。 如凝脂般的脸上,是秀挺的鼻子,一张红唇不点而艳,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满是讥诮。 她身着一袭红衣劲装,身段窈窕,风扬起她的发丝,似有淡淡清香飘散。 她就那样站着,无需任何言语动作,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难道是冒名顶替?” 旁人提出质疑,顾筵杰眸光一亮,立刻道: “没错,肯定是冒名顶替,谁不知道那个丑八怪是个连真气都凝不出来的废物!” “好啊,你们竟敢如此胆大,还不快把她抓起来,再派人去季府把真正的苏江月抓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原本沉闷的心情,顿时变好,觉得自己猜出真相的顾筵杰恨不得拍手叫好。 他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上次派去的黑衣人虽然失手,但只字未提她容貌之事,若是她真的治好了脸,黑衣人不可能不提。 学院是皇家所办,事关皇家颜面,印川谁也不能轻信。 “你有何辩驳吗?”他开口问道。 苏江月淡然一笑:“五皇子不是要去季府拿我吗?那就让他去好了。” “哼,你别得意,等找到真正的苏江月,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不过……” 他扬了扬眉,话锋一转—— “若是你现在乖乖承认了,再求求我,或许我可以考虑……” “考虑什么?” 突然,一记清冷的声音传来。 众人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立刻不淡定了。 “是楚国师!” “天哪,楚国师亲临了,我圆满了!” “快看,他走向苏江月了!” 学子里男子满眼崇拜,姑娘们个个满面娇羞,苏江月默默扶额,这个未来的夫君还真是受欢迎。 “千夜,你来啦!”很快,她也扬起笑容,亲热地打招呼。 “嗯。” 虽然他一如既往的冷漠,但众学子还是呆在了原地,无法置信地看着两人。 顾筵杰更是如遭雷击。 之前黑衣人回禀,未曾动手是因为感受到有高手在保护苏江月,他那时是不信的,只以为是黑衣人失职找的借口。 现在看到两人简单的互动,他突然觉得,黑衣人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可是他想不通,楚千夜和苏江月,怎么可能? 这两人压根不认识啊!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完全缕不出一个头绪时,楚千夜再次开口。 “考虑什么,五皇子?” 他的声音平静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可顾筵杰的心还是颤了一下,干笑着不知如何回答。 “五皇子不信她是真正的苏江月?” 楚千夜问一句,逼近一步,顾筵杰不自觉地就开始往后退。 “若是我说,我可作证,五皇子可信?” 他又朝他逼近一步,双眼如利刃一般盯着他,顾筵杰一个踉跄,摔倒在狗腿子们的身上。 “只是在问你话呀,五皇子怎么吓得腿都软了?” 苏江月故作惊讶,然后很好心地转向楚千夜劝道。 “千夜可别再问了,若是再吓得他当场尿裤子,那可让五皇子今后还怎么做人呀!” 四周传来低笑声,个个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皇子里没有人不怕楚千夜,是因为他们还小的时候,皇了就把他们交给楚千夜训练,那段恶梦般的日子,深深烙在他们心底。 以至于现在看到他还会不自觉腿抖。 但他不敢招惹楚千夜,还惹不起苏江月吗? 只见他推开狗腿子们,一手指向苏江月,横眉竖目道: “就算你是真的苏江月又怎么样?就算你治好了你的脸又怎么样?” “我早就说过,我只是同情你,对你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你不要再来纠缠我,给自己留点脸面吧!” 他说得很有底气。 如果她是真正的苏江月,听到这话一定会难过,毕竟从前见面时,她哪一次不是满眼的爱慕。 只要他说要走,她就会依依不舍,用尽各种办法就是想多和他相处一会儿。 他自信地等着她的反应,却见她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扶着腰,平息了好一会儿才道: “顾筵杰,你都不照镜子的吗?你生成这模样怎么有自信说出这些话的?” “你什么意思?!”顾筵杰怒了。 从小到大,还没有嘲笑过他的模样,此由可见,眼前这人绝对不是真正的苏江月。 只是他不敢反驳,毕竟楚千夜亲自作证。 “都怪我不好。你时常来探望,我却没能领你的情,毕竟我心有所属了,” 她说着,还深情地看了一眼楚千夜,但立刻又正色道, “你虽是皇子,但感情之事怎能勉强!我不答应你,你就四处造谣,说我丑就算了,却还颠倒黑白,说是我倾心于你。” “我虽然是郡主,但各位也知道我只是没了亲娘的孤女,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任由你胡说八道,毁我名声!” 她说得慷慨激昂,眼眶发红,还倔强地不让泪水流出来。 众人的心不知不觉就偏了。 虽然五皇子的话很可信,但只要眼睛没瞎,在楚千夜和五皇子之间,谁都不会选五皇子啊! 更何况,人家叫上“千夜”了,这关系可见亲密。 “我相信郡主!刚才那么危险她还来救我,我信她的人品!”突然有人高喊出声。 “我也相信郡主,你身为皇子怎么可以这样诋毁一个姑娘。” “我不相信郡主,但我相信楚国师,有楚国师为证我们信她就是苏江月,她生得如此美貌,根本不是你所说的丑八怪!” “可见说谎的人是五皇子,是他爱而不得才要毁了郡主!” “事实胜于雄辩,五皇子倒不如承认了,还算个磊落君子。” 苏江月看过去,开口的有不少是她刚才救下的,心中顿感温暖。 五皇子气得浑身都抖了起来,恨不能一巴掌将这些人拍死,冲着人群嚷道: “放屁!你们知道个屁,明明就是她……” 他说着,突然逼近苏江月,手指都快戳到她鼻尖了。 苏江月瑟缩了一下,受到惊吓般躲到了楚千夜的身后: “五皇子这是要杀人灭口吗?哎呀,人家好怕呀~” 楚千夜眸光闪了闪,默默地移了一步将她完全挡在身后。 苏江月还不忘探出一个脑袋,冲他扬眉挑衅,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你给我等着!我会让你为了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顾筵杰气得要发疯了,可是挡在她身前的是楚千夜,他不敢妄动。 只能丢下一句狠话,带着狗腿子们灰溜溜离场。 第15章 以身相许如何 “多谢各位仗义执言,今晚大家都受到惊吓了,我这里有几颗安神丹赠与几位,还望不要嫌弃。” 苏江月对着刚才几个开口的人抱拳道,然后掏出丹药分别递给他们。 围观的人一见居然是四品丹药,这可就不止是安神的效果了,还可以提升专注力,对修炼大有助益啊。 拿到药的自然惊喜,一再感谢。 惹得一众人没拿到的眼红,早知道说几句话就能得到四品丹药,他们怎么也会替她说几句的。 还余几人未领完名牌,大家在原地等着。 苏江月回到楚千夜身边,原本想凑到他耳边,发现自己不够高之后,只能扯了扯他的袖子,冲他招手。 楚千夜低头,她踮着脚勉强凑到他耳旁:“阿夜不要难过,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哦?”楚千夜侧过头,因着她又换了个称呼,心头微震。 苏江月笑得满脸灿烂,将他又往下扯了扯道:“你救过我两次了,不如我以身相许,如何?” 楚千夜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许久,看得苏江月开始不自在后,才微勾了下唇角:“不如何。” 好吧。 她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毕竟是这么多人迷恋的楚千夜,若是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那才有鬼。 反正时间多的是,原主的年纪也不大,她可以慢慢来。 “阿夜,信不信,你迟早是要娶我的。” 她扯着他的衣角往上拽了拽,拽得他几乎弯了腰才终于凑到他耳旁。 耳朵传来一阵酥麻感,但身上却因为她的触碰而感到清凉,这陌生的感觉让他一时有些走神。 回过神来看到她灼热的目光,那句“不信”怎么也说不出口。 看着名牌发得差不多了,楚千夜也没有多留,直接离开了。 其他学子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举动,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直到名牌发完,印川便让教员将各自的学子领走。 其他学院的学生都走了,仅有甲院的几个还站在原地,没有人来认领。 “你们的教员临时有事,一会儿才来,原地等候不得生事。” 印川吩咐完一句后,也离开了。 等了好一会儿后才有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子走了出来,神情冷漠地看着他们道: “我叫九暮,今天起是你们的教员。” “你们,可以闯惹、可以惹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自己收尾,别来麻烦我。” “听明白了吗?” 他的声音和他的长相一般,十分严肃,一番话说得学子们面面相觑,完全呆住了。 “别让我问第二遍!”他不耐烦地蹙眉。 “听明白了。”学子们赶紧回答。 他带着他们来到住所,将一部分人留下后,带着苏江月、牛轰轰、郝大方以及陆元夏往单独的一个二层院落走去。 除了牛轰轰,其他几人看着这独立的小院,都有些莫名,只以为是刚才自己表现出色,学院给的奖励,并没有多想什么。 待九暮走后,几个姑娘立刻开始分配房间。 最终,苏江月和郝大方挑中了楼下的两间房,而牛轰轰和郝大方则住到了二层的两间房。 对于她们被带走,甲院其余人悄悄跟了过来,待九暮一走,立刻跳出来。 “凭什么你们可以单独一个小院,还可以一人一间。” “就是,明明都是甲院的,凭什么我们要几个人挤一间房!” “刚才还觉得她人不错,也不知道使了什么伎俩的,竟然让楚国师替她走后门,呸,真不要脸!”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最后一句明显是说苏江月的。 他们也不进门,就在院外大喊大叫,惹得其他院的人也过来围观。 “这床果真好软啊,又大又舒服,一个人都可以在上面打滚了,享受不到还真是可惜呀~” 窗子里传出苏江月慵懒的声音。 立刻惹火了院外的人,纷纷指责学院不公平,要去抗议。 听得牛轰轰烦得不行,直接从二楼朝下喊: “这是我爹捐的,你们不服也让你们爹去捐啊,在那里酸什么,她们三位都是我邀请来同住的,关你们屁事!” “……” 众人撇着嘴,心想谁有你牛家有钱? 牛轰轰是绥城城主牛大力的女儿,绥城是大武国最富有的城池。 牛大力财大气粗,当初一挥手直接捐了好几栋楼。 但单独留了个小院,为的就是他的孩子来时有一个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 这都是当初和皇上谈好的条件,只是他们一时忘了。 此刻想起来,也不再抱怨,毕竟拼爹拼不过啊! 邻院同是独住的顾筵杰,刚听完黑衣人的回禀,此刻又听到外面嘈杂的哄闹声,气得捏紧了拳头。 根据黑衣人的说法,苏江月不仅容貌恢复了,甚至还直接一跃到了四阶,而且经查证,幽城苏城主之女,这次根本没有进京都入学。 他身为皇子,用着最好的资源却仅有六阶,而她一个从小就不受待见的无人看管的孤女,竟然快要追上他了? 所有一切的事实就像狠狠在打他的脸,特别是今天所有人都看到他为苏江月忙前忙后的样子,只觉得脸都丢尽了。 唯一的好消息,恐怕就是曹氏让黑衣人带话,说苏江月有可能早就死了,此刻是恶灵上身。 换灵术? 他凝视着隔壁院的方向,挑起一抹冷笑。 不管她是否是真的苏江月,对他而言都不重要,想要挽回面子,即使她是真的,也只能是恶灵上身! 无论如何,学院日子正式开启。 第一天,身为甲院区主教员的九暮,就让甲院所有学子都见识了,什么叫精疲力竭、身心交瘁。 九暮,人狠话不多。 天还未亮所有人就被叫起床,负重前行,好不容易完成他安排的课业,所有人累趴在地上喘息时,他面无表情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就不行了?甲院不留废物。” 他目光讥诮地扫过每一个人,也成功在第一天就让所有甲院学子恨上这个教员。 之后的日子为了让学子们能突破自己身体的极限,他无所不用其极,白天黑夜不分时辰让学子们集合。 负重往返目的地,但凡时间比上一次长者,就会收到他“关爱”的目光。 不仅如此,后来每次负重前行回来,他都会找到年长的师兄们,进行一次比拼。 这样的比拼不用内力真气,仅是过招。 结局不言而喻,除了苏江月、牛轰轰和顾筵杰外,其他人无一例外,全被打趴下。 身为世家子弟,他们中大部分人都吃不了这样的苦,更受不了这样的气,一怒之下全都写信回家告状。 结果换来的,却是一顿呵斥,和更加严苛的训练。 很快就有人受不了,自愿退出甲院,但大部分人都咬牙坚持下来,像是一场无声的对抗。 只是那时候他们都觉得,这场对抗是和九暮的,直到后来才明白,其实一直都是和自己极限的对抗。 第16章 追杀 这样极度的训练,倒是让苏江月十分满意。 虽然每天累得无法思考,可是大大加强了她的体能。 经历了半个月地狱般的时光,九暮终于让他们卸去所有负重,再一次往返目的地。 这一次,他们个个觉得自己如同脚下生风,身子也轻了许多,原本往返需要一个时辰,现在只需一刻钟。 每个人都惊喜着自己的变化,虽然心中还是恨极了九暮,但已经认同了他的方式。 盯着他们半个月之久的九暮也终于将他们交给其他教员,根据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划分了几个小组。 入学一个月后,终于迎来第一次试炼,他们将前往洛山,洛山很大,有低阶异兽、奇花异草以及各种武器的存在。 在这里可以凭借个人机缘得到好东西,也有可能一无所获。 最终个人所得成绩将纳入重新分院的考核标准中。 而且,这次试炼,所有教员都不会跟去,得知这个消息,顾筵杰都快乐坏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挽回面子,而苏江月待他不说如从前那般仰慕,却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就好像他不存在一般。 反倒是他时不时会去关注她的情况,这让旁人更加坚信之前苏江月所说的话,令他觉得颜面尽失。 现在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他早早让黑衣人在洛山等着,一有机会就对苏江月下手。 这日清晨,所有学子在传送阵外等候,踏上传送阵,眨眼就到了洛山。 落地站稳后,入眼的是千里黄沙,空荡荡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四周别说飞鸟走兽,连颗草都没有。 众人看着这片沙漠傻眼了。 传说洛山遍地花草、绿洲一片,怎么变成眼前这片荒漠了。 但不管如何,总要先离开这个地方。 所有人开始朝前走,太阳如同在头顶一般,脚下的沙子烫得像要冒烟。 刚开始大家还有说有笑,随着水源早喝完,慢慢开始变得麻木,眼中早已经没了来时的光彩。 渐渐地,大家步履变得沉重,每个人唇色都开始泛白干裂,喉咙又干又紧,苦不堪言。 终于有人捏紧名牌求救,很快消失在其他人的视线中。 这时甲院的人,突然觉得九暮也不是那么可恨了,至少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他们的心性和耐力要比其他人强多了。 不知走了多久,这里的太阳像永远不会落下一般,晒得他们晕头转向,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有人不想放弃,身体却又已经达到极限,一屁股坐在沙里嚎啕大哭,刚哭了两声就被烫得原地弹起,连哭声都止了。 “什么狗屁学院,什么狗屁试炼,要我们命就直说,何必这样折磨我们!” “靠,老子不走了,有本事他们就让老子死在这里!” 抱怨声四起,苏江月早觉得不对劲。 这荒茫一片别说尽头,连个方向都没有,他们走了这么久就好像一直在原地转圈。 她扯了扯牛轰轰的袖子,声音嘶哑:“用你的刀试试。” “怎么试?”牛轰轰也明白过来,但她不知道要怎么做。 苏江月凝神朝四周仔细看了一圈,在正前方向总有一个小黑点,而且无论他们朝哪个方向走,那个小黑点始终在他们眼前。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她指向那个小黑点比画了一下。 牛轰轰会意,立刻拔出大刀,朝着那个方向用力一挥! “破!” 一股清风迎面而来,空气中夹着潮湿的气息,所有人闭着眼都闻到青草香。 连忙睁开眼,黄沙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绿洲,所有人都冲向那面湖,用手疯狂捧起水,往自己脸上浇。 稍微恢复后骂道:“又是幻境,学院是没别的招了吗?”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又是一阵地动天摇。 一大批异兽蜂拥而至,伴随着怒吼声,露出尖利的獠牙朝他们冲过来。 “靠,又来!学院是不是疯了,总是拿幻境来逗我们玩!” 有人低骂着,却因为牛轰轰一刀砍下一只异兽头后,怔住了。 经过上次,他们都知道牛轰轰那把大刀可以破幻象,可这次砍中的却是实体! “我的妈呀,来真的了!” 大家赶紧掏出武器,苏江月没有自己的武器,现在所用的还是学院发的剑,她挥着剑很快也加入到战斗中。 打斗声一片。 这些异兽虽然是低阶,但数量多且皮糙肉厚,普通的武器很难伤到它们,只有找到它们身体最弱的地方,才可以杀死。 苏江月正奋力游走在异兽之间,突然后背感觉一凉,急急一躲。 银光闪过,她回头一看,几枚暗器全数落在她身后的异兽身上,入肉三分,仅一眼她就看出那上面带有剧毒。 这是要杀她,还是帮她? 来不及想清楚,又是几枚暗器袭来,她忙用剑扫开,对方的攻势太强,逼得她退了几步,和牛轰轰等人分散开。 那人不知躲在何处,苏江月找不到他,只能不停躲避,很快她就发现对方的目的是为了逼她离开人群。 她佯装不知,一路被逼到悬崖边上,暗器才终于停下。 “现在已经没人了,还不出来吗?”她朝着四周喊了一声。 顾筵杰慢慢从暗处走出,嘴角含笑,眼中满是快意:“苏江月,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 “想到了呀。”苏江月云淡风轻,“毕竟得罪了疯狗是一定会被追着咬的,这点道理我还是想得通的。” “从前那个笨嘴拙舌的丑八怪,如今倒是牙尖嘴利了,你变化这么大还真让我怀疑,你是苏江月吗?怕别是什么恶灵上身了吧。” 他牢牢地盯着苏江月的神情,一步步试探,可惜他失望了。 她表情如常,一丝异样都没有,反倒大声笑了起来:“想象力不错,但是你猜错了!” 找到幕后之人,她也不再手下留情,持剑直接向他扫去,顾筵杰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苏江月行至一半已经发现不对劲,刚想收势,黑衣人从天而降,一掌拍向她。 她连忙以剑去挡,可在他强大的力量下剑身碎成残渣,她硬生生挨下这一掌,整个人不受控地朝后跌去。 倒地滑行至悬崖边,才堪堪停下。 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一口血喷洒在地面上。 “直接杀了她,别给她任何机会。” 顾筵杰的声音冰冷又残忍,黑衣人领命飞快朝她飞来。 无处可逃,苏江月看着陡峭的山崖,没有一丝犹豫,起身直接往下跳! 第17章 说谎可不是好孩子 苏江月纵身一跃,直接跳下山崖。 三枚毒针随之而发,全数没入她的体内。 风从耳旁呼啸而过,身下是看不清底的深渊,她顺着风的方向一把伸手一把抓住身旁的藤蔓,又往下滑行了几米后才稳住身体。 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她连忙掏出解毒丹塞进嘴里,剧烈的痛感随之而来,她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仅剩下的理智让她牢牢抓紧藤蔓,才没有直接掉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痛感才渐渐开始减弱,她身体紧紧挨在峭壁上,向上一看,顾筵杰探出的脑袋成了一个小黑点。 直到那个黑点消失,她才开始考虑,是向上爬还是向下走。 最终,为了以防黑衣人在上面防守,她决定还是到崖底去看看。 得益于那半个月地狱般的训练,她现在身轻如燕,顺藤蔓爬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落地。 这里环境幽暗潮湿,有流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她顺着水声一路向前走,穿过狭小的通道,慢慢往前便是一个可容纳百人的山洞,流水声正是从这里传来。 拿出火折子,将墙上的火把通通点燃,苏江月才真正看清这里的景象。 四面空荡,中间有河流,水面不高,潺潺往下流。 最有意思的是,四面墙上都渗着水,水珠下是几组壁画,反正一时也找不到出口,她干脆慢悠悠地开始欣赏起壁画。 第一面墙,似乎是画了一组故事,更精确来说是一个爱情故事。 讲述一个姑娘被情郎和好友一起背叛,最终还被他们联手一起杀害的故事,刻画得栩栩如生。 第二面墙,前面是姑娘死之前,有人来救她却一同被杀害,最终姑娘不知取了何物放入那人的体内。 那人昏睡过去,姑娘彻底死绝的故事。 前两面墙,苏江月都没什么感觉,无非是个凄凉的爱情故事,但第三面墙,却震惊到她了。 整整一面,全是苏家功法! 比她生前学的还要齐全,有一些失传了许久的都赫然在墙。 “难道这些壁画,是苏家先祖所刻?” 她喃喃自语,可关于苏家先祖的故事,没有流传到她这一辈,所以她也无法确定。 再想去看第四面墙时,却发现上面的壁画已经面目全非,根本看不清。 当她伸手想要擦去上面的污渍时,突然—— 一时巨响晃动了山洞,苏江月一惊立刻收回了手,警惕地看着四周时,有个东西从浅浅的河底里站了起来。 等它完全身站起,她才看清,它居然是个庞然大物! 苏江月简直无法置信,那么浅的河水,她刚才居然没有看到! 那家伙通体雪白,身上是厚重且长的白毛,从水中起来却依旧干爽,鼻头黑而湿润,一双黑黄的大眼睛,闪着幽异的光芒。 倒三角的耳朵里满是绒毛,头顶中间长出一对树叉状的长角,正闪着浅蓝色的荧光。 此刻,它轻蔑的目光扫过苏江月,优雅地迈着蹄子走上岸。 明明是一只非常美的不知名动物,可是苏江月却感觉到危险在靠近,这只动物给她带来的危机感,比黑衣人还要强几倍。 她缓缓后退,神情戒备。 它俯视着她,目光森冷。 “闯主人洞府者,死!” 它明明没有开口,可这声音却像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 下一瞬,它大嘴一张,火焰从它的嘴里喷射而出,四周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那巨大的火焰,令苏江月根本无处可躲,热浪扑面而来,她脑海里不停回想着所有苏家秘法。 在她刚要凝诀时,突然一只手朝她伸来,直接将她拎起避开了这团火焰。 她抬头一看,竟是九暮。 他抱着她旋转一圈后,直径朝刚才来时的狭小通道中跑去。 所幸通道很长,这巨兽无法进入,喷射的火焰也够不到他们,暂时避过一劫。 “你怎么会来?”安全落地后,苏江月疑惑地问。 九暮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它叫灵火兽,是灵兽的一种,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招惹它的。” 灵火兽? 苏江月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但无论是自己的记忆中还是原主的记忆,都找不到与它相关的事件。 但她灵敏地捕捉到灵兽二字,眼前顿时一亮:“大武怎么会有灵兽?我可以降服它吗?” 他们所处的大武国,是这片大陆上的小国,仅有武修。 而兽类共分异兽、灵兽和神兽三种,像他们这种小国仅有异兽,极少出现灵兽,更别提神兽了。 看着她兴奋的模样,九暮一时无语。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处境,居然还想着降服,正想数落她两句,突然看到她后背上三个针孔,瞳孔一缩。 “谁干的?” “嗯?”苏江月愣了一下,才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伤口,大咧咧一笑,“小事,我现在就把它逼出来。” 她原地盘坐,运功片刻后三枚毒针从内体先后逼出。 毒针落地,带着回响,九暮脸色更加阴沉了。 “是五皇子。” 他再次开口,却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是他,不过我会自己解决的。”苏江月拍拍他的肩膀,“眼下我们要解决的是那只灵兽,出口在它身后。” “先休息一会儿吧。” 她身体确实也还没有恢复过来,于是两人席地而坐,一个闭目养神,一个闭目疗伤。 约莫半个时辰后,九暮缓缓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看到苏江月双眸明亮如同繁星,目光灼热地看着他。 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苏江月猛地凑近,鼻尖几乎相碰时她才停下,那炙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 她眨眨眼,两个人的睫毛交错,有些痒。 “看够了吗?”他开口,声音有些哑。 苏江月轻轻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沉默没有回答。 她又靠近了些,鼻子在他脸上轻轻嗅了嗅: “阿夜是放心不下我吗?不惜换个身份也要靠近我,所以我一出事阿夜就赶来了,是吗?” “什么阿夜,你放尊重些,我是你的教员。” 他目光微闪,身子向后抽离的一瞬间,她又再次靠了过来。 “阿夜,你身上的冷香出卖你了哦~” 她眉开眼笑,刚才他抱着她时,那淡淡的冷香就飘进她的鼻子。 “……” 九暮耳垂微红,他从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冷香,也从没有人可以像她这样靠近,所以完全没想到,是因为这个而被她发现。 “而且,我感觉到黑影的气息了,”苏江月朝着上空指了指,“阿夜,说谎可不是好孩子~” 她一再靠近,几乎都要贴到他身上时,突然地面微颤,那边的火灵兽发出低吼声,像是在和什么东西对话一般。 虽然被打断很不爽,但苏江月实在好奇,悄悄地溜向通道口查看情况,楚千夜紧随其后。 刚到通道口就看到火灵兽对着一把剑低吼。 而那把剑十分暴躁地上上下下,突然剑身一转,直接转向他们的方向,停顿了一下后,直接飞向他们。 第18章 奇遇 一只灵兽和一把剑吵架,已经够古怪了。 这把剑还直接朝他们飞来,若不是没感觉到它的敌意,苏江月差点就要出手毁剑了。 那把剑朝他们冲过来后,像是嫌弃苏江月碍事一般直接将她挤开,然后贴在楚千夜的身上,不停地蹭。 苏江月:…… 楚千夜:…… “这、什么情况?这把剑成精了?” 苏江月目瞪口呆,现在是连一把剑都要和她抢男人吗? 楚千夜被蹭得莫名其妙,满脸嫌弃想扒开它时,它突然停下了。 像是困惑一般立在半空中,剑身在两人之间来回转动,最后又扑向苏江月,开始在她身上不停地蹭。 刚蹭上,就被一只大手给扒拉下来,楚千夜瞪着它,那剑没有眼睛,但剑声发出不满的嗡鸣声。 火灵兽也停止了躁动,和这把剑不同,它步伐优雅地走向他们,低着头在楚千夜身上嗅了嗅,又在苏江月身上嗅了嗅。 突然—— 一滴泪从它眼中滑落,直接砸在苏江月的手背上。 抬头一看,火灵兽低下脑袋,轻轻地靠在苏江月的肩上,那双湿润的大眼睛满是思念之情。 见状,那把剑大力挣脱楚千夜的手,挨着苏江月的另外一边肩膀上,嗡嗡作响。 “这……这什么情况?” 苏江月僵着身体,完全不敢动,生怕下一秒这火灵兽就朝她喷火,将她化为灰烬。 像是感受到她在害怕,火灵兽伸出蹄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后……一脚踢开了对面的剑。 “破天,你吓到主人了。” 它低吼一声,破天哪里服输,立刻出鞘朝它飞过去。 一兽一剑就这样打了起来。 苏江月和楚千夜一脸茫然,但至少确定了它们都不会伤害他们,放下心来走出去。 楚千夜开始观看壁画,苏江月则跟着第三面墙,开始修习苏江功法。 她的记忆力极好,刚开始只是想修习几种后便离开,但慢慢便陷了进去,其中好一些她还领悟不到。 但她总觉得身体好像在发生些什么变化,不仅是真气强了,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慢慢落入她的脑海中。 她闭眼,发现自己可以用意识去探索自己的脑海,那里面真的有一个像小芽一样的东西浮在半空。 感受到她的意识,芽叶儿轻轻颤了一下,像是在和她打招呼一般。 之前领悟不了的功法,突然就开窍了。 虽然都只是入了门,但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这并不是武修,究竟是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睁开眼时,火灵兽和破天停止了打斗,分别守在她的左右两边。 而楚千夜则看着墙上的壁画发呆。 “阿夜?”她轻唤一声。 楚千夜回头,眼眶微红:“你醒了。” “你……没事吧?”她略微迟疑,虽然壁画上面的故事很凄凉,但也不至于感动到哭吧? 而且,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我们回去吧。” “……好。” 他的低气压,让苏江月有些不习惯。 刚起身,破天和火灵兽也跟着起身:“主人,带我们一起走吧!” “我可以当主人的武器。” “我、我可以当主人的坐骑!” 它们争先恐后,生怕苏江月不带它们离开。 “带上它们吧,在你入定时,它们已经自觉认主了,现在你就是它们的主人。” 还有这等好事? 苏江月惊喜地拿起破天,又摸了摸火灵兽的头,心想这次还真要好好谢谢顾筵杰,要不是他下狠手,她哪来的这种机遇。 “我们还是分开走吧,毕竟你现在是教员,出现在这里不合适。” 她自己是无所谓,但毕竟是未来的夫君,还是要替他维护些名声,楚千夜想了想,也没有拒绝,径直朝出口走去。 看他走远后,苏江月又对着火灵兽道:“咱们也走吧。” “主人,”火灵兽拦在她身前,“火火刚才差点伤到主人,为了弥补,火火带主人去采药吧。” 它记得,从前的主人最喜欢药草了。 果然一听到有草药,苏江月喜上眉梢,火灵兽伏下身子,驮起苏江月就朝外奔去。 原来这个洞穴除了有一个出口之外,还有另外一道门。 进了那道门后远远地苏江月就闻到药草的香气。 待火灵兽停下时,苏江月震撼了! 那里面,是一大片药草! 认识的、不认识的,密密麻麻长了一大片,奇怪的药香飘来,让人神清气爽。 若是有炼药师看到这里,怕是会开心得昏过去。 “火火,这片药草无主吗?” “有呀。” “……那你不早说。” “可现在它的主人就是主人你呀。” 这拗口的回答,但苏江月总算弄清楚一件事,这个洞府原来的主人,大概率是苏家先祖, 而她拥有苏家的血脉,所以破天和火灵兽会将她认成原主人。 这片药草,应该也是苏家先祖种下的。 那她还客气什么! 跳下火灵兽,收割开始! 无论认不认识,她都将它们采摘一些收入囊中。 正在她发愁这么多,自己身上根本装不下时,火火就叼来一个乾坤袋,她惊喜得恨不能亲火火一口。 几乎都采摘一遍之后,一部分药草突然消失不见。 苏江月一惊,正以为有人偷她药草时,突然感觉到脑子里有东西落下的声音,连忙去探,却发现自己的脑海单独辟了个空间。 除了原本在里头的芽儿,那些消失的药草正飘落在里面,落地生根了。 “头、头上长草?” 苏江月退出意识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晃了晃,并没有听到水声,也没感觉到异样,才松了口气。 重新骑上火灵兽,它一跃而飞,直接带她来到悬崖顶上。 她一边寻找牛轰轰等人,一边收拾不长眼的异兽,她惊喜地发现仅仅在下面待了几个时辰,自己已经是五阶初期了! 这成长速度,连她都想夸自己一句天才。 将异兽肉装好,沿途又收了不少武器,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牛轰轰等人。 她和郝大方正堵着顾筵杰,满脸恼怒和伤心。 “不是你还会有谁,肯定是你趁着大家不备,对阿月下黑手!” 牛轰轰怒吼着,一把大刀都快拍到顾筵杰脑袋上。 “五皇子求你了,快告诉我们阿月在哪儿,若是闹出人命,就算你是皇子也没办法善了。” 郝大方没有牛轰轰霸气,但为了苏江月还是鼓起勇气拦住顾筵杰的去路。 顾筵杰则是无所谓的模样,笑容却是毒辣: “想知道?可惜呀,你们恐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即使我承认了又怎么样,你们有证据吗?” “我就是证据!” 第19章 光明正大打一场 “我就是证据。” 苏江月掷地有声地说道。 两个姑娘一回头,瞬间惊喜,飞速朝她跑过来。 牛轰轰更是直接一把抱住她,带着鼻音道:“臭阿月,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苏江月安抚了她们两个一番,看向满脸震惊的顾筵杰,冷笑一声:“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他确实没有想到,原以为她就算掉落悬崖不死,那毒针也足以要了她的命,可是她现在不仅好端端站在他面前。 身后还跟着一只一看就不一般的兽类。 光是那发着荧光的角,他就知道这不是异兽,而是灵兽。 他恶毒的目光中顿时露出贪婪之色,火灵兽瞬间就察觉到,微微后退一步,直接冲着他喷了一团火焰。 它速度太快,快到苏江月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只听闻“呼”一声后,顾筵杰整张脸都变成了黑焦色。 身上的衣衫几乎被烧尽,最好笑的是眉毛和头顶上的头发全被烧毁,正丝丝点点往下掉。 “五皇子你没事吧?” “快,拿衣服过来给五皇子披上!” “还有你,快把你帽子脱下来!” 他身边狗腿子们也是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脱下衣服给他遮羞。 苏江月几人憋了又憋,最终没忍住,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听到主人笑得如此开心,火灵兽连忙低头在她身上蹭了蹭,苏江月拍了拍它的脑袋:“干得漂亮!”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火灵兽竟如此通人性,像是知道不能给自己惹祸一般,将火控制得刚刚好。 没有伤他太重,却又让他颜面尽失。 顾筵杰脸阴沉得都能滴下水来,一把推开身边的人,指着苏江月道:“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不用等,”苏江月向前一步,“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向你宣战,咱们上比武台,光明正大打一场,生死不论,你敢不敢?” “我有何不敢!你自己送上门找死,我开心还来不及!” “那便说定了,回学院之后第二日午时,比武台上见真章!” “谁不来谁是孙子!” 约定好时间,苏江月没有再停留,牵着火灵兽带着牛轰轰和郝大方一起离开。 路上,她问起怎么不见陆元夏,牛轰轰顿时就来气,指责陆元夏只顾自己的成绩,根本不关心苏江月的生死。 对此,苏江月却不是很在意。 原本她和陆元夏也没多少交代,于是拿出乾坤袋,将里面堆积成山的异兽尸身倒出来,拿出大半分给了她们两个。 原本想拒绝的两人,在苏江月的坚持下,还是收下了。 为了装下这些异兽肉,牛轰轰很大方地送了她们两个乾坤袋。 乾坤袋对于牛轰轰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物件了,可是对于郝大方而言,却如同宝物。 见她们两个都拿出东西来分,她尴尬得满脸通红,将自己收集来的东西倒了出来,嗫嚅道:“我、我没有东西可以送你们……” “呀,你竟收集到这么多东西,方方,你好厉害呀!” “那当然了,咱们方方还是炼药师呢。” 她们两个没有拒绝,而是各自取了一部分后,又不动声色地给郝大方添了一些。 郝大方被她们夸得脸更红了,但见她们收下东西后,心中总算好受了一些。 趁着还有时间,三人组队一起出发,又收集了不少好东西,直到天完全黑了之后,才有教员前来,将所有人带了回去。 其他学子看到火灵兽后,个个惊讶得张大了嘴,在得知是苏江月意外降服后,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都说她是扫把星,可哪有运气这么好的扫把星? 可见那些传言,十有八九都是五皇子传出来的。 也有人嫉妒却不愿意承认的,指着她手中的破天道:“运气好罢了,哪有什么实力,有实力的人会拿一把破剑?” 众人目光落在破天上,掩嘴嗤笑。 “一把满是铁锈、未开刃的剑,也值得像宝一样拿着。一次走运不代表次次都能走运,咱们还是得以实力为尊。” 听到这些话,破天又委屈又害怕,委屈的是自己明明是一把宝剑,他们有眼无珠还诋毁它。 害怕的是主人会因此嫌弃它、抛弃它。 但苏江月就像没听到一般,还安抚似的点了点剑身。 此刻教员们让两名学子出来盘点、清算,最终结果郝大方得了第一。 接下来便是苏江月和牛轰轰,再便是陆元夏和五皇子,除了他们五个,整个甲院的排名都十分靠前。 在众人喜悦之时,印川站了出来,着重夸奖了苏江月面对环境时的韧劲和细心,以此来又斥责了那些放弃的学员。 最后才宣布,除了原甲院的学员,又提了两名学子进入甲院,其他人略微做了一些调整后,才让他们散去。 苏江月因为惦记着楚千夜,没有和牛轰轰她们一起离开,交代一声后便牵着火灵兽离开。 刚走几步,顾筵杰大声喊住她:“苏江月,可别忘了明天午时,你我之战!也欢迎各位到时候到比武台观看。” 苏江月回头风轻云淡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害怕自己退缩,扬着眉道: “五皇子这么快就换好衣服了?明天可别忘了戴个帽子,不然还真是……有碍观瞻。”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留下顾筵杰在众人忍笑的目光下,愤愤离场。 回去路上,几个姑娘追上牛轰轰。 “幻象明明是轰轰你破除了,印川却只夸了苏江月。” “就是,若不是你那一刀,我们谁能出来,她苏江月也出不来。” “现在倒好,什么功劳都是她的,他们连你的名字都没提,我真替你不值。” “我还以为你们是好友呢,教员不提也就罢了,她苏江月能不知道这是谁的功劳吗?轰轰呀,以后还是要多些心眼的好。” 她们你一言我一句好心地提醒着,牛轰轰只觉得像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飞来飞去,不堪其扰。 干脆停下步伐,抬手阻止她们继续说,然后清了清嗓子,绽开了最甜美的笑容,对着她们铿锵有力地说出五个大字: “关你们屁事!” 那几个姑娘被喷得满脸口水,愣了一瞬后,立刻开始抱怨: “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我们可是替你在说话,为你抱不平呢!” “我们别理她,那苏江月一看就是个有心机的,将来看她后悔!” 牛轰轰都快被气笑了,郝大方又嘴笨,在一旁急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牛轰轰干脆拔出大刀,在她们面前划出一条道来:“再敢挑拨,担心我把你们打成幻象!” 几个姑娘自讨了没趣儿,面对她的大刀也不敢招惹,嘟囔了几声才离开。 而苏江月这头,四处都找不到楚千夜的人影,只以为他是被自己揭穿了已经离开,便带着火灵兽回到住所。 夜已深,牛轰轰几人早已经睡着。 洗漱完的她,趴在窗台看着正盛开的杏花树,双手捧着脸叹道:“嫁人怎么这么难呀……” 第20章 下注 月影重重,透过层层枝蔓,楚千夜目光深邃如海凝望着窗边的苏江月。 在悬崖底的那些壁画,勾起了他消失了许久的记忆。 虽然还是残缺不全,但他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大武,又为什么会对苏江月有那种异样的感觉。 也终于明白,自己体内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什么人!” 突然苏江月起身低声喝道。 就在刚才,她隐约看到杏花树上藏着一个人影,只是脸被树枝遮挡看不真切。 楚千夜从杏花后探出,遥遥和她对视,片刻后他从树上飘落,花瓣徐徐落下,暗香在空气中浮动,而他立于落花间。 内心早已经是波涛汹涌,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全数收敛。 自从他记忆恢复一些之后,便知道此刻不是最好的相认时机,太多未知的危险潜伏在暗中,若是相认反倒会害她了。 更何况,她早没有那些记忆了。 看清是楚千夜后,她漾起丝丝笑意,从窗口一跃而出,来到他的面前笑问:“可看够了?” 见他不答,她将他抵在树干上,轻轻挑起他的下巴。 “阿夜这么放不下我,何不娶了我,带回家中日日看,夜夜看。” 她的声音很轻,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说话间的气息。 他抑制着所有的情绪,在她凑近时并未躲开,眼含淡淡的笑意,任她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阿夜你不回答,我可就当你默认了哦~” 苏江月调皮一笑,惦脚想要拔下他头上的发带,却因为不够高而失败。 “好。”楚千夜突然低声道。 “啊?”苏江月的手僵在半空,“什么好?好什么?” “发带作为定情之物,不够庄重,此玉我随身带了多年,可为你我定情之物。” 他说着,扯下她的手,将一块玉佩放入她的掌心。 她讷讷地低头看着手中的玉,又抬起头看了眼楚千夜,半晌才道:“你是说,你答应娶我了?” 楚千夜一向严肃的双眸,此刻笑得满是暖意,伸指轻点她的鼻尖:“不信?那我可反悔了。” 说完,作势要取走玉佩,苏江月连忙合拢手心,急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言而无信是小人,你生得这样好看怎么能当小人呢?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楚千夜低低笑着:“是,今日起我便是你的人了,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再抛下我。” 完成了换术灵最难的心愿,苏江月实在开心得紧,完全忽略了他话中的那个“再”字。 豪气地拍着他的胸膛:“不会不会,我永远不会休你的。” 现在只需要修理了季纤纤和顾筵杰,她就算完成了苏江月所有的嘱托,从此之后便可以专心去做自己的事了。 “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待我拟定好日子,咱们便成亲。” 刚同意就赶他走,楚千夜嘴角抽了抽,怎么有一种完成任务的感觉? “这个不急,你还太小,待你大一些咱们再定亲。” 苏江月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毫不留情地将人赶走,自己回去睡大觉了。 正午时分。 艳阳高照,将地面晒得一片赤白,也丝毫不影响聚集而来的人围观。 顾筵杰带着狗腿子们正在阴凉处等候,而苏江月却迟迟不见人影。 眼看时辰就要过去,他的狗腿子立刻嘲讽: “苏江月别是怕了吧,毕竟咱们五皇子可是六阶后期,满新学子里看去除了咱们五皇子,谁有这么高的实力。” “就是就是,牛皮吹得震天响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成了缩头乌龟!” 他一边说,一边将泡好的茶递给五皇子。 五皇子轻抿一口,一脸的受用。 他都想好了,再过一会儿苏江月还不敢来,他就当众让她跪下认错,然后他再大度地原谅她。 “哎你说,苏江月不会真的不敢来吧?” “我听说这架还是她约的,如果真的不敢来,这脸可就丢大了。” “让她傲、让她狂,活该!咱们就等着看她怎么丢脸吧。” 牛轰轰和郝大方也早就在比武台外等着,半晌不见苏江月人影,心中也暗暗着急。 眼看周围的人说话越来越难听,牛轰轰转头就要去寻苏江月时,远远就看到她缓缓走来的身影。 牛轰轰小跑着迎过去:“你怎么才来呀。” 苏江月无奈道:“火灵兽饿了,又挑食,最后拿出兽肉它才吃饱。” “……大姐呀,你知不知道再迟一会儿他们就断定你逃了。” “那我喂完火火,还要去下注嘛。” “下注?苏江月,你该不会也押顾筵杰赢了吧?我和方方可是把所有身家都押你身上了啊!” 虽然她们也没有把控苏江月一定会赢,但这是身为好友的支持。 苏江月神秘一笑:“不告诉你~” 说话间,她们到了比武台旁。 两人一起上台,原本要签订生死状,最后被学院给拒绝了,学院允许比武,但只允许点到为止。 这在顾筵杰听来,便是只要不伤及性命,其他都无所谓。 两人各站一方,当他们各自拔出武器时,下面又是一阵沸腾: “额……苏江月准备拿这把废铁和五皇子的剑对打?这五皇子的剑可是锻造师金失所制,锋利轻巧不说,更是坚韧无比。” “实力,苏江月……咦,五阶了,可五皇子是六阶后期,这五阶和六阶虽然只差了一阶,但这其中的距离可是鸿沟一般啊。” “可不是嘛,五阶想要升六阶,如同九阶升武宗一般,是很难的,看来这次苏江月是输定了。” “还好,我将所有身家都押了五皇子赢,哈哈哈,我就等着收钱了。” 这些话一字不差落入台上两个人的耳中,顾筵杰满脸得意,哪怕苏江月已经到了五阶,那又如何? 在他心中,她始终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你确定不换一把武器?拿把废铁只会让你输得更难堪。” 再次被称为废铁的破天发出不满的嗡鸣声,它已经许久没有打架了,此刻晃动得苏江月都快握不住它。 “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苏江月拔出破天,却没有动。 顾筵杰只当她不敢,嗤笑一声,也拔出自己的剑,大喝一声朝她刺来! 剑身晃着银光,杀气满满,苏江月不疾不徐,在他扫来强大的剑气时,将破天横在身前,往前一拱—— 强大的剑气顿时化解,顾筵杰心头一震,抬眼看去就见苏江月持着那把“废铁”反客为主,直接劈向他的剑身。 铛—— 一声巨响,众人都在等着看苏江月的“破铁”断裂,然后好回去拿钱时,突然看到五皇子面如菜色,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一截、两截、三截。 最后只剩下一个剑柄握在手里,而他站在风中凌乱。 趁着他走神的功夫,苏江月一跌起身,一套连环侧踢丝毫不给他反抗的机会,直接将他踢下比武台。 第21章 锁妖塔 “赢了!赢了!” 围观人群眼看着顾筵杰被踢下台,个个震惊得无法言语,沉默了许久之后,牛轰轰兴奋着挥舞着双手,口中高喊着赢了。 这一声高喊才惊醒了所有人,顾筵杰的狗腿子赶紧冲过去扶起他,刚碰到他的身子,顾筵杰就大声喊疼。 立马有医师过来查看,才发现他左侧肋骨被踢断了好几截,难怪疼得直流冷汗。 经过医师一顿操作之后,他疼痛感才稍稍缓解,但整个人还是懵的状态,完全搞不懂自己怎么会输了。 而且,仅一招,就一败涂地。 “五皇子,你输了。”苏江月站在台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明明只是陈述一句事实,可是不知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好像无限的讥讽一般。 顾筵杰愤怒地推开身边的人,指着苏江月道:“大家不要被她骗了,她根本不是真正的苏江月!她是恶灵上身!” 恶灵? 人群立刻退了几步,离苏江月远一些,警惕地看着她。 “你胡说八道什么?”牛轰轰第一个跳出来。 “五皇子,就算你是皇子也不可以这样随意污蔑他人,难道你造的谣还不够吗?” 郝大方也站了出来,声音虽然弱弱的,但却十分坚定。 所有人看着他们针尖对麦芒,一时也不知该相信谁,但谁也没有走,毕竟刚刚输了一堆晶石,看场戏总不过分吧! 对于他的指控,苏江月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早就猜出他和季纤纤合作想要弄死自己,那么关于换灵术的秘密,季纤纤一定会告之。 “证据呢?” 她只用了轻飘飘的三个字,就让他无言以对。 “正好,借此机会我正式澄清一下。对于我们苏家,相信大家早有耳闻,个个皆有天才之称。” “唯独一个例外,便是我,苏江月。” “大家是不是都困惑我为什么突然从一个废物变成如今的实力,那是因为自我娘死后,一直有人给我下毒!” “直到前段时间,得楚国师所救,赠我丹药替我疗伤,我才有了今日。所谓的恶灵之说,也不知是他恼羞成怒,还是刻意为之。” “言尽于此,大家信或不信,都请随意。” 她不想泄露自己会炼药这件事,干脆将一切都推到楚千夜的身上,反正也没人敢真正去问楚千夜真相。 众人原也不太相信什么恶灵之说,两相对比又有楚千夜背锅,自然更相信苏江月的话。 原本嫉妒她的人,也因为她的身世而转为同情。 毕竟,大家都是京都世家,从前有什么宴会都是她庶妹去出风头,从未见过苏江月出门。 虽然同情,但对五皇子他们也不敢置喙什么,又想到输掉的那些晶石,哪里还顾得上他们的恩怨。 不如同情自己,马上要变成穷光蛋了。 “你我之间虽无赌约,但你输了,从此以后我希望你离我远一些,不要再用任何方法引起我的注意。” “毕竟我,真的对你不感兴趣,还请你自重!” 最后一句,她加重了语气,顾筵杰原本就丢尽了脸,再听她这样说,气得浑身都在疼。 见她又要走,顾筵杰突然想到什么,喊住了她:“苏江月,你这么厉害,敢不敢去闯锁妖塔?” 苏江月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顾筵杰笑得十分阴险:“锁妖塔,你敢去吗?” “你要赌吗?”苏江月上下瞟了他几眼,“你连站都站不起来,拿什么和我赌?” “我找人和你比,你敢不敢!” “赌注是什么?” “若你输了,我要你当着学院所有人的面,对我跪下,承认你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而且对我一直抱有非分之想!” “若我赢了,是不是要你怎样都可以?” “自然。” 看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牛轰轰立刻跃上台,附在她耳边低声道:“锁妖塔难闯,阿月你当心有诈。” 对于锁妖塔,苏江月也是有些耳闻的。 它并不属于学院,甚至不属于大武,约是十多年前自己飘来大武,落地在学院中。 隔一段时间便会大开塔门,让人进去闯塔,每一层皆有守塔者,说是锁妖,其他里面不仅仅是妖,还有其他物种。 刚开始有人带着宝物出来,去的人便多了,但慢慢地,便成了有去无回。 后来学院就不允许学子进去闯塔,若是非要进的话,便要签下生死状,表示与学院无关。 而学院为了满足学子们爬塔的热情,还自建了一座塔,成为考验学子们的学习成果。 “你到底敢不敢?”顾筵杰等得不耐烦了,“若是不敢,你现在就跪下来认错。” 那无耻的嘴脸,让苏江月真想上前扇他几耳光,但她还是忍下来了,淡淡然开口: “既然你这么不赶着找死,我就成全你。我也不要你的命,若是我赢了,我只需你挥刀自宫,从此孤家寡人,儿孙满堂。” …… 围观的姑娘们听到自宫,脸一红,但听后面一句,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男子们听到,不自觉就夹紧了双腿,本能想到那句“最毒妇人心啊”。 听到此等要求顾筵杰脸一僵,他怎么也想不到苏江月会这么恶毒,一时更住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不敢?不敢的话,你便跪下吧。” “我有什么不敢,”顾筵杰阴彻彻一笑,“不怕告诉你,我请的人是师兄沈淮,你可没机会后悔了。” 一听到沈淮,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沈淮,实力八阶,即将出师的师兄,除了是学院的学子之外,还是锻造司的一员,而他还不满二十,说是天才中的天才,也不为过。 近年来,没人敢去闯锁妖塔,仅有沈淮。 塔共九层,他从初次闯到二层到如今已经能闯到六层,别说学院,就是大武也没几个人能和他相比。 “不行,这不公平!”牛轰轰急了。 苏江月拦着她,在顾筵杰要开口之前,应了下来:“一言为定,三日之后,锁妖塔前见!” “一言为定!” 虽然顾筵杰很想马上就开始,但他也深知沈淮此人向来桀骜,自己也需要时间去说服他,三日之后,正合他意。 正好,三日之后,他也可以勉强站起来,到时候他倒要看看,苏江月还有没有命能从锁妖塔中出来! 第22章 差点劈死他 大家各自散去,苏江月让牛轰轰下午替自己告假后,便来到了国师府。 自从她拆穿九暮就是楚千夜之后,他便很少去学院。 如今国师府无人敢拦她,管家见她来了,十分热情地将她请去正堂,奉上茶水后恭敬地退去。 从头到尾,苏江月都来不及说一句话。 说热情吧,倒也是真的热情,从头到尾管家的笑就没有停过。 但她来了却没有人去通报,只让她干坐着,也谈不上待客之道啊。 她哪里知道,管家早得了霄仁等人的内幕消息,根本不把她当客人,只当她是回家了。 坐了一会儿也不见楚千夜出来,苏江月便自己起身去找,找了好几处也没看到楚千夜的身影,正当她想回学院时,突然看到霄仁从大门进来。 “嘿,小人儿~”她连忙挥手打招呼。 霄仁愣了一下,连忙肃了神色,恭敬道:“见过郡主。” 苏江月疑惑地看着他,这怎么还生分了? 但也没在意,一边朝他走去,一边从乾坤袋里掏了一会,走到他面前时,递给他一把扇子:“喏,给你的。” 上次在洛山时看到这把扇子,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霄仁。 霄仁的武器是扇子,而这把她拿在手中,便能感觉到它似乎有灵,连她一个不用扇子的人,都可以感觉到它的灵气。 于是便收了起来,原想让楚千夜带给他的,结果上次见面她太过激动,完全给忘了。 霄仁僵笑着,却不敢伸手去接,苏江月明显看到他眼中的惊喜。 正困惑着呢,霄仁的声音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既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苏江月歪头往后一探,这才发现楚千夜就跟在他身后,将扇子往霄仁手中一塞,欣喜地蹦向楚千夜。 她十分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你去哪了,我四处都找不到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挽着自己的手上,嘴角微微挑起,柔声道:“有点事处理了一下,听说你今天和五皇子比武了?” “对呀,我一招就把他踢下台去了,厉害吧!” “嗯,厉害。”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楚千夜直接带她来了书房,一边处理事物,一边听她讲今日学院里发生的事情。 他一边听着,时不时笑了一下。 苏江月就趴在桌案前,捧着脸看着他,从侧面看去,他的脸更加菱角分明,一双眼睛幽深如古潭,哪怕是平静时也带着威严。 通身都带着冷硬之气,生人勿近之感,但谁能抵得住这样俊朗的男子。 不亏不亏,她心想,还好原主要嫁的是这样一位男子,否则她还真是意难平。 “锁妖塔你不必担心,只管去,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见她长久不说话,他放下手中的笔,认真地看着她。 苏江月觉得心头甜滋滋的,果然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关注着自己的事,而且这样的保证实在令人安心。 比那些甜言蜜语还要令人欢喜。 “虽然我很喜欢阿夜护着我,但我也想自己去试一试,看看自己的实力究竟怎样,所以你不必担心,若是打不过我会逃的。” “也好。” 无论她做什么选择,他都尊重。 “但是我觉得,阿夜还是可以透露一些内幕给我的,比如锁妖塔里都有些什么,我应该准备些什么。” 她眨巴着眼睛,惹得楚千夜失笑。 于是便开始和她说,锁妖塔前八层都会遇到一些什么,但关于第九层他却无法解惑,因为他也从未上过第九层。 有了这些答案,苏江月心中便有了底,拍拍手起身就准备走。 “这个你带上,会对你有帮助的。”楚千夜拉住她,从身后的格子里取出一叠符纸,“若是遇到危险,这符可以安全带你出来。” 苏江月接过一看,只觉得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看到格子里还有空白的符纸,便取了下来,拿起楚千夜的笔开始在上面画了起来。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画些什么,但落笔的那一刻,手就像有自己的想法一般,自己就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道符咒跃然于纸。 楚千夜有些激动地拿过一看,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像是有千言万语一般,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怎么了?我画得很丑呀?”苏江月没看懂他的眼神,还以为是他在嫌弃自己浪费了符纸,“这纸很贵吗?” 激荡在胸口的情绪,慢慢消散,楚千夜没有回答,而是拿着她的符纸,掐了个手印后对着门外敕去。 一道雷直接从天而降,落在地面,差点就劈中守在门外的霄仁,他垮着脸,捏着手中的扇子,默默走远了些。 苏江月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自己随手一画,竟有这么大的威力。 “阿夜,我要学!”她来兴趣了。 “好,待你有空时,我都一一教你。”楚千夜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抬头扫向门口时,目光又恢复了冰冷。 苏江月开心得不得了,踮起脚尖就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然后满面通红地朝外跑。 楚千夜摸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突然觉得,就算她去洛山没想着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好一会儿之后,他的心情才平复,唤来了霄仁:“荆山有妖气,你去查怎么回事。” “是,主子。” 霄仁领命而去,心中像吃了黄连一般,有苦无处诉。 荆山离京都两天的路程,主子是这一把将他支开了呀,看着手中的扇子,再想想苏江月亲密的称呼。 浑身一抖,连步子都加快了。 而苏江月这边,顶着一张绯红的脸回到住所,一回房就抵在门上,用力揉搓自己的脸颊。 “只是亲了自己的未来夫君,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低语一句,可心还是快得像要跳出来一般,整个人跳上床,翻滚了几圈,又再次捂住了脸。 算上前世,自己也是一把年纪了,可却从未有过男女之情,想着自己也算是情窦初开,羞涩也是正常的。 于是拿出符纸开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直到牛轰轰等人回来,她才发现,天色已晚。 牛轰轰一进门,就将自己打探到所有关于沈淮的事都倒了出来,然后担忧地看着她: “阿月,不如你逃吧,去绥城,我爹爹肯定会照顾好你的。” 怎么算,她都觉得,苏江月没有胜的可能。 “自己种下的因,这果就得自己尝,本就无胜算,非要说大话,逃不逃的还不是丢脸。”陆元夏在一旁说道。 话虽没错,可这态度实在令人恼火,牛轰轰张嘴就要吵,苏江月立马开口: “这几日我就不去学堂了,你帮我告个假,我要闭关。” “好,那我们这几日也不来烦你,你若有需要帮忙直接招呼一声就好。”牛轰轰立刻答应下来,然后瞪着陆元夏,“还不快走,说风凉话你最行。” “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非要出风头,难道不是自作自受吗?” 她们推推搡搡,一路吵着走出去,郝大方走在最后,体贴地替苏江月关好门,将吵嚷声隔于门外。 苏江月松了口气,正要开始研究符纸,突然想到什么,以精神力开始内视,果然,空间里的草野蛮生长。 就连小芽儿也长大了不少。 第23章 你吃鬼吗 苏江月试着用意识去逗弄那个小芽儿,原以为不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小芽儿颤了颤,像是怕痒一般,四处躲。 “嘿,你是什么东西?”苏江月试着沟通。 小芽儿不会说话,浑身闪着亮光,歪了歪芽叶儿,好像也在看着她一般。 又逗弄了一会儿,苏江月觉得无趣,便退了出来。 盘算了下手头的丹药还够,便专心开始修炼。 这三天,她都不曾出门,修为稳固在五阶初期,并没有增长,但是她能感觉到有一股非武修的能量,自从空间里不停散发。 然后流入到她的身体,究竟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而身体最大的变化就是,五感灵敏了许多。 已经到了约定的日子,这次她没有迟到,早早就牵着火灵兽来到锁妖塔旁。 顾筵杰等人比她来得更早,学院因此还休沐了一天,几乎整个学院的学子都来围观。 她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在顾筵杰身边一个壮实的男子身上。 这倒令她有些意外,原以为沈淮会是一个翩翩佳公子,没想到是个黑壮的男子。 “沈师兄。”她上前打了声招呼。 沈淮高傲地扫了她一眼,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 “人到齐了,快签生死状吧。”顾筵杰迫不及待。 很快便有学院的人拿过生死状,沈淮轻车熟路地签上自己的大名,而苏江月而是认真看了上面的内容,才签上名字。 交上生死状,锁铁塔大门应声而开。 沈淮当仁不让,直接闯了进去,苏江月微微一笑,也跟着进去了。 一众围观的人,比他们还要紧张,恨不能立刻就出结果。 没有意外,这次他们又设下了赌局。 不同于上次几乎一边倒的情况,这次很多人悄悄地押了苏江月胜,而这些人都在祈祷苏江月能争气些。 毕竟再输的话,真的连饭都吃不起了。 锁妖塔第一层,没有任何守关者,只是一个机关阵。 她进来时,沈淮正在四处找阵眼,看都没看苏江月一眼。 苏江月也不在意,悠哉地绕了一圈,然后精准地拔掉一根旗子,眨眼间她就好像被墙体吸入一般,消失在一层。 沈淮听到声响,愣了一下,空间里的所有物品开始自动转移,好一会儿后才平静下来。 他知道,苏江月过关了。 第二层是个低阶异兽,在火灵兽面前,它直接缩到了角落,任由苏江月搜罗里面的宝物,可这些宝物都太平常,苏江月看不上,便离开了。 第三层里空无一物,但她想拿起书架上的秘籍时,秘籍就自己飞了起来。 像是戏弄她一般,只要她想拿什么,那个物件就会移开,几次之后苏江月有些生气了。 一边假意伸手,一边飞速凝诀,在对方下手的一瞬间,她大喝一声“现”,一只七窍流血、脖子仅剩下一层皮的断头鬼出现在面前。 它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地收回去,然后“嘎达”一声,将几乎要掉下来的头摆正。 喋喋喋地笑着。 “小姑娘,你的肉好香啊。” 它凑向苏江月深吸一口气,张开的嘴只有半截舌头,正往下不知是淌血还是口水。 四周的温度瞬间凉了下来,苏江月丝毫不惧,也在它身上嗅了一下:“可是你的肉,好臭啊,而且你真的好丑。” 断头鬼脸色骤变,身子膨胀数倍之大,张着血盆大口朝着苏江月的头扑下。 结果还没靠近,就被火灵兽一把火给喷到角落里,身子顿时缩水,委屈道:“你怎么还带帮手,这不公平。” 苏江月不理它,只问火灵兽:“火火,你吃鬼吗?” 火灵兽没回答,但舔了下嘴唇,目光幽幽地看向断头鬼。 断头鬼一惊:“别吃我,我放你走!” 大门敞开,苏江月这次带走了几本秘籍,继续前往上一层。 此时,塔外的人正焦急地等着结果。 他们每上一层,那一层便会亮起红光,所有人看着第二层和第四层亮起来,大多数人心中都微微松了口气。 “这么久了才在第二层,苏江月这次必输无疑。” “你怎么知道第二层的就一定是苏江月?” “这不是废话吗,不是苏江月难道是沈师兄?沈师兄都闯过多少次了,第四层的肯定是他!” 不等他们争论完毕,第五层又亮了起来。 顾筵杰信心大增,虽然上次沈淮在第六层失败了,但这么久过去了,他对沈淮有绝对的信心。 “快看,苏江月赶上来了。” 有人突然喊道,顾筵杰定睛一看,果然在第二层、第三层……转眼间第四层的红光再次亮起。 他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小看苏江月了,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废物了…… 默默地退出人群,他找来黑衣人:“无道大师找到了吗?” 黑衣人低着头:“已经得到消息,请五皇子再给一点时间。” “尽快。”他留下这句,便又回到人群中去。 如果这次苏江月不死,只要找到无道大师,证明她是恶灵上身,到那时候苏江月必死无疑! 他往塔上一看,惊讶发现苏江月竟然来到第六层了,更令他惊喜的是,沈淮竟然已经到第八层了。 而第八层里,苏江月早已经是狼狈不堪。 从第五层之后,每一层里面的“东西”都十分难应付,好几次她都差点死在它们的手下。 要不是她在崖底学会了苏家所有功法,恐怕真的会死在这塔里。 还好的是,随手画的那些符咒,也帮了不少忙,只是她不会手印,效果差了一些。 到第八层时,她几乎是精疲力尽,拿着破天的手都在颤抖。 这里四周空旷,但中间立着一个鼎,里面是团团火焰。 苏江月本能地离那个鼎远一些,想看看里面藏着什么时,身边的火灵兽突然躁动了。 不停地低吼着,四处乱跑,一边跑还一边嗅,最后停在正中心的火焰中,用蹄子不停刨地。 “火火,快回来!” 眼看火灵兽都快钻进鼎里面了,苏江月赶紧命令道。 火灵兽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依依不舍地走回去,一步三回头,嘴里还不停低吼。 突然—— 鼎身开始颤动,从小幅度的晃动到几乎整个鼎都要炸开一般,惊得苏江月又退了几步,手中紧捏着楚千夜给她的符纸。 准备发现不对时,立刻用它逃走。 砰一声! 鼎盖飞开! 先露出来的是和火灵兽一样的树叉状长角,只不过它泛着的是火红色的荧光,接着整个头冒了出来,片刻后整个身子落地。 它几乎和火灵兽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不同于火灵兽黑黄的双眼,它的眼睛是一片火红。 这可把火灵兽激动坏了:“水水!” 水灵兽有些迟疑地回过头,在看到火灵兽那一刻,发出一声低吼,然后朝它奔过去,头角交错,无限缠绵。 “火火。” 它开口,竟是清爽的少女声。 苏江月抽了抽嘴角,这俩是不是弄反了? 火灵兽从水里出来,水灵兽从火里出来? 但她没有说话,而是将时间交给它们,等它们诉完相思之苦后,火灵兽才带着它过来认主。 和之前一样,水灵兽低着头凑在苏江月身上,嗅了半天之后,一大颗泪掉在她身上,然后伏在她的肩膀蹭了蹭。 苏江月已经习惯了,甚至还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 “所以,这关不用闯了?” 苏江月试探着问,正好她也没力气了。 “当然,主人过关了,只是……主人最好还是不要向上爬,第九层关着的怪物十分可怕,连水水都害怕。” 第24章 威压 “而且,并非水水轻看主人,主人现在的实力上去只能是送死呢。” 面对水灵兽的劝阻,苏江月有些动摇。 她原本是准备休息一会后,再往上爬试试。 “怎么你这一层,什么宝物都没有?” 刚才第六第七层,她可是收了不少好东西,可到了这儿除了那个鼎什么也没有,总不能让她把这个鼎搬走吧。 谁知,水灵兽竟真的指着那个鼎说:“主人可以把它带走呀。” 言毕,那个鼎竟真的蹦跶到她身边,围着她转圈。 “……这鼎,成精了?” “主人,这可是玄黄鼎,天下最好的炼药鼎呢,其他人根本带不走它呢。” 玄黄! 苏江月眼睛都亮了,但很快又发愁:“它这么大,还冒着火,我怎么搬?不然水水,你把它喷灭了?” 玄黄一听,立刻蹦离她几丈远。 惹得水灵兽咯咯笑了起来:“阿黄,你还不快点变小,不然我真的喷你哦。” ……阿黄。 苏江月默了。 就在玄黄鼎不断变小时,苏江月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可惜这里没窗子,不然她还真想看一下发生什么事。 只是眼下,还要不要往上成为一个难题。 “水水,你跟我们走吗?” 水灵兽难过地看了一眼火灵兽,摇摇头:“我现在还不能走,要守着这个塔,直到有人可以带走这塔,水水才能出来呢。” 火灵兽也难过地看着它,目光交缠着,满是不舍。 最终苏江月还是决定,到最后一层去看看。 在她再三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全身而退时,水灵兽才答应放行,一再交代火灵兽一定要守护好主人。 弄得苏江月都有些难过了。 当她真正踏进第九层时,才明白水灵兽所言不虚。 这里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压抑感瞬间笼罩心头。 仅一步,全身就好像被无数只手在撕扯一般,她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 而此时塔外,沈淮脸色苍白地靠在同伴身上,但神色却是欢喜的,这一次入塔虽然依旧败在第六层。 但是他又收获了不少锻造的材料。 在第六层红光暗下去时,所有人都没想到,出来的会是沈淮。 顾筵杰捏紧了拳头,眼看着第八层红光消失,而第九层却未亮,苏江月也没出来,提着的心又稍稍放下一些。 他无声地盯着第九层,心中不停想:死在里面、死在里面、死在里面! “怎么回事?第九层没亮!” “苏江月没出来,不会真死在里面了吧?” “呸,你才死在里面。”牛轰轰虽然也急,但还不忘回嘴。 又是一刻钟过去。 苏江月感觉自己的承受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却还没有摸清楚这一层的“妖物”到底是什么。 她也不再朝前走,似乎再往前一步,她整个身体都会破碎,最终她还是燃了楚千夜给她的符,瞬间就移到了塔外。 “阿月!”牛轰轰眼尖,第一个看到她,飞快迎过去。 苏江月双腿发软,靠在牛轰轰身上,吃力地笑着:“第九层,我过不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牛轰轰扶着她,“自从它来到大武,从来没有人可以闯到第九层,阿月,你太棒了!” 最后一层,真的几乎花了耗尽她所有能量。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些东西,递到沈淮眼前:“想着你应该用得上,顺手带出来了。” 全是锻造的材料,比他拿的要好上几倍。 沈淮抬头,眼中的傲气不见,脸上一片黑红:“你不怪我替他和你比试?” “我若输了,自然是要怪的;但我赢了,所以大方。” 这坦诚的话,让沈淮开始正视苏江月,接过东西之后,他抱拳道:“多谢,这次我记下了,今后定然回报。” 说完,他被同伴扶着离开。 苏江月扫了一眼人群,果然不见了顾筵杰的身影,牛轰轰撇了下嘴角:“沈淮出来不久,他就跑了。” “没事,咱们慢慢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无论是喜是忧,结局已定,众人也准备散去。 突然—— “是哪个!” 天空中炸起一个浑厚的声音,震得众人心神一晃。 就连苏江月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就看到一个头发胡子都全白的老者,坐着一个像长着翅膀的鹿的坐骑,从天而降。 老者穿着宽大的袍子,胡子、眉毛、头发都是银白,鼻头通红地一跃而下。 四下扫视一番,最终目光落在苏江月身上:“从第九层下来的是你这个女娃子?” 他目光如利刃,明明人已经落地,声音却像从半空中传出来般,直震人的耳膜疼。 见苏江月淡然和他对视,微怔了一下,立刻调动力量朝她施压。 武神! 苏江月心头一紧,前世她差半步武圣,已经是少有,更别提武神,整个大武恐怕都不超过三个人。 学院中竟有这样的人存在,苏江月怎能不惊。 原本就已经是疲惫不堪,再加上他的威压,苏江月硬着头皮顶了一阵,喉间立刻泛起血腥味,她强忍着没有喷出来。 好在老者很快收回威压,笑得满脸褶子落到苏江月身边,前前后后打量着她。 十分满意地拍向她的肩膀:“不错不错,是个好苗子。” 这一掌差点把她拍得坐到地上,她揉了揉肩膀:“你是谁?” “我是顾诚君。” 顾诚君? 这下不仅是苏江月,连围观的人都愣了,完全不知道顾诚君是哪路神仙。 正当他们困惑时,印川带着一阵教员远远跑过来,态度十分恭敬:“老院长,您怎么来了。” “呀,我想起来了,咱们学院创始人也叫顾诚君,他该不会……”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就连苏江月也有些意外。 顾诚君,学院创始人,居然活到现在,快有两百岁了吧? 有传说他成了地仙,也有传说他突破不成死了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而且这些年他从未露面,谁能想到他还是一个精神矍铄的小老头。 他的成就、他的资历,谁不狂热! 顾诚君回身看向她,面色无比慈爱:“小娃娃,你当我徒弟怎么样?” 苏江月没想到,隐居这么久的老头刻意下山,居然是为了收自己为徒。 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 她歪着头,玩笑似的道:“给你当徒弟我有什么好处?” 众人:……给顾诚君当徒弟还要好处,你不当我当啊! “哎呀,老头儿我把所有宝贝都给你,我还让人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 “我考虑考虑。” 众人:……你装啥啊,那可是顾诚君,你不去我去啊! 老头儿老院长看她还是犹豫不定的样子,有些急了: “你当了我徒弟,你看在场的这些人,全得喊你小师祖、小师叔,多有面子啊。” “那要是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第25章 皇帝也照揍 “揍他!” “皇子也揍?” 顾诚君笑了:“皇子?皇帝也照揍!” 这老头,对她的脾气,笑道:“听起来不错,成交!” 老头开心了,连说了几个“好”,一甩袖,又冲着印川道:“这女娃娃我要了,以后就是我徒弟了,你放人不?” “……是,能得您的青眼,是她的福气。” 印川真是难得说一次好听的话,所以语气听起来十分僵硬。 顾诚君不理他,给苏江月指了方向后,让她这几日好好休息,待身子休息好了之后,再上山也不迟。 苏江月谢过后,顾诚君便离开了,像来时一般,眨眼就不见。 这下好了,众人连嫉妒的心都生不出来了,以后她再怎么出风头,也没人能压得住了。 牛轰轰扶着她回住所,一路上比她还要雀跃。 回去时见到陆元夏,立刻抬高音量:“第九层呢!我们家阿月,怎么会这么厉害,顾老院长还亲自下山要收她为徒!” “方方你刚才看见没?印川都对顾老院长毕恭毕敬,咱们阿月就是了不起!” 说完,还不停冲陆元夏挑眉。 陆元夏手中拿着一个锦盒,在听到她的话后,直接将锦盒甩到地上,甩袖就走。 郝大方捡起锦盒,打开一看,里面好几颗疗伤的丹药,递到她们面前柔声道:“轰轰,咱们好像错怪她了。” 这些药的品质都不低,牛轰轰一看也知道自己错怪她了,正想着去哄哄,外面又传来哄闹声。 三人回头一看,竟来了一队人。 为首的穿得十分贵气,一看就是宫里来的人。 进了小院后,他身后的人才介绍来者是大皇子亦是太子,是带着皇上的旨意来的。 因她被顾老院长看中,皇帝给她晋升了,虽然还是郡主,但给了个封号:月宁。 关于她和顾筵杰的事,太子早就通过眼线知晓了,宣读完圣旨后,专门走到她身边道了声恭喜。 苏江月淡淡谢过,心想这老皇帝一点也不实惠,给个封号还不如给些奖赏实在。 太子又说了好些恭维的话,最后才提到五皇子,让她不要和五皇子置气,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他说了半天了,发现苏江月神色淡淡,一时有些拿不准,她是真的和老五闹翻了,还是演戏给他看。 毕竟,他已经查明,季怀礼支持的是老五,而非是他。 “如此喜事,想必府上已经通知到了,不如我送你回去,让季将军好好为你庆贺一下?” 苏江月想了想,回去也好,了结了季纤纤,回头再来收拾顾筵杰。 于是点点头:“那就多谢太子。”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中纷纷感叹,如今的苏江月真的是不一样了,太子亲自送她回府,这得是多大的面子啊! 殊不知,两人暗潮汹涌,只是面上一片和平。 路上,他们一个坐在马车上、一个骑着高头大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苏江月不喜太子是因为她知道,当初那个“五皇子要娶苏江月”的消息,八成是太子放出去的。 眼下,朝堂之中分成两派,太子和五皇子分庭抗礼,谁都看不出皇上的心意。 放出这个消息,他只是想要五皇子和将军府翻脸,卸去他的一个助力。 “月宁不必见外,以后唤我兄长即可。” 见她不答,他继续道, “你和五弟交好,与我保持距离也是可以理解。只是五弟太过荒唐,听闻昨夜又宿在醉欢楼,不过你也不必难过……” “五皇子与我何关?” 苏江月终于听不下去,揭开车帘。 “我生来不祥,想必太子也不愿与我亲近,五皇子也是如此。还请太子今后不要妄言,毁我清誉。” 太子神色一变,心想清誉个屁,之前是谁不要脸贴着顾筵杰的? 不过他今天来就是打探的,见她果然与从前不同,心中有了底,面上却依旧是笑:“是我失礼了。” 二人再无话,直到将军府前,才打破沉默。 季怀礼早就听到风声,早早等在门口。 看到太子亲自伸手要扶他女儿下马车,被拒绝了也不在意,心下骇然。 再看从车里走出来的女儿,更是震惊! 他也听到风声,知道苏江月脸上的恶斑没有了,却没有想到会生得这样美! 当年的苏眉已经是惊为天人,如今的苏江月更胜一筹。 季怀礼直接愣在原地,在小厮提醒下才回过神来,赶忙上前行礼。 太子才道:“皇上有旨,月郡主天资聪颖,得顾老院长青眼,特赐封号月宁。季将军,今后可要好好待月宁啊。” 他说得意味深长,季怀礼却是一脸懵:顾老院长是谁?院长不是印川吗?! 太子觉得他蠢,不愿多说,将赏赐的东西留下,又和苏江月客套几句后就离开了。 苏江月看着眼前这个便宜爹,冷笑一声,直接进府。 她在等,看他这一次是站季纤纤,还是会站自己这边。 季怀礼只觉得这个女儿不仅是容貌变美了,整体感觉也和从前不一样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毕竟这些年她一直住在湖边小院里,他们接触真的不多。 这些年他的心思都放在曹氏和季纤纤身上,如今季纤纤失了进学院的资格,令他很是失望。 刚才见太子对苏江月态度热络,心中便想着是不是该修复一下他们父女关系。 哪曾想苏江月根本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那点子想法立刻就没了,心想她们苏家人都是一个德性。 自以为是,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见她眼里像没他这个爹,火气一下就冒了起来,张口就想骂她不孝。 一转身发现她早就走了,气得一甩袖,也跟着进去了。 如今季府是曹氏在管家,见苏江月进来,立刻扬起笑容:“月儿回来了,累坏了吧,饭菜早就准备好了……” 话还没说完,苏江月直径从她身边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 曹氏眼神微怒,很快又挤出笑容,眼角余光瞄到季怀礼跟了过来,立刻换成了委屈。 “月儿这是不肯原谅我们了……” 她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睛,难过地看着季怀礼。 “可您到底是她的亲爹呀,这些年也从未曾亏待过她,将她送到湖边去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这个孽女!” 第26章 脸面算什么 季怀礼气得怒骂。 “不必理会她,以为得了个封号真了不起了,连我这个爹都不放在眼里,不如当她死了!” 苏江月:??? 这些年他可不一直当她死了,不管不问的吗? 甚至为了季纤纤,连问都没问一句,就要置她于死地,现在却在这里颠倒黑白,真是不要脸呐! 她回过头,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你知道顾老院长是谁吗?” “什么顾老院长,近百年来哪有姓顾的院长。” 虽然太子也提到什么顾老院长,可他只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没放在心上。 苏江月觉得这个便宜爹果真愚不可及,耐着性子道:“他叫顾诚君。” “……”季怀礼一时怔住,反应过来面皮狠狠地抽了下,焦急地问:“顾诚君?学院创始人顾诚君?” “正是。” 这下季怀礼彻底傻了,想不通这个扫把星女儿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会被顾诚君看中。 眼底不停闪烁,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顾诚君看在苏江月的面子上,指导他、给他法宝…… 毕竟他只差半步就可以摸到武宗的门槛,而他卡在这里已经快十年了,若是顾诚君能稍加指导他一下…… 看着他那眼放精光的模样,苏江月立刻猜到他的想法,心底鄙夷,转身就走。 那眼神成功刺痛季怀礼,正欲发火,但想到顾诚君只觉得脸算什么,忙追来挂上自以为慈爱的笑。 “月儿累了吧,爹好久没和你一同用饭了,今晚爹特意给你安排了席面庆贺,快随爹一起去吧。” 苏江月觉得他笑得太可怕,脚步加快。 季怀礼有想发火的冲动,但立刻就忍下了,也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爹没想到月儿这般能干,真是给爹长脸。可是要回去梳洗一下?爹这就让下人去准备……” 这景象从来没有过,下人们都怀疑是不是出了幻觉。 再看曹氏,手中的帕子都快扯断了,不善地盯着苏江月的背影。 想着女儿说的话,心知如果不除了她,自己和女儿在这府里,再无容身之地了。 季怀礼喋喋不休,苏江月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被烦得不行,只得停下步子:“晚上我会来的,把季纤纤一起叫来吧。” “对、对,咱们全家是该一起吃个团圆饭,那爹就不扰你了,你好好休息休息。” 像是听不出她的言外之意,他说完,还不忘吩咐几个下人去伺候苏江月。 苏江月回到小院,将其他人全都赶走,仅留下小黄和小绿。 两人手脚麻利地清扫干净后,见四下无人,立刻压着声音道: “二小姐身上的毒解了,晚上您可以一定担心。” “奴婢最近还偷听到,他们好像在找一个叫无道大师的。” “我们两个悄悄去打探了一下,据说这个无道大师是个得道高人,但奴婢想得道高人怎么会配合她们做坏事。” “于是我和小绿又细细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这无道大师是真的无道,只要满足他的要求,让他说什么都可以。” 苏江月坐在桌边品着茶,她们两个从头到尾都没有面向她,就好像两人在窃窃私语一般,但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给她听的。 于是她又拿了些丹药放在桌子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回来,都有些陌生了,我出去走走,你们两个给我好好打扫,有一点不干净我就揍你们!” “是,大小姐。” 直到天色暗下后她才回来,桌上的丹药已经不见。 收拾一番,换了套衣裙来到膳堂,季怀礼还未到,曹氏和季纤纤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见她来,曹氏眼睑跳了一下,她怎么觉得只是过去一个时辰,苏江月好像又变漂亮了? “月儿来了,快过来坐。” 再怎么想杀她,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苏江月见曹氏关爱的目光没有任何破绽,倒是比季纤纤强了不少。 她却不动,冷笑着问:“曹氏,你的规矩呢?” 这声曹氏就像把刀插进她的心里,这府中上下如今都唤她夫人,可她却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将军夫人。 皇室保住了苏眉永远且唯一正室的位置,之后季怀礼无论纳谁,连平妻填房都不能算,只能是妾。 如今简单一句就像揭开曹氏的面皮,什么伪装都落了一地。 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眼前这个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撒泼打滚的废物,而且她发现,苏江月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只是那样站着,连声音都没有大,却让人有一种被压制的感觉。 “妾曹氏见过月宁郡主,恭迎郡主归家。” 苏江月不叫起,直接绕过她,坐到了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曹氏只得跪移到她的方向,没有起身。 苏江月不禁多看她一眼,心中暗叹这季纤纤真是连她娘的一半都没有学到,只能算半朵白莲花。 “苏江月你够了,凭什么让我娘跪你,你也不怕折寿。” 季纤纤早就看不下去,要不是曹氏拼命使眼神,她早就暴起了。 “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呀,那药的滋味你若是这么想念,不如我再赏你一颗?”她笑得温和,又看向曹氏,“曹氏你怎么说?” 曹氏心中脏话都骂了一箩筐,面上依旧恭敬,她故意拖延了一下。 待看到长廊走来的身影时,整个人伏身在地,泣声道: “是妾教女无方才让纤纤得罪了郡主,还请郡主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不要怪罪于她。” “更不要记恨将军,将军的心中一直是有您的,还请郡主千万不要误会了将军,他、他毕竟是你亲爹啊!” 季怀礼刚要进门就听到曹氏的话,面露不喜地停在门外。 看到坐在主位的苏江月,心中更是不快,觉得她太没把自己这个爹放在眼中了。 季纤纤反应很快,装作没看到季怀礼一般,砰一声就跪下: “长姐,从前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打不反口、骂不反手,哪怕你将我打死我也不该有怨言。” “可是……可是爹爹没有错啊,你怎么能这么说爹爹!” “啪啪啪!” 苏江月忍不住拍起掌来,这表演简直完美,这母女俩戏演得这样好,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 她指尖轻弹桌面,见季怀礼还没有进来的意思,心中不由唾弃。 按住常,他早就冲进来,要她跪下认错了。 曹氏心中惊奇苏江月居然忍得住,要是从前她早就破口大骂,顺带将季怀礼也骂一通, 她悄悄抬头,正好撞见苏江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然后慢悠悠地将目光转向季纤纤,曹氏心猛地跳了一下,暗道不好。 果然,苏江月站了起来,薄唇微勾:“你说,打死你也无怨言?” 第27章 那就打死你吧 “那就打死你吧。” 苏江月说得云淡风轻,在曹氏母女还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时, 就见她如阵风一般闪身过来,一把掐住了季纤纤的脖子,硬生生将她从跪地拽起。 “爹就在外面,我不信你真的敢动手!” 季纤纤压着声,面上露出挑衅的笑,她巴不得苏江月动手,好让季怀礼收拾她。 苏江月没有回答,只是她的手猛然缩紧! 季纤纤呼吸一窒,张皇失措地挣扎着,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从喉间勉强发出声音:“就算死,我也绝不允许你诋毁爹爹!” 其实她根本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季怀礼就在门外,所以很干脆放弃抵抗。 曹氏急得跳脚,可她只是一个普通妇人毫无武力,哪里是苏江月的对手,只能朝门外急喊:“将军,快救救纤纤啊!” 季怀礼这才走出来,见苏江月居然有五阶实力,心中错愕,但还是摆出严父的姿态: “月儿你这是做什么,纤纤怎么说也是你妹妹,当着爹的面,你怎么敢如此,还不快放手!” “你猜,如果许以诱惑,你爹娘还会不会站在你这边?” 苏江月微微松开手,附在季纤纤的耳旁,低声问道。 那鬼魅一般的声音,让季纤纤骨寒毛竖,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但她还是强自镇定。 只是不等她答话,苏江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双斧头,直接拍在桌上。 砰的一声,季怀礼顿时双眼发光,而是满眼期待地看着苏江月:“月儿,这可是送给爹的?” 这双斧是她在洛山时找到的,通体金黄、斧刃锋利可削铁,看着重拿在手中却是轻巧之感。 紧接着,她又掏出一样东西——赤魅花。 它通体鲜艳如血,无叶。有修复经脉、强体健魄、洗髓伐经的功效。 曹氏瞳孔猛缩,眼底流露出来的渴望。 两个人都盯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完全忘了还在她手中的季纤纤。 苏江月冷笑连连,最自私的果真是人心。 她太清楚季怀礼自私的个性,同时她也清楚,赤魅花对曹氏的刺激有多大。 她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果断出掌,直接拍向季纤纤的腹部,击向她的丹田。 速度之快只在他们俩愣神的一瞬间,季纤纤已经被击飞,闷哼一声后,吐出一口血,丹田完全震碎! “爹、娘——” 季纤纤喊声凄厉,目光满是怨恨和绝望。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爹为什么重视自己,却没想到连自己的亲娘竟然也被一朵赤魅花所收买。 血不停喷涌而出,再没了柔软的模样,双眼满是怨毒:“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强忍着伤痛,她怒吼之后,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起身。 苏江月再次一掌拍了过去,单脚踩在她的身上,冷笑道:“季纤纤,我让你走了吗?” “你、你还想怎么样?你已经毁了我的丹田,还要我的命吗?!” 原主怎么说也是她苏家的人,却被季纤纤活生生殴打致死,苏江月怎么可能放过她? 毁她丹田,不过是第一步而已。 “你猜对了,我就是要你的命。” 苏江月残忍一笑,见曹氏和季怀礼想拦,出声道, “别忘了,我和季纤纤有赌约,需要我把楚国师请来吗?” 一句话,让他们两个立刻停在了原地。 曹氏一见季怀礼是靠不住了,这才真的慌了,哭求道: “纤纤好歹是你妹妹,我求求你,放过她好不好?你那个药折磨得她还不够吗?” “不、够!”她一字一顿。 拔出破天,朝着季纤纤的心脏用力刺去。 在要刺中她心脏的那一瞬间,突然整个厅里弥漫起了大雾,苏江月微微皱眉,只是眨眼的片刻,脚下的季纤纤居然不见了! 可四周并没有人! 曹氏见季纤纤被救走,整个人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她猜测是五皇子出手了,虽然不确定,但总比死在苏江月手中的好。 她目光神情毒辣地盯着苏江月,心中只想快点找到无道大师,置苏江月于死地。 季怀礼也松了口气,若真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大女儿杀死小女儿,传出去后他还怎么做人。 “将军……”曹氏泣声看向他。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月儿你该出的气也出了,纤纤也被你毁了丹田,就放过她吧。” 苏江月不置可否,但她也不知是谁救走了季纤纤,只能暂时按下。 坐回主座,夹起菜慢条斯理地开始吃起来,好像季怀礼完全不存在一般。 “月儿……”季怀礼双手一背,“你们毕竟是亲姐妹,何至于此?” “拿去试试吧。”苏江月截了他的话,用下巴点了一下双板斧。 季怀礼立刻忘了自己要说的话,上前拿起双斧,到院子里试了一场,双板斧舞得虎虎生风。 苏江月一边吃一边看,不得不承认季怀礼生得也很好,哪怕人到中年身材依旧卓健。 哪怕做尽小人模样,那张脸虽然比不得年轻时,倒也还是称得上俊雅。 难怪能被她苏家的人看上。 季怀礼练完一套,已是满头大汗,这双板斧比起他之前用的趁手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这板斧好像有意识一般,随他心意而动,每一分力、每个方向都十分灵活。 他停下,又连夸了她好几句,大赞她贴心,完全忘记刚才他另外一个女儿被毁去丹田成为废物了。 这嘴脸把苏江月恶心到了,再也吃不下,放下筷子就回自己的湖边小屋。 季怀礼也不拦着,拿着板斧爱不释手,开开心心一个人吃了起来,连赤魅花被她收回都没有发觉。 第二天,天才刚亮苏江月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很不耐烦地问是谁,门外居然传来季怀礼的声音。 要知道,她自从被赶到这湖边小屋之后,季怀礼可从来都没有来过。 打开门就见季怀礼咧着嘴在笑。 “月儿,这里太破旧了,还是搬到你母亲的院子里去吧。” “有事直说。”苏江月打着哈欠,转身就坐到椅子上,一副没事你就快滚蛋老娘还要睡觉的模样。 “那个,赤魅花……”季怀礼搓了搓手,眼神不停看向她的乾坤袋。 原来是为了这个。 她冷笑一声:“我得到这花时,楚国师已经买了,只待我炼成丹再交易。” 扯着楚千夜的大旗,季怀礼果然收了心思,眼睛却瞪得更亮了,连道好几声好,又说:“我说你如今怎么和五皇子疏远了,原来……” 竟有这样当爹的,把自己女儿当什么? 苏江月皱眉:“你这狗嘴里若是吐不出象牙,就快点闭嘴吧!” 第28章 高徒 季怀礼的脸瞬间黑了,忍了又忍,才咽下怒火,转身离开。 他倒不怕得罪苏江月,但她现在身后又是太子、又是楚千夜的,他实在是得罪不起。 苏江月也没了睡意,干脆洗漱,原本想用玄黄炼丹,但是想到好久没有去气气王药师了,决定还是去炼丹房走走。 往日她来时,都是蒙着面纱,今日她没有蒙着面纱,结果刚到就被药童给拦了下来。 他趾高气扬地道:“今日不卖丹药,快速离开。” “我不买丹药,我想借丹炉一用。” “你?”药童眼睛都翻到头顶, “凭你也想用我们的丹炉,你算什么东西!别在这里吵闹,一会儿惊动了太子可有你好看。” 药童说完,直接堵在门口,生怕苏江月找机会溜进去。 “别自以为生得不错就可以引得太子青睐,像你这样的人太子不知见了多少,快滚快滚!” 他挥舞着手就像要赶走烦人的苍蝇一般。 原来是顾筵煜在里面。 苏江月怒极反笑:“你果真不让?” 药童双手一张,挡着门口,一副誓死捍卫太子清白的架势。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朝他胸口袭来,整个人被击飞,直接拍在门板上,被门板反弹之后又滚了回来,直接滚到了苏江月的脚下。 他迷茫抬头,只见她收剑,痛感才传来。 他飞快爬起身,心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毕竟刚才连她拔剑都没看到就倒下了。 迅速朝丹药房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有人来砸场子啦,有人砸场子啦!” 坐在里面的太子正在挑选丹药,闻言皱起眉头,看向身旁的人。 那药童的师父极有眼力,立刻起身:“不敢劳烦太子,还是我去瞧瞧吧,看什么人敢在我丹药房放肆。” 太子颔首,“那就辛苦张药师了。” 张药师连道不敢,退了出去。 太子眉头却松不开,这丹药房里的药,越来越差了,不要说极品,就连六品的都没有多少还全给了皇上,到他手里仅剩下三四品的丹药。 正想着,突然听到外面此起彼伏的落地声,他身边的护卫立刻出去查看,不一会儿又退了回来:“主子,是月宁郡主。” 话刚说完,苏江月已经走了进来,笑意吟吟: “听闻太子在此,想是不愿与我同处一地,只是我需要借丹炉一用,只能得罪了。” “怎么会!”太子忙起身,“我不知是月宁你来了,若知道……” “可否麻烦太子让他们借丹炉一用?” 苏江月打断他的话,太子看向神色震惊的张药师,他忙道可以,将苏江月请了进去。 她朝太子道了谢,跟着张药师一起走了,太子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说她要借丹炉,她会炼药? 他想跟着去看,可惜苏江月把人全赶了出来,他也不好强求,让护卫在门外守着,自己到大堂里喝茶。 将洗髓丹所需的材料一一取出,凝诀生火,随意将材料全部投入后,她就悠哉地坐到一旁等着。 不到半个时辰,一股浓郁的丹香就飘了出来。这香气直接穿过门墙,连街上的行人都闻到了,不由得有些痴醉。 开炉,成品三颗,皆是五品带纹丹,已经很难得,但苏江月还是觉得可惜。 玄黄更是开始叫骂:“为何不用我,简直是暴殄天物,若是用我别说五品,至少也是个极品!” 苏江月无奈笑道:“我原是想来逗弄一个药师的,结果他却不在,就拿这普通药炉练练手,你不必生气。” 玄黄哼了好几声,闷闷不乐。 她又投入了几份材料,练气、强体、治疗、养灵的丹药她都炼了几份,在里面待了好几个时辰她才出来。 外面丹香一片,看着她走出来个个瞳孔地震,纷纷围上来想要看成品。 毕竟,他们真的已经很久没炼成高品质的丹药了。 “月宁你竟会炼丹?”太子也走了过来,却发现自己挤不进来。 他思绪转得极快,之前她是个废物,顾筵杰又莫名和她走得很近,借她打击顾筵杰是最好的方法。 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想要将她收入囊中。 “月宁郡主,可否拿丹药出来给我等开开眼界?”张药师挤在最前面,满眼虔诚。 虽然在外他是受人敬重的炼药师,可是他已经停滞不前许久了。 而且,这药香,实在太过熟悉了,这下他终于确定,几次来的人都是苏江月。 苏江月也非不讲理之人,她拿出一部分丹药,直接递给他:“三分之一,感谢借炉。” 张药师接过丹药,都快热泪盈眶了,看着她的眼神又热烈了几分。 虽然仅是五品,但比他炼制的六品甚至七品的效果还要好,再看苏江月五阶实力,差点就老泪纵横了。 要知道他们炼药师通常武力值都不高,要不是因为这个身份妥妥就是炮灰的存在。 现在出了个苏江月,他们真恨不能把她直接供起来。 那药童惊恐地退到一旁,心想有这实力难怪这么嚣张,下次可不能随便得罪人了,不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敢问郡主,可是混沌大师高徒?”张药师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问道。 苏江月原想否认,但转念一想,自己突然会炼药这件事确实不好解释。 而混沌就是她本人,她前世身死之后,混沌自然也消失不见,但从没人觉得“他”死了,只是觉得他闭关了。 于是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张药师:“家师不愿再出山,特嘱咐我他的名讳不必再提。” 张药师双眼一亮,连道:“明白明白。” 苏江月点点头便要走,几个炼药师都急了,毕竟是混沌看上的徒弟,资质肯定比他们好。 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于是纷纷挽留:“郡主留步、留步,不知郡主可否教我等炼丹,我等愿尊您为房主!” 说罢就要跪,苏江月吓了一跳,赶忙闪开不受他们的礼。 要知道,这几个炼药师加起来都几百岁了,她可不想折寿,而且…… 房主? 也太难听了吧! “各位快起来吧。房主就不必了,只是我将来少不了要来借丹炉,到时候我可以教你们。” 虽然她不当房主,老家伙们都有些失落,但听闻她愿意教,又欢快起来。 明明都快百岁的老头儿,此刻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一通商量之后又集体跪下:“多谢师叔!” 身后徒弟也跟着跪下:“多谢师叔祖!” 苏江月嘴角抽了抽,扶起最老的张药师,道一声“免礼免礼”。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来借个丹炉,就收了这么多徒子徒孙…… 于是她很大方地当场写了几个丹方,让他们去练习,待下次来时再指导。 直到苏江月离开,太子都没能靠近,但他的心情激荡,觉得老五真是丢了个大宝贝,现在被他发现了,他一定要收服她! 脑子一热,进宫就去向皇上请旨,他要娶苏江月为太子妃! 他完全忘了自己已经有太子妃了…… 第29章 你怎么不行了 皇帝听到太子要娶苏江月为太子妃时,气得肝都在疼。 直接将手中的书简甩到他身上,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还不解气。 在太子来之前,皇上已经知道了顾筵杰和苏江月打赌的事,早就是一肚子火,将太子赶走之后,自己倒在龙椅上生闷气。 “老五现在人在哪里?”皇上问道。 暗卫立刻现身禀报:“五皇子赌输了后,便直接去了醉欢楼,直到现在都未出。” 一听醉欢楼,皇帝气得捂住胸口,将桌上东西全都砸了个遍后,怒骂道:“这一个二个的,都如此不争气!” 暗卫不敢置喙皇子们的事,只开口问道:“可要属下派人将五皇子带回?” “不用!”皇帝咆哮一声,“让他烂在那里算了,谁也不准去管他!” 暗卫不再言语。 缓了好一会儿后,皇帝的怒气终于消下去一些,对着他吩咐道:“让人盯着苏江月,关于她的一切要事无巨细全都禀报。” 他就不信了,一个当了多年的废物,竟能让他两个最有出息的儿子都失了理智。 暗卫领命而去。 苏江月出了丹药房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季府,而是回了学院一趟,带走了火灵兽。 她写了封信,交给火灵兽,又给它一个地址,送走它后,直接去了国师府。 暗卫远远看她进了国师府,不敢再跟,一面发信号让人回禀皇上,一边自己留在原地蹲守。 一进门她就直奔书房,果然在那里见到楚千夜。 有时候她都怀疑,楚千夜是不是住在书房里了。 见她来,楚千夜一点也不意外,浅笑着冲她招手,苏江月坐到他对面。 “五皇子的事,你准备如何了结?” “阿夜要劝我吗?” 见他第一句话便是问这个,苏江月有些不开心了。 “不是。”楚千夜耐心地解释,“只是若让你去逼迫他,还惹得自己一身麻烦,那不是显得我太没用了吗?” “那阿夜有什么好办法?”她眨眨眼,侧过头将耳朵凑过去,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楚千夜无奈一笑,轻拍她的脑袋让她坐好才道:“等入夜,你便会知道了。” 反正离入夜也不远了,苏江月也不着急,便安心坐下来等候。 楚千夜处理公务,她便在一旁安静画符咒。 待天色完全暗下来时,苏江月才停笔,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腕,才发现楚千夜早就迟下,不知看了她多久。 苏江月脸上染上一层红晕,正想着是不是要娇羞地嗔他两句时,楚千夜的目光已经落在她画的那些符上。 随手拿起两张,笑道:“你可知这两张是什么符?” 她茫然摇头,这符全完全没有过她的脑子,就好像自己的手生了灵识一般,自己就画上去了。 随后,他教了她隐身符的用法。 然后牵起她的手:“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此时苏江月完全忘了他之前说的话,还以为他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一副小女儿娇羞的模样跟着他走。 半路楚千夜便发现身后有人,略停了下朝后一看,才继续朝前。 暗卫心中叫苦,有楚千夜在他哪里还敢继续往下跟! 当他们停在醉欢楼前时,苏江月懵了。 还未订亲,就带未婚妻子来逛青楼,这事正常吗? 再看楚千夜一脸正经让她用上隐身符后,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苏江月还凑到陌生人身前挥了挥手,果然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顿时乐开了花,四处逛了起来。 楚千夜也不拦她,任她戏弄他人,引起一片惊呼声。 “阿夜,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玩够了之后,她回到楚千夜身旁。 他没有回答,而是牵着她的手,来到后院。 跃上屋顶,揭开瓦片,她往下一看,竟然是顾筵杰! 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个穿着单薄的姑娘,正给他倒酒。 苏江月一拍脑袋这才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压着声问: “咱们,来偷看他逛花楼?阿夜,你怎么有这种癖好!” 楚千夜哭笑不得,点了下她的额头道: “别小看他,也别小看青楼。” “他如今和太子斗得火热,而青楼是最容易使人放松的地方,几杯酒下去,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倒出来的,所以此处信息最全。” 苏江月明白了。 顾筵杰表面上看着是好色之徒,其实借着这层皮收集在这儿收集情报。 难怪这两个人端坐着喝酒聊天,一点也不像外面大堂里的人狂浪。 “可是这对我们来说,有什么用?”苏江月还是不解。 此时,一阵风吹过,屋子里的兰花轻轻晃动着。 不一会儿房里的气温好似升高了,正在谈话的两个人开始按捺不住,面红耳赤、双目通红地看着对方。 楚千夜适时地捂住她的双眼,苏江月不甘心地扒拉着他的手指头,根本没用,她看不到,只听到下面越来越浓厚的喘息声。 宽衣解带,扑腾在床,正在步入正题时,顾筵杰突然感觉到耳边一阵阴风吹过,然后就听到鬼魅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啧啧,这也太小了。” “哎呦喂,你好像不行啊。” “与绣花针也没什么区别……” 屋顶上的苏江月看不到下面的情形,但这几句话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声音分明就是黑影掐着嗓子,故作玄虚发出来的。 想到黑影那么板板正正的一个人,正在努力装神弄鬼,把自己的声音憋得像个巫婆似的,她就用力捂着自己的嘴, 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心中默默地同情了一把黑影。 当楚千夜的属下,着实不容易啊! 房里的顾筵杰心惊,那阴风像要吹进他骨头缝里去似的,整个人颤了几下,四处看去却发现根本没人。 这一吓某处自然而然不行了。 柳儿正痴迷,扯着他胳膊不肯放,顾筵杰又受药物影响,再次燃起斗志,结果那阴风又来了。 几次三番,柳儿不满:“五爷,你怎么不行了?” 顾筵杰:!!! 他此生还第一次被人道不行,气得下手更重地折腾起来,一炷香之后…… 顾筵杰倒在床上,满面痛苦地看着床顶,身边是快失了理智的柳儿,爬起身就朝门外跑,怒气冲冲不知去向。 他也快疯了,明明身体很有感觉,可某处就是不行,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感觉逼疯了,也冲了出去,据说试了好几次,没有一次成功。 然后某处,再也无法“站立”了。 苏江月全程听到尾,心中气愤,一出好戏就这样错过了,气得她直接抱住楚千夜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饶是如此,楚千夜也没有松手,一手捂着她的眼睛,单手抱起她直接飞回国师府。 落地后,他才松开她的眼睛,苏江月立刻扒开他的袖子,看到上面深深的牙印,歉意地揉了揉:“疼不疼?” “疼。” “……” 苏江月愣了,按常理他不是应该坚强地回答不疼吗? 他附到她的耳边:“不如你帮我吹吹?” 苏江月臊了个大红脸,朝着他呸了一声才道:“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效果虽然和自宫差不了多少,但是只是一时的惊吓而已,不如自宫来得干脆啊。 楚千夜明显得知了她的想法,坦然道:“下了药。” “能治否?” “除了我,应该无人能解。”他说完,又补充道:“剩下的事,我们不必再插手了,交给太子吧。” 第30章 无道大师 苏江月也是这样想的。 这么好的机会,太子怎么可能会放过。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黑影来报,在他们走后不久,太子就带着太医赶到醉香楼了。 他赶到的时候,五皇子还在挣扎,太子趁机下了黑手,然后大张旗鼓地让医师给他诊断。 没想到太子下黑手不说,还顺带往他嘴里又塞了药,医师给顾筵杰看时,他已经昏迷,身下流出一滩…… 黑影没有描述,只是忍不住干呕了几声,才继续往下说。 等顾筵杰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自己的府上,还得知关于他“不行”了这件事,已经传遍京都了。 而且宫中最好的医师都来瞧过了,属下告诉他,“不行”这件事,是真的时,顾筵杰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听完黑影回报,苏江月乐了许久。 她明白,楚千夜出手,是为了不让她陷入麻烦之中。 毕竟是个皇子,她若逼迫,皇家定然不会同意;她若轻轻揭过,也不会有人说她大度,只会笑她胆小。 想到自己为了看戏还“出口伤人”,她扭捏地扯了扯楚千夜的袖口:“不然我给你吹吹?” “阿月这是在谢我吗?”楚千夜专注地看着她。 “是,谢谢你。”她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十分诚恳地道。 谢谢你想得如此周全,谢谢你全心全意护着我。 两人目光交错,彼此的心意全都了然于心,然后…… 齐齐转向黑影。 苏江月:这种时候你不觉得自己很亮吗? 楚千夜:还不快滚! 黑影眼角抽了抽,麻溜地闪身不见了。 之后两日,苏江月在国师府过得十分舒心,楚千夜带着她满园子逛,顺便让她想想哪里需要修缮。 原本皇上赐了宅子,但楚千夜没住,而是自己又购了个园子住下。 现在这园子虽大,但却冷清,就像它的主人一般,处处都显得十分冰冷。 逛了个遍后,苏江月便开始画草图,图还没画完,季府的人突然来了。 管家来报,季府来人说家中出了大事,让苏江月立刻回府,犹豫了一下,管家又补上了一句:态度强硬。 苏江月出去一看,果然是季府的人。 哪怕站在国师府的地盘,还是用鼻孔看人,态度傲慢:“大小姐别耽搁了,还是快随我回去吧,免得老爷等急了。” 苏江月回头,看着楚千夜很认真地问:“在你府上揍个人,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楚千夜向后退了一步,摆了个请便的手势。 苏江月这才回头,冲着来人微微一笑,然后一巴掌就甩到他脸上,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又是连续几耳光。 打得他晕头转向,鼻血直流,捂着自己高肿的脸:“你竟敢打我?” “怎么,要向你家曹姨娘告状吗?那就让你家曹姨娘亲自来请吧。” 别当她不知道,来人是曹氏的表兄,从前在府里没少欺负原主,现在送上门来,不打白不打。 那人虽然气愤,但也知道大事要紧,只得忍下:“是小的错了,还请大小姐不要为难小的,快回去吧。” 苏江月不回答,只盯着他瞧。 那人咬咬牙,扑通跪了下来:“是小的错了,小的有眼无珠、目中无人,求大小姐原谅!”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朝着已经红肿的脸狠狠扇了几耳光。 出了气,苏江月才答应。 但她没有上季府的马车,而是上了楚千夜专门替她安排的马车。 在路上,她朝着天空发了一记信号弹。 回到季府,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怪怪的,途中遇到小黄和小绿,两个姑娘拼命给她使眼色,不用猜也知道—— 他们请到无道大师了。 果然在花园里,季怀礼和曹氏的身边正站着一个约莫五旬老头,手中拿着一把拂尘,远远看去倒真有几分道骨。 只是走近一看,便知他身子已被掏空,细长的双眼下是耷拉着的眼袋,左边嘴角还长着一颗豆大的痦子。 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师”的模样。 一见她进来,立刻用拂尘指着她大喊: “呔,哪里来的恶灵,竟敢危害人间,还不速速退去,我可饶你一命!” 曹氏脸色大变,紧张地拽住季怀礼的衣袖: “将军,无道大师从未见过月儿,他这样说,难道月儿真的是……” 说完,不等季怀礼回答,又抹着泪对着苏江月道: “你把我月儿怎么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的月儿!” “我就说,从前月儿那般乖巧,纵是有任性的时候,也不会这般恶毒,你快把我的月儿放出来!” 不得不说,苏江月再一次深深地被她的演技折服。 若她是不知情的人,面对她这面孔,都会选择相信她的话。 “季将军,曹氏的话你不信,本皇子的话难道你也不信吗?我与月儿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十分熟悉。” “现在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苏江月!” 哟,顾筵杰也来了,他不说话,苏江月差点没注意到他。 乌黑的眼圈都快和这大师有一拼了,看来这几日顾筵杰都睡得不好啊。 “五皇子今日是来兑现赌约的吗?想不到你如此言而有信,需要我给你准备匕首吗?” 一看到他,苏江月什么气都消了,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最后落在他两腿之间,捂着嘴笑了起来。 “对哦,我差点忘了,这个赌约兑不兑现,对现在的你来说好像都没差了哦。” 关于顾筵杰的事,季怀礼和曹氏当然听说了,神色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特别是季怀礼,十分犹豫。 一个“不行”了的皇子,还有多少值价能让他继续支持呢? 反观苏江月,身后不仅有楚千夜还有太子,所以他一直沉默着不开口,两边都不想得罪。 “季将军你自己看,从前的月儿会如此不要脸吗?当众说出如此无耻之话。” “我也不想与你再浪费口舌,是与不是,无道大师一看便知。” 无道大师很配合地甩了一下拂尘,往前迈了一步。 “你这孽障,好言相劝你不听,那就休怪我出手无情了!” 言毕,他甩出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 “只需将这孽障捆了,再配以真火烧之,恶灵便会离开。” “如此,我家阿月不也……”曹氏又冒了出来,一副不忍的模样。 “夫人不必如此难过,她已被恶灵占了身子,魂已归天,若不烧死她的话,只怕从此家宅不宁。” 听到这里,曹氏像想什么似的,捂着嘴不再求情了。 苏江月冷笑连连,看着无道大师道:“你说我是恶灵,我就是了?那我还说你是老色鬼呢!” 第31章 烧死她 从苏江月进花园起,这所谓的大师就一直盯着她瞧,那目光猥琐中带透着些惋惜。 再看他的身子,不必把脉她都知道,这是纵欲过度亏空了身子。 “月儿,不得无礼!” 季怀礼开口,虽然他两边都不想帮,最好置身事外,但怎么说他都是她爹,必要的时候还是得约束一下。 “实话实说罢了,算不上无理。” 苏江月根本不卖季怀礼面子,对着无道大师继续道, “我还是得奉劝你一句,那种丹药吃多了,只会耗尽你的精力,加快你死的速度而已。” 她可没有危言耸听,但这些话落在无道大师耳中,就无比刺耳了。 一甩鞭子,也不再过问季怀礼的意见,直接甩向她。 苏江月步伐灵巧,任他怎么舞动手中的鞭子,都无法碰到她半分。 不过片刻,无道大师就已经气喘吁吁,扶着身边的树缓了好一会儿,才道: “快将她抓起来,今日再不烧了她,她就真正和这个身体融合了,到时再想制服就难了!” 季怀礼没动,府中的人自然也不敢动。 顾筵杰失望地看了他一眼,隐约猜到这老狐狸内心又开始拨算盘,干脆一挥手,让自己的手下动手。 又见黑衣人! 苏江月目光微闪,拔腿就逃,还不忘对着隐在暗处的黑影使眼色,让他不要动手。 同时抽出雷符,用楚千夜教她的手印,直接朝他敕去。 两指粗的雷瞬时而下,差一点就劈中了黑衣人。 黑影隐去了气息,黑衣人只觉得苏江月这个举动是在挑衅自己,追得更快了。 边追,边朝她射去毒针。 终于逃出季府,苏江月朝着人流多的方向跑去,黑衣人不敢再用毒针,一提气直接在人群中一把捉住了苏江月。 人群立刻让出一个圈,对着他们两个指指点点。 黑衣人虽然不解苏江月为什么突然放慢了速度,而且不反抗了,但是他只管服从命令,并未多想。 不一会儿,季怀礼和曹氏、顾筵杰和无道都赶了过来。 一见她被拿住,顾筵杰欣喜若狂,立刻拿人拿绳子将她捆了起来,一边对着众人道: “季将军府苏江月,被恶灵所害,不幸身亡,现在这个身体里的是个恶灵,我特请来无道大师,替我们大家除害!” 一听有恶灵,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武者,统统都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五皇子,我从未妄想过能嫁给你,你又何必勾结曹姨娘,非要害我性命呢?” “我知道,自从我娘死后,我就是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可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我的命直接拿走便是,何苦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今天就算死,我也绝对不认!” 她哭得梨花带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写满了倔强。 还没弄清原委的路人,在听到苏江月的话之后,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鄙夷地看着曹氏,又对着季怀礼指指点点。 特别是一些为人母的,想到自己若是死了,孩子被亲爹和后娘逼着去死,心都抽着疼,纷纷开始指责他们。 苏江月低头掩下眼中的笑意,抬起头时,眼眶通红。 “我娘,不过死了十余载,爹你就忘了她了吗?你明明承诺过我娘,会好好照顾我的。” “还有你曹姨娘,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我爹在时你待我体贴入微,我爹一走你便随意鞭打我,难道我活着就这么碍你的眼吗?!” 她说着,一边用力挣扎了一下。 众人看过去,她的脖间、手腕处竟全是鞭痕! 这些鞭痕自然是她画上去的,十分逼真,哪怕是近身也看不出异样。 人群顿时愤怒了,纷纷扬言要上告皇上,毕竟怎么说苏江月还有一个郡主的身份。 顾筵杰眼看局势变了,急得推了无道一把,拼命冲他使眼色。 无道立刻站出来,喊了好几声才压过众人的声音。 “我是无道,众位难道不信我说的话吗?” 他一出来,果然众人犹豫了,毕竟大部分人都听过无道的大名,普通人请不起,富贵人家又不愿承认自己被坑的事实。 所以无道的名声还是很好的。 “众位不信,且看——” 无道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拿着拂尘像跳大神似的在苏江月面前一顿乱舞,然后突然拿着纸对着她的脸,猛喷了一口酒。 纸上赫然就显出一个鬼怪的形状。 这下众人吓坏了,又往后退了好几步。 “居然敢骗我们,快烧死她!” “快烧死她,恶灵不可留,否则我们大家都会没命的!” 苏江月叹了口气,一脸无辜地看着众人,拼命摇头。 那小模样,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可这次没人再替她说话,顾筵杰走到她身边,得意洋洋地低声道:“苏江月,没有人会来救你了,等着活活被烧死吧!” 苏江月也压着声道:“是吗?五皇子别后悔便好。” “哼,死到临头还嘴硬,一会我倒要看看,在火海里你还能不能嘴硬!” 说完,他大手一挥,命人在空地架起柴火,再将苏江月绑到柱子上,整个过程他胸膛跳得快极了。 柴火架好、无道往四周淋上了油后,两人退到一旁。 顾筵杰一把夺过身边人的火把,兴奋地看着苏江月,阴狠地笑着。 这把火,他要亲自点上! “烧死她、烧死她!” 围观人群振臂高呼。 顾筵杰高举着火把,用眼神催促正在跳大神的无道。 那意思分明在说,老子都等着急了,你还在鬼跳什么! 无道很上道,随意收了个尾,喊道:“时辰到,烧!” 轰—— 随着一声雷响,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就乌云密布! 天空像是被撕开几道口子,闪电在天空中划下一道道刺眼的亮光,转瞬即逝。 随即炸起一串雷声,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瓢泼的大雨倾盆而落,所有火把瞬间就被浇熄。 神奇的是,火把被熄灭之后,雨也停了。 别说旁人,就是苏江月自己都懵了,难道自己运气好到连老天都帮她? 顾筵杰反应最快,指着苏江月就吼道: “你还敢说自己不是恶灵,这便是你施的诡计,我身为五皇子,绝不容许你这样的妖物害我国百姓!” 这反应速度,苏江月都想给他竖个大拇指。 “今天一定要烧死这个恶灵!” 一声令下,火把再次燃起,这次天空虽然依旧阴沉,却再也没雷电。 “点火!” 第32章 无为大师 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传来一声低吼。 火灵兽从天而降,对着顾筵杰等人张嘴就是一团火焰。 黑衣人连忙挡在他身前,替他挡去大部分的火势。 不同于之前喷向顾筵杰的那团火,这次可是实打实的烈焰,只一瞬间黑衣人就成了个火球。 在地上翻滚着试图灭火,可根本无济于事。 眨眼的功夫,直接被烧成一团灰烬! 众人被这火震惊到了,原本因为那场大雨还有些犹豫,现在完全相信了苏江月就是恶灵的说法。 纷纷叫嚣快点烧死她,连同火灵兽一起烧死。 “诸位,听我一言。” 一道浑厚又带有慈悲之音的老者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这才看到,火灵兽身上还坐着一位老者! 他白发白须,连眉毛都是白色的,打扮和无道相差无几,只是他的双眼永远有怜悯众生之色。 一举一动,才真正称得上是大师。 无道闻声望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季怀礼立刻认出来人,恭恭敬敬上前行了个礼:“原来是无为大师,失敬失敬!” “不必。”无为大师回了个礼,“我闭关良久不理世事,今受人所托,前来清理门户,还请季将军行个方便。” “你要清理门户我们管不着,但也请你把这恶灵一并收拾了,免得危害世间。” “还有这妖兽,一并烧死!” 无为大师的目光落到苏江月身上,那清明的双眸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 苏江月没来由心头一颤,她总有一种无为已经看穿她不是真正的苏江月的感觉。 “勿急,各位请看。” 无为走到无道身前,从他怀里抽出一张刚才所用的纸,然后拿起酒壶,随便走到一个路人身前。 “失礼了。” 他说了一声,在路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将纸对着他的脸上,再往上面浇上酒,果然上面又是一个鬼怪的形状。 甚至和刚才的一模一样! 那人吓得连忙道:“我不是恶灵,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可能是恶灵!” 无为大师微微一笑: “莫要惊慌,你自然不是恶灵,这些不过是装神弄鬼的小把戏,说明不了什么。” 为了让大家明白真相,他让人拿来了普通白纸,用石灰水在上面画上鬼的形状,晾干后消失不见。 又往另外一盆水中加入碱水,再将那纸放上去,果然鬼的形状又显现出来了。 众人恍然,原来都是骗人的! 顾筵杰眼看无道是不中用了,悄悄往后移了两步,夺过一个火把直接就扔到火柴上。 大火瞬间燃起,吓得众人一阵惊呼。 炙热的感觉一下就包围了苏江月,她怎么也没料到都到这个地步了,五皇子居然还不收手。 果然是够蠢! 若他这时候将责任推到无道大师身上,他不过是被蒙骗。 可现在,骗局被揭穿了,他居然还敢动手,那可就失民心了啊。 面对这大火,苏江月内心虽然不慌,但表面还是被吓坏了的模样。 “五皇子,我是皇上亲封的郡主,你难道就不怕被皇上知道了,会治你的罪吗?” “我怕个屁!”顾筵杰咬牙切齿。 “你竟连皇上都不怕……”苏江月瞪大了双眼,心中却乐开了花。 声势也造出去了,不敬的话他也说出来了,这些就足够了。 “救我!” 她低喊了一声,楚千夜从天而降。 直接落到她身边,手一挥她身上的绳子应声而断。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踮脚直接带着她飞落到地上。 “下次这事件交给我处理,不许再拿自己冒险了!”落地后,楚千夜严肃地对着她说。 虽然他一直在暗处,他也知道自己一定能安全救下她,可是当顾筵杰扔火把时,她还对着他使眼神不让他出来。 他是真的急得手心都出汗了。 “知道啦,你快去吧!” 无奈地被她推了出来,楚千夜走到无为大师身边。 “这些是无道近年来所犯的事,交给大师处理了。” 他将收集来的情报全数交给无为,然后转向满脸灰败的顾筵杰, “别愣着了,跟我进宫面见皇上吧。” 在无为大师出现时,顾筵杰就知道这个局失败了,他一心只想要苏江月死,只要她死了哪怕被皇上责罚,他都甘愿。 他现在满心怨气,又看到苏江月冲他扬眉挑衅,根本忍不住,拔出剑就要冲过去。 “啪——” 一个大手掌拍在他的后脑上,他踉跄了一下,回过头看到一个老头,气得发了疯似的朝他刺过去。 结果三两下,就被老头揍趴在地。 “你是谁,不知道我是五皇子吗?竟然敢打我,不要命了吗!” 老头一屁股坐到他身上,随手捡了根柴火,用力抽打他的臀部,打得顾筵杰满脸屈辱才道: “我是你祖宗,别说是你,你爹我也照打不误,竟敢欺负我徒弟,今天我就好好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说着,又狠狠抽了几棍。 此时顾筵杰还不知道,眼前这个老头还真是他祖宗,所以嘴上也没个把门,各种难听的话都骂出来。 换来了更凶猛的毒打。 “你放肆!” “顾老前辈!” 在他被打得受不了时,突然苏江月同时开口,听到那声顾老前辈,他后面的话全数都咽了回去。 顾诚君不满地看了一眼苏江月:“叫什么老前辈,叫师父。” 然后一把将顾筵杰从地上拽了起来,转向楚千夜道: “你把那个老骗子一起带上,还有你无为,跟我们一起进宫,小丫头你就别去了,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来拜师。”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理季怀礼和曹氏,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无为大师离开前,专门走到苏江月的身边,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后,掏出一串珠子。 “前尘已了,放下方才自在,今后好自为之。” “多谢。”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苏江月手中捏着那串珠子,眼中晦涩。 他认出她来了,所以将她从前赠他的珠子归还,算是还了之前欠下她的情分,从此便再无瓜葛了。 当季怀礼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这个老人是谁时,殷勤地上前去问候,结果连个眼神都没落到。 干脆利落地安排好一众人去向,带着那几个人就进宫去了。 看得苏江月都不得不称一句:霸气! 旁观的人见好戏散场了,也都纷纷散去。 季怀礼虽然没攀上顾诚君,也不觉得丢人,厚着脸皮又笑着来到苏江月身边。 “月儿,你该引荐一下为父才是呀。” 苏江月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无语地摇摇头,直接朝国师府方向去。 “月儿,你不归家吗?” 曹氏大声喊了一句。 “你一个未嫁的姑娘怎好整日不归家,这样是会惹来非议的呀!” 看似语气着急,为她着想,实则不过是想坏她名声,苏江月怎会不知。 只是还不等她回答,边上便有个妇人道:“这孩子可真可怜,让后娘逼得家都没得回,” 然后拎起身边夫君的耳朵,“若有一天我死了,你敢让人这样欺负我孩子,我做鬼都要爬上来和你讨公道!” 几句话说得曹氏面如猪肝色,季怀礼瞪了她一眼,骂了句“多嘴”便甩袖离开。 曹氏牙都快咬碎了,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就这么被化解了。 她觉得苏江月运气也太好了,这十多年来安排的一切,竟全成了无用功! 她怎么可能甘心! 第33章 拜师 半夜,楚千夜才回到国师府,看见书房还亮着,便知苏江月在等他。 一进门便闻到饭菜香,楚千夜心头一暖,鼻子都有些发酸。 “阿夜,饿了吧,快过来吃。” 她欢快地冲他招手,在他坐下来时,夹了一筷子亲自喂到他的嘴边,然后期待地看着他。 楚千夜早就没了进食的需求,但现在他只觉得口中的菜是他吃过最香的。 “好吃,你亲手为我做的吗?其实不必……” “不是呀,我让管家出去买的。” 他话还没说完,苏江月也夹了一筷子塞进自己的口中,细细品了品之后道:“嗯,果然好吃,下次咱们去他店里吃!” 楚千夜:…… 他一时都不知要如何安放自己刚涌上来的感动之情。 轻咳了几声才道:“结果出来了。” 苏江月一边吃,一边眨眼示意他说,好像与她无关一般。 “五皇子打三十板,禁闭三个月。” 对于这个结果,苏江月一点也不意外,这还是在顾诚君替她出头才得这个结果。 否则,可能只是训斥几句,就敷衍了事。 苏江月也没在意,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凡事肯定还是以引导为主,不会真伤了他。 “至于那个无道,直接斩了。至于季怀礼和曹氏,我们暂时没有处置也没有和皇上提起,想将来一并由你处置。” “毕竟季怀礼没犯大错,与其不痛不痒,还不如等以后数罪并罚。” 像是害怕她失望,他说得十分详细。 苏江月怎会不知他和顾诚君的苦心,端着酒杯谢过之后,突然有什么从脑海里闪过,她细细回忆了下,放下酒杯道: “如果苏眉的死,和季怀礼有关,算不算大错?” 她想起来了,之前在季府时,季纤纤曾用这个来交换自己的命,只是后来被赶来的曹氏给阻止了。 “当然算。” “那便好办了。” 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痕迹,她定要好好查一查。 两人边吃边聊,直至夜深,苏江月才起身离开。 走到门前时,突然又回过头问道:“小人儿还没回来吗?” “第四次。” “嗯?” 楚千眼抬起眼皮,幽怨地扫了她一眼: “这是你来我这儿后,问的第四次了,看来下次要再把他支远一些。” 苏江月一愣,才反应过来他居然会在意这个! 毕竟她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惦记的还不是霄仁本人,而是想看看那把她挑的扇子是否真的好用。 “哎呀,我们阿夜最好了,肯定不会因为这个为难下属的。” 见她又挨了过来,楚千夜连忙收起嘴角边的笑意,故意板着脸道:“你为了他才对我说好听的,看来得更远些。”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他扇子可还顺手,毕竟是我挑的,想知道结果嘛。” “我不信。” “……你看看,看看我的眼睛,瞎不瞎?怎么可能放着你这个美男子不喜爱,而看上霄仁这个小圆胖子!” “你果然待他不一般,都记得他长什么样子。” “???” “那你记得黑影长什么样吗?” “……”苏江月一巴掌拍向他后脑勺,“黑影哪次不是遮着全身只剩下一双眼睛,我上哪记得去!” …… 两人就霄仁问题又墨叽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各自回房。 远在荆山的霄仁,突然打了好几个喷嚏,连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定无恙后,又是接连好几个喷嚏。 第二日,苏江月醒来时,楚千夜已经没在府上了。 洗漱之后,便开始准备回学院拜师,这次她没再带上火灵兽,而是让它先待在国师府。 此时正是炎夏,后山树林繁茂,倒是格外幽静清凉。 山上有一院子,从外看去十分古朴,甚至有些简陋。 但院子很大,她推开木门,入眼的是一大片的菜地,中间小道隔开,另外一边养了些鸡鸭. 沿着小道往前走才是正院,两侧还有偏院,院子的后面有一处瀑布,隔着很远就可以听到水击石面的声音。 若不是亲眼看到,谁能相信这是顾诚君的院子,倒像是乡野随处可见的人家。 院门无人看管,但有一魁梧健壮的中年男子,手握一把扫帚,正直挺挺地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脸色有些微红,像是当着日头站了许久。 “你就是苏江月?” 他并未睁眼,语气也十分平静。 “是我,你是哪位?” 回应她的是一道疾风,幸好她步伐灵活,不然此刻她脸上就布满扫帚印了。 之后两人都未再说话,男子拿着扫帚朝她击来,苏江月本能地拔出破天,一剑挥下正好砍在他的扫帚上。 铛的一声—— 那扫帚竟未损分毫! 他的攻势虽然又快又准,但苏江月还是能感觉到对方并未用全部的实力,与其说是挑衅倒更像是试探。 百招之后,男子才睁开眼睛,眼底有些许的赞赏之意。 “不错,确实是个好苗子,接下来可是真格的了,你准备好了吗?” “老李还不快住手!” 苏江月正想回答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 一个老妇快步走出来,身后还跟着臊眉耷眼的顾诚君。 说话的正是那名老妇,一边说还一边回头瞪了一眼顾诚君。 顾诚君十分委屈地嘟囔:“我都说不用了,是老李自己要试下她的身手,你又怪我。” 苏江月哪里想得到,一向威风的顾诚君还有这样一面,像个孩子似的。 努力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得太明显。 老妇赶走了扫帚大叔,拉着苏江月上上下下看,满眼的慈爱。 “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今后我们便是你的家人,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你叫我王婶就好,听说你今日会上山,王婶啊,早就给你准备好吃的了。” 她一边说,一边挤开顾诚君,将苏江月往里头带。 苏江月轻咬着下唇,低低说了一句:“谢谢王婶。” 王婶见她眼眶微微发红,只以为她是想起了那些委屈的事,也没多说,只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苏江月心头一软,只觉得眼睛堵得慌,努力睁大着眼睛用力笑着,不让泪水涌出来。 前世,也曾有这样一个妇人,在初见时如同王婶一般,热情又周到,将她视作女儿一般对待。 她深吸几口气,回握住王婶的手。 “这个院子从前是空着的,现在你来了便住在这里,我已经打扫干净了,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王婶拉着她进屋,又指了指正中间的主院。 “我和你师父还有刚才李叔,都住在这个院子,咱们这儿说大不大、说小不说,往后你要练武可以到那里去——” 说着,她又指着西面一块空地,远远就可以看到上面摆放着各种兵器。 “但是,”王婶笑容一收,十分严肃地说,“只那个院,不准进,最好也不要靠近。” 第34章 肉麻兮兮 苏江月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院子在她现在所住的正对面,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此时虽是烈日当空,但阳光好像照不进那院子一般,远远看过去都能感受到一股凉意。 “王婶放心,不出意外的话我是不会往那边走的。” 虽然她也很好奇那个屋子里住着什么人,但根据以往的经验,好奇心还是不要太强,否则会惹祸的。 而王婶给她准备的房间,雅致又整洁,她十分满意。 熟悉完之后,便开始正式的拜师仪式。 顾诚君坐在主位上,王婶端着茶盘,李叔依旧拿着他的扫帚面无表情地立于一旁。 苏江月拿着茶,利落一跪,一声师父喊得脆生。 顾诚君整个人身心都舒畅了,笑眯眯地应了好几声,接过茶抿了一口,放置到一旁,收起笑容道: “今日起你便是我顾诚君的关门弟子,我这一门不求你发扬光大,只盼你做人无愧于心、行事尊于武道精神。” “顺能坚守初心,逆能从容面对,无论何时,师门都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是,师父!” 如此,就算是正式拜师成功了。 “好了好了,快起来。”顾诚君亲自扶起她,笑意怎么都止不住, “其实我最烦这些俗礼,可是没办法,这是你师祖传下来的,现在礼成,今后我们都抛开这些,自在些。” 也难怪他这么开心,距他上一次收徒,都几十年过去了,之前也有中意的,可惜被别人抢了先。 如今是怎么看苏江月怎么喜欢。 “这几本剑谱已经绝世,你拿着。” “还有这本,修炼真气最佳,你也拿着。” “这些武器,你也拿走,虽然你手中那把剑不错,但也要留些备用的,将来你收徒弟了也可以赠他。” “这边这几本呢,全是你之前的师兄师姐们留下的修炼心得,你也拿着。” “对对,还有这些,你拿着补身体。” 他一股脑将东西全塞进苏江月手中,最后一袋她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些寻常宝物之外,竟还有千年雪莲和七色果! 千年雪莲已是难得,七色果真是珍稀。 许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传说每个人食用七色果效果都不同。 有人直接加了百年功力,有人突然开窍自创一门功法,当然还有人吃完之后,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也正是因为它的随机性,更让人充满了期待。 她没想到,顾诚君竟连七色果都舍得赠她,感动之余,也掏出了自己的拜师礼。 顾诚君乐呵呵地接过她的锦盒,道:“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给师父呀……” 随着锦盒打开,他后面的话全卡在喉间,见他吃惊的模样,李叔和王婶也凑过来瞧。 “这、这是长生丹?”王婶惊呼。 不怪她大惊小怪,七色果难得,长生丹更是难求。 它属于九品丹药,而整个大武都没有九品丹药师,可见难得。 一颗普通的长生丹,可以延续二十年的寿命。 若是极品一颗就可以延续六十甚至百年的寿命。 “可怎么看着有点怪?”王婶细看了之后,又喃了一句。 苏江月难为情地笑了笑:“这就是长生丹,只不过……我实力不够,所以它降级了。” 她现在最多能炼出五品丹药,但借助了玄黄,才炼出了长生丹。 可她的实力又没有达到,所以硬生生将它炼成了五品,但品质却是极佳的,只是这效果,不知会打多少折扣。 为此,玄黄没少嫌弃她,还直言在她没到八品丹药师前,休想它认主。 顾诚君对丹药不通,但也从没听过还有人可以让丹药降级的。 但他还是十分开心,虽然不如他以往拿到的,但整整三颗,已是不容易。 “师父很喜欢,谢谢我的乖徒儿。你既会炼丹,那师父准备的那些丹药就没什么用了,但师父还有最后一件礼物送你。” 他满脸神秘地指向桌上被一块红布盖着的东西。 带着苏江月走过去,一把揭开后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苏江月还以为会是什么稀世珍宝,但揭开之后看到一个歪歪扭扭,五官模糊、丑到不行的泥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指着自己道:“这、这不会是师父你捏的我吧?” “正是为师亲手捏的,你之前的师兄师姐们,人手一个!”顾诚君满脸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惊、惊喜。”苏江月嘴角抽了抽,别开了眼。 实在是,太丑了! “你别小看这个泥人,”王婶笑着解释道,“虽然很丑,但你随身携带,关键时刻可以保你一命。” “哪里丑了,我捏得多像啊。” 顾诚君小声嘀咕一声,抬头一看苏江月一脸感动,连忙摆手, “哎哟,你可别给我来肉麻兮兮的那一套,这都是为师该做的。” 苏江月确实很感动。 自从他说要收她为徒开始,就对她百般照顾,还坚定站在她这一边。 因此,她又想起了前世的师父李及之,也曾是如此待她,一时心中有些感慨又有些悲伤。 随着顾诚君一句话,又变得明朗。 礼成之后,李叔便离开了,王婶也去忙晚膳。 师徒俩大眼瞪小眼,顾诚君干脆给她说说师门的起源和经历。 师门无夜阁,原本建在京都郊外,到了顾诚君这一代,授上上上任皇帝的嘱托,搬移至学院。 那时他不仅是无夜阁的阁主,还是学院院长,所以后来就一直留在这里。 “其实说起来,无夜阁与你还有些渊源,创建无夜阁的是你们苏家先祖,据说那是无夜阁最鼎盛的时期,几乎人人都想加入无夜阁。” “后来人越来越多,她觉得无聊了,随手丢给下面一个人,自己跑了,可惜我生得晚,没机会见到她的风采。” 苏江月托着下巴,来了兴趣:“那师父可知我那位先祖名讳?” “不知,说来奇怪,不知怎么的连名讳都未流传下来,更别提画像什么的了。不过,据说那时候四处都有无夜阁的分部。” “但凡所属无夜阁的地方,都无需人把守,你可知是为何?” 苏江月认真想了想,道:“阵法?” “聪明。”顾诚君满意地点点头,“到我这一代,在总部时,那阵法依旧牢固,所以当时我特别不舍得搬到这里。” “好在,后来为师请了阵法大师李及之来为我们布阵,虽比不上你们苏家那位老祖,但也保了这么多年的平安。” “所以,咱们这儿,也无需人把握,有你李叔一人足矣。” 这是苏江月没有想到的。 想到这里的阵法是师父所布,苏江月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与安全感。 “我听说李前辈在阵法上颇有造诣,师父请得动他?” “为何请不动?”顾诚君板着脸,“当年我和他同时看上一个徒弟,我都准备出山了,被他抢了个先,我大方没和他抢徒弟,他替我布个阵又怎么了。” 提及往事,顾诚君面露惋惜。 “可惜,那个李兄死得不明不白,最疼爱的徒弟被冤成凶手,也死了。” “所以时常在后悔,若是我当初去抢一抢,说不定他们两个……” “你如今算是天赋好的,却也比不上她。她那可真算得上是天降奇才,若她还活着,我定要让她对你指点一二。” 看着他不吝赞美的神色,苏江月心情十分复杂。 “你太小,所以不知道,后来真凶被抓了,也斩了,可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特别是那个凶手,就像是有人刻意放出来顶罪的,只是后来都没人追问,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陷入往事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苏江月的震惊之色。 当年她万念俱灰之下,只想摆脱一切,也是因为师娘李琼华的一句“定会找到真凶,替李及之报仇雪恨”,才放弃抵抗。 如今回忆起来,心口还隐隐作痛,所以重生之后,她一直有意在避开这件事。 因为太痛了…… 第35章 灭灵刀再现 在山中的生活安静又充实。 只不过又好像回到楚千夜冒充教员时的时间,每天清晨由李叔带着她练晨功,为了夯实她的基础。 每天天不亮,她就得跟着李叔到瀑布旁苦练基本功。 直到午后才由顾诚君接手,为她量身定制适合她的功法。 好在李婶的饭菜可口,所以吃饭成为她每天最期待的时光。 不久后,牛轰轰带着郝大方一起上山看她,奇怪的是每次上山之后,郝大方就莫名被隔在外面。 而牛轰轰却出入无阻,所以在她也吃过王婶的饭菜后,只要一有空就会往上面跑。 而霄仁那边,也查出了荆山妖气的一些消息,一路追查发现那妖气最近总是停留在后山徘徊。 这天楚千夜让顾诚君带上李叔,配合他们一起去查这妖气的下落。 好不容易出山,王婶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而学院明日开塔,所以山中便只留了苏江月一人。 楚千夜将随身所带的笛子交给她,说无论他在哪里,只要她吹响笛子他就一定能听得到,会立刻赶来。 顾诚君在身后神色复杂,口中低骂:“想拐走我徒弟,门都没有!” 然后大力挤开他:“师父给你捏的泥人就可以保护你,咱不用别人的东西。” 惹得苏江月哭笑不得,在他们还要说时,将他们推出门外。 到了夜里,她正翻阅着师兄们的心得笔录时, 突然,一声嘶吼划破天际。 苏江月惊坐起,立刻朝外走去,一打开门便看到一个影子从对面院子一闪而过,眨眼就消失不见。 正想去追,突然脚下踩到一个硬物,她低头一看,灭灵刀! 整个身子瞬间发凉。 对院传出的声音越来越狂躁,苏江月只能强忍着所有的情绪,将灭灵刀拾起先放好,然后冲到对院去看情况。 越近那里面的声音就越清晰。 绝望的嘶吼、痛苦的嚎叫,哗啦的铁链声,虽然里面昏暗一片,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立马就要闯出来了。 李叔说,里面住着的是她的小师兄,只因生了病才被关在屋子里养病。 现在看来,不像是病了,倒更像是中邪。 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没敢推开门,而是借着门缝往里看去。 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她正准备离开时,突然—— 门缝里露出一只完全没了瞳孔的眼睛,仅剩下眼白夹杂着红血丝瞪着她。 离得极近,苏江月被吓了一大跳,一手捂着怦怦直跳的心,一边屏住呼吸不让自己退离。 那只白眼似有困惑之意,猛地又贴近一些,似乎是想要看清她的模样。 “小师兄,我是你的小师妹苏江月,今日师父他们都不在,你若有什么事等他们回来再说哈!” 隔着门,苏江月轻声道。 里头果然安静了,过了一会儿,苏江月便听到铁链拖地的声音,正朝屋子里头去。 她这才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偏院,拿出灭灵刀。 看来,是有人刻意将这个放到她的门外,只不过她没听到却惊动了对院的小师兄。 会是谁呢? 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她默默叹了口气,换上夜行衣下山去了。 夜凉如水。 她一路直奔大德寺,翻墙而入。 此时僧人都已入睡,殿内空无一人,很容易就找到李及之的牌位。 下面是李琼华为他点的长生灯。 拿出酒壶,倒了两杯,一杯放在他的牌位前,一杯她自己饮尽。 她席地而坐,苦笑了一声:“老头,别怪我,我不是不来看你,我是……” 是不知如何面对往事。 是不来看,就好像他还活在世上的某一处,只是出去游历而不是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手抹了抹双眼,还是控制不住泪水往下掉。 “老头儿,你说你死得冤不冤,魂魄灵神都没了,连个梦都没法给我托。” 她说完,又倒了一杯。 “师父……” 原本有千言而语,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查明当年的真相,找到杀害你的真凶,替你报仇。” “也请你原谅我的懦弱,一直躲在禁地里这么多年,现在徒儿想明白了,要打破心魔只有面对,我绝不会再给你丢脸!”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离开。 她相信,有人能将灭灵刀送上门,就一定还会继续,她且等着! 第二日她准时下山。 学院的塔是根据锁妖塔而建,专门给学子所用,又不危及生命。 其他人早早就在学院门口集合,看到苏江月来个个都没有好脸色,他们已经自然形成了一个圈子,将她排到了圈外。 毕竟他们可没机会当上顾老院长的关门弟子。 牛轰轰三个挤开众人,到她身边亲密地挽住她的胳膊:“不必理会他们,不过是一群吃不到葡萄还要说葡萄酸的人而已。” 其他人一听这话,便要开始吵架,还没说出口,印川便走了出来,大家瞬间闭了嘴。 见人到齐后,印川开口道: “塔共七层,每层会有不同的守关者,需要通过他们的考验才能向上一层,难度递增。” “你们作为新生,只需闯关四层便算合格,以出塔顺序作为排名标准,现在,开始吧!” 塔门应声而开,苏江月四人飞速奔前向,第一批进入塔内。 这塔从外面看起来不大,却内有乾坤,里面空旷无比。 此刻已经有人堵在入口,直接将来人踢出去,实力差得连门都没有进,直接就被淘汰了。 第一层并无人守,需要找到通往第二层的机关,考的是观察和细心。 这对苏江月来说太容易了,毕竟她可是刚刚从锁妖塔出来没多久,四下看了一圈就找到了机关所在。 直接按了下去,果然阶梯出现。 “……这么容易的吗?”牛轰轰惊呆了,突然一把抱住苏江月,“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大腿了,请让我好好抱紧你!” 苏江月嫌弃地推开她:“太瘦了,硌骨头。” 一路说笑间,来到了第二层。 第二层的关主明显没想到这么快来人,更没想到一下来了四个! 正吃着面条的他,嘴上挂着一半的面条看着他们愣了好一会儿。 他们四个也愣住了,守关者都这么悠闲的吗? “吸溜……咳咳咳咳……” 反应过来的守关者急忙将面条全部吸入,又吸得太急呛得直咳,半根面条从他的鼻子喷了出来,挂在人中前的面条飘飘荡荡,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噗……” 牛轰轰实在没忍住,笑得直拍自己的大腿,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根本停不住。 守关者觉得威严全失,憋红了脸,半晌之后厉声道:“闭嘴,不准笑了!” 可是鼻子上还挂着半根面条的他,怎么看都没有威信。 他很委屈地说:“我放你们过关,你们保密怎么样?” “那、那就多谢了。哈哈哈哈……” 牛轰轰笑得弯了腰,完全不顾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的守关者。 “靠运气赢来的,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正当他们往上走时,陆元夏突然开口。 第36章 心魔 “陆元夏,我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牛轰轰指着她怒道, “你实力比不上、运气比不上,嫉妒就大大方方承认。一天到晚阴阳怪气的,真后悔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 陆元夏被她骂得满脸通红,想要解释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却还是倔强地昂着下巴: “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们交朋友吗?还不是你们自己贴过来的。” 牛轰轰气结,但转念一想的确是自己把她拉来同住的,翻了个白眼站到一边。 郝大方想要劝,被苏江月抢先开口:“做朋友这件事原本就是你情我愿,既然你觉得无趣,便自己走吧。” “不识好人心,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你们啊!”陆元夏说完,扭头自己先跑了上去。 牛轰轰气得指着她说不出话来,最后一甩袖:“耍什么大小姐脾气,我们又不是她娘,凭什么惯着她!” “好了,不气了,咱们也走吧。” 她从来都觉得,既然不是一路人就不必非要一路走,更没必要为了不重要的人生气。 纯属是浪费大好时光。 苏江月一劝,牛轰轰果然就不气了,一手拉一个,继续朝前走。 刚到第三层,就听到里面打斗的声音。 原来这次第三层安排的是师兄们坐镇,简单来说就是单打独斗,一对一掐架。 打赢了往上走,打输了留在这里,最后再离开。 只是她们没有准备,刚进来就被迎面而来的拳头给逼得后退了一步。 但很快她们就反应过来,抽出武器立刻迎战。 对了几招之后,苏江月才看清眼前的人,顿时笑了:“是你,沈淮。” “是我。”黑壮的沈淮也笑了一下,只是他太少笑了,面部肌肉看起来怪怪的,“我可不会因为之前的事就放水。” “我也不会因为之前的事就放水哦,沈师兄。” 苏江月巧然一笑,破天立刻扫到他的眼前,沈淮被逼得后退了几步,眼底有惊讶闪过。 短短时日,她竟然进步这么多! 毕竟这段时日经过李叔的折磨、顾诚君手把手的教导,她的实战经验丰富了许多。 百招之内,就已经发现沈淮的破绽,轻松就赢了他。 而比她先来的陆元夏,还在苦苦支撑,见她赢了也不敢再分心,专注对抗。 “恭喜,去吧。”沈淮说完,退到一边。 苏江月继续向前,刚到第四层,突然一些画面就闪进她的脑海中,一幕幕从她的眼前闪过—— 季纤纤踩着她的脸嘲笑她是个废物; 顾筵杰说看到她这张脸就想吐; 下人嘲笑作践她的场景; 她祈求季怀礼一点父亲却被无情甩开时的样子; 苏眉死前看到最后的眼的目光…… 她看着这些往事在脑海里不停地重复,想不通这关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就是让人回忆曾经的痛苦? 正迷惑间,脑海场景又是一变—— 那是葱郁的山间,山花绽放、多彩艳丽,群山间有一沟壑处,瀑布高悬,旁边不远处便是一处宗门。 是荆山,她自小生活的地方、她师父的埋骨之地! 不自觉跟随着往里走,迈过长阶、穿过整齐练功的人群,绕过前殿来到厢房前。 她站在门口,双手颤抖着不敢推开门。 但却已经由不得她,转眼间,她已经站在房内。 李及之倒在椅子上,血流满地,瞪着不可思议的双眼死不瞑目。 “苏天初”跪倒在一旁,手中还握着那把灭灵刀,慌乱伤心。 “师父……” 苏江月颤颤巍巍跪下,想要去触摸师父的脸颊,可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跪在地上的“苏天初”也在哭喊,努力辩解自己不是凶手,可是没有人信她。 苏江月站在她身边,那种无力又绝望的感觉从心底传到全身。 她突然就觉得好暴躁:为什么这些人不信她!为什么要杀了她师父! 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场景又是一换。 苏天初站在荆山顶,看着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个个举着正义的旗号要替她师父报仇。 她笑得惨烈,仰头喝下最后一口酒,将酒坛一甩,双手开始凝诀。 随着一道道带着杀气的指诀疾出,一批又一批的人倒下。 他们呐喊着,喊得地动天摇,仿佛她真的十恶不赦,不杀她不足以谢天下般。 “这些无知愚昧、是非不分、不辩善恶、蠢不自知还毫无立场的家伙,活着有什么意义?不如全部杀光吧,杀光吧……” 脑海里一个陌生的声音不停重复着,苏江月红着双眼,头上满是汗珠,神情痛苦。 杀意在她体内肆意游走,她像失了理智一般只想要杀光那里所有的人。 “阿月……” 突然,楚千夜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仿佛从远古飘来一般传入耳,透着浓浓的担忧。 像凉水当头浇下,她突然就平静了。 “苏天初”站在她的面前,笑得放纵:“世人皆愚昧,不如杀光。” 是心魔! 苏江月神情专注,听着“苏天初”不停蛊惑,突然笑了起来。 若是在之前,她或许会为心魔所惑,但如今她再不会了! 今天就斩去心魔,从此自在! 意随心动,她的意识海里好像长了只手一段,直接掐住“苏天初”的脑袋, 用力一捏,在它的尖叫声中,“苏天初”的体形慢慢缩小,最后“砰”的一声化为乌有。 睁开眼,果然一切都消失了,仅有湿透了的衣衫在提醒她,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她过关了。 现在想来,倒是要感谢那个神秘人,将灭灵刀送到她的房外。 否则,她还不知何时才能同自己和解,何时才能斩断心魔! 她走出去时,才发现牛轰轰已经等在外面了,一见她出来就立刻迎过来:“阿月,我是第一个,第一个!” 这个结果,苏江月是猜得到的。 牛轰轰根本就没有心魔,她的心思单纯,对事无执念,所以基本上进去之后就看到出口了。 这样纯粹干净的灵魂,世间少有,难怪她好像永远都没有烦心事,吃得香睡得香,苏江月都有些羡慕了。 看着她兴奋的模样,苏江月也打心底替她开心,好好赞美了她一番,同她一起等郝大方。 等了许久,在其他人都陆续出来后,还未见郝大方出来,两人不竟替她捏了把汗。 还好,又等了一会儿她终于出来,虽然一身狼狈但总算是过关了。 剩余的人,则是被印川接出来的。 他们有的在四层前失败,原地等候;有的败给了自己的心魔或是欲望,需由印川用清灵水唤醒。 她们三个没想到的是,陆元夏居然也败在自己的心魔之下。 看着她头上滴滴答答的清灵水,很默契地收回目光,只当没看到。 毕竟,她那么骄傲的人,被她们盯着看只会更加羞愤。 “塔门已关,胜负已分,但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 印川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继续道: “收拾好心情,后日是你们新生的三月一次比试,好好打起精神来,让我们看看这三月的成果!” “是!” 第37章 对付你们,我一人足矣 新入学的学子三月为期的比试开始。 比试简单直接,先是群战,然后个战,最终评选出前十名,学院会分发奖励。 新生共分为三组,在比武台上进行群战,最后站在台上的三人进入下一轮个战。 比试正式开始。 苏江月这组一共有二十人,原本一切正常,大家都找眼前的人对战,有输有赢,也有几人落台。 后来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咱们联手先解决她!” 众人就停下了,直勾勾地看着看着苏江月,不知不觉间将她围了起来。 自动结盟。 毕竟在场只有一个是顾诚君亲自教的,于他们而言,苏江月当然是“外人”。 “倒是聪明。”苏江月笑道。 “苏江月,你自己跳下台,免得受伤!”有人喊道。 苏江月缓缓将破天拔出,“对付你们,我一人足矣。”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青了。 有人忍不住出声:“真以为自己跟着老院长就了不起了,竟敢如此狂妄!” 苏江月好笑地看着那个人,朗声道:“我不是一直这么狂妄吗?” 说完,她也不再费口舌,直接一道剑气横扫,面前的几人直接被击下台。 剩下人神色一变,一起围了上来。 台下人看得紧张,特别是一众教员们,他们也想看看这三个月的教学效果如何。 刚才看到她一剑扫荡几人顿时没了信心,只希望剩下的人不要输得太难看。 苏江月面露兴奋,正好可以试试在山上练的剑谱。 各类武器击来,她直接以剑抵挡,再反手挑开,强大的剑气让他们无法控制退了几步。 攻破群击,她笑容灿烂,凌空一翻,剑气如虹速度之快,在空中爆开无数幻影,所到之处惨叫声不断。 这一招,有个很俗的名字:天女散花。 以速度为主、剑气为辅,像生出无数把剑击向众人。 看着七零八落倒了一地了的学员,教员们都不忍看了,恨不得捂上自己的眼睛。 明明平日里身手都不错的学生,到了苏江月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 虽然觉得丢脸,但还是不得不佩服,不愧是老院长的关门弟子! 学子们也没想到,围攻都打不过她,顾筵杰禁闭的日子还不到,根本没来参加。 气恼自己学艺不精之余,又想着有人可以出来和她一战。 当他们看到台上还剩下的人里,竟有简络时,个个面露期待。 “简络,揍她!” “没错,狠狠揍她,给我们出气!” 这人,苏江月认得。 甲院区简络,实力强、人低调。 苏江月还未拜师之前,在甲院里就没听过他开口说话。 长得平凡无奇,只是一双眼睛太过阴毒,所以苏江月和他从无交集。 同时六阶实力他可比顾筵杰难缠多了。 剩下两人自动让到一旁,准备在简络出手时随时找漏攻击苏江月。 苏江月则以静制动,果然下一秒简络出招,剑锋凌厉,招招奔着她的命门而去。 这出手一招一势无不透着阴毒,充满了恨意。 苏江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但没有一味防守,而是以攻制攻, 两人一时打得不相上下,边上两个人也没出手的机会,默契地退到一旁,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想法。 苏江月和简络,无论谁被打下台,他们都是前三。 哪知,正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个,突然像失手一般,矛头直指向他们两个,然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接被扫下台。 再往台上一看,两个人像没事人一般,又开始对打。 气得他俩擂地。 摸清了简络出招的套路后,苏江月不再留手,直接破解他的招式然后杀了记回马枪, 虽未将他踢下台,但是剑已经横在他的脖间。 “你输了。” 简络极为克制地看了她一眼,眸底有道凌厉的光芒闪过,低沉地说了一句“决赛上见”转身跳下比武台。 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苏江月在脑海里扫了一圈,突然想起来,这人可不就是当初在丹药房外指责她作弊的那个人吗? 只不过当时他被炸得满脸黝黑,她才没认出来。 所以,到了决赛时,苏江月一点也没有客气,拿出这段时间加上前世所学,一剑就直接秒杀了他。 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不仅是突然就被打趴到台下的简络懵了,连台上的教员都没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简络就已经趴在台下了。 最终比试结果,苏江月第一、简络第二、牛轰轰第三。 简络阴沉沉地盯着苏江月,最终什么话也没说,直接离开,连最后的领奖都没有参加。 此时,新学子们聚集在空地上,听着印川长长的训话,太阳下山了还未结束,有人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苏江月也听得昏昏欲睡,突然身边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好奇地朝台上看去。 神情清冷的楚千夜,缓缓走来。 他站在一群教员前面,立刻夺走所有人的目光。 台下欢呼不断,姑娘们更是疯狂,尖叫声不止。 他的目光在众人之间环视一圈,最后落在苏江月的身上,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又迅速恢复到严肃的神情。 “唉,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牛轰轰看着身边疯狂的景象,不禁叹息。 “我。” 苏江月笑容灿烂,看着这么多人迷恋自家未来夫君,她简直与有荣焉。 简单一个字,语惊四座! “嗤……”她刚说完,身边就传来一声嗤笑,“不要脸。” “骂谁不要脸呢!” 虽然牛轰轰觉得苏江月这话确实有点不要脸,但身为好友她绝不容许别人这样说。 在这学院里没几个人敢招惹牛轰轰。 毕竟她是真的有实力,还有一个富有又护犊子的城主爹,但在楚千夜的事上,谁还有理智。 “就是公主也不敢说自己配得上国师大人,你又是什么东西,自以为与众不同,其实就是个跳梁小丑!” “这大武女子谁不仰慕国师大人,可谁也不敢生出这样的妄想,你怎敢玷污他!” 玷污他? 苏江月忙否认:“还没来得及。” …… …… 身旁的人被她这话堵得半晌不知怎么反击,愤愤然:“你绝不可以!” “我们绝不容许你玷污我们心中的神!” 再一次群情激奋,牛轰轰眼见控制不住,突然就冒出一句: “我们家阿月就是要嫁楚国师的,他也是要娶的。你们就嫉妒吧,嫉妒疯了也没用!” 这话就像个炸弹,一下将所有人都炸疯了。 “胡说八道,楚院长怎么可能娶她!” “绝对不可能,她根本配不上楚院长。” “你这个扫把星,勾搭五皇子不成,现在又肖想国师大人。” 眼见有姑娘都急哭了,纷纷要守护楚千夜不被玷污,七嘴八舌地闹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从小修养,她们真恨不得用口水淹死苏江月。 “你们别急呀,”苏江月心平气和地看着她们,“千夜说我还小,待我满十八再订亲。”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静,然后炸得更疯狂了。 虽然他们都不相信,可是他们也绝不允许有人这样胡说八道,毁了楚千夜的清誉。 有人高喊:“我们去问楚院长,看她还如何装!” “对!去问楚院长!” 第38章 小师兄 就在众人高喊之际,楚千夜简短地祝贺了一番,然后请前十名学子上台。 楚千夜亲自给他们发奖品,众人还算是讲道理,想着等这个环节结束之后,再去追问。 可是当楚千夜拿着奖品交给苏江月时,台下突然有人开始喊: “国师大人,苏江月说你要娶她,是真的吗?” 这一问,众人七嘴八舌地也要他回答。 牛轰轰离苏江月最近,很是发愁:“你可怎么办呀。” 苏江月不解:“什么怎么办?” “我说你要嫁他要娶的,事情败露了之后可以说是我胡说八道,反正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牛轰轰满脸愁苦, “可你也说,到时丢脸的可就是你了。” “原就是说好的,待我满十八便订亲呀。”苏江月一脸坦然。 “……”牛轰轰好一阵无语,抬起手摸了摸她额头,“这孩子疯了,真疯了。” 楚千夜就站在她们面前,听着她们小声低估便猜到刚才的混乱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眼中含笑,伸手摸了摸苏江月的头:“结束是回你师父那儿,还是回国师府?” 声音不大不小,恰巧能让在场的人都听到,而语气是他前所未有过的温和。 吵嚷声顿止,所有人都被那句“回国师府”给震到了。 虽然他并没有直接说娶或不娶,可都用了“回”这个字,他们怎么能不震惊。 “师父他们也回来了吗?那我去师父那儿。”苏江月答得乖巧。 “好,我忙完了来看你。” 身边的牛轰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苏江月笑着轻拍她的下巴,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回神了。” 牛轰轰震惊地看着她,指尖颤抖地指着楚千夜离开的方向,哆哆嗦嗦:“他他他、你你你……” 苏江月掏出帕子,替她擦掉因为嘴张太久而流出来的口水,笑道: “我不是早就说了吗,待我十八岁,我们就会定亲。” 好半晌牛轰轰都没有缓过神来,不停拍着自己的胸口。 这个消息简直太震撼了。 激动得她神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一面不敢相信,一面又十分兴奋。 待彻底回过神来时,楚千夜已经给其他人都发完了奖品,而她自己手中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东西。 但她十分招摇地开始喊:“看到了没有,谁不要脸?是你们这些做白日梦的才不要脸!” 一众人虎视眈眈地瞪着她们两个,苏江月连忙拉着她跑了。 众怒,惹不起啊! 原以为回到山上,顾诚君会因为她夺第一而高兴,没想到他们个个表现如常。 苏江月忍不住问了一句。 结果换来顾诚君满脸莫名:“我的徒弟,拿第一不是很正常吗?” 她忍不住翻白眼:“师父,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呢!” “你王婶早就给你准备了好吃的庆祝,就等你回来呢。”顾诚君笑呵呵地道,“师父也不是不高兴,只是这都是预料中的事。”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王婶那里走去,刚走几步偏院就发出“哼哼”的叫声,苏江月立刻将他们不在那晚发生的事告诉顾诚君。 只是省去了灭灵刀之事。 顾诚君听完,脸色有些凝重:“你跟我过去看看。” 果然,苏江月一靠近,里面就安静下来了。 她凑过去:“小师兄,我和师父来看你了。” “出……出……”里面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苏江月没听明白,问道:“师父,他这是想出来吗?” 顾诚君摇摇头:“你小师兄随时都会病发,若放他出来,一旦发病他大开杀戒,为师控制不住他。” 犯病就会大杀开戒?这是哪门子的病,她从未听说完。 想了想,她开口道:“不如我替他瞧瞧,师父你也知道,我会炼丹同样也会一些医术……” “不可!”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诚君打断。 “绝对不可以冒险。但你若真想去瞧瞧,可以在外面看着,不许进去。” “好!”苏江月立马答应。 顾诚君拿出钥匙,打开上面的锁,门吱呀一声打开。 里面一个头发像枯草一样的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不同于之前看到的白眼球,现在他除了看上去脏了一些、乱了一些,倒和平常人无异。 只是在看到苏江月时,略歪了歪头,好像在困惑,然后突然凑近,只是被拳头粗的铁链控制住无法靠近。 他似乎很激动,嘴里不停地喊着:“出……出……” 整个人激烈地晃动着,铁链碰撞在一起哗哗作响,一头乱发几乎盖住他整张脸,不停想要向前冲。 “迟夜,你冷静一点!”顾诚君皱眉,“月儿,咱们走吧,别刺激他。” 苏江月也没看到什么端倪,只能先行离开。 只是从此之后,她每日都会来送一次饭,慢慢地迟夜见到她不再那么激动,有时候只是盯着她傻笑发呆。 有时候则是将送来的饭菜推到她的跟前,好像在让她先吃一般。 一眨眼,夏日已经过去,天气开始变得凉爽。 五皇子顾筵杰也回到学院。 听楚千夜说,自从五皇子身子“不行”之后,又被关了禁闭,支持他的人跑了大半。 一部分跑到了太子阵营,还有一部分表面心灰意冷实际转投其他皇子门下。 只剩下一些死忠的臣子还在各地收集名医,想要治好顾筵杰的身子,可惜一点效果也没有。 所以,最近他的脸色都极为难看,动不动就责打身边的跟班。 但两人没再碰过面,而五皇子也是在后来才得知苏江月竟被顾诚君收为徒弟了,也不敢再来找她的麻烦。 太子倒是没少来。 因为求娶被皇上训斥之后,他回太子府发了好大的脾气。 好在太子妃是个聪明的,在知道他向皇上求娶苏江月后,不仅没有吃醋使小性子,反而和他分析利弊: “爷何不把月宁当亲妹妹来对待,发自内心待她好,她自然可以感受到。月宁母亲早逝,季将军待她也不亲厚,相较于男女之情,亲情岂不更容易打动她的心。” 太子一听,觉得简直太有道理了,亲情可不就是苏江月从小就缺失的吗? 接连好几天,都宿在太子妃那儿。 之后时不时就到后山给她送些用度,害怕她不接受,只说是太子妃所赠。 后来有一次,他还将太子妃一并带来。 太子妃十分亲热地接着苏江月的手,感叹道: “我母亲在我十岁那年便仙逝了,若不是有幸遇到太子,我便要被后母嫁给杀猪匠。” “想来真是可笑,我一个尚书之女,竟差点匹配给杀猪匠。可见,没了母亲,我们身为女子的日子有多难。” 她一番推心置腹,苏江月也不好意思太驳她的面子,只是不知为何与她就是亲近不起来。 哪怕是陆元夏那样使小性儿,她都觉得可爱些。 所以在那之后,每回太子他们找来,顾诚君都替她挡了回去。 而她的修为停在了五阶后期,怎么都突破不了,见她心烦意乱的模样,顾诚君干脆把她赶下山。 翘着胡子道:“不管你是去找楚家那小子也好,还是去散心也罢,别在这里摆臭脸!” 苏江月得令下山,想着好久没去看张药师他们了,便朝着丹药房的方向走去。 来到丹药房前,她还在奇怪今天怎么没有药童出来迎她,就听到里面砸东西的声音。 她眉头一皱,除了她居然还有别人敢在这里闹事? 第39章 突然有点小傲娇 谁知她刚踏进去,一个瓶子就砸在她的脚边,瓷瓶裂开飞溅起来,里面的丹药滚落出来。 “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居然还敢这样怠慢我!是都不要命了吗?今天要是不把人交出来,我非把你们这里砸干净了不可!” 顾筵杰冒着怒火的声音传出来,伴随的又是几声瓷瓶落地的声。 没有人开口劝他,苏江月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高举着手中的一个瓶子要砸。 张药师凉凉开口:“养颜丹,三百高品晶石一瓶。” “小的记下了。”旁边的药童空青一边应着,一边拿着笔准备记下。 顾筵杰高举的手顿时僵在半空,想砸听到这价格又忍住了,不砸又觉得实在没了面子。 “五爷,您砸不砸呀,您砸的话我这儿下记下。”空青见他犹豫不决,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问道。 “空青你这么问就不对了。” 苏江月开口,里面的人才注意到她。 一见她来,他们眼睛都亮了起来,但很快就将激动的心情给压了下去。 毕竟她之前有交代过,不想被人打扰。 所以除了太子和他们之外,没有人知道传说中新出一个神奇的炼丹师竟然是苏江月。 “见过郡主。” 苏江月点点头,继续道:“你应该直接问他是府上会送过来,还是拿着字据去向皇上要。” “有你什么事?” 顾筵杰看到她更加火冒三丈。 “怎么哪里都有你,难道是你对爷还不死心,厚着脸皮非要来纠缠?” “就你?” 苏江月大声笑了起来。 “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错觉?因你像屎成了精,还是你空长了个脑袋却不生脑子?” 因他是皇子,所以众人都努力忍着,实在忍不住的也努力不发出笑声。 可这谁能忍得住,于是噗嗤声不绝于耳。 顾筵杰怒目而视,吐了一句“牙尖嘴利”。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人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大,再看她那张明艳的笑脸,更是刺得他眼疼。 虽然不想承认,可心底还是有些后悔,早知她会生得这样好看、早知她的霉运会消失,纳为妾侍也是美事一桩。 虽然他现在暂时不能人道了,可美人儿谁不喜欢,摆着看也是欢喜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屡次想要致她于死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挽回颜面。 如今相看两厌,再后悔也只能装作不在乎。 “少说废话,你们就说,今天能不能把人交出来!” “什么人?”苏江月好奇地问。 张药师过来行了个礼就要回答。 顾筵杰顿时急了:“你敢说!” “五皇子要寻新来的丹药师,要去他府上替他炼制特殊的丹药。” 张药师根本不惧他,之前太子因为是储君,他们多少要给几分薄面,况且太子对他们都是以礼相待。 “特殊丹药?”苏江月了然,目光扫到他双腿中间,挑了一下眉,“难怪这样着急。” “你——”顾筵杰憋红了脸,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你别以为我不敢打你,信不信我就算杀了你,你爹连个屁都不敢放。” “自然,季将军就算再无理,也不会当着你的面解决这种问题的,毕竟相比五皇子你,他还是要些脸面的。” “苏、江、月!” 都说打人不打脸,苏江月揭的这个短无疑是直接打在他脸上。 他忍无可忍,直接拔软剑,凌空舞出一段剑花,四周刮起凌厉的风,带着浑厚的力量朝她袭来。 居然已经是七阶后期! 仅仅三个月没见,他居然这么快就到七阶了,还是后期! 果然没了“世俗的欲望”,进步就是快。 苏江月瞳孔猛缩,不敢小觑,大喊一声:“破天!” 破天出,无需手持直接挡掉他的攻势,在空中翻了个身回到她的手中。 “砰——轰——啪——” 随着几个药柜倒下的声音,两人都没有再动手,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顾筵杰这一剑虽然没有用全力,但也用了八分力,他没想到苏江月竟然能接下来。 苏江月更是震惊,握着破天的手被震得发麻。 她一直没把顾筵杰放在眼中。 如今想来,能和太子分庭抗礼的人又怎么会弱。 是她轻敌了。 两人都没有再动手。 顾筵杰内心波涛汹涌,突然好像明白为什么皇上非要让他去接近苏江月。 果然,苏家有秘密! “……师父,要记吗?” 好半天后,在众人张大嘴惊愕时,空青颤颤微微地问。 张药师合了合张了许久的嘴才开口:“五爷,这些……” “算好了直接送爷府上,爷不会差你这点晶石。”顾筵杰不等他说完,直接回道。 他表面无所谓的样子,其实肉疼得厉害,那么多晶石啊! 果然冲动是魔鬼! 可是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在苏江月的面前丢人。 言毕,他又朝着苏江月道:“倒是有点长进,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 话是狠话没错,只是这语气突然有点小傲娇是怎么回事? 听得苏江月一阵恶寒。 顾筵杰整理了一下衣襟,对着张药师道:“三天时间,若不交出人来,到时候可就不是砸东西这么简单了。” 他说完抬脚就走,张药师苦着脸也跟着去盘点了。 这里一片忙乱,苏江月便现场写了几个丹方让他们留着练习,想了想才道:“其实你们直言是我就好了。” “不可!” 张药师停下手中的动作,义正言辞: “答应过师叔的事,怎么可以反悔。还请师父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出卖师父的!” “对,我们绝不会出卖师叔(师叔祖)!” “……随你们吧。” 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有些感动的。 就在这时季府的人又寻来了,说是季怀礼有要事找苏江月商量。 那声大小姐叫得苏江月一阵恍惚,她几乎都快要忘了自己季府大小姐的身份了。 来人她虽不认识,但有些眼熟,确认他确实是季府的人,便和张药师交代了一声。 又让他派人上山告之顾诚君,她没那么快回去,便跟着那人一起回了季府。 她已经许久没回季府,季怀礼也没上山来,倒是时不时给她传封信。 自从看过第一封信,之后所有的信她都直接撕了,连看都没看。 那里面的内容全都是要她请顾诚君下山,去指教他,顺便问她要一些顾诚君的宝物,简直不要脸至极。 第40章 不要脸 天色已暗,季府灯火透明。 下人将她引到正堂,季怀礼正坐在上首,案上放着一封信,曹氏跪坐在地上,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见她来了,曹氏也不行礼,泪掉得更凶了。 说来曹氏今年也才不满三十,正是风韵的年纪。 季纤纤的长相就是随了她,十分柔弱,每每掉泪都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疼她。 曹氏,比季纤纤更胜一筹。 “月儿来了。” 季怀礼见她进来别说行礼,连爹都不喊一声,心中有些不喜,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怎么爹给你的信你一封都不回。” “师父每天盯着练功,哪有时间。”她说完,随意找了把椅子就坐下。 季怀礼面色一僵,觉得这个女儿实在是不贴心,要不是因为顾诚君,他定是要好好教训她一下的。 “那信你总看过了吧,怎么空手回来了。” “将军!”曹氏终于忍不住,扯着帕子直抹泪。 “纤纤的下落要紧啊,其他的等找到纤纤再说好吗?”她言辞恳切,神情焦急,“都已经好几个月了,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苏江月微微凝眉,季纤纤竟还没回来? 季怀礼这才想起来叫大女儿回来的目的,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曹氏见他还要摆架子,急得不行,也不管什么规矩,直接跪到苏江月面前: “郡主,之前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求求你帮我找找纤纤好不好?” 苏江月嫌恶地退了一步。 “那日你们都在场,季纤纤突然就没了,我怎么帮你找?再说,我凭什么帮你找?” 曹氏原以为是五皇子救走了季纤纤,可后来她问过根本不是他。 原本以为不过几日季纤纤便会归家,可好几个月过去了,她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季怀礼也试着去找过。 全无踪迹。 她原是恳求季怀礼去找苏江月问个清楚。 可季怀礼却嫌季纤纤已经是个废物,不肯花心思,更不愿意为了她再去得罪苏江月。 曹氏没了办法,只能给小儿子写信求救,今天小儿子的回信才到。 她立刻拿给季怀礼看,他这才愿意让人去传话,将苏江月喊了回来。 见她满脸为难的样子,苏江月冷笑连连,瞟了一眼桌上的信封。 上面果然是她那个小庶弟季明轩的笔迹。 “可是……可要不是你的话,纤纤怎么会不见?你好歹是她的长姐,怎么能这么狠心!” “你还真是颠倒黑白,瞎话随口就来。论狠心,我哪里比得过你们母女俩?要不是我命大,我早就随我娘去了,你还有脸在我面前哭?” “我不管,反正你给我去找,要是找不到的话我就……我就四处去说,你和那些个公子不清不楚的事!” “曹氏,你别忘了,我除了是季府的嫡小姐,也是皇上亲封的月宁郡主,你再口不择言,这舌头就别要了!” 苏江月虽然并不在意郡主的身份,但有时候这个身份确实很好用。 她的气势陡然起来,压得曹氏抬不起头来,惊恐地向季怀礼求救。 虽然平日她也常用这招,可这次她是真的有些心惊。 短短几个月不见,苏江月早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她已经领教过一次,可这次她的气势比上次还要强了许多,明明从前她也总嚷嚷着自己是郡主。 可同样一句话,说出来的感觉却差距这么大。 季怀礼也略略吃惊,心道这顾诚君果然是不一般,让他这个草包女儿从里到外都换了一个人似的。 他在心中权衡了一下,开口道:“你何必吓她,她也不过是一时担心才失言。眼下,找到你妹妹要紧。” “人丢了你们就去报官,找我来有什么用?” “这不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情况,你急什么?” 季怀礼终于忍不下去, “你身为季府的嫡长女,又拜师顾诚君,就该为家族多考虑。” 扯来扯去,还是因为她两手空空没有带东西回来,他就不满意了。 “呀,我竟是嫡长女?你不说,我还真没感觉出来呢。” 从前也不见他拿她当嫡长女,如今却好意思腆着脸开口要好处。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季怀礼没想到她这么不好拿捏,有些气恼。 “从前为什么把你安排在别处住你不是不知道。我虽是你爹,也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爹,偌大的将军府,难道我只顾你一人吗?” 说得冠冕堂皇,苏江月没心思再和他翻旧账,直接抬腿就走。 “站住!” 季怀礼站了起来,拳手都捏紧了,想了想又松开, “你回去也好,请顾老院长帮着找找,最好能请他下山帮忙,就说我在府上恭候。” “你多大的脸,就敢请我师父下山?” 苏江月差点都气笑了, “我再说一次,要找季纤纤你们自己想办法,别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孽女!”季怀礼咆哮着,“你不管你妹妹的死活,也不看你弟弟的面子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拍在桌上。 “你弟弟马上学成归来,要知道他现在可是在宁国最出名的商枝药师手下当了三年药童。” “就在刚刚为父收到他的来信,他如今已经正式成为一名四品丹药师,随便出手就可以制出四品丹药。” 说着,生怕苏江月不信,拿着信甩到她身前的桌上。 “你自己好好看看,咱们大武丹药没落,莫说灵洲,在周边几个国家里也是排在最末的。如今家里出了一个丹药师,这是何等的荣耀!” “待你弟弟归来,也是你的一大助力,你也该明些事理了!” 这是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了。 她早知道,要不是季明轩来信,以季怀礼自私的个性怎么可能会管季纤纤的死活。 只是,这丹药师嘛…… 她还真的是不稀罕! 曹氏一脸骄傲的神情,似乎吃定了苏江月一定会因为这个而改变态度。 谁知苏江月只是冲着他们冷笑两声,转身便走。 季怀礼这下是真的怒了,话都不说,直接扔出双斧,噌的一声就砍进两扇门上。 苏江月站在门中间,缓缓地回过身盯着他:“季将军这是要动手了?” “什么季将军季将军,你如今是连爹都不喊一声了吗?既然你眼里没有我这个父亲,我又何必把你当女儿!” “请便!” 突然门外火光冲天,一队人马分两行有序地跑了进来,停在院子里,将整个院子照得个通亮。 第41章 皇上召见 他们个个神情严肃,身披黑甲,纪律严明。 是皇家的军队! 季怀礼心下一急,也顾不得苏江月,赶忙出来查看情况。 太子就在火光中缓缓走来。 看到苏江月时,脸上一喜,步子都快了许多。 “月宁你果然在这儿。” 季怀礼和曹氏连忙行礼,太子却像看不到他们似的,只盯着苏江月。 季怀礼又是一惊,相比上次太子送她回家的态度,这次明显更要热情许多。 他是不是,又做错了? “你怎么来了?” 苏江月并不行礼,太子也不在乎,转身让季怀礼他们起来时,就看到门板上的双板斧,脸立刻黑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季将军,你要对月宁动手?” “不、不是,臣怎么会……” “不是最好,她虽是你的女儿,但你也不能失了分寸,否则本太子第一个就饶不过你!” “……是,臣明白了。” 饶是季怀礼再迟钝,现下也看清了。 苏江月确实和五皇子翻脸了,可是却得了太子的保护,不仅如此貌似他这个女儿还和楚千夜的关系不差。 想着,他就无比后悔,刚才不应该这么冲动,应该好好同她讲的! 这父女关系,也不知还能不能修复了…… 苏江月根本不想搭理他,直接又问了一遍太子:“你怎么来了?” “皇上召你进宫,到了学院说你回家了,所以我就过来了,我亲自带你进宫。” “皇上?什么事?” “咱们边走边说,马车已经在外边候着了。” 皇上召见,她不能不去,于是跟着太子一起离开。 说起来她虽然是郡主,可这却是第一次进宫,从前有什么宴会都是季纤纤去的。 倒也没有规定不让她进宫,只是那时候她衰神附体,季怀礼嫌丢人,是巴不得她连门都不要出的。 上了马车,太子也跟着进来了。 苏江月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笑着解释道:“一起坐着方便说话,我坐这头,不挨着你。” “到底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我三妹,听说了你在学院的事,气得发了疯,原本想要去找你的麻烦,可是进不了后山。” “一怒之下,就跑去找了楚国师,要让他亲口否认和你的关系,结果被楚国师的人……扔进水里,差点呛死。” “加上老五和你的事,还有……” 太子轻抬眼皮悄悄看她一眼,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还有上次,我、我在父皇面前说了胡话,所以现在父皇宣你,想看看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让他的几个孩子接连出事……” 苏江月眉心跳了跳,目光深沉地瞪着太子。 太子立马有些不好意思,赔着笑脸。 “说起来都怪老五,他这次闹得太不像话了,不仅砸了人家丹药房,还打伤了人。 闹到父皇面前,父皇一问知道老五想要借丹药师,又得知当日我也在现场,所以才召了我去问情况。”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 很明显,丹药房那些固执的老古董是不会出卖她的。 她这么一问,太子更加心虚了,不停作揖。 “是为兄的不对,可是父皇问了我也没有办法不说实话,所以……” “所以皇上召我是为了五皇子?” “是也不完全是,但你放心,有我在,父皇不会为难你的。” 这话五皇子说得很诚心,也没有要邀功的想法。 况且事情已经发生,苏江月也没再说什么,算起来她和皇上,也好久不见了,上一次见面,他还只是个小皇子呢…… 马车走得很急,毕竟是第一次去见皇上,苏江月的内心还是有些忐忑。 因为皇上召得急,马车进了宫也没停,直到御书房前才停下。 出了马门,苏江月就看到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万卷阁。 里面灯火通明,隐约还可以看到几个身影。 太子又交代了几句,便引着她往前走,待侍卫禀报之后,苏江月便听到里面一个沉稳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她微垂着头跟着太子进去,在大武是不可以直视龙颜的,她也不想犯忌。 毕竟皇上身边高手如云,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儿臣见过父皇。” “月宁拜见皇上。” 两人同时行礼,听到一声“起”后,苏江月规矩地立到一旁。 她悄悄瞄了一眼身边,顾筵杰跪在地上,和他对面站着的正是张药师。 见她朝自己看来,立刻露出一个惭愧的表情,然后愤愤地瞪向太子。 “月宁上前来。” 皇上开口,苏江月规矩上前,距他约有十步远时停住。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她乖乖抬起头。 龙位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明明没什么表情,但依旧可以感觉到他的气势。 眉心不用拧便有一个“川”字,可见平日里时常皱眉。 在她直视他的一瞬间,皇上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炸开了一般,怔怔地看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竟,生得如此像! 虽比那时的苏眉年轻许多,但浑身透出的自信和坦然,明艳的五官却和苏眉有八分相像。 一时间,往事如泉水般涌来。 那年,她拒绝进宫时,比现在的苏江月大不了多少。 可惜啊…… “真的是你?” 一阵沉默过后,顾筵杰终于忍不住开口。 苏江月扭头看了他一眼,并不回答,直接问皇上:“不知皇上召月宁来有何事?” 得不到回答,苏江月疑惑地朝上看了一眼,见皇上直勾勾地盯着她,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太子轻咳一声:“父皇,父皇?” “嗯?” 皇上惊醒,有片刻的茫然,但很快又恢复帝王该有的威严, “听太子说,月宁你还是个丹药师,最近上贡的高品丹药都是出自你手?” “确实有一些是我炼制的,但大多还是出自张药师他们之手。” 她十分坦然,完全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顾筵杰跪在一旁,整个人都懵了。 若是…… 若是没有那些蠢事,现在的苏江月该是他的助力才是。 就是王妃的位置给她,他也是愿意的啊。 看着顾筵杰怅然若失的模样,太子冷笑了一声,向前迈了一步。 “不仅如此,儿臣许多棘手的事情,都是月宁给儿臣出主意,老祖也是时常对她赞不绝口。” 皇上听着,却是不开口,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太子。 若是以往太子肯定会心虚,但这次他十分坦然地迎向皇上探询的目光。 这些话他是真心想说,并非为了讨好谁。 皇上有些意外,将目光移向苏江月:“苏眉之女,该当如此。” 苏江月礼貌谢过,姿态不亢不卑,倒是让皇上又高看了她一眼。 关于这个郡主的传言,皇上也是听过许多的。 如今见她果然不凡,心里那个想法又蠢蠢欲动起来,看向顾筵杰的目光就十分不善,呵斥道:“老五,还不快向月宁赔罪!” 第42章 小肥肥 “……月儿,是我不对,胡言乱语那些话让你伤心了。” “五皇子不必如此,月宁也担不起。只是我虽会炼药制丹,但您的隐疾我却是没有办法的。” 苏江月浅浅一笑,面上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开什么玩笑,让她去治好顾筵杰,那她之前费那些功夫干什么,闹着玩吗? 更何况,他心思那么恶毒,要不是他将真正的苏江月逼迫到绝路,她也不会使出换灵术。 差点害得她苏家灭门,没有弄死他已经算便宜他了。 顾筵杰被这冰冷的语气给刺了一下,心中悔恨更盛。 “月儿,过去都是我不对,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始终摆出最诚恳的样子, “不管你替不替我医治,我都想向你道歉。我们还像从前那样……” “从前是我不懂事,生了双眼睛却看不清人心,所以还请五皇子不要再提。” 她答得干脆利落,也不管皇上在不在场,一点余地都不想留。 “如今当着皇上的面,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这病莫说我没办法,就是有办法我也不可能替你医治。” “更不要再提前从,你不恶心,我都恶心。真要我把从前的旧账当着皇上的面全翻出来吗?!” 这下顾延续杰彻底不敢开口了。 因为他这个“不行”的毛病,已经很不入皇上的眼了,若被皇上知道自己背着他干的那些事,不知会怎么震怒。 他垂下眼遮住眼中的怒火,藏在袖子下的手默默捏成了拳。 他一个皇子这样低声下气和她道歉,她却连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他怎么咽下得这么口气。 心想,他一定要得到她,再狠狠地伤她一次! 大殿上又沉寂了一会儿。 皇上在苏江月和顾筵杰之间来回看了几眼,已然明白自己这个儿子肯定又干了蠢事。 当初他让顾筵杰去关照苏江月,为的就是她们苏家的功法,谁知这蠢小子竟这么没有耐心,白白浪费他的一步棋。 虽是如此,但对苏江月倨傲的态度,他也十分不喜。 再怎么失望,毕竟是亲生的。 “月宁尽量想想办法,哪怕不成朕也不会怪罪于你。”他尽量说得温和, “想是老五做了什么蠢事惹你伤心了,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好好弥补你。” 苏江月沉沉地叹了口气,不想再周旋下去,于是道:“皇上,臣女有话想单独向皇上禀报。” 此话一出,顾筵杰只觉得眼皮跳得厉害,紧张地盯着皇上,希望他能拒绝。 结果皇上只是想了想,便屏退了左右,大殿上仅剩下他们两人。 “你有何话,只管说,朕会为你做主的。” 皇上缓缓地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亲和一些,以免她真的不给自己儿子医治。 苏江月低垂的头慢慢抬起头,直视他的目光突然一笑:“小肥肥,你这个皇帝,当得可真威武啊。” 皇上脸色大变,一掌拍在案上:“大胆,你、你叫朕什么!” “小肥肥,这么快就不记得故人了吗?”苏江月依旧笑着,还朝他走近了两步。 他双手伏在案上,借着烛火又认真看了看她的脸,可怎么看,都不是记忆中故人的模样,心中大怒。 “苏江月,朕念在苏眉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走吧。” 她收起了笑容,轻轻地叹了口气,难过地看着他。 “小肥肥,你忘了是谁哭鼻子来找我,说被二哥欺负了吗?” “你忘了是谁背不下书,怕被责罚躲在我房里怎么都不肯出门吗?” “你忘了年长些你被陷害,是谁替你找到真相还你清白了吗?” “这些若你都忘了,那你还记得,荆山上我交给你的那本秘籍?” 这一件件一桩桩,像重拳击在皇帝的心口。 苏江月每说一句,他的脸就白了一分,到最后眼中竟蓄了泪水,整个人轻颤着走出来,还险些被台阶给绊倒。 “谁、是谁告诉你这些的……你、你究竟是谁?” 苏江月不说话,百感交集地看着他。 要不是害怕外面的人听见,皇上真想哇一声哭出来。 “初、初姐姐?是你吗?” 苏江月踮着脚,摸了摸他的头顶:“小肥肥长大了,都老了。” 是啊,这世界上除了苏天初会叫他这个名字,还会有谁?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可、可你怎么会……” “说来话长。” 苏江月简短地将事情经过告诉他,气得皇上差点掀桌子,恨不得现在就下一道旨去捉拿季怀礼这个不负责任的爹。 “所以,你让你家老五去靠近我苏家后辈,是想弄明白那本秘籍是怎么回事吧?”苏江月也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才想明白。 皇上尴尬地笑了笑,贴近她:“初姐姐,你这是在怪小肥肥吗?” …… 苏江月一个激灵,只觉得浑身一寒,立刻离他远了些。 这举动,小时候他圆团子一个,做起来还十分可爱,可现在一把年纪了,这表情她实在是承受不住。 “秘籍的事,之后我会找时间替你想想门道,但是你儿子派人追杀我。” 皇上脸一僵。 “不止一次。” 皇上脸一抖,怒道:“朕打死他。” “倒也不必,他那个病就别治了,这辈子当个富贵闲散王爷也就罢了。” 皇上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但他心中已经排除了顾筵杰继承的可能,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苏江月的原因。 而是在他眼中,老五确实是笨了些,又鲁莽了些。 当皇帝,最怕的便是没脑子,被人玩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两人又闲聊了好长时间,皇上将他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一告之,又诉了好久的思念之情,才放她出宫。 临走时,苏江月很霸气地又交代了一句:“楚千夜是我的人,让你家女儿少打主意。” 皇上能说什么? 一个直接把她女儿丢到水里,他不敢问责的男人。 再加上一个从小他就依赖的姐姐,握着苏家秘密的女人。 除了接受,还是接受。 门外早就等着焦急,一见她出来,太子立刻迎了过来,见她平安无事,便想去和皇上告别。 结果皇上背对着他们,直接让他们走,生怕他们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顾筵杰原以为他们谈过后,皇上一定会让她给他制药,结果连一句话都没有,想要修复彼此之间的关系,又不知从何做起。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坐上太子的马车,遥遥离去。 路上,苏江月掀起车帘道:“有一事想麻烦太子。” “月宁尽管说。” “季纤纤下落不明,想劳烦太子一查,另外……我娘的事有蹊跷,季纤纤和曹氏都知道内情,若有机会,还请太子替我查一查。” 只有这样,她才可以彻底和季怀礼撇清关系。 太子立刻应下,一路送她回学院,又亲自护送她到后山,才离开。 第43章 女鬼 回到院子,已经深夜。 苏江月没想到顾诚君等人居然还在等她,一见她回来,立刻围了过来,关切地问她情况。 “若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进宫去要人了。”顾诚君见她无恙,才放下心来。 王婶原本还准备了吃食,只是太晚害怕她积食,只许她用了一些,便收了起来。 看着他们关切的眼神,苏江月觉得无比温暖。 回到自己房间,很快就睡下了。 但梦中并不安稳,往事不停在梦中重现,她从梦中惊醒时,已是满身大汗。 她一边深呼吸,一边将枕下的灭灵刀拿出来。 若当年被推出来的那个人,真的是顶罪的,那么杀害李及之的真凶,究竟是谁? 又为什么,要将一切都推到她身上? 她想遍了所有有可能的人,最终又一一排除,正想着时,窗外突然又是一道黑影闪过。 连忙下床,随意趿了鞋就追出去。 这次,她亲眼看到那个黑影朝院外逃去,想都没想,她就追上了去。 直到追出学院,一路朝着郊区方向去时,苏江月才发觉不对。 那个,明显是在引着她走。 他明明可以逃过她的视线,可每当她停在路口时,他又会冒个头。 虽然如此,苏江月还是一路追了过去,她心中有感觉,这件事与李及之有关,她不得不跟。 直到入了村子,他才彻底没了行踪。 苏江月站在陌生的村子中,四处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异样,隐约觉得不对,正想要走,突然脚下就踢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低头一看,竟是一具女尸! 心头一骇,她立刻蹲下身子,将她翻了个面,看清正脸才松了口气。 是一名陌生女子,她最初还担心,是师娘李琼华。 这尸身上还带着泥,浑身长满了尸斑,一看便知道死了有些时日,只是不知被谁又给挖了出来。 “吱呀——” 一声门响,苏江月连忙隐到暗处。 黑暗中她看到一个男子,鬼鬼祟祟地从自家院子的墙头探出一个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之后,直接跳到隔壁院中。 没一会儿,就钻进隔壁院的一间房内。 苏江月好奇跟了过去,远远一听,里面娇喘声和调笑声让她顿时面红耳赤。 连忙退了出来,围着尸体又看了看,实在不懂那个人引她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没有去搬动女尸,而是直接回去了。 第二天便向顾诚君告了假,她要去查查那个女尸的来历和死因,没准顺着这个方向,可以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结果一下山,就遇到了牛轰轰几人,一听她要去查案子都来了兴趣,闹着要跟着一起去。苏江月没办法,只得带上她们。 还没走出学院,又遇到了印川,原本要训斥他们不好好去学堂,一听苏江月说的女尸,也来了兴趣。 唤来了简络,让他挑几个学子跟着一起去学一学。 除了牛轰轰三人,简络还另外带了三个人一并前往,后来又加了一个顾筵杰。 原本一个人出发,现在身后跟了一堆人。 人齐了,苏江月便直接带着他们出发,路上苏江月只和牛轰轰还有郝大方说话,陆元夏跟在一边板着脸,也不参与。 身后的简络看着被冷落的陆元夏,脸色愈加阴沉地盯着苏江月。 “哎,你听说了没,她居然说自己要嫁给国师大人。” “当然听说了,不过国师大人可没有承认,你想想五皇子,就知道不可能了。” “当初五皇子也是同情她,结果就被她赖上了,后来她攀上国师大人,自然看不上五皇子,可怜我们国师大人,竟被她这样的人赖上。” 说完,还同情地看了一眼顾筵杰。 顾筵杰嘴角一撇,一点也不领情,心想你们当初干嘛去了? 现在老子想要修补关系了,你们又来胡说八道! 苏江月虽然走在前头,但她们的话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牛轰轰当场就急了,只是不等她开口,苏江月以极快的速度来到那三人的面前。 啪啪啪! 几个耳光直接甩到她们的脸上,脸瞬间就肿了起来。 她们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她。 苏江月冷冷地看着他们。 “是我最近太好说话了吗?让你们蹬鼻子上脸?再敢出言不逊,我直接拔掉你们的舌头!” 三人噤若寒蝉,终于想起来,苏江月是不能惹的。 这几巴掌结结实实惊到顾筵杰了。 他惊的并不是她的张扬,而是那几个人居然不敢反抗。就这样忍回去了? 他不在的这三个月里,究竟是发生了多少事,才会让她们对苏江月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们不敢吭声,苏江月也就没再计较,按着记忆一路找到村子,发现太子居然也在。 见到苏江月,他还愣了一下,随后惊喜道:“月宁,你怎么来了?” 苏江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说:“我听说这边出了命案,学院让我们过来看看,学习一下。” “原来如此。”太子点点头,朝她身后看了一眼。 大家立刻跪下行礼,顾筵杰再不愿意,也得弯下腰恭恭敬敬喊一声“太子”。 “可查清楚死者身份了?” 苏江月凑过去,白天看得更加清晰,这女尸,起码死了有十天左右。 死状极其恐怖,面目狰狞,像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情一般,然后惨死。 太子摇摇头:“还在查,原本无需我亲自来,但这里的村民说闹鬼,父皇便命我来看看。” “闹鬼?” 原来几天前,村子有人起夜看到鬼,吓得当场就晕过去了。 醒来后就有些痴傻,除了说“有鬼”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刚开始大家也没在意,后来陆陆续续有人看到,而且慢慢白天也有人看到。 朝廷的人来了好几波,可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虽然那鬼不曾伤害人,可村子里时不时飘着一个鬼,谁不害怕? 原也想搬走的,可发现那鬼并不进屋害人,大家就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了,只等着朝廷再派人来解决。 这倒有意思了。 苏江月将人分成了两组,往不同的方向去查看,顺便问问村民。 这村子不大,家家闭户不出,看到他们到来只是在门缝里看一眼,就立刻缩了回去,他们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吃了闭门羹。 于是她们几个也分散开来去找,看看能不能查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直到某户人家时,看到门缝里露出一双倒三角的眼睛,苏江月觉得有些熟悉刚想上前,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 她没多想,毕竟这里的村民都是这样。 刚想往前走,突然就瞥见一个红衣女鬼倒吊在他家的房檐上,冲她龇牙咧嘴。 第44章 得罪了 乍一看到,苏江月被吓了一跳,她心中默默骂了句脏话。 定睛一看,这可不就是昨天晚上跳墙夜会美人儿的那家人吗? 但是她好像进不了门,每次想闯进去都被反弹出来,只能待在房檐冲着路过的人做鬼脸,但除了苏江月,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看来这女鬼和这“倒三角眼”脱不了关系。 苏江月打量了一下那个房门,果然上面有阵法,难怪她进不去。 可是这阵法…… 是她师父李及之的手笔啊! 李及之在世的时候,备受敬仰。 他的武学并不是最顶尖的,可是他为人公正、通达,待人和善,在阵法方面极有天赋,曾自创好多阵法,为大武国立下许多功劳。 当初李及之想要将所悟都传给苏天初,可惜那时候她只知贪玩,学习全靠天分,阵法没学多少,但还是识得一些的。 “牧儿,快回来!” 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呵斥,房门大开,跑出来一个男子,身后追出一个神情焦急的妇人。 一看到这个中年妇人,苏江月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都凝固了瞬间,鼻头酸涩,千思万绪从心底涌出,指尖都发麻了。 “师……” 她张张嘴,那句师娘,还是没喊出来。 当初所有人都说是她杀了李及之,只有她师娘不信,始终深信苏天初不会是弑师之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风韵犹存。 真好,至少师娘还好好的。 可随之而来,又是一寒。 这里头住着的是师娘,那昨天晚上和那倒三角眼在一起的…… “喂,你们来我们这儿干什么!”李牧指着她吼道,“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来了也是白来!” 这眼睛! 苏江月终于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得那双眼睛熟悉了,可不和这李牧一模一样吗? 李牧小时候她还觉得奇怪,师父和师娘都不是倒三角眼,怎么这小家伙会生出这样的眼睛。 为此她还没少调侃当时还仅有四五岁的小李牧。 如今想来,第一次她开这种玩笑时,师娘脸色骤变,打那之后她就很少再见到小李牧了。 难道…… 思绪如同藤蔓缠绕,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闪过,内心被这无法确定的念头占据,她猛然抬头,看向师娘李琼华。 李琼华看到她也是一愣,盈盈行礼:“见过郡主。” 是了,她不是苏天初了,她如今是苏江月了。 稳下心神,一切都还只是她的猜想,师娘曾待她那样好,她怎么能因为一双眼睛就怀疑她? “喂,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如此没用,来我们村子做什么!”见她不答,李牧又喊起来。 “牧儿,不得无礼!” 李琼华的呵斥,李牧根本不放在眼里,气焰更胜:“这里不需要你们,快滚吧!” 这嚣张的态度让苏江月都想出手替师父教训他了,就在这时简络等人见好不容易有人户出来,也都赶了过来,想要打探情况。 谁知他们刚过来,不远处就传来打斗声…… 几人听到打斗声,立刻朝声音的方向冲去。 李琼华见他们离开赶紧拉着儿子回到屋子里,关门时朝隔壁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合上了门。 苏江月跑在最前头,一来就看到郝大方赤红着双眼,面目狰狞地和霄仁对峙,两人身上均有伤口,郝大方伤得更重一些。 这,怎么自己人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苏江月问道。 顾筵杰立在一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中邪了。” “你怎么来了?”苏江月又问。 霄仁一边警惕着郝大方,一边答道:“主子不放心你,让我跟过来看看。” “那你们怎么打……” 话还没说完,苏江月突然发现,刚才的红衣女鬼已然附身在郝大方的身上,这就很难办了。 杀了这厉鬼,就等同于要了郝大方的命。 若是不杀了她,郝大方也迟早会因为她附体而被阴气蚀体,迟早也是个死。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简络突然冲了出来,一掌拍在郝大方的身上。 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喷出,击得她后退了几步,再抬头双眼已经完全通红。 “啊——” 她仰天长啸,四周顿时飞沙走石,连天色都变得昏暗。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都要逼我!” 她质问着,长发散开,在风中飞舞,身体诡异地扭曲着,脸上浮上阴冷的笑意。 “那就都死吧,全都给我陪葬!” 她癫狂的模样将所有人都惊到了,狂风大作让他们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用衣袖遮眼。 “怎么办!” 陆元夏被吹得快要站不稳,突然感觉到有人扶着她,抬头一看竟是简络。 他微红着脸,牢牢抵在她的身后,不发一言。 此刻他们已经感觉到有鬼气入体,那种森冷的感觉从脚底冒起,像冰块一般蔓延至他们的体内。 风沙走石,郝大方的十指生出三寸长的指甲,锋利无比。 她的身形鬼魅,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十指为刃,眨眼就抓伤好几人。 那些伤口流出来的血,从鲜红变成黑色,凝固在脖梗间,下一瞬受伤人的就倒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还在等什么,快杀了她啊,不然我们都得死!”顾筵杰大声喊道,不停抵挡她抓来的手。 “不行,”霄仁挡住他的杀招,“会伤到无辜之人!” 那厉鬼倒是聪明,专挑弱者下手,眼看倒下好几个人,她又将目标转到陆元夏的身上。 刚想要伸手,就被简络一招挡开,直将她击退好几米远。 “得罪了。” 他低语一声,将陆元夏拦腰抱起,直接跳出了厉鬼的击杀范围,再将她轻轻放下,转头又跳了回来。 陆元夏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悄然红了起来。 苏江月持剑,定定站在原地,想了想用手握住破天,缓缓划了下去。 血液顿时染红了剑身,但却未流下,而是牢牢地印在上面一般。 原本顾忌着郝大方的身体,可这厉鬼丝毫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还霸占着她的身体随意伤人。 那就不能怪她不留情面了。 一剑横扫,直接击向“郝大方”,只是在刺向她心脏时偏了个方向,朝她的肩头刺了去。 鲜血流出的同时,伴随着女鬼的尖叫声,她的肩膀立刻冒出青烟,而女鬼再也承受不住这痛感,从她身体里退了出来。 苏江月松了口气,果然她苏家的血,一如既往的好用。 现在这女鬼已经称不上厉鬼了,虚弱地趴在一旁,眼底满是绝望。 她凄惨地笑着,目光怨毒地看着苏江月。 苏江月原本想收了她,却不想下一刻她突然飘到半空,魂魄开始无限膨胀。 “……不好,她要爆魂!” 第45章 精准打击 苏江月喊了一声,身边的人立刻逃窜开来。 霄仁忍着痛,将已经倒地的郝大方抱起,也飞了出去。 其他几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见他们都往外跑,也抓紧跟着跑了出去。 良久…… 想象中的暴魂场景没有出现。 回头一看,原来是无为大师出手了。 众人松了口气,纷纷上前道谢,仅有顾筵杰,神色尴尬地退到一旁,也不上前去问候。 “这厉鬼怨气太重,你们收服不了,由我带走渡化吧。” 无为大师说完,将手中一个布袋放进怀中,对他们回了个礼后,走了。 只是这样一来,线索就断了。 其他人自然同意,牛轰轰去看了一眼倒地的几个人。 她们脖间的伤痕触目惊心,身体变得僵硬无比,幸运的还有微弱的气息。 “快过来看看大方,她快不行了!”霄仁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 苏江月立刻过去查看,果然她的气息很弱,身体一片冰凉。 在他们这几人里面,郝大方是最普通的一个,甚至都不在甲院区,实力也普通。 内视了她身体的情况,苏江月发现鬼气已经入体,需要好久才能缓过来,于是掏出一颗固元丹塞进她的嘴里。 霄仁的心七上八下,见她咽下丹药后呼吸重了一些,心才微微放下。 他内心自责,最初她被厉鬼上身之后是被他打伤的,出手没有留情,若是这姑娘因此丢了性命,他实在无法原谅自己。 想到此,霄仁默了默,突然说道:“我想带她先离开,这段时间,我想留下照顾她。” 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 但苏江月却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道:“去吧,我会和阿夜说的。” 霄仁感激看了他一眼,又接过苏江月交给他的丹药,小心翼翼地抱起郝大方,离开了。 他们走后,众人沉默了一段时间,个个心有余悸。 苏江月心中更加沉重,死者何人?因何原因? 这些,她统统不知。 难道那个人引她来,就只是为了让她和师娘重逢? “喂,丹药拿一些出来给他们。” 正沉默间,顾筵杰开口,很习惯就用那命令式的语气。 “给你脸了?” 苏江月反唇相讥,顾筵杰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他原想博点旁人的好感,却不想苏江月已经完全不给他面子,又听到她身边人窃笑的声音,更为窝火。 立马就忘了之前想要修复彼此关心的想法,怒气冲冲道: “谁稀罕你的丹药,就算是上好的丹药过了你手,也会变成毒药,可别忘了,你可是个扫把星!” 话音刚落,空中就传来一阵“呀——呀——”的叫声。 一抬头,就看到空中结群成队的乌鸦朝他们这边飞来,盘旋在上空中,然后…… 然后,一垞、两垞、三垞…… 鸟屎从天而降,精准打击,全都朝顾筵杰的身上落去。 持续了好久都没停下,一股恶臭蔓延开…… 原本光风霁月的五皇子就像从粪坑里刚爬出来似的,铁青着脸看着众人飞速从他身边窜开。 他四处窜逃,可是那些乌鸦像认准他了一般,根本就躲不开。 这狼狈的模样,把太子笑得差点背过气去:“五弟,这些乌鸦对你可亲热得紧啊。” 牛轰轰更是直接:“也不知道谁才是扫把星,这些鸟屎可没落在我们阿月头上。” 乌鸦的攻击让顾筵杰措手不及,待他想要去杀光那群乌鸦时早就飞得不见了踪影了。 那恶臭连他自己都闻不下去,几欲作呕。 看着众人嫌弃远离的模样,他再也忍不下去,暴跳如雷:“苏江月,是不是你搞的鬼!” “轰轰,我怎么看到一垞屎开口说话了?”苏江月无比讥讽。 “许是妖物。”牛轰轰挥了一下大刀,恶狠狠道:“不如灭之。” 顾筵杰怒气难消,但又不敢真的对她们动手,毕竟打也打不过,现在连骂也骂不过,觉得窝囊极了。 见他下不来台,苏江月十分好心提醒到:“五皇子不如快去洗洗吧,毕竟真的——太臭了!” 他强压着怒火,疾言厉色道:“你们给我等着!” 他走后好久,空气中的味道才好闻一些。 然后他们到村子里,通知村民事情已经解决,可没有人敢走出来。 苏江月还想找人看最近村子里是否有命案发生,那个女鬼对村子的地形十分熟悉,像是本村子的人。 但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要查的原因,只好随着他们一起离开,待之后有机会,再回来查探。 路上,苏江月一直盯着简络的一举一动,发现他除了对陆元夏多加照顾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刚才和女鬼缠斗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陆元夏。 所以…… 他针对自己,是因为之前她和陆元夏发生的小矛盾? 这人的心眼还真是和他的眼睛一样小。 正想着,太子从身后追了上来,女鬼已经解决,他便将其他事情交由属下处理,到苏江月身边小声道:“借一步说话。” 一看他的神色,便知是拜托他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于是放缓脚步,和他走在最后面。 “可是有季纤纤的消息了?” “最近楚国师一直在查妖气的事情,你知道,咱们大武从未有过妖物,现在又闹鬼,所以父皇才会如此重视。” “……说重点。”苏江月无奈道。 太子一愣:自己说的就是重点啊! 但他没说出来,在腹中重新组织了一下事情,才重新开口道: “最近查到那妖气的行踪,楚国师赶过去时他正好逃走,隐约间好像看到他带着一个姑娘,那姑娘一看像极了季纤纤。” 救她的,是妖? 苏江月拧着眉心,事情好像超出了她的想象,那一路引着她的人,又是谁? “还活着呢?”她又问了一句。 “活着。” 活着便好,至少苏眉的死,还有线索可查。 “我会继续查下去,一有情况我立刻派人来通知你。” “好,无论你查到什么,都先不要张扬,待我想过后再一并处置。” “放心。” 太子答得干脆,苏江月向他道了谢之后,拿出两颗养颜丹,让他转赠给太子妃,太子接过连忙道谢。 毕竟现在京都里,哪个姑娘不想要这养颜丹,可是一丹难求。 清洗完远远追来的顾筵杰,看到他们两个亲密的模样,心底冉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的东西,突然被人偷走了一般。 第46章 真相 回去之后,苏江月好几天都心不在焉。 不仅是顾诚君看出来了,连李叔都看出来了,在她又一次走神时,一扫帚击打在她的腿上。 若是放在往常,这么明显的攻击苏江月一定能躲开,可是这一次却直接一个踉跄,差点摔到瀑布下。 “有事就去解决,这样练功能有什么效果,不如不练。”李叔板着脸,说完也不等她解释,拎着扫帚直接回去。 苏江月一个人坐在石块上,看着垂直而落的瀑布,突然觉得李叔说得对,既然已经有了眉目,何不查下去呢? 起身,直接下山。 到了国师府,骑上火灵兽直奔无为大师所在处。 一路上她都在回忆,整个事情的经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 直到火灵兽停下,见到无为大师的那一瞬,她突然就想到了。 她前世死的时候,无为还不是大师,和李及之年岁差不多,如今他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而师娘竟和她死时相差无几! 最可怕的是李牧,怎么算他如今都应该是中年模样,可他外表却足足要年轻将近二十年。 只是当时突然看到李琼华,她内心太过震撼所以没有反应过来,而心中又一直觉得李牧是个孩子,所以并未想到这里。 如今想来,确实有古怪! “那厉鬼的魂魄在此,你有什么就尽管问吧。” 对于她的到来,无为一点也不奇怪,而是直接带着她到一个四面贴满了符咒的房间。 就好像他早就猜到,她一定会来问一般。 “多谢。” 苏江月说了一声,推门而入,无为并未跟进去,而是守在门外。 房内昏暗。 女鬼表情十分痛苦,见到苏江月更是激动地不停朝她龇牙,恨不能一口吞了她似的。 苏江月在她对面坐下,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滚!滚!” “你若愿意说,或许还有报仇的机会。” 女鬼一听,愣了一下,但依旧不愿意相信她。 苏江月继续道:“杀你之人,是否与我师娘、也就是李琼华有关?” 她又是一愣,神色已经不那么狰狞了。 苏江月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耐心解释道: “我的师父是李及之,我想查明他真正的死因,并没有真的想将你打得魂飞魄散,更不是要保护那些伤害你的人,我只是,很想知道真相。” 或许是苏江月说得太真诚,或许是那女鬼真的感觉到苏江月并无恶意,安静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开口。 “我叫小翠。” “是鲁良的……相好。” “他一直说他要娶我的,所以我才甘心无名无分跟着他,要不是我突然撞见他和李琼华的好事,我还一直被他蒙在鼓里。” “他跟我好,无非是看中我的钱财,在我撞破他们的事之后,他就对我痛下杀手。” “因为,因为我听到他们说的话!” 说到这里,小翠脸上有些惊恐,颤着声继续道, “是他们杀了李及之,然后嫁祸给你们师门的苏天初,我、我知道后好开心,” “因为我可以揭穿李琼华的真面目,让所有人都去唾弃她,这样鲁良就会回到我身边了,可是……可是他们居然杀了我!” “我怎么会甘心,为了他我亲手杀了自己的亲爹,我爹就我一个孩子,所有的家产自然全是我的!” “我对他掏心掏肺,他居然背叛我!” 说着,她整个人如同癫狂了一般,又是狂笑又是嚎啕大哭。 对于她的话,苏江月并没有全信,她还需要亲自去证实,但好歹是有了方向。 没有再说一句,她起身离开。 小翠在她身后拼命喊: “杀了他们,你说过,会替我杀了他们的!我要让他们下地狱,我要在他们变成鬼的那一刻,亲手再掐死他们一次……” 苏江月没有回头。 可怜吗? 她只觉得这个小翠既蠢又坏,如今的下场也是她自找的。 离开时,并未见到无为大师,苏江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院的。 她这宁愿相信这是小翠为了引她替自己报仇才说的话,也不愿意相信那是事实,毕竟那可是李琼华啊! 当初荆山乱战,死在她手下的人命何止百条! 她是可以闯出一条血路,再去查明真相的。 可是她看到李琼华痛心的模样,哭喊着让她收手,还说若是李及之还活着,看到她如今这个样子,该会有多失望。 从头到尾,她都始终相信自己不是杀害师父的真凶。 甚至还承诺定会找出真正的凶手,让师父安息,她才收手的呀…… 天空劈过一道闪电,闷雷响起。 眼看着乌云越压越低,风也越吹越狂。 轰—— 树叉状的闪电像要把天给劈开,雷声像鼓点般敲打在人的心里。 伴随着雷声,还有门外急促的敲门声。 自从那两位皇子总是不请自来后,顾诚君就不许人再上山,眼看敲门声越来越急,李叔拎起扫帚就往外奔。 门一打开,外面站了好几个身着黑甲的将士站在外面,神情肃穆地分作两排。 “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也敢闯!”李叔呵斥道。 从两排将士中间,缓缓走出一个身着天镜司官服的人,手持令牌走到他身前,恭敬行礼: “在下天镜司副使王正,奉命来请月宁郡主协助调查一桩命案。” 听到天镜司的名头李叔微微一愣,一时拿不定主意朝里看去。 王正也不急,恭恭敬敬地等着。 苏江月回过神,暂时将李琼华的事情放到一边,想着会有什么命案需劳动天镜司的人来请她。 正准备出去问个清楚时,空中就炸起一道比雷还响的声音: “什么天镜司,也敢来拿我徒弟,给我滚出去!” “听见没,滚出去!” 李叔得了准话,拿着扫帚立在门口,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敢开口直接让天镜司的人滚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大武国,谁听到天镜司不就地抖三抖。 王正捏着牌子的手紧了紧,说道:“事关三条人命,还请通融。” 他的语气虽然还是恭敬,但已经少了几分耐心。 “而且我们是请郡主前往协助调查,并不是要捉弄郡主。” 他相信自己说清了来意,里面的人肯定不会再为难他,谁知换来的还是一句—— “滚!” 他面色顿时变得阴沉,心想这老家伙要不是姓“顾”,他早就冲进去拿人了,何必受这窝囊气。 苏江月听他说,三条人命,有些好奇。 于是从窗子里探出来,冲着主院喊:“师父,要不我去看看?” 第47章 栽赃 顾诚君也从窗子里探出半个身子喊了回去:“别瞎胡闹。” “不是胡闹,师父,既然牵扯到我,不去看看的话,我总是心下不安的。” “那……行吧,只是若有人敢欺负你,一定不要忍着,我亲自进宫找小皇帝理论。” “好咧,师父放心吧!” 院外一干人等面色古怪地看着这师徒俩交流的方式,听到那句“小皇帝”时,嘴角更是忍不住抽了抽。 心想这苏江月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被顾诚君给看中了。 这靠山,简直无敌了! 所以苏江月出来的时候,他们只敢毕恭毕敬地将她请出去,丝毫不敢怠慢。 刚走到山脚下,倾盆大雨就落下了。 王正不知从哪掏出一把伞,想了想还是递给了苏江月,只是面色依旧紧绷着,不给一点好脸。 他们没有直接去天镜司,而是到了学院里的一个空房里。 一推开门,一股冷意夹杂着尸腐味传来,那气味简直令人作呕。 这间房平日是用来放杂物的,所以十分昏暗杂乱,眼下多了三张板床,上面躺着三个被白布盖住的尸体。 “这三人,你可认得?” 王正说完,立刻有人上前揭开他们面上的白布。 苏江月捂着鼻子凑过去一看,觉得有些面熟,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 这可不就是在村子里,被她扇了几记耳光的嚼舌者吗? “算是认得,不熟。” 这几个人的名字,她都不知道,勉强只能算认识吧。 “据我所知,这几人都和你发生过矛盾,而且还动手了。” “所以呢?” “经仵作验尸,她们三个死在昨日夜里,有人见到你夜里悄悄下山,可是事实?” “你不如直说,你觉得这三个人是我杀的就不好了,扯这么多干什么?” 不是错觉,苏江月能明显感觉到,这个王正在针对她。 他说的每一句话,看起来都只是陈述事实,但那语气却暗暗施压。 “可是,证据呢?你不会连证据都没有,就敢把我叫来吧?” 王正依旧公事公办的口吻:“听闻你之前带着这些人去查了莲花村的人命案,可有此事?” “有,如何?” “有村民在夜里见到你,鬼鬼祟祟出现在莲花村,而且就在那女尸身旁,你认不认?” “……”苏江月闭了闭眼,平息了下心中的怒气,尽量平和地道:“你们天镜司办案,都这么墨叨吗?” “有物证,上物证;有人证上人证,你有时间问我未必有时间答!” 王正向后使了个眼神,有人戴着兽皮手套上前,摊开手掌,上面放着的正是灭灵刀。 王正也不说话,一副“看你还如何狡辩”的神情。 看到灭灵刀的一瞬,苏江月的神情沉了一下,一摸身上,果然灭灵刀不见了。 “这刀是你的吧?我可是有人证,你别否认,”王正气得冷笑了一声,“这是凶器!郡主,你还不承认吗?” “承认什么?只凭这刀你就断定人是我杀的?那看来你们天镜司的案子都该翻出来重审。” “狡辩!” 王正觉得,苏江月此刻根本就是在强装镇定,说不定内心早就慌得不成样子了。 他的目光落在灭灵刀上,情绪立刻激动起来。 “这刀,原本就是出自你们苏家人的手。连像养父一样的师父都可以说杀就杀,还有什么是你们苏家人干不出来的?” “所以,你查案是靠感觉?而不是证据?” 苏江月淡然地看着他,脑海里拼命回忆自己还是苏天初的时候,和这个王正是否有交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可他一看到灭灵刀,整个人就失去了理智,特别是提起往事时,更是激奋的模样,想来当年他也参与了围剿。 “你不用装,我既然有物证,自然也会有人证!” 说完,他拍拍手,门再次被拉开,从外面被带进来两个人,居然是季纤纤和简络! 她想到来的人会是简络,可怎么也没想到季纤纤居然也参与其中,这两个人又是怎么搅到一起去的? “苏江月,你没想到吧,你也会有今天。” 季纤纤满脸嘚瑟。 一段时间不见,她早没了柔软的模样,整个人变得阴气沉沉的。 那眼中,都藏不住的恨意和期待。 最可怕的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的肚子已经大得像要临盆一般! “我也没想到,你一个废物居然可以活到现在,看来当初我下手还是轻了些。” “够了!说正事。”王正适时出声,“你来说!” “是,大人。” 季纤纤行了个礼。 “这位我的嫡姐,苏江月郡主,在家行凶,毁我丹田。若不是我命大,就死在她手中了,可见她有多残暴。 “幸好我遇见我的师父,他是从灵洲来的,重授我功法。我可以证明这把灭灵刀就是苏江月的,她一直放在乾坤袋里,不可能丢! “而且,这三个人死后连灵魂都没有,足以证明这灭灵刀就是凶器。” “我也可以证明,这三人确实和郡主发生口角,郡主还说,若下次他们再敢出言不逊,就直接拔掉他们的舌头,副使大人请看——” 简络接过话,走到尸体身边,将他们的嘴打开,果然里面空荡荡的,舌头已经被人拔了,看着十分骇人。 “而且最近,好几次我看到郡主偷偷摸摸下山,你可否解释大半夜你做什么去了?” 众口铄金,看来今天他们不把这个罪名安在她身上,是不会罢休的。 苏江月只觉得眼前这场景颇为熟悉。 只是如今死的人,却扰乱不了她的心神。 “我去哪有和你有什么关系?倒是你,大半夜不睡,却盯着我的去向,难道不是为了设计陷害我吗?还有你,季纤纤——” 她指尖一转,差点戳到季纤纤的脸上,笑意更冷了。 “我毁你丹田不假,是什么原因你该很清楚。但你空口白牙说认了什么师父、又说他们没了魂魄,证据呢?” “郡主还真是能说会道,接下来你是不是又该说身为大武国人怎么会知道什么灵魂。 那你还可记得,当初村子里闹鬼,可是你主力击杀的。你如果不承认,我还带了人证来!” 苏江月觉得自己平日里真是小看了简络。 他一直话都不多,闷头干自己的事,据说在甲院成绩也非常好,但就是不爱和人打交道。 谁曾想,他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口若悬河啊。 第48章 人被他吃了 门又被打开,外头又走进来两个人。 一个是陆元夏,另外一个她不认得。 陆元夏只看了她一眼,便缩回目光,怯怯地站到了简络的身后。 “还有什么人证你们不如一次性叫出来。” 苏江月依旧淡然,仿佛被审讯的不是她一般,看向得意的季纤纤,微微蹙眉。 “接下来,该轮到你那个什么师父了吧?” 刚才尸腐味太重,她没有嗅到季纤纤身上那阴冷粘腻的气息,现在适应了之后,她一下就闻到了。 若猜得没错,她那个师父应该就是之前附在简络身上的蛇妖。 “既然你这么想见本座,那本座就大发慈悲,让你见见真身。” 门外,尖细又粗犷的声音传来。 像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合在了一起,变了调,光是听着就令人脊骨发寒。 他缓缓走进来,头上戴着兜帽,看不清他的脸。 腰肢扭动得厉害,若不是看到他的脚,真怀疑他是不是滑进来的。 他这一进来,连王正都不敢再坐着,立到一旁,将唯一的椅子让给了他。 毕竟,大武国人对灵洲来的人,有一种天然的敬仰。 苏江月清点了下,挑起唇角,该到场的人全都到齐了,可以收拾了。 “说吧。” 她大大方方靠在窗边,笑着等他们的表演。 那陌生人先开口: “村子里闹鬼,小人亲眼看到他们一起来村子里捉鬼。后来这几个人半生不死被抬了回去,小人亲耳听到,这姑娘说……” 他说着,胆怯地看了一眼苏江月,声音又小了一些。 “她说眼下人多,不好下手,待事情过去之后,一定要让他们死得很惨,不仅要让他们入不得轮回,还要割掉他们的舌头。” 简直胡说八道! 但她没有直接拆穿他,而是略微挑一挑眉道:“继续。” “小、小人只是个无知的村民,大人问什么小人就答什么,没有一句虚言。” “听说你是郡主,那也不能随意杀人,这样心狠将来是要下地狱的!” 装! 苏江月实在没忍住,嗤笑一声,立马捂着嘴,语气里满是戏谑:“抱歉,你继续。” “没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那模样像是害怕极了但也要鼓起勇气揭发她的恶行。 “那这位灵洲来的,你又有什么话说?” “本座无话可说,本座是来替徒弟讨回公道的。” “噢,那你往后排一排。” 苏江月挥挥手,瞬息收起了笑容,看向这些人的目光无比凌厉。 目光所及,他们内心皆是微震,这双眼睛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 “苏江月,你不要太放肆!就算你是顾诚君的徒弟,杀了人就偿命,现在人证物证俱在,跟我去天镜司走一趟吧!” 王正一挥手,两边的人立刻要来拿她。 苏江月将破天横在胸前,大喝一声:“谁敢!” “王正,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却没想你是个不长脑子的,随便听了几句话就可以断案,我真不敢想你们天镜司这些年有多少冤假错案!” “有多少都和郡主你无关,至少绝不会冤枉你。” 两边黑甲一拥而上,苏江月直接一剑击开,连剑都没有出鞘,已经横扫了一片。 在场的人面色都很难看,谁能想到传说中的废物竟有这样的力量。 那戴着兜帽的妖怪见此状,再看季纤纤,眼中就无比嫌弃。 “好资质,你若肯拜我为师,我可以保你无事。” “你?一个不阴不阳、没脸见人的怪物?”苏江月说着,小手在鼻尖扇了扇,“还带着腥臭味,我可怕被熏死!” “哼,给脸不要脸!”说着,那人就要暴起。 苏江月忙摆手:“你先等等,别着急,还没轮到你。先让我和这个蠢货把话说清楚。” 说完,她就转向了王正。 王正这才反应过来,那蠢货竟是在说他,立刻气急。 “首先,灭灵刀一直在我这儿不假,前些日子我借出去了也不假,我也有人证。” 她话说完,陆元夏就从简络身后走了出来,长长地吐了口气,终于不用演了,她可演得太累了。 她走到了苏江月的身边站定:“是我借的。” “元夏?!” 简络惊诧。 “其次,当天在村子里,我和他们发生口角之后,就从未一个人独处过。” “不是和太子在一起,就是和其他学子们待在一起,若我真说过那些话,他们一定能听到。不然,我现在找他们来当人证?” 太子! 王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惹不起啊! 他还以为自己查得很清楚,却没有想到,苏江月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推翻了一切。 还有陆元夏,她之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想到这儿,他突然神色一僵。 是啊,陆元夏从来没有说是苏江月动的手,只是说她确定在苏江月的乾坤袋里看到过灭灵刀…… 然后他看向简络,觉得他才是那个蠢货。 自以为在设局,却中了别人的圈套! “我是有仇必报,但我一般当场就报。他们嘴里不干净,我打了他们的嘴,事情便算是了了。” “可你们为了陷害我,居然不惜害了三条人命,这狠毒我可真比不上!” “我可以作证,人不是她杀的。”陆元夏站了出来,“人是他杀的!哦,不,确切来说,是被他吃了!” 她指尖从简络的身上,转到了兜帽男的身上。 “元夏!” 简洛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和不解,看着陆元夏的双眼满是悲怆。 他怎么也想不通,陆元夏为什么会这么说。 明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她出气呀! 陆元夏却不为所动,冷眼看着他的难过,讥讽道: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靠近我,是别有用心?你无非是想利用我去对付苏江月。” 她说得不紧不慢,却字字清晰。 “我是不喜欢苏江月,可那也不代表我会蠢到被你利用!” “呵……” 简络惨笑一声,整个人看起来都摇摇欲坠。 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全心全意都是为了她,在她的眼中仅仅只是利用…… 陆元夏看到简络那受伤的模样,不由微微蹙眉。 心想,这人怎么回事,被揭穿了真面目,还在演深情! 她从小到大见过的人无数,讨好她的人更是数不胜数,这点小小的招数怎么可能蒙蔽她。 王正的头更是大,这里没有一个人是他招惹得起的。 那位从灵洲来的自不必说,陆元夏还是皇后的亲侄女,也惹不起。 风风火火把人抓来,结果却是这样,他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想了想,把目光投到村民模样的人身上,怒喝道:“你还不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村民被吓了一大跳,想到家人还控制在别人手中,只得嗫嚅着道: “小人真的不知,小人说的句句是实话啊。” 说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说谎!” 陆元夏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肩头, “灭灵刀是我从苏江月那儿借的,之后简络说对这刀好奇就从我这里拿走了。所有人都知道,我和苏江月发生过矛盾,我没必要替她说话。” 第49章 你想要什么 “哈哈哈哈哈……” 一直旁观的兜帽怪物突然笑了起来,那阴冷的笑声像是阴风钻进人的骨头缝里,让人不寒而栗。 “扯这些没什么意义,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徒弟,你不是一直想报仇吗,去吧。” 他说完,又看了看这间小破屋,有些不满。 “到外面去吧,这里你施展不开。” “谢师父!” 季纤纤满脸兴奋,眼前仿佛出现了她将苏江月踩在脚底,毁去她丹田的画面,激动得直接跳进了雨中。 外面还是轰隆声不断,暴雨如柱般滂沱而至。 薄雾中,她飞至半空,长鞭一甩,炸声响起。 随着电闪雷鸣,在场的人都清楚看到他的鞭子上流动着诡异的光流。 看到众人惊异的目光,她得意一笑:“苏江月,你敢不敢和我一战!” “有何不敢!” 苏江月答得响亮,就要朝外走时,陆元夏却拦住了她。 “喂,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她有古怪。” 明明是关心,可却偏偏要露出无所谓的神情,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苏江月无奈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多谢,无事。” 她冲身出去,脚尖一踮也至半空,和季纤纤面对面。 见她真的敢出来,季纤纤阴狠一笑,长鞭直接向她腰间甩去。 苏江月轻巧一躲,谁想那鞭子却像长了眼睛似的,无论她怎么躲都逃不开它。 下一瞬,长鞭直接缠绕到她的腰间,将她捆了起来。 季纤纤眼见成功了,眼底的笑意更显病态,割破自己的手腕让血不停流入长鞭里。 有了鲜血的灌溉,长鞭更加凶狠,季纤纤都不需动,它便开始自动缩紧。 成功了,成功了! 季纤纤兴奋得快要笑出声,她改变主意了。 毁丹田算什么,总还有翻身的机会。 她要苏江月死! 要用这鞭子直接将她绞死! 苏江月明显感觉到腰部越来越紧,可却不慌不忙地对着季纤纤喊道:“你这样消耗自己,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能坚持到你死!” “哦,那看看我们谁先死!” 苏江月神色一变,掏出符咒单手结印,在雷电劈下来的一瞬间,她微微一躲,那道雷直接劈在了季纤纤的身上。 噼啪—— 粗壮的雷电直接劈中季纤纤,她手一松长鞭掉落。 她的头发被炸开,脸上乌黑一片,她瞪着惊恐和不甘的双眼,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砰! 血从她的五官中流出,彻底咽了气。 所有人都沉默了。 就连兜帽男都有些意外,随之笑容更盛。 至于季纤纤,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还可以利用的废物,如今一招都没抗过,是生是死他都已经不在乎了。 他贪婪地看向苏江月,那眼神就像在看食物一般,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其他人更是震惊,尤其是王正。 他早听闻苏江月是个废物,后来不知得了什么机缘,让顾诚君看中收为徒弟,想着实力可能是有,但更多的是运气。 现在亲眼一见,惊得下巴差点都掉下来了。 场上一片寂静。 大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苏江月。 一股寒风吹来,王正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对着苏江月就吼道: “放肆,当着我的面你也敢杀人,现在看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你看清楚,季纤纤还能算人吗?”陆元夏忍不住尖叫起来。 众人这才看清,毫无生气的季纤纤躺在那里,五官的血已经不流了,从每个孔里不停钻出小蛇。 而她的肚子,在那些蛇钻出来后,迅速地瘪了下去。 那些蛇一钻出来,就游向兜帽怪物的脚下,顺着他的脚一路爬回他的袖子里,然后不动了。 兜帽怪物啧啧了两声:“果然是废物,连个孩子都怀上。” 说完,一掌拍向地上的季纤纤,瞬间将她炸得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这、这……” 王正磕巴了,这场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这下不止是手上炸起寒毛,连头皮都一阵发麻。 有人不舒服地扭动了一下身体,只觉得后背好像有什么在游动一般,纷纷跳开,和兜帽怪物隔开距离。 “哼,废物。” 兜帽怪物一甩手,数条手指粗的蛇从他身上抖落。 爬到季纤纤被炸碎的肉体上开始啃噬,很快就尸骨无存。 “呕……” 陆元夏终于忍不住,趴到墙角吐了起来,连苦水都吐了出来,还是止不住胃里的翻腾。 简络站在一旁,最终还是走了过去,轻轻替她拍背。 “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大武有什么目的?” 还立在半空的苏江月,拔出破天,直指兜帽怪物。 这个人如果不除,整个学院都将遭到灭顶之灾。 不,不止学院,是整个大武。 她虽然曾经对这里的人失望透顶,但这里仍有她在乎和她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她绝不能让这怪物得逞! 兜帽怪物走进暴雨之中,用响彻天际的声音冷笑道: “何必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在背后帮了你许多事啊,若不是我,你到现在都不会知道李及之真正的死因。” “这么大的人情,你准备怎么还?” 是他! 苏江月双眼一厉,顿时明白过来,楚千夜他们一直在找的妖气,也是他! “你想要什么?” “要你心头的一滴血!” 说完,他一甩手。 无数条蛇像利剑一般直冲她而去…… 随着几声巨响,数道雷电垂直落下,将那些还未飞到半空的小蛇全数击毙在地,断成几截,死得不能再死了。 苏江月不敢大意,死死盯着兜帽怪物。 她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睛,但却可以清楚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盯着她,那种感觉说不清楚,却让她心中有些发毛。 “干得漂亮,苏江月!” 陆元夏缓过来之后,当场拍掌叫好, “你这怪物尽管放,看是你的蛇多还是她的雷厉害,劈死你!” 她正得意时,兜帽怪物突然转向她,伸手缓缓摘下自己的兜帽。 他的瞳孔竟是绿色的! 幽暗的目光盯着陆元夏,下一秒脚下一个滑步,直接一掌朝陆元夏拍去。 那带着煞气的掌风,叱诧而来,陆元夏根本来不及躲。 他的速度太快,苏江月根本来不及救! 身旁的简络想都不想,直接挡到她身前,那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两人齐齐飞了出去,连墙面都穿透了。 他闷哼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 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碎了,他还拼命撑着身体,害怕自己压伤陆元夏。 “你、你没事吧?” 他关切地问,血不停涌出来,他想咽下去,可根本控制不住,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倒向一旁,咳了一地的血。 陆元夏脑子都蒙了。 看着不停咳血的简络,心里乱作一团。 第50章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 “为什么?” 陆元夏想不明白,难道一直以为他不是都在利用自己对付苏江月吗? 难道不是因为她和苏江月不对付,他才钻了这个空子,让自己替他说谎的吗? 明明是做戏,为何还要替她挡下这一击? 简络已经没有力气说话,艰难朝她一笑,明明已经倒在地上,眼神却不肯离开她半寸。 受了伤,还是这么好看。 在他的心里,自己是配不上陆元夏的,能拥有这短暂相处的快乐,他已经满足了。 虽然他好像做错了,可是他不后悔。 任何得罪过陆元夏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苏江月,药!” 陆元夏朝她大喊,转头一看却发现苏江月已经被追去的兜帽怪物逼得节节败退,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两面为难,不知是该先去帮苏江月,还是先给简络找药。 简络的气息越来越弱,嘴里不停说着什么,陆元夏连忙附耳去听。 断断续续中,她听懂了他的意思: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与她无关,切莫为此责备自己。 “对不起……”她急得掉泪。 他使劲儿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她的错,然后就听到她接着道。 “虽然我很感动,但我还是不能接受你,我不喜欢你。” “……” 简络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心想,我知道,你无需说得这样明白! “嗯!” 不远处,又传来一阵闷哼,苏江月被拍了一掌,直接落到地面。 陆元夏一急,扔下简络就直奔她而去。 “药,有没有药!” 陆元夏扶起她,不管不顾直接扯下苏江月腰间的乾坤袋。 在里面找到一堆丹药她也不认得,然后一股脑全塞进她的嘴里。 苏江月:“……” 她真的好想问一句,姐姐,你这是想救我还是想要我的命?! 还不等苏江月问出口,她又掏了一堆丹药跑向简络,然后也全部塞进他的嘴里。 趁着这个时间,苏江月连忙将药全都吐出来,她虽然也受了一掌, 但她现在的身子比普通人要坚挺许多,所以只受了点轻伤。 兜帽怪物对她的兴趣越来越浓烈,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没有下杀手。 他缓缓蹲到苏江月身边,尖锐的指尖轻点在她的胸口:“心头血,自愿给我,我放过你。” 苏江月浑身一颤,这妖怪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让她觉得危险。 她拍掉他枯槁的手:“休想!” 后山。 偏院里的迟夜突然变得焦躁不安,盘坐在床上的他额头不停冒出汗水,眉头紧蹙。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有很多画面在他的脑海里不停闪过。 顾诚君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他面色憋得通红,像是要走火入魔一般。 忙上前按向他头上的几处穴位,试图将他唤醒。 好一会儿后,他睁开眼,眼神却无比空洞。 像没了灵魂一般,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雨,直到山下兜帽怪物的声音传来,他双目猛地有了神采。 脑子里原本模糊的画面也变得无比清晰,混沌般的脑海也开始变得清明! 一瞬间,整座山妖雾弥漫! 顾诚君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老徒弟,默默叹了口气:该来的,挡不住啊! “藏于山中数十年,如今也该做个了结了!” 他于山巅,缓缓吐了一句,回过身朝着顾诚君行了个礼,转身朝山下奔去。 一路,妖气横行。 连普通的学员都察觉到不对,胆小的立刻缩回屋里不敢出来, 有胆大的便远远观望,看到苏江月和兜帽怪物的对战之后都不由得拍手叫好。 牛轰轰和郝大方早就按捺不住,前来助阵。 迟夜到时,正看到苏江月、牛轰轰、郝大方还有印川四人合力,却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墨染!” 他随口一句,亦是如同天边传来。 苏江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顿时惊呆了。 这、这不是他家小师兄吗? 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兜帽怪物听到这声音,也是一愣,回过头看到迟夜,随即仰天大笑起来。 “迟夜,你居然躲在这里!好、好!总算让我找到你了,今天看你还往哪里逃!” 有迟夜在,他哪里还看得上这些小辈,直接转身对付他去了。 苏江月等人回到地面,仍处于震惊之中。 “当初你夺我妖丹,损我神识,如今我要一一讨要回来!” 迟夜盘旋半空,出声如雷。 “少废话,你若交出妖王令,我可以饶你一条命!” “痴心妄想!” 两人直接空中交战,身形之快于电闪雷鸣之中只能看到重影。 地上的人只感觉天地都在震动,纷纷向上看去,只见他们都快打入云端之中,仍分不出个胜负。 苏江月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十分熟悉,脑子一疼一些画面忽闪而过,根本来不及看清,头就更疼了。 妖王…… 迟夜…… 她捂着脑袋,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记忆似乎有缺失…… 两位大妖打得地动山摇、天昏地暗,整个学院的人都被吸引出来。 这场景在大武,莫说百年,就是千年也难得一见。 苏江月眼见插不上手,他们又一时半会打不完,干脆由他们打去,回到停尸间。 不得不说,天镜司的规矩确实好,外面打成这样,他们依旧守在这里。 王正见她回来,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苏江月先开口:“把他给我抓起来!” “是!” 天镜司的将士们上前,一把将那村民给扣押住。 王正愣了,将士们也愣了。 苏江月那一声喊得理直气壮,他们将人扣住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听她的? “你可知罪!” “小、小人错了,是他们威胁小人这样做的……” 他亲眼看到简络重伤、季纤纤惨死,上边那位隐约也有被压之势,再不敢攀诬。 “呵,”苏江月将椅子搬到他的身前坐了上去,“王正,你听清楚了吗?想明白了吗?” 王正当然想明白了,这就是一场陷害,而他一味只想要定苏江月的罪,自然会忽略许多明显的破绽。 苏江月也不想和他废话,直接伸手:“既然这三人的死和我无关,与灭灵刀也无关,就把刀还我吧。” “不可能!”王正突然激动起来,“灭灵刀不能再交到你们苏家人手上,否则不知还会酿下什么大祸来,你想都别想!” 这就是不讲理了。 而且他一再提苏家,无非就是想说当初苏天初用这灭灵刀大开杀戒。 “看来王大人有不少家人死于此刀之下啊。” 这话让他脸色一下黑了下来:“你们苏家人,心思都恶毒。” “我恶不恶毒,也是皇上亲封的郡主,由不得你放肆!”苏江月说完,直接夺过将士手中的灭灵刀。 那将士只感觉到一阵风,手中的刀就没了,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会将今天的事原原本本禀报给皇上。” 说完就往外走,不管王正在身后大发脾气,她将去向和牛轰轰说了一声,以免师父找不到她着急。 第51章 真相大白 走出学院才发现,不仅是学院的人在围观,连大街上都挤满了人。 雷电交加,云端中的两个斗得激烈。 苏江月加快步伐,一路直奔莲花村,在外蹲守到天黑,终于等于鲁良翻墙而出。 李琼华看到他来一点都不吃惊,还喊他“良哥”,两人十分熟稔,一看就是老相识了。 然后李琼华很快就将他赶到屋子里,像是害怕被人看到一般,自己也飞快回房。 苏江月隐在窗边,硬生生听完两人在床上行完事之后,才借着缝隙往里头看去。 鲁良表情很享受,但李琼华激情过后却有些冷静下来,担忧道: “我们总这样也不行,阿翠虽然被灭了,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怕,咱俩的事迟早会被人发现……” “这么多年不都这样过来了,你怕什么。” 鲁良明显不放在心上, “村子里的人虽然知道阿翠和我的关系,但谁敢乱说?除非他们不要命了。” “可是……” “别可是了,不然你想怎么样?这么多年,儿子就在身边,我都不能认。到现在我儿子都还以为他亲爹是那个老不死的。” 他说到这个,火气就很大。 “这么多年了,我连声爹都没听到,你打算瞒牧儿到什么时候?等我死了?让他上我坟头来喊爹?!” “那你让我怎么办?” 李琼华也有些生气了,将被子一把扯过来盖到自己身上, “牧儿一直以自己是李及之的儿子为骄傲,你现在告诉他,你让牧儿怎么接受得了!” “你这话就是我给牧儿丢脸了呗。没错,我是没有那老不死的成就,人人都尊敬他,所以我连儿子都不能认! “真是可笑,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躺在我身子底下,说我厉害。怎么,现在又觉得他好了?那你找他去啊!” 饶是四下无人,这话也说得李琼华面上一阵急红,转身狠狠掐了他一把。 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无比委屈。 “当年要不是你……” 她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明明是你侮辱了我,却还拿这个威胁我,若不是李及之相信我,我连牧儿都留不住。” 想起当年的情景说不后悔是假的,她原来多风光,李及之的夫人,谁看到她不敬她三分? 以往闺中那些密友,谁不羡慕她嫁了这样一位人物? 可这个天杀的鲁良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也想过要反抗,要揭露鲁良的真面目,可是把柄在他手中,她哪里敢? 如果这奸情真的被发现,她简直无法想象,被人人唾弃的样子。 她不想从高处跌下,李牧又越长越像鲁良,她不能不做出选择。 “呵……” 鲁良冷笑, “第一次确实是我强要了你,那后来呢?你不也很配合,而且你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亲自动的手,杀了咱儿子最为骄傲的爹!” 李琼华在听了鲁良的话之后,脸色立刻变得惨白,话里都透着心虚: “不然我能怎么办,阿初已经看出端倪,那次你来差点被她撞见,我也不知她有没有看到你。她又那样聪慧,如果她真的看到,那后果……” 她不敢再往下说,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总之,现在他们都死了,没有人会翻出这些旧事来,你我也低调一些,牧儿的前程要紧,你最近没事就别总往我这儿来了。” 她说完,看鲁良露出不满的神情,立刻又补充道: “我怕官府还是会追查阿翠的事情,看好那些知情的村民们才是要紧,若事情真的败露,他们顺藤摸瓜难保不会查出当年的事。” 鲁良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理,便没强求。 …… 窗外,苏江月双眼通红却没有流泪,整张脸僵得吓人。 真相,怎么会是这样? 其实中途好几次她想要闯进去,可是她不能,她要听听究竟是为什么! 如今,真相大白了,她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那年,苏天初不满十岁,被师父李及之带到荆山。 师娘李琼华见她第一面,目光里满是慈爱,搂着她直笑道: “这是谁家的闺女,怎么生得这样好看,长大了可不知道便宜哪家小子了。” 在得知她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心疼得直掉泪: “日后我就是你母亲,我会护着你、疼着你,等你嫁人了给你备上厚厚的嫁妆。” 她第一次来月事,也是师娘手把手教她,该如何处理。 后来每月到了日子,师娘都会提前备好鸡蛋糖水,给她小腹渡气就是为了让她好受些。 那时,她是真的将李琼华当成母亲去对待的…… 还记得她小时候顽皮,师兄们又大多宠着她,总是将师门闹得鸡飞狗跳,可师娘从没有责备过她。 大师兄严厉,见她闯祸便要责罚她。 每次都是师娘拦着,气得大兄弟都忘了尊卑,直冲师娘嚷: “纵得她无法无天,迟早有天会害了她!” 可师娘说,她的阿初是最良善的孩子,不过是有些调皮罢了。 大师兄是最讲规矩的一个人,她又最喜欢去捉弄大师兄,把大师兄气得头发都掉了许多。 他看不惯苏天初自由散漫的模样,当着全门师的面说:“再纵下去,迟早成为一个祸害!” 谁知,一语成谶。 师父惨死,身灵惧灭。 她被当场捉住,无人可肯信她,人人骂她是白眼狼,不知感恩,天地不容。 往日里疼爱她的师兄们,在震惊之余却也不愿信她,问她是不是又在玩闹什么却失手杀了师父。 仅有师娘哭昏过去几次,不肯让别人伤她。 是啊,师父的死状,像极了是最为熟悉、信任的人下的手。 除了她,还会有谁呢? 往事像铅灌进心里,沉重无比,她捏紧了拳还是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好一招一箭双雕! 仗着师父和自己对她的信任,对她毫无防备,就这样痛下杀手、栽赃陷害! 可怜师父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为什么会杀了自己。 就像她一样,若不是李琼华自己说出来,她一辈子都无法相信,陷害她的人会是她视如亲娘的人。 理由,竟是她有可能看到鲁良,是怕她太聪明怕会揭穿她的丑事。 “哈哈哈哈……” 苏江月止不住狂笑起来,笑得无比凄厉。 太不值得了! 师父不值、苏天初不值、那些蠢货的正义之士,也不值。 第52章 不解风情的老古董 风雨大作、雷电交加。 乌云翻腾,像压在山尖上一般,让人闷得喘不过气来。 屋里两个人被窗外的笑声惊到,立刻披上外衣,鲁良趿着鞋走出来查看,刚走到门边,门就一脚被踹开。 直接压在鲁良的身上,疼得他哇哇直叫。 李琼华扯着被子,惊恐地看着脸色泛白的苏江月,在雷电之中踏着鲁良之身,向她走来。 “郡主这是……” 苏江月还是无法平复自己情绪。 看着曾经待自己发亲子般的师娘,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嗓子干得厉害,像失了音一般,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都听到了?” 李琼华似乎猜到了什么,特别是在看到苏江月手中的灭灵刀后。 手脚瞬间变得冰凉,可她看不懂的是,为什么苏江月看她的双眼,那么复杂。 有痛心、有憎恨还有…… 孺慕之情? 这眼神,生生让她想起了还在荆山时,苏天初看她的样子。 胸口一震,她踉跄着退后了几步,满眼不可思议:“阿、阿初?” 苏江月如鲠在喉,艰难地挤出一句:“师娘,好久不见啊。” 师娘两个字如同一道雷劈在李琼华的心上,她猛地后退,浑身都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你、你都死了多少年了……你……你怎么会是她!” 身后的鲁良好不容易爬起来,发现情形不对转身就要逃走, 苏江月直接废了他的双腿,往他嘴里塞了毒药,绝不给他一丝机会。 现在总算看清他的模样,不禁气愤,李琼华是瞎了眼吗? 师父仙风道骨的他不喜欢,会喜欢这样猥琐的小人! 鲁良原本就是个偷鸡摸狗的鼠胆之辈,这一辈子做得最大胆的事情就是和李琼华偷情,到最后连杀李及之的主意都是李琼华自己出的。 欺软怕硬的他,被折断双腿也不敢喊痛,又听到她们的对话,瞬间明白过来。 “不是我、都是她!是她勾引的我,也是她提出要杀了你师父的,和我没关系!” 苏江月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李琼华,苦笑道:“师娘没有想到,我还会有回来的一天吧。” 苏江月想不通,她为什么可以对师父下杀手、为什么可以在将一切都推到她身上之后还演得那么好。 那往日李琼华待自己的那些好,又有几分真心? “你、你都知道了?” “是,我全都知道了。” 若不是亲耳听到,她根本无法相信,而现在,她才能真正死心。 李琼华看了一眼因为毒发而痛苦蜷缩的鲁良,惨然一笑: “所以,你是来报复的?为你自己,为你师父?” “我想知道为什么。” 看着李琼华,她还是无法将她和不知羞耻联系到一起。 她的师娘从来都是端庄持重的,怎么会…… “你都知道了,何必还来问我!”李琼华终于撕下伪装,愤怒地吼着。 “我要听你亲口说!”苏江月吼了回去。 她直接将两人拖到院子里,雷声不断,一声高过一声,瓢泼的大雨浇在他们身上,全是一身狼狈。 泪水还是涌了出来。 苏江月抹了又抹,还是控制不住它往下流。 李琼华蹲下身子,痛哭失声:“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要还要回来……” “到底为什么,我师父有什么不好,竟让你为了这样一个人舍弃我师父。师父待你那样好,就算是李牧……” 她的话骤然停住,突然就想起有一次她开玩笑说,李牧生得更像师娘而不像师父时,李及之淡笑着说: “像不像又有何关系,终是我养大的孩子。” 师父,是早就知道了吗……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抓牢牢拽住,心疼得都快要喘不上气来。 苏江月大口深呼吸,她想师父一定是知道李牧不是他亲生的,只是他原谅了师娘。 因为平日里他总是说,自己忙于研习阵法,总是忽略了李琼华,对不住她。 这死老头,真是蠢得可以! “你知道什么!” 陷入回忆的苏江月,被李琼华尖厉的声音惊醒。 看着她如同疯魔一般,在雨中大笑。 “李及之,他多好啊,人人都爱戴他。世人都说他好,可我过得有多苦你知道吗?” 李琼华呜咽了几声,指着苏江月怒吼。 “阵法、阵法、阵法,他的眼里除了阵法就只有你!有好东西先想着给他的宝贝徒弟、有好吃的也先想到你,” “除了阵法就是教你武学,多少个夜里都是我一个人在冰冷的房间里度过。 “所有人都觉得我风光无限,却不知道李及之根本就是个不解风情的老古董,你问我为什么会选鲁良舍弃你师父?哈哈哈哈…… “你个小娃娃知道什么?这世间的快乐你全都不懂。相比李及之,鲁良虽然生得丑陋但他知道疼人,我这样选择又有什么错?” “你无耻!” 苏江月终于忍不住骂出声。 所有的情感,在这一刻全部断了。 李琼华却毫不在乎,她盯着苏江月愤怒的表情,狂笑不止。 “我是无耻,那又怎么样,我快活过,我不后悔。只是,我不该连累了……” 她说到这儿,终于平复了一些,看向苏江月的眼神里有愧疚。 她没有继续说,苏江月却看懂了。 正因为看懂了她的心,才会有撕裂般的痛。 她也曾真心把她当女儿对待过,只不过在自己和她之间,她舍弃了苏天初。 “师父早就知道,李牧不是他亲生的。” 苏江月冷冷地道出这一事实。 果然,李琼华的脸色大变,只是还不待她出声,院外就响起一道怒吼: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轰—— 又是一道雷鸣,闪电照亮院门李牧惨白的脸。 他就那样站在雨中,不知听了多久,浑身早已经湿透。 看到李牧,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鲁良终于找回点力气,哑声嗓子:“牧儿……” “别这样叫我,你不配!” 鲁良痛心疾首:“我是你爹,你亲爹啊!” “我说了,你不配,你不配!” 李牧目光阴冷,缓缓走到鲁良身边, “我的父亲是李及之,只能是李及之!” 说完,他一剑刺向鲁良的心脏! 鲁良没想到他竟会下杀手,一手握住插在胸口的剑,哀声道:“我是你亲爹啊,你这个畜生……” “你不是,我说了你不是!” 李牧将剑身狠狠地搅动几下,直到鲁良咽了气,他才松开手。 看着惨死的鲁良,他身形晃了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然后缓缓地看向苏江月和李琼华,又回过头,慢慢地将剑拔出。 “牧儿……” 对于鲁良的死,李琼华根本不在乎。 但李牧这神情却让她心疼坏了,她知道自己儿子受了刺激,此刻只想要安抚她。 “别过来!” 李牧剑尖直指向她,表情十分痛苦。 第53章 抱紧我 “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啊!”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李及之的儿子,并且一直以此为骄傲。 他的那些朋友,哪一个不因此而高看他一眼? 现在却突然告诉他,他的生父是眼前这个长相猥琐的男人,还是母亲和他偷情生下的自己,他怎么接受? 此刻,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绝不能! 苏江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看着母子俩对峙,心中说不出的唏嘘。 “你,也要杀了我吗?”李琼华问道。 李牧后退了一步,用力摇头,可是剑还是指着李琼华。 “是啊,也该有个了结了。” 李琼华凄凉一笑,理了理被大雨吹乱的头发,又整了整衣襟,似乎又回到过去那个端庄的师娘模样。 她看向苏江月,笑得一如初见时的慈爱。 “阿初你活过来真好,无论你信不信,这些年我总是愧疚的。不该牵扯到你,不该让你死得这样惨,是师娘对不住你。别记恨师娘。” 说完,又转向自己的儿子,她想上前去摸摸他的脸、去抱抱他,可是她进一步他就退一步,她只能停下,认真地将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牧儿,你也别怪娘,娘本意不是这样的,是没有办法。一步错、步步错,娘对不住你,以后你就跟着你阿初姐姐好好活着,把这一切都忘了吧。” 她累了,从李及之死后、从她搬到这个村子里,她没有一天不悔恨。 她是对李及之忽视她而不满,可却也从没想过要背叛了。 如今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她也不想再去解释最初她也是被强迫的。 若说她原本还想苟活,但触到李牧那鄙夷厌弃的目光后,突然就没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阿初,看在当初的份上,能不能替我好好照顾牧儿,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他的错。” 苏江月没有回答。 李牧不是师父的血脉,她找不出什么理由去照顾他。 她甚至想要将李牧也灭口。 可拒绝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只能沉默。 “我不需要!你们都是骗子,我不需要你们!” “牧儿!” “你闭嘴,我没你这样的娘,没有!” 李琼华眼中最后一点光都熄灭了,她砰一声跪到苏江月的面前,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第一个,我对不起李及之。” “第二个,我对不起你,阿初。” “第三个,我枉为人母,对不起牧儿。” “第四个……对不起那些惨死的徒儿们,全是我一人的错,请你善待牧儿!” 她说完,决然起身,夺过苏江月手中的灭灵刀,朝着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地划去! 雷声大作,一道接着一道。 地面都被震动了。 “娘!” 李牧手中的剑终于放下,他冲到李琼华身边,抱起她的身子痛哭。 他想她死,因为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揭发他的身世,可是当她真的死在他面前时,他又心痛如绞。 苏江月怔在原地,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不知是为李琼华,还是为过去那段往事。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娘不会死,你为什么要活过来?你为什么要活过来!”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李牧脸上,看到他那双眼睛,苏江月就恨得牙根痒痒,若不是师娘最后的话,她早就动手杀了他。 苏江月和李牧都清楚,不管她有没有复活,当李牧得知真相,李琼华还是必死无疑。 李牧或许不会真的出手杀她,但他的目光、他的话就足以逼死他的生母。 他个性中的自私,像极了他的父母,永远只会怪别人、永远都是别人的错。 面对这样的他,苏江月生不起一点同情,冷眼看着他咆哮、看着他崩溃大哭, 她想转身就走,可是看到师娘额头上那血红的一片,她犹豫了。 在院子里四处看了看,最后在角落里拿出一把铁锹扔到他身边:“去挖坑。” 他不动,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泪水还在流。 “瞪我有什么用?安葬好你娘跟我走。” “我不!” 看着他倔强的模样,苏江月气不打一处来。 雨势渐小,雷声渐弱。 苏江月叹息一声,拾起灭灵刀转身就要走。 他突然站了起来,拿起铁锹在树下挖起来。 泪水糊了双眼,他就抹去,然后拼命地挖,一下又一下,像发泄又像自责。 一刻钟后,一个偌大的坑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也不用苏江月交代,他自己小心翼翼地把李琼华抱了起来,轻轻放进坑里,然后跪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她的尸身。 苏江月看了一眼鲁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开口。 “休想!” 很奇怪,他们就懂了彼此的意思。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将他们一起埋了,他懂了。 他绝不让鲁良和自己的母亲埋在一起,她也懂了。 不知怎么就想起小时候,三岁的小李牧跟在她的身后,踮着脚尖扯她的衣衫。 她回过头,就看到他满脸笑意,将藏在身后的手努力递到她面前后张开,掌心里躺着一颗糖。 “糖糖,初、吃。” 似乎是都想到了往事,两人目光碰到了一起,看到对方眼中来不及藏的忧伤,都别扭地转过头。 苏江月下意识咬住下唇,忍住想哭的冲动。 “埋好跟我走。” “嗯。” 埋好之后,没有墓碑,他将鲁良扔到屋子里,又从里面拿出几样东西随意一包,点燃火折子,抛向屋子里。 浇了油的屋子瞬间燃起大火。 他跪在李琼华埋骨地,磕了三个响头后,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 直到火势蔓延到院子里,村子里的人才发现,赶忙敲锣打鼓叫人来灭火。 苏江月走在前头,李牧跟在她的身后,谁都没有回头,直接离开了村子。 她没有回学院,而是去了国师府。 进去之后,便将李牧直接交给霄仁,而自己直奔书房。 打开门看到楚千夜的那一刻,她所有不安、烦躁、痛苦的情绪似乎都被抹平了。 “阿夜……” 她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跑到他身边,直接钻进他的怀里。 “抱紧我。” 楚千夜一怔,但很快就紧紧抱住她,一句话也没有问。 感觉到肩膀湿了一片,他也没有松手,只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情绪慢慢平复, 他才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还有我。” 第54章 离楚千夜远一点 苏江月没说,楚千夜便不问。 看她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他只觉得心阵阵发疼,整夜都没有离开,一直陪着她。 苏江月哭累了后,直接趴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一夜都睡不安稳,楚千夜的手微微一动,她就会立刻拽紧,像是害怕失去一般,整个人显得十分无助。 而这些所有的情绪,她都无处诉说。 只能藏在心底,一个人慢慢消化。 天亮时,雨才彻底停了,天还是阴蒙蒙的,苏江月顶着核桃一样的眼睛,在楚千夜的目光中醒来。 心还是钝钝地疼,但已经不会再失控了。 楚千夜亲自陪着她回学院,上山的路满是雾气。 她没有带走李牧,她没办法做到毫不介意去接纳现在的李牧,于是便将他留在国师府,交给霄仁看管。 无论他要做什么,只要不走歪路,都随他。 刚回到顾诚君的院落,就看到牛轰轰在等她。 “阿月,你终于回来了。” 牛轰轰飞快迎过去, “那个怪物居然是个蛇妖,昨天我们都看到真身了,好大一条啊!” “小师兄可还好?”苏江月问道。 “也受了重伤,现在在里面休息呢,顾老院长在看着他。” “那怪物?” “跑了。” “徒儿,进来!”顾诚君听到她的声音,又从窗子里探出半个身子喊道。 苏江月应了一声,朝着偏院走去。 一开门,浓厚的血腥味就传来,她一皱眉,快步走了进去,看到小师兄躺在榻上,整个人看去无比虚弱。 “阿……月。” “小师兄,你全好了!”苏江月惊喜道。 不仅说话利索了,似乎还打理了一下自己,头发也束起来了,整个人清理之后,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若说楚千夜是浑身都透着男子魅力,那迟夜师兄便是一眼让人如沐春风的暖意。 温文尔雅、和风细雨,和之前关着门看他时,完全不同。 小师兄看了她好一会儿,笑了起来:“真好,真好。” 她一脸莫名,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顾兄,可否让我们单独说会话?” 他对着顾诚君说,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苏江月的身上。 顾诚君痛快起身,走的时候还不忘帮他们把门关上。 “几百年前,我被最信任的下属背叛,一时不察被他夺了妖丹,还损了灵识。一直在外流落,活得浑浑噩噩。好在,后来有贵人出手相助,才活了下来。” 说起往事,他的目光都变得悠远起来,想起故人,脸上的笑意变得温和。 “那妖蛇就是背叛你的下属吧?”苏江月问道。 “是。” 小师兄拉回思绪,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我被贵人送到这里,成了顾兄的徒弟,受他照拂倒也活得自在。” “今日我感受到妖丹召唤,才记起一切。如今我夺回妖丹,也算心事已了。” “只是让他给逃了,近段你一定要小心,我猜想他定会再回来找你,不要轻易一个人外出。” 说完,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现在的你或许不知道,曾经我们妖族兴旺,现在却没落了。我已经不想再回灵洲,也不想再管妖族的事,只想在这里痛痛快快度日,所以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 苏江月一脸郑重,突然嘴里就被塞了个东西,还没等她看清就被他捂着嘴,生生咽了下去。 “小师兄?!” 她惊愕地站起来,要去抠嗓子眼,被他拦住。 “阿月莫怕,我给你服下的是那蛇的妖丹,自此你不仅可以修正道,还可以走妖道。而且,有了这妖丹,之后你便百毒不侵了。” 然后他从身后掏出一块牌子,又道:“这是妖王令牌,今天起我就交给你了。” “……” 所以,她莫名其妙成为新一代妖王了?!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你本不是我妖界中人却要你担此重任,但是,” 小师兄看着远方,突然一笑, “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因为是你。” 说完,他朝窗外看了看,见到楚千夜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你和那小子好了?” 苏江月脸一红,“小师兄,你也太直接了吧!” “离楚千夜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她想反驳,但迟夜又飞快补了一句: “将来你都会明白的,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就像有一天,你会想起来迟夜是谁,也会明白我将妖王令给你,不过是履行承诺而已。” 迟夜,她似乎有印象,可是关于这两个字的画面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迷迷糊糊间,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拥住。 转头一看,楚千夜竟自己进来了,还强硬地搂着他,对着迟夜笑道:“我和阿月的事,你管不着、也不用你管。” 迟夜只是笑,却不说话。 楚千夜直接拉着苏江月离开,一回到她的房内,他立刻将门关上。 从身后用力将她抱住,下巴抵在她的肩头,热气全喷在她的耳边,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淡淡的冷香伴随着他的声音一并传来。 “阿月,我不喜欢他。” 感觉到她的身子一僵,楚千夜的目光就落到她手中的牌子上,神色一变:“那老东西把令牌给你了?” “阿夜,你认识迟夜师兄?” 楚千夜还瞪着那块令牌,口中答道:“谈不上相识,只是认得罢了。” 苏江月觉得他有点怪,似乎见到迟夜之后,他整个人就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阿夜为什么不喜欢小师兄?” 小师兄! 他的脸更加阴沉了。 “我不喜欢你唤他小师兄,叫他迟夜、迟老头什么都行,阿月,以后离他远一点好不好……” 他双手抱得更紧了。 苏江月突然感受到他的不安,就像昨天她不安时也渴望被他牢牢抱紧。 于是双手攀上他的后背,牢牢地将他抱住:“阿夜,我有没有对你说过,我心悦你?” 楚千夜心头一震,微微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没有,从未说过!”他说完便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苏江月脸色微红,但还是坚定地看着他的双眼道:“楚千夜,我心悦你。” 从昨晚开始,她便知道自己是真的动了心。 她向来不是扭捏之人,既然动情,就要让对方知晓。 “我也心悦你。” 他的声音像带着魅惑一般,苏江月只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一般,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下一瞬,他的唇就覆了下去,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唇瓣上, 幽香的气息萦绕于他的唇边,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控制住,深吻了下去…… 两个人的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苏江月迷迷瞪瞪之间,双手已经缠上他的脖间, 忘了天地万物,只沉醉于这如在云端飘浮的感觉。 良久之后…… 苏江月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时,楚千夜才松开了她。 带着春风满面的笑意,看着她酡红的脸颊。 眼神不经意地往外瞟了一眼,看到一闪而过的人影,微微挑起嘴角。 这一次,我终究是比你快一步! 第55章 这小子现在可出息了 两人你浓我浓了一会儿,外面又来人了。 上次季府的小厮又来了,因为进不来在门外拼命敲门,一声“大小姐”恨不得喊得整座山都听得到。 听到这个声音苏江月就来气,但转念一想,算着日子季明轩应该到了,于是便赶在李叔前头,将打门开。 小厮一见她立刻行礼:“小少爷回来了,老爷请大小姐回府吃团圆饭。” 季明轩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江月觉得可笑,这季怀礼还真是,上次的团圆饭还没让他吃怕,居然还敢来请。 “知道了,你先去吧。” “呃……” 小厮却不走,鬼头鬼脑地往院子里探, “老爷吩咐小的,请顾老院长下山一聚,小少爷备好了丹药准备敬献给他。” 贼心不死! 苏江月冷笑一声,也不拦着,侧开身子:“你去吧。” 小厮大喜,躬着身子就往里进。 他原以为以顾诚君的身份,院子里怎么都会有仆人接引,可是走了半天除了鸡和李叔,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又不敢像刚才在外面那样大声喊叫,只能讪讪地回过头向苏江月求救。 苏江月哪里肯管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小厮无奈,走到李叔身边: “这位大哥,可否帮忙通报一声,季将军府小厮特来送帖,请顾老院长下山一叙。” 李叔木然抬头看他一眼,理都没理,一双眼睛如鹰一般直勾勾盯着他,像怕他偷东西一般。 “大哥?大哥?” 毫无反应…… 小厮有些急了,他如果完成不了季怀礼的吩咐,回去还不知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上次因为这件事,他连自己亲女儿都动手了。 战战兢兢回到苏江月身边,不停作揖。 “大小姐行行好,别为难小的,小的也是没办法呀。” 苏江月想了想,觉得实在没必要为难一个下人,于是冲着主院喊:“师父,季怀礼请你去吃饭。” “你爹啊?” “算是吧。” 闻言,小厮把头埋得更低了,脸上狠狠抽了几抽,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这种话让他听到,他回去是学还是不学啊? “行,为师跟你一起去看看。” 言毕,小厮立刻惊喜抬头,谁知顾诚君又接了一句—— “看看这世界上最无耻的爹长什么模样!” 顾诚君话说完,小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李叔跟到苏江月身后:“我也要去。” 小厮:…… 大哥,原来你会说话啊! 紧接着,他又听到正院另外一个房里传来浑厚的声音:“我也去瞧瞧。” 谢师兄迟夜也走了出来。 “阿月。”楚千夜从她院中走出来,“如此,不如我也凑凑热闹。” 下山的时候,小厮已经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了。 他走得十分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身后某位,会当场丧命。 于是,几辆马车轰轰隆隆地驶向季府。 一路上小厮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回去禀报一声,毕竟这种场面,他还真的没有见过,太吓人了! 就这样忐忑不安,一路来到季府门前。 管家远远看到好几辆马车,立刻冲回府里禀报,不一会儿季怀礼就带着曹氏来到门外,准备迎接。 当他们看到,第一个下来的是竟是楚千夜时,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 紧接着就看到顾诚君、迟夜先后下了马车,打量着季府一会儿,目光才落到季怀礼身上,瞥见他身边的曹氏,脸一下就沉下来了。 季怀礼看着这些人,早就昏了头,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脸色不对,笑得颧骨都高耸着,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后面去了。 “阿月,下来吧。” 楚千夜喊了一声,苏江月揭开帘子,牵着楚千夜的手跳了下来。 季怀礼一怔—— 这是刚和太子打得火热,怎么又牵上楚千夜的手了?! 虽然、虽然这样他也很开心,但如果被他们对方知道,会不会反而坏事啊! “国师大人、顾老院长、迟夜大人,大驾光临,季谋有失远迎,你们的到来,让草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迟夜和墨染一战后,迅速传遍了整个京都。 现在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他们大武国住着曾经的妖王迟夜。 那些灵洲家族来的人,哪怕是个下人都无比受大武国人尊重,更何况他是妖王啊! 那一场,让他们大开眼界,从来不知道打架还可以这么精彩。 所以,此刻季怀礼简直开心坏了,这些人单拎出来哪个不是大佬,居然肯给他面子,全都来赴他的约。 想到明天上朝时那些同僚肯定无比羡慕,想到这儿他整张脸都开始发光。 “妾曹氏见过各位大人。” 曹氏婀娜多姿走来,故意不去看苏江月,将心底滔天的恨意全都掩藏起来。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能露出一点破绽,若是坏了季怀礼的事,别说替季纤纤报仇,怕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我记得季将军你的正妻是苏眉。” 楚千夜开口,季怀礼心顿时沉了一下,隐约觉得他这语气有些不对,是要替苏江月打抱不平? “呵,我竟不知妾氏还能出门迎客,这季将军府好规矩,看来是我太久没出来,也是时候进宫和小皇帝叙叙旧,好好点拨点拨他了。” 顾诚君语调平静,却听得季怀礼双腿都开始发软。 “阿月,这就是你那狼心狗肺的爹?果然生得狼心狗肺的模样。” 三位齐齐站到苏江月的身后,像是三座大山直接压在季怀礼的心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怎么觉得,这些人,不是来赴约的,是来讨伐的?! “各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待月儿是极好的,月儿对我可能是有些误会,我们毕竟是亲父女,绝不是各位想的那样。” 他说完,赶紧给曹氏使眼神,曹氏很聪明立刻退了回去。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我确实曾经忽视了月儿,如今我也正在努力弥补,月儿你说是不是?” 说完,他拼命朝苏江月挤眉弄眼,好像旁人都瞎了一般。 苏江月觉得他太可笑了,到底是什么让他觉得,自己会替他圆这种场面的? 难道在他心里,他觉得他们之间还有父女情? “进屋吧,季明轩不是回来了,想来他也有话要说。” 苏江月一点面子不给,季怀礼也无可奈何,只能小心把人都请进去。 路上他让管家赶紧再去多备些菜来,自己亲自带路。 “说起明轩,这小子现在可出息了,小小年纪已经出师,如今出手既成丹药。一会儿我让他拿出一些来,孝敬各位。” 提起儿子,他满脸骄傲,丝毫不记得他有一个女儿刚刚惨死。 “我还以为你会问问季纤纤的情况呢。” 苏江月语气满是嘲讽,想到他凉薄,却没想到这么凉薄。 季怀礼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悄悄剜了苏江月一眼,义正言辞道: “她勾结妖怪,背着父母偷偷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根本不配当我的女儿。要不是迟夜大人出手,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她所祸害,死了正好。” 第56章 我家下人都不吃 季怀礼一路都在小心观察几人的脸色,见无异常后心才稍稍放下。 “月儿这件事你做得对,哪怕你不出手,爹也是要替你惩罚她的,一个庶女居然敢这样欺负我的嫡女,简直不把我这个爹放在眼里。” “你这个当爹的,公正来得可真快。”顾诚君毫不留情面,“才十多年,就想起自己有个嫡女一直在受苦。” 这话说得季怀礼脸一下就红了起来,再看到其他人嗤笑不屑的神情,心中又气又悔。 好在膳堂到了,菜品已经摆好在桌上,季明轩恭敬站在门外等着迎接。 见到他们,端正行礼,正好解了季怀礼的尴尬。 说起来苏江月也好久没见到季明轩了,他很小就被发现有炼药的天赋,季怀礼不愿意让他进大武的丹药房学习,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他送到邻国去。 如今再看他,模样倒是生得极好的,结合了季怀礼和曹氏的优点,远远看去,竟比女儿家还要娇媚些。 “晚辈见过各位长辈,见过长姐。”再抬头时,眼中全是藏不住的精光。 他没有想到,回到大武的第一天,居然就会看到这么多大神级的人物,特别是楚千夜,哪怕在邻国时,他也时常听到他的大名。 见他牢牢握住自家长姐的手,他脸色微微一僵,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这是晚辈孝敬给各位长辈的,还请笑纳。” 他说完,几个仆人端着盒子走出来,在他自信满满的神情下,一字排开,打开锦盒的盖子。 几颗四品丹药静静躺在里面,只不过虽是四品,但品相实在是差了些, 仅有他自己扫过一眼满是自得的神情。 可是半晌,也没听到惊叹声,一抬头才发现那几位脸上全是不屑,仿佛那些丹药根本不入眼一般。 “就这?”顾诚君很嫌弃,“我家下人都不吃这种的东西。” “这种品相的,我们的确已经很多年不吃了。”像是为了证明顾诚君没有撒谎,李叔默默站了出来。 他原本就没什么表情,又站在一众人身后,若不开口季怀礼一时都没发现还有这么个人。 但这话落在季明轩耳中,就是吹牛。 他还不知道,现在丹药房在苏江月的调教下,别说四品,七、八品丹药也是拿得出来的,印象中还是觉得他们连四品都十分困难。 为此他还一度很同情大武国人,觉得这些武修连个像样的丹药都买不到,难怪修为始终上不去。 季怀礼也觉得面子有些过不去,虽然现在他每月能领到两颗丹药,但品质都不稳定,好不容易儿子给他挣脸了,这些人却不识抬举。 他还想着,儿子拿出丹药时,他们会不好意思,也拿礼来还呢! “既然各位瞧不上,那晚辈也不勉强了,收起来吧。” 季明轩冲着下人使了个眼色,那些人立刻盖回锦盒,作势要走,可直到他们全部都走完了,他也没能等来对方后悔的声音。 “各位还是先入座吧,今日准备了许多美食,还请各位赏脸,品尝品尝。” 为缓解尴尬,季怀礼及时说道。 众神入座。 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都蹙起了眉,放下筷子再不动了。 连同酒都是小抿一口,就放下杯子,一脸嫌弃。 季怀礼还没发现不对,以为他们只是在矜持,笑道:“各位不要客气、不要拘束,就当在自己家一般,这些饭菜可还合胃口?” “难吃。” “堪比猪食。” “猪都不食。” 季怀礼嘴角抽了抽,心想嘴要不要这么毒? 好不容易请来这些人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明明为了迎接顾诚君,他特意找来京都最有名的厨子帮忙。 怎么可能难吃! “我看这位大兄弟,吃得挺好的嘛。”季怀礼干笑一声,指向李叔。 李叔见所有人朝他看过来,慢悠悠放下筷子,木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想看看还能难吃到什么地步。” “没想到,一道比一道难吃,这十几道菜,无一能入口,呕……” 言毕,他干呕了几声,这下好了,全桌人都没胃口了。 季明轩眼见气氛尴尬,立刻起身,拿起酒壶又单独拿了个杯子,往里倒了杯酒后放到苏江月的面前。 他端起自己酒杯,敬向苏江月:“长姐,我从小离府,这些年多亏了你照应家里,小弟敬您一杯,以示感激。” 说完,他仰头将酒饮尽,然后直勾勾地看着苏江月。 苏江月轻晃着他新拿来的酒杯,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笑了起来。 “我觉得这酒你该先敬你爹,毕竟他从小就对你给予厚望,现在你学成归来礼当先谢过他的栽培。” 说着,她将酒杯又递给季怀礼。 季怀礼不明所以,还觉得女儿懂事了,知道尊重他这个爹了,开开心心就接过酒杯, 完全忽视季明轩错愕的表情,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 “爹!” 季明轩急了,想要上手去夺,却已经来不及。 苏江月低头浅笑,还以为季明轩会比季纤纤强一点,却没想到也是个蠢货。 下毒这种拙劣的伎俩也好意思使出来。 楚千夜坐在她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浅笑的模样,忍不住将她放在桌下的手握住。 她一抬头,就被他的目光给纠缠住,哪里还记得什么季明轩,心里眼中全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你急什么,你姐姐难得敬我一杯酒,这表示我们父女之间再无嫌隙,你说是不是,月儿?” 他笑眯眯地看向苏江月,苏江月也笑眯眯地回看他,只不过笑里却透着讥讽的意味。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他也看不出来了,硬是在装傻。 哪怕维持住表面的和平,也不能当着这些人的面撕破脸。 如今她和楚千夜打得火热,难保将来楚千夜不会成为他季家的一大助力。 正忧虑着,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绞痛,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捂着肚子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时都不知该瞪苏江月还是该瞪季明轩。 他突然觉得,纳曹氏是不是错了? 怎么她生下来的,个个都没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敢给苏江月下毒! 同时又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接过这杯酒,否则今天都不知怎么收场! 于是强撑着起身,勉强笑道:“厨房还有一道美味,需我亲自去调味,还请诸位稍等!” 说完,给季明轩使了个眼色,匆匆走了。 “真无聊,你这个爹脸皮还真是厚,明嘲暗讽都挡不住他的厚脸皮。” 顾诚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要不师父直接替你揍他一顿,给你解解气?” “这倒不必,他留着还有用处呢。” 苏江月说着,突然站了起来,笑道: “要是你们觉得无聊,我倒知道这将军府有一处好地方,带你们去看看?” 第57章 占便宜 “不早说!” 迟夜也早就坐不住了,这一桌子精致的吃食,连王婶随手做的都比不上。 于是一行人,直接跟着苏江月离开膳厅。 有下人跟着随行,苏江月也不拦着,直到穿过花园,来到一处隐秘的门前,下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立刻横在门前:“这、这里不能进啊,大小姐。” “滚开。” 苏江月一把推开他,然后一脚踹开了门,一行人光正明大就往里走去。 厨房里,服下解药的季怀礼对着季明轩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骂。 季明轩很不服气,甚至打心底里看不上自己的亲爹,觉得他一点本事都没有,不过是靠着苏眉才当上这个将军。 而他是最稀缺的炼药师,他不捧着自己就算了,居然还敢骂他! “我不过是想让她吃点苦头,又没下杀手,父亲何必这么激动。知道她现在了不得,父亲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但也不能偏心至此吧!” “我是怪你给她下药吗?我是怪你没脑,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苏江月了,你没看到她身后都站着什么人吗?单拎一个出来,都足以让整个大武震上几震,你居然敢!” “我为什么不敢!你也不必扯这么多说辞,知道你现在只在乎这个女儿,无所谓。我自有我的路走,难道会比不上她?” 季怀礼气得脑袋疼,从没发现讲理居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平复了好一会儿,耐心劝道: “你刚回来,扬名要紧。纤纤的下场,你要引以为戒,不要走上偏路。其他的你先放到一旁,明天先去丹药房挑战,等你的名声传出去后,什么事你做不得。” “那一会儿,我邀请他们明天都来观战。”要扬名,有他们在场最合适不过了。 季怀礼觉得他终于开窍,刚想表扬他两句,就看到下人匆匆跑来,口里还大喊着:“不好了,将军,大小姐把人都带到你的藏宝阁了!” 说是藏宝阁,其实就是一个隐蔽的小屋子,里面装的一部分是季怀礼这些年寻到的宝物,更多的是苏眉当初的嫁妆。 苏江月一行人像逛自家后花园似的,在“藏宝阁”里挑挑捡捡。 顾诚君和苏江月毫无心理负担,时不时拿起一样品头论足,看到喜欢的就直接往自己乾坤袋里塞。 楚千夜和迟夜是不动的,站在一旁十分嫌弃这里头的东西,偶有看得顺眼的,全是苏眉的嫁妆。 “当初苏眉的嫁妆单可还在?”楚千夜突然开口问。 “在的。” 原主其他东西都丢了,可就这嫁妆单子留得好好的,想来也是不信任季怀礼。 “你问这个做什么。”顾诚君翘着胡子,很不友善地瞪了楚千夜一眼,顺手将他看中的一个花瓶,又收入囊中。 “迟早会有用的。” 楚千夜却不看他,只冲着苏江月笑,眼底满是宠溺。 看得顾诚君和迟夜都忍不住抖了抖身子,直言要找掉在地上的鸡皮疙瘩。 “咱们这样不问自取,不好吧?”顾诚君突然来了一句。 苏江月正往乾坤袋里塞,听着手都顿了一下,回头一看,他的手倒是不停,而且挑的全是苏眉的嫁妆。 眼光倒是好。 “这样不好,咱们就当是给那狗东西赎罪了,俗话说破财免灾嘛!” 苏江月:……没必要,真没必要这样找补! “你们几个不挑吗?”顾诚君好奇地看着另外三个人,“何必便宜了那狗东西。” 门外的季怀礼听着这番话,眼角抽了又抽,正发愁不知找什么时机进去,能不得罪人又能阻止他们时,季明轩站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懂自己家老爹的心思,于是故意将他拉得稍远一些,然后故作惊讶大声喊道:“呀,爹爹,您的藏宝阁怎么遭贼了,快进去看看!” 说着,十分做作地拉着满脸尴尬的季怀礼冲了进去,然后顿在门外,满脸震惊: “怎、怎么会是你们,长姐,是你带各位前辈来的吗?” “是呀,我看季将军如此诚心,肯定是不会介意的吧。” “……不会不会。”季怀礼觉得自己心绞痛都要发作了。 “那、那也是长姐让他们随意拿取?” 季明轩还是一副震惊的表情,心里得意地想,你总不好意思当众承认带了一群人来当贼。 完全不顾一旁季怀礼恨不得生吞了他的表情。 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儿子! “是呀,我想着爹爹一直喊师父下山,现在不仅师父来了,楚院长也来了、谢师兄也来了,” “爹爹若是拿寻常东西孝敬难保不会被别人说他敷衍,内心不敬。我是猜中了爹爹的心思,才带他们来的,对吧,爹爹?” “……对、怎么不对、当然对。”季怀礼很艰难才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随便挑、随便挑。” 师徒俩对视一笑,果然毫不客气,有用的没用的,全都装了一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看着快空了一半的藏宝阁,季怀礼只觉得有人拿刀生生刮下他的肉一般,心里还期待着,他们拿走这么多东西,总该有点回礼吧。 哪怕顾诚君手指缝里漏点东西,都值了。 可是直到他们离开,都半点没有要回礼的意思,季明轩同是愤愤不平,他们看得上这些东西,居然看不上他的丹药?! 眼见他们就要走了,赶紧扯老爹的袖子。 季怀礼能怎么办,再怎么气也是自己的亲儿子,于是腆着老脸邀请他们明天去丹药房观战, 除了苏江月给了肯定的答复,其他人都不置可否, 他也不敢勉强,恭敬将人送走,回过身看到季明轩,眼底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据说那晚季明轩的哭喊声,方圆十里都听得到…… 夜里,苏江月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一闭上眼睛,就是李及之死前的模样,猛地又睁开眼。 平复许久之后,好不容易入睡了,又全是李琼华哀求她的画面,整个人陷在梦魇,表情痛苦。 “阿月?醒醒,阿月。” 楚千夜的声音传来,苏江月整个人一抽,却睁不开眼,连四脚好像是僵硬了一般,感觉到有人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她才缓过来。 睁开眼,就看到楚千夜着急的神情。 “阿夜……”她声音嘶哑,“我心中难受。” “我在,你想说吗?”他将她扶起,从身后轻轻拥着她,声音温柔地问道。 她轻轻摇头,内心清楚,这一关只能自己过,任何人都帮不上忙。 “带你去个地方。” 楚千夜说着,拿过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又将她扶到床边,蹲下身子为她穿好鞋,然后一把抱起她,翻窗而出。 一路从林间穿过,来到一片花草环绕的小空地上,他拉着她就地而坐。 月亮大得仿佛就在眼前,又圆又亮。 萤火虫在成群在空中穿梭,一闪一闪像编织的灯光。 “这儿好美啊。” 苏江月忍不住赞叹,说起来她上山的时间也不短了,居然没发现还有这一片宝地。 楚千夜不说话,再好的美景也不如他的阿月好看,只盯着她瞧。 那灼热的目光,想忽视实在太难了。 苏江月迎上他的目光,大胆而热烈。 她凑过去,在他薄唇上就是一啄,在他一愣时立刻靠在他的肩头:“有你真好。” 楚千夜失笑,轻点她的鼻尖:“有你,也真好。” 第58章 什么保养方法让你脸皮这么厚 月影婆娑,她靠在他的肩头,夜风中有花的清香,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冷香。 难得的宁静,苏江月只觉得整个人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她想幸福大概就是这样了吧,自己欢喜的人正好也是欢喜自己的。 彼此依靠、彼此信任,在这个的夜里不需要说话,便可以感知到对方的心意,真好。 过往再痛也只是过往,若一味陷在里头,重活一次还有什么意义。 想开了,心也开阔了,风扫过脸颊都能感受到美好。 不知不觉思绪就开始变得迷迷糊糊。 隐隐约约间,她好像听到楚千夜若有似无的叹息声。 “你回来了真好,我再也不会让你消失在我面前了……” 她很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只发出几声呢喃,就彻底睡了过去…… 第二天苏江月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已经不见楚千夜的身影,但身旁还有他的余温,嘴角就挂起了浅浅的笑意。 起身梳洗,换了一套素净又不失雅致的衣裙,今日是季明轩要去丹药房挑战的日子,她可不想错过这个好戏。 可惜顾诚君和迟夜都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直言那两个蠢货实在不值得他们出手,若是将来需要一掌劈死那俩货时,再喊他们出山。 真是,太暴力了! 苏江月拿了两块糕点,想了想又将牛轰轰给叫上了,她这样爱热闹的人,怎么能错过呢! 结果小院里正好遇到了她和郝大方,于是便三个人一同来了。 为了给儿子造势,季怀礼这次可没少下本钱,一大早丹药房门口就聚集了许多人, 一眼看过去,便知道里头可不止是百姓,还有许多武官和世家子弟。 霄仁早就挑好视角好的地方,一见她们来立刻招呼她们过来坐。 小矮桌、小方凳、茶点瓜果点心,一应俱全。 三个姑娘早就见怪不见,十分自然地坐下,嗑着瓜子等季明轩到来。 泡好了茶,霄仁一递给她们,轮到郝大方时,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立刻躲开,差点将茶水给洒了。 两人的脸上同时染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苏江月和牛轰轰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并没有点破。 药童空青自从第一次得罪过苏江月之后,就变得十分有眼力,一看到师叔祖都来了,悄悄地又送了许多吃食过来。 苏江月借机问他:“你如今可能炼药了?” 空青受宠若惊,忙擦了擦手站直了答道:“已经可炼出成丹,只是品阶不高。” “几品?” “偶出二品,大多还只是一品。” 空青垂头丧气,他当药童已经许久了,可天资不高,虽然很努力了却也还是只能炼出低品。 没办法,整个大武要不是因为苏江月,至今高品级的都不多。 “一会儿你上。” “我?!”空青惊得连连摆手,“可不行,会丢人的。” “你怕什么,阿月让你上你就只管上,其他的事交给她!”牛轰轰就见不得人退缩,“你若是赢了,我有赏。” “不敢当赏,空青一定尽力!”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苏江月和丹药房的关系,空青也不敢直接喊师祖,带着激动的心情就退下去准备了。 苏江月慢悠悠地品了口茶,看着已经有些不耐烦的人群,心中冷笑,这季怀礼还真是能作,一会儿看他怎么丢脸! “我听说,你家这个庶弟七岁就去百川国当药童,你怎么随意让药童上了,他们也能听你的?” 郝大方很不理解,事关丹药房脸面的事,就算她是郡主也不会随意听她的吧? 牛轰轰倒是一如既往无条件信任:“肯定能听,阿月可厉害了,等将来你就知道了。” 郝大方看向霄仁,霄仁轻轻点点头,她还是很好奇, 但这时季怀礼父子已经到了,她也只能收起好奇心,一并朝那边看去。 季怀礼和季明轩各骑一马,季明轩今日穿着一身白,长身玉立倒少了几分阴柔之色,远远看去倒有些贵公子的模样。 他脸上是淡然的神色,可眼中全是倨傲,居高临下看着集聚在一起的人,得意的神色根本藏不住。 还是稚嫩了些啊…… 看看季怀礼,一路谦逊,早早就下了马,落地先朝着人群四面八方都行了个礼,各种感谢大家前来观礼。 绕了一圈之后,才找到隐在人群后吃瓜的苏江月,见她身边不见楚千夜等人的身影,一阵失望。 特别是想起昨天被收刮走的东西,居然一点好处都没有换回来。 眼珠子转了转,下一刻脸上就绽放出十二分的笑意,朝着苏江月急步过去:“月儿,原来你在这儿!” 这一嗓子吼的,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去。 “昨日在咱们府上,顾老院长和楚千夜,哦对,还有迟夜大人不都答应来观礼了吗?可是昨夜太尽兴,酒还未醒,所以派你们几个小的来替他们观礼?” 他的嗓子里好像安了个喇叭,生怕漏了一个人听不到。 季明轩站在他爹身后,心想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外人不知情,乍一听到这些人物居然给季怀礼面子,对他的态度顿时变得无比热情。 反应快的,已经开始夸赞: “这就是您家小公子呀,果然一表人才,小时候见他就知不凡。” “季将军您府上可真是人才辈出,先是出了个郡主现在小公子又成了炼药师,真是羡煞我等啊!”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小子还比小公子大几岁呢,如今还是个浑不吝的,季将军当真是好福气啊!” “听闻小公子在百川师从商枝药师,将来必定前途无量。” 夸赞声一波接一波,听得父子俩脸上的笑都停不下来, 季怀礼连连作揖谦虚答谢,季明轩则一副你们说得都对,再多夸一些来听听的表情。 苏江月被恶心坏了。 起身,声调压过所有人:“一天未见,您又学会什么保养方法了?” “女儿可是觉得爹爹年轻了许多?”季怀礼开怀大笑。 立刻有人附和:“我看季将军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看着要比我等年轻许多。” “……我是想问,什么保养方法让您脸皮能这么厚?” “……” “???” 不仅是季怀礼,跟着附和的人都愣了,这父女俩,不合? “您的戏可以跟您的本事一样少吗?” 苏江月毫不客气, “什么客尽主欢,什么酒还未醒。您还真是,张嘴就来,生怕借不到我师父的光啊。” 季怀礼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儿当众就打他的脸,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留。 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早该想到,自从她莫名其妙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后,就不该再对她抱有什么幻想。 “大武自来有规矩,有炼药师潜质者要么来当药童,要么直接挑战,然后根据结果得其位。” “你找这么多人来,无非是想让人知道,你季家出了个炼药师,想往自己脸上贴金,可你忘了一点——” 第59章 你输了 苏江月一席话,可谓是狠狠打了季怀礼的脸,也立刻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连同张药师都带着丹药房一众走出门来。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看着所有人道: “我大武炼药的确式微,这方面的人才少之又少,所以季将军把自家公子送到百川我等都可以理解,只是—— “百川与我大武相邻,与我国素有来往,他们卖给我们的丹药足足贵了十倍不止。试问,他们又怎么会倾囊相授,真心实意去教一个大武国人? “季明轩,我身为你的嫡长姐,很为你的成就开心,可你看看你今日的派头,可有将丹药房放在眼中?可有将张老药师们放在眼中?” “你一味只想让众人看到你的光彩,却偏偏忘了什么是尊重!” “我且问你,你学成归来,是为自己扬名,还是为我大武国人能够得到更多更好的丹药而努力?若是前者,我只能说你不自量力,若是后者,请拿出你该有的态度来!” 这一番言论,震耳聩眬! 丹药一直大武国人内心的痛,特别是百川卖过来的丹药,十倍价格有时都买不到,对于普通的习武者而言,更是一丹难求。 如今听了苏江月的话,再看这父子俩的作派,幡然醒悟,皆为刚才自己讨好的嘴角而感到羞愧。 “好,阿月说得好!” 一片静默之后,牛轰轰整个人都跳到了桌子上,拍掌叫好。 众人也反应过来,纷纷看向季明轩,等他回答。 季明轩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他今天就单纯只是为了扬名。 可这种实话不出直接往外说,只能硬着头皮道:“我虽年少,但也知自己大武一员,怎会只为自己扬名。” “呵,只怕这名你也扬不起来。” 苏江月鄙夷地看他一眼,季明轩还没什么感觉,季怀礼心下已经咯噔一下,他这个女儿太诡异,他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苏江月将空青叫了出来:“你和他比。” “他?”季明轩见他身上药童的服饰,立刻恼怒:“你瞧不起谁,我是正经的丹药师,你居然让我和一个药童比!” “怎么,你不敢?” “我怎么不敢!” 于是,为保公平,药炉皆是两人都验证过没有问题后,在丹药房门口开始炼丹。 炼的是最普通的固元丹,不论炼丹手法、药方,只看成品数量和品质。 比试开始。 季明轩云淡风轻,固元丹对他来说不要太简单了,在百川他第一次炼成的就是这种丹药。方法早就滚瓜烂熟,所以开炉之后他动作十分熟练。 空青原本还算镇定,可是看到季明轩那熟练的动作后,就有些紧张起来,半天连炉火都没有升起来。 苏江月走到他身边,手按在他的肩头安抚道: “别紧张,放轻松,尽力便好。他赢了你也没什么值得夸赞的,但你若是赢了他,出师可就有指望了。” 说完,趁着所有人都没注意,一道火直接敕进他的药炉里。 “连火都生不好,还敢妄想出师,这要是在我们百川,早就被赶出去了。” 季明轩压根不知道苏江月会炼丹这件事,所以对她也没有防备,只以为她是真的过去给那个药童打气。 却不知自己无意间,将真心话给说了出来。 围观的人,立刻就不喜,纷纷开始自发为空青开始打气加油。 季明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到自己老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心中一慌心神差点不稳,连忙收回思绪,专心炼丹。 空青这边也开始渐入佳境,有条不紊地开始投入药材。 他虽然动作慢了许多,但每一步都很稳当,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今天的药材投进去之后,似乎很快就结出精华。 而且,火势似乎也不一样…… 他心中隐约有了猜想,于是更有把握,行动也就更加从容了。 一刻钟后,已经有药香飘出来了。 季明轩十分得意,感觉了一番后,大喝一声:“起!” 药炉自动起盖,确实有药香飘出,只是远不如之前大家所闻到的,里面躺着六颗四品固元丹。 他拿出来一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六颗,全是四品,比他以往的成绩都要好了。 转头去看还在凝丹的空青,满脸不屑,只觉得自己肯定是赢定了。 “这药香,像是从空青的药炉里传出来的。” “是呀,好浓郁啊,我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固元固!” “不知多久才能结丹,这么香品质肯定不会差,我一会儿一定要先预定几颗。” 季怀礼远远看着自家儿子出的成品又快又好,原本已经落下来的心,听到这些话又慌了起来。 那药香,他也闻到了! 只是不愿相信,自家儿子学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比不过一个药童。 季明轩也是如此,看到空青满头大汗,忍不住出言讥讽: “若是出不了丹就不要勉强,小心爆炉再伤了自己!” 谁知,他话音刚落,空青也大喝一声:“成!” 然后他揭开炉盖,浓厚的药香立刻传了出来,虽不及当初苏江月第一次借炉时的药香,但已经足以让围观者惊叹。 众人纷纷上前围观。 整整十颗! 一颗三品、九颗二品! 空青看到成丹,激动得都快要哭了,转头去看苏江月,见她鼓励看自己一眼,微微点头,立刻捏紧自己的衣衫,不让自己失态。 虽然品级不如季明轩,但是无论从品相还是数量,都比季明轩的要好。 苏江月还当场请了两个同样受伤的人,一人赠了一颗。 服下季明轩丹药的人痛苦立刻得到缓解,只是内伤还未愈合; 而服下空青丹药的那个人不仅痛苦几乎立消,内伤也几乎好得差不多了。 有医师当场作证,作不得假,围观人立刻欢呼。 苏江月早在季府看到他的丹药时,就知道百川的那个商枝没有好好教他。 硬生生将他拔成四品丹药师,可炼出来的丹药却带有瑕疵,药效更是大打折扣。 “你输了。”苏江月走到季明轩身前,“炼丹最忌讳什么,你那位师父难道没教你吗?” “什、什么?”季明轩还处于震惊之中,根本无法置信自己居然输了。 而且,炼丹还有忌讳吗? 苏江月失望地摇头,看向空青:“你说。” “师父言,炼丹者需心平气和、戒骄戒躁,忌讳目中无人、自以为是。” 连个药童都知道的道理,他居然不知道。 他师父商枝,从来只对他说,他是天才、他很无敌,他的潜质无人可比, 他这个年纪能够有此成就已经是界业翘楚,还说他可出师,高品对于不管时日问题。 而此刻,他好像真正明白苏江月刚才所说的话了……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失魂落魄。 第60章 丢脸丢到家 苏江月却不理他,对着众人大声宣布: “如各位所见,我们大武丹药房早已经不是从前的模样,如今连药童都可以出手高品丹药,其丹香诸位也闻到了。” “所以还请大家广为通告,不要再买百川高价丹药,我们大武,自己有!” “好!说得好!” “我现在就要买!” “大武威武、郡主威武!” 群情激昂。 一直以来,大家虽然很敬重炼药师,可谁没在人后诟病过? 丹药不多、品质不高,还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尤其是在要购买百川的高价丹药时,更是恨不得在心里唾弃几遍才解恨。 如今见丹药房有此盛况,他们不仅仅是替自己开心,更是因为可以不再垫底、不再被邻国瞧不起而自豪。 “我们都是大武人,我们都有大武魂,大武崛起!” “大武崛起!” “大武崛起!” 一时间人声鼎沸,都忘了今日的主角季明轩,谁还管他的输赢,只想进丹药房去血拼一场。 张药师也被这种情绪感染,激动得不行,高声喊道:“今日丹药房不限购,卖完为止!” 大门敞开,无论低、中、高品,全摆了出来,大家一拥而入,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兴奋和骄傲。 有人路过季明轩时,还不忘啐他一口: “你师父那么厉害,来我们大武做什么,回你百川当你的炼药师去,我们大武不稀罕。” 其实季明轩挑战不算失败,成品率也不低,只是态度太过桀骜。 他满肚子委屈,听了这话更是羞愤:“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大武人吗?” 其他人哪里理他,抢着进丹药房都来不及了,最多给他一记白眼。 他无计可施了,虽然他怀疑空青肯定是作弊了,可是一切都在事前全都检查过,现在如果质疑结果,只会让人觉得他输不起。 可就这样离开,他也是不甘心的。 商枝曾说过,以他的能力回到大武,不过数月定能当成丹药房的房主,到时候商枝会不断给他提供高品质丹药,甚至极品也会有提供一两颗。 可现在…… 想到这儿,他恨恨地瞪向苏江月,若不是她,今天他也不至于这么丢脸,连想留在丹药房的口都开不了。 季怀礼也愤怒,趁人少后直接质问: “这就是你来的目的?把你弟弟脸都丢干净了,把咱们府脸都丢尽了,你满意了?” 苏江月看了眼丹药房里的盛况,笑了笑:“我很满意。” “你——”季怀礼气结,“你就这般记仇?我终究是你亲爹啊!” “其实你有没有觉得,季纤纤很蠢,然后又发现自己的儿子同样也很蠢?你仔细想想,就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蠢了。” 苏江月真是懒得再和他扯闲篇,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可以看出来,她今天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季明轩又到底是为什么,会丢脸丢到家的。 可他却一味只知道指责,觉得是别人坏了他们的事。 “呵,我自认是个不聪明的,都觉得这父子俩有点蠢,将军的位置这么好坐的吗?”不远处,郝大方忍不住开口。 自从她知道自己所有疗伤的丹药都是苏江月提供的之后,对她更加崇拜了。 “真可惜我们月郡主,怎么摊上这么一个爹。” “那有什么奇怪的,你以为人人都能当爹的吗?你以为谁都跟我爹似的,知道‘爹’这个字意味着什么吗?”牛轰轰无限讥讽道。 “那倒是,我听说他家闺女死了,他连问都没问过一句,就只想着赶紧把儿子拉回来扬名。啧啧,这孩子对他来说,只是工具啊。” “还得是有利用价值,如果没有,不就像季纤纤,只要死远一点别脏他的眼,他哪管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真是,人渣!” “人渣都不如!” 他们旁若无人地聊着,仿佛根本看不到季怀礼一般,你一言我一句的骂得十分痛快。 季怀礼只觉得他受够了,他再也不想忍着了。 为什么谁都可以质疑他的将军之位、为什么谁都可以骂他蠢, 现在连这个不知哪里来的普通人居然都敢当着他的面嘲讽他! “无知小儿,受死!” 双手一张,双板斧立刻出现在掌心,残存的理智让他不敢去牛轰轰动手,却直接朝郝大方劈了过去。 郝大方大伤初愈,自然不是对手。 牛轰轰也有些心惊,她一直以为季怀礼就是靠苏眉上位的,但没想到他的威力还不小,这一招连她都不敢保证自己可以挡得住。 眼见他就要劈到眼前,霄仁直接撑开扇面,向上一挡,轻易就将这杀招给化解了。 他云淡风轻地看着季怀礼道:“季将军,小孩儿玩笑话,何当动怒?” “他的意思是,你这个老头别倚老卖老,和我们小孩子计较,否则你不是多活了这么多年?” 牛轰轰生怕他听不懂,还很好心地解释了一下。 季怀礼气得一口血都快涌出来了,只觉得今天面子里子全都丢了个干净,动手也不是、撤手也不是,生生被架在半空。 幸好这时候,突然有旨意到。 太子和顾筵杰齐齐出现,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约而同地都瞪向季怀礼。 “季怀礼,我奉命来传皇上口谕,你怎敢放肆!” 太子一声呵斥,季怀礼赶忙收手,他头一次觉得,太子的呵斥是这么顺耳,否则他还真不知怎么收场。 见他收了手,顾筵杰生怕自己落在太子之后,也急忙开口:“你怎么越老越不懂事,光长岁数不长脑子的吗?” “……” 季怀礼觉得自己被骂得满脑袋包,不知这两位是怎么回事,不管不问的直接就将他骂了一通。 “皇上口谕,月宁今日差事办得不错,有功,赏郡主府一座,可携母嫁妆一并移迁。” 太子一本正经说完皇上口谕之后,立刻换上柔和的语调。 “我不知你缺什么,但想着你若休沐也该有个自己的地方休息才好,你可还满意?” “多谢太子。” 苏江月很满意,有了自己的地方,不用看到那家人的嘴脸,再好不过了。 “是我先将这儿的情况告之父皇的,月儿,你满意就好。” 顾筵杰生怕功劳被抢完了,立刻开口, “如今丹药房果然更胜从前了,这都是你的……” “老五,我这还有口谕呢,你要絮叨到什么时候?” 太子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顾筵杰也发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虽不服气但还是退到了一边。 “季怀礼、季明轩,回府闭门思过三个月,不得外出。” “凭什么?” 季怀礼不服,季明轩也不服。 太子冷笑:“是谁大言不惭说什么在他们百川如何,要不是看在月宁的面子上,你以为仅仅只是闭门思过三个月?” 苏江月、苏江月! 季怀礼头顶都快冒烟了,他觉得自己不是生了个女儿,而是个冤孽! 今天的一切,像无数记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憋不住了,感觉快要发疯了。 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就对着太子阴阳怪气地笑起来: “你们以为她只在你们中间周旋吗?你们都以为得到她了,其实人家背着你们,还和楚国师有一腿呢!” 第61章 不想看你再堕落下去 “虽然她是我女儿,可我也看不下去了。之前明明和五皇子你纠缠不清,转头又去勾搭太子,我原以为她再荒唐也就这样了,可……” 季怀礼越说越激动,口水都喷出来了,他一脸失望地看着苏江月,一副我再也不想替你隐瞒下去的表情,继续说道。 “可昨天我亲眼看到,在府上用餐的时候,她又和楚国师勾勾搭搭,我怎会、怎会生下这么不要脸的女儿!” 这些话,如雷一般炸向他们所有人。 个个面容震惊,不是因为他话里的内容,而是这些话居然真的是出自一个当爹的之口,真真是见所未见。 “我可以作证!”季明轩也站了出来,“我不怪你今天害我丢脸,我只是不想看到长姐你再堕落下去了!” “还有吗?” 苏江月面无表情,看着父子两个,十分冷静地问。 季明轩眼珠子一转,张口就来: “我虽一直在外面,可也听府中下人说起不少长姐你的事,何止是这些,你的那些龌蹉事我都羞于启齿,若不是今日听父亲所言,我不知你居然还勾搭着两位皇子!” 反正鱼死网破,季明轩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将她说得越不堪越好。 特别是季怀礼没有拦他,还暗暗点头,示意他能编就多编一些。 “呵……” 苏江月突然笑了一下,从容地走到季明轩的面前,定定地看着他。 “你、你这样盯着我也没用,我只是实话实……” “啪!” 一耳光。 “你居然敢打……” “啪!” 又是一耳光。 季怀礼想拦,可是太子立刻挡到他的身前,在他满脸不解中,坚定地将他们隔开。 然后,就听到啪啪声不断传来,没过一会儿季明轩的脸已经肿得像个猪头似的,从头到尾苏江月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掌心都有些麻了之后,她开始上脚了! 她甚至都没有拔出破天,以最原始的拳脚方式实实在在地捶在季明轩的身上,直将他打得蜷缩在地,打滚喊疼都没有停手。 牛轰轰等人在一旁看的,只觉得无比解气。 中途丹药房里有人跑出来看情况,苏江月还不忘笑着和人解释一通:“小弟的嘴太臭,我做姐姐的替他净一净。” 因为挑战时的表现,大家对季明轩都没有好感,也没有一个人出来拦着。 还有人很好心问道:“郡主累不累?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苏江月一边道谢婉拒,一边还不忘朝季明轩身上挥拳。 直到苏江月打累了,直起身看到他肿起来的脸青一块紫一块时,才转向霄仁:“拜托,帮我做件事。” “请郡主吩咐。” “将他的袜子脱下,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将他扔到季府的鱼池里去!” “是!” “别让他死了。” 不管怎么说,她此刻是苏江月,是季明轩的姐姐,她不能真的打死他。 “明白。” 霄仁动手极快,不仅按着她的吩咐去做,还将他五花大绑,拎起来就飞往季府。 “苏、江、月!” 季怀礼睚眦欲裂,并不是因为她打了季明轩, 而是因为他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能,这种无力反抗的感觉让他很慌乱。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他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都会被苏江月给压得抬不起头来,特别是现在已经完全撕破脸了。 什么修复父女情,他不再奢望了! 可是,到底为什么,他都这样说了,太子居然还帮她! 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他灵机一动: “太子,太子你听我说,她肯定是给你们下药了,否则你们怎么会被她耍得团团转。” 太子不为所动,依旧挡在他面前。 “你们怎么不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我不能因为她是我女儿就……” “你可闭嘴吧!你这个老东西,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当爹的人,连自己女儿的清誉都可以随意去毁,你简直是个老人渣!” 郝大方气得眼睛都红了,想要上前安慰苏江月,又不知如何开口。 在大武,虽然女子不必藏于家中,但清白对女子还是十分重要的。 “你知道个屁!”季怀礼也不要这张老脸了,直接开喷,“我哪句……” “本太子始终只将月宁当成妹妹来照顾,此事太子妃也是知晓的。老五也是受了父皇所托,将月宁当成自家妹妹在照顾,落在你季将军眼中竟成了勾搭。” 太子打断他的话,顺带也断了顾筵杰的想法,然后趁着顾筵杰想开口,又赶紧继续道: “至于你说楚国师,我们不知道情况也不了解。但我们都相信月宁的为人。现在看她受这样的委屈,我只想说当初的苏眉前辈真是瞎了眼,怎么会选中你这样的人!” 太子的话,成功让季怀礼傻了。 他确实没有想到,怎么就当成妹妹在照顾了? 之前,他明明感觉到,他们对苏江月都是有意的啊! 可他此刻,已经完全没了理智,怒吼道: “我才是瞎了眼,居然放这么个祸害在身边,还以为她会顾念父女情分,谁知道她眼里根本没我这个爹,这是不孝!” 砰! 季怀礼只觉得后脖一疼,呼吸一窒,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苏江月站在他身后,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块砖头出来,咧嘴一笑:“抱歉各位,季将军该吃药了。” 众人眉角一跳,怪自己怎么没想到,直接将他打晕了不就好了,还让他啰嗦这许多。 自有人安排将他扔回季府去,苏江月也不想去管后续,像没事人一般,和牛轰轰还有郝大方一起逛街去了。 太子和顾筵杰还得回去复命,只能先行离开。 一路上,牛、郝二人都想开口安慰,可苏江月根本没受影响,她们还真不知怎么开口,反倒是苏江月宁慰了她们一番。 她是有些难过,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苏眉。 若她还有魂魄留在人间,看到他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该有多伤心。 “算了,不想这些了,今天随便买,全部我来买单!” 牛轰轰豪气冲天,大手一挥,拉着她俩进店就开始挑选。 购物使人快乐,三个姑娘几乎将整个京都逛一了遍,买了一堆东西之后,心情顿时明朗,才开开心心回学院。 路上苏江月突然想起来,到学院之后就没再看到郝大方炼丹,于是便问了情况。 才知道,是因为没有药材,才耽搁了。 她们三个里,牛轰轰自不必说,腰缠万贯;苏江月光是养颜丹就赚了个盘满钵满;仅有郝大方,因为家世一般。 每每出去,总是有些不自在。 于是后来遇到霄仁时,便大概提点了一下,好在霄仁开窍,立刻买了药炉和药材送过去,借口让她帮自己炼丹,之后又替她卖出。 郝大方的口袋也慢慢丰满起来了。 第二日她才回到山上,就发现气氛不对。 一进院,王婶就迎了过来,搂着她轻拍她的后背, 顾诚君也是满脸心疼地看着她,迟夜不言不语,默默上前轻拍她的头顶,一副你受委屈了的表情。 苏江月:??? 第62章 说三道四 苏江月觉得自己只是和小姐妹玩开心了,不舍得分开所以一夜未归而已,也没受什么委屈啊? “王婶,这是怎么了?” “我的阿月,怎么这样命苦,他、他一个当爹的怎么可以当众那样说你。不过没事,你师父替你报仇了!” “啊?” 众人看着她,目光坚定地点头。 “王婶的意思是,你们去找季怀礼了?还揍他了?” “没错,我们都给你出气去了!” “……” 苏江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眼眶发热,看着他们个个疼爱的目光,心口被填得满满的。 自从李及之死后,师门翻脸无情追杀,她几乎走火入魔也杀不了少人, 后来师娘的事情败露,她虽未说什么,心中却是无比难过的。 她复活后,只是为了不让换灵术坑了自己,努力活着。 可现在,看着他们,她觉得活着真好,真的太好了…… 她扭过头,悄悄捏了捏眼睛,毫不在意地道: “季怀礼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你们出手,他也伤不到我,我都没放在心上,你们也不必……” 说着,泪掉得更凶了,她努力笑着,看向他们。 “谢谢。” 一直不曾言谢,是觉得这两个太轻,根本不足以表达她内心的感受。 “傻瓜,不哭。” 王婶心疼地替她擦泪,搂着她朝里走, “我和你说啊,听说那晚季怀礼可惨了,你师父直接把将军府给砸了,你谢师兄直接把他吊起来打了一顿,” “不仅如此,你师父听说之后,气极了,和楚千夜连夜就进宫找小皇帝了,还有还有……” “就是可惜让季明轩逃了,那家伙被扔到池子里后,下半夜被他们府上下人救起来,见你师父去了,悄悄溜了。” 原来如此。 “月儿回来了吗?”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季怀礼的声音, 苏江月转头看去,就看到他吭哧地走来,再一看他那张脸,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那张脸,实在伤得太精彩了! 见过包扎的土豆吗? 此刻季怀礼的脑袋就像一颗大号的土豆,被白色的绷带层层缠绕,只露出了五官,还是可以清晰看到他脸上的伤痕。 他的胳膊好像断了,用绷带吊了起来,脸上各种伤痕遍布,有手掌印、有抓伤的、有扎伤的,还有……扫帚横扫过去的细长痕。 比当初她脸没好时,还要惨不忍闻。 “季怀礼,你还敢追到山上来!” 王婶一看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操起擀面杖就往他身上招呼。 苏江月也是现在才发现,王婶是一点武力都没有,但力气是真的大,那擀面杖敲在季怀礼身上,感觉骨头都能敲碎了。 “哎哟,别打、别打了,我是来道歉的啊……我真是来道歉的!” 季怀礼不敢反手,生生挨了一棍后只敢上蹿下跳地躲。 他们是知道,她毕竟占了个女儿的身份,不好真的直接动手打他,所以才替她出手。 “王婶,别打了,小心累着自己。” 苏江月上前去,拦住了王婶,心中想的却是,上次炼制的洗髓丹还没动,到时候可以拿出来给王婶服用。 然后她又转向季怀礼,语气冰冷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月、月儿。” 季怀礼痛得直抽冷气, “是爹爹不好,一时失心疯了才会说那些胡话,爹都知道错了。月儿你就原谅爹好吗?” 他无比真诚地看着她。 “当初是爹不对,爹并非真的不想管你,是你娘走的时候说,让你自己好好活着,如果我过多照顾你,反而对你不好,我说的是真话!” “既然如此,以后我们就保持距离,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互不干扰便好。” 反正她现在也有自己的家人了,哪里还稀罕他这个便宜爹。 “这怎么能行呢,我毕竟是你爹!你……你能不能帮我去向各位求求情,特别是去皇上那儿帮着求求情,还有你弟弟……” “季明轩?”苏江月反口问道,“他都不顾你死活跑了,你倒还惦念他,知道为他求情。” “不是,我是想你能不能求求皇上,让轩儿去丹药房……” “不能。” 她回绝得干脆,丝毫余地都不留。 原以为他至少心里还有儿子,不算自私透顶,结果依旧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 他总觉得自己怎么生下的孩子都这么蠢,却不想想,他有个当爹的样子吗? 季纤纤虽然可恶,可在对他失望之前,对他还是有孺慕之情,哪怕是被她毁去丹田的前一刻,她对这个父亲还是抱有希望的。 结果呢? “我干脆今天就和你说清楚,我内心从没把你当成爹,以后你也别再以我爹自居,否则我就让师父去求皇上,和你断绝父女关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你、这、这怎么可以!” 季怀礼明显慌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皇上虽然没有传他进宫,也没有下旨惩罚他什么,可是对于顾诚君他们的做法却默认下来了。 现在整个将军府被轰得乱七八糟,他还听闻皇上有意要收回他将军之位,更要把季明轩赶出大武。 他没了办法,这才想到厚着老脸来求苏江月去说说情。 旁人只以为苏江月是真的对这个爹绝望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唯有迟夜,看出她的心思,想了想便走到她身边问道:“你真想如此?” “嗯。” 断了和季府的关系,她想若是苏眉还活着,也会同意的。 她算是看透了季怀礼的嘴脸,年轻时还算有些风骨,自从苏眉死了他当上这个将军之后,整个人都变了。 只想着要保住自己的地位,要守住自己的权利,连儿女都不惜拿出来利用,这样的人,她实在不愿意再虚与委蛇。 “顾兄,既然阿月主意已定,不如你去和小皇帝说说?” “这有何难。”顾诚君一口答应,“待我传个口信给他便可。” “不必劳烦顾老院长,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了。” 门外,楚千夜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听到这里便开了口,然后走向苏江月,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原想你大一些,再把亲事给定下来,却不想给了别人说三道四的机会,是我的错。以后我必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了。” 他目光如炬,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看向季怀礼,眼神满是威严之色,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楚千夜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落在季怀礼的耳中,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若是他早知道,楚千夜居然是认真的,还要定亲…… 若是他早知道,这个女儿会有如今的成就…… 那可是楚千夜的岳丈啊! 他真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怎么就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话来,就不能再忍忍。 好几次想要开口,又被几个人的目光给瞪了回来,满腹的委屈无处说话,哭丧着一张脸,哀求地看着苏江月。 “断亲的事无需你出面,我会给你办好。从今往后,你只是苏家人,与其他人再无关。” 她莞尔一笑,轻声应道:“好。” 事已成定局,季怀礼整个人像失了力气一般,瘫坐到地上。 一共三个孩子。 一个死了、一个彻底得罪了大武,还有一个,不认他了。 他深知自己没多大的本事,想要保住现在的荣华富贵、想要再往上走几步,都需要靠外力来助。 可现在他最大的助力,生生被自己给砍断了。 他面色痛苦地看向苏江月,眸子里满是祈求,还在奢望最后一点可能……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第63章 出事了 众人向外一看,就看到空青喘着粗气,满脸通红地扶着墙,张嘴着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王婶见状赶紧给他拿了杯水,空青一口气喝完后,才缓了过来。 “师、师叔祖,快下山去看看吧,丹药房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苏江月见他这样,也急了,连忙开口询问。 “哎,都怪那个季明轩,他昨天比试输了之后,居然跑回百川去把商枝给请来了,现在正在丹药房那里闹事,说要挑战张药师呢!”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看向季怀礼,一个个目光都恨不得把他给吞了。 季怀礼还没从空青那声“师叔祖”的称呼中缓过神来,乍一听到季明轩将商枝都请来了,立刻又来了精神。 咕噜一下就爬起来,上前一把抓住空青:“商枝来了?赢了没有?” 空青对于季家父子没有一点好印象。 但碍于他毕竟是自己师叔祖的爹,也不好直接驳他面子,只能挣出手耐着性子道: “因为您儿子,我们丹药房都快被掀了。” “那就是赢了?” 季怀礼脑子转得飞快,他一直听季明轩说,商枝待他如何好,简直拿他当儿子一般在培养。 不仅如此,还许诺他会帮他当上大武丹药房的房主。 若有商枝出手,哪怕不当这个什么房主,跟着他回百川,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若是这样的话…… 他就算真的被夺了将军之位,跟着儿子去百川也未尝不是一个选择。 虽然肯定不如现在,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是他最好的一条路了。 思来想去,脸色一阵变化,他抬起头问苏江月:“你确定要断绝我们父女关系?” 苏江月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讥讽一笑:“恨不能此刻就断。” “好、好!” 他笑了起来,像突然又有了主心骨似的,连背都挺直了,看着她说: “你不要后悔,那可是商枝,除了灵洲外无人可胜他。” “无人能胜?笑话!” 苏江月还没开口,空青就抢先说道, “我师祖还没出手呢,等我师祖出手,他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炼药师。” 说完,也不管季怀礼什么反应,又对着苏江月催道:“师祖,我们快走吧。” “走。” 她也想看看,这个商枝到底有什么本事。 没准,和她在洛山看到的那伙人还有关系,他背后说不定也有灵洲的支撑,否则不敢这么明目张胆跑来大武挑衅。 眼见他们快走得没影了,季怀礼被周围几个冰冷的目光给吓得一个哆嗦,也赶紧追了上去。 “喂,你说的师祖不会是苏江月吧?” …… 没人回他。 “呵,居然想叫个毛丫头去救场,你们就不怕他们笑话我们大武没人了,亏你……嗯?嗯嗯??” 他正说得开心,突然感觉到什么东西弹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就发不出声来了。 哼哼唧唧半天,还是没有人理他,只能先按下火气,想着一会儿让商枝帮自己解了。 “师祖,你给他吃了什么?” “哑药。” “……”空青愣了下,默默地竖起大拇指。 他家师祖,果然威武。 一路疾驰来到丹药房,外面已经围观了不少人。 季明轩像只公鸡似的,满身伤痕还不忘昂首挺胸,目光中的傲气藏都藏不住。 哪里还有一点昨天斗败了的模样。 见苏江月来,众人略有些失望,这个郡主虽然很不一般,可这毕竟是丹药房的事,她来了又能改变什么? 和围观者不同,丹药房的人一见苏江月来了,顿时兴奋起来,忙让众人让出一条路来,恭恭敬敬地将她迎了进来。 商枝端坐在门外,季明轩站在他的身后。 苏江月站定了之后,和商枝一起打量彼此。 商枝的眼中闪过惊艳,勾勾手指让季明轩附耳,低声说了句什么,季明轩立刻抬眼看向苏江月,那目光猥琐至极。 他说的话虽然小声,但却一字不差落进苏江月的耳中。 这老家伙,居然想把她拐到百川当他的侍妾。 一般来说炼药师长相都比较庄重,像张药师,虽然有些精明但是风骨极正, 而眼前这个商枝,却是贼眉鼠眼,嘴角旁还有一颗很大的痦子,倒是和那个无道有几分相似。 一看面相,就是个小人。 “师……月郡主,您终于来了。”张药师又兴奋又有些羞愧,“我……” “师父,对付这样的人哪需要您亲自动手?您早就该将徒儿叫回来了。” 苏江月没让他继续往下说,还悄悄地伸手推了他的后背,让他挺直腰板。 然后,才重新看向商枝:“就是你,来挑战我们丹药房?” “没错。” “那你是代表百川来战,还是个人来战?” “呵,这有何不同?” 商枝来了兴趣,原本觉得只是个小美人儿,没想到她倒是今天第一个能问出个像样点的问题的。 “倒也没有多大的不同,反正你都是会败,只是……” 苏江月说着,笑容一收,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整个人站在丹药房的牌匾下,生生多出几分气魄来。 她目光清明,声音明亮地对着众人继续道: “若是代表百川,你却无文书所证;若是代表个人,你却要插手我们大武丹药房的人与事。你脸这么大,不知你百川皇帝可知道?” 在来的路上,空青就说了他的要求,若是大武败了,他不仅要让季明轩当房主,还要丹药房之后所有炼制药的两成上供给百川丹药房。 众人一听,这才反应过来。 可不就是吗? 你若代表百川,就该有皇室下达的文书来战,且无论你代表谁,凭什么插手我们大武的事? “哼,伶牙俐齿,说到底你们就是不敢罢了。” “不是不敢。只是这赌约,太不公平。你看着也不太聪明的样子,就不要随便耍这种连我都看出来的心眼了。” “那你要如何?” 商枝有些怒了,但这里毕竟是大武,他托大只身一人就过来了,没想到大武居然出了个这么不好对付的人物。 但他眼底还是轻蔑,毕竟苏江月太过年轻,根本构不成威胁。 况且,关于这位郡主的传闻,他在百川也是听过的,更是不放在心上。 “同等赌约,若是我们输了按你刚才说的办,” 说着,她语气一厉—— “若是我们赢了,从此你们百川丹药房炼制的药我们要两成,而且你们的房主之位也要让出来,由我们来指派。” “好!郡主说得好!” “没错,就该如此!” “能比就比,不能比就滚出我们大武!” “就该按郡主说的做!” 空青也不等商枝回答,立刻拍掌喊了起来。 围观的人也纷纷附和,虽然还没赢,但气势上已经比刚才强大了许多。 只是也有人隐约担心,若商枝真的答应了,有谁可以胜他? 难道真的靠郡主吗? 见苏江月如此镇定,商枝心里反而有些打鼓了。 这些事,他说了不算,但如果此刻不答应下来,又显得他不敢了似的。 正犹豫之间,季明轩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眼前顿时一亮,小声问道:“真的?” “是的,连我们大武皇帝都很少能拿到高品的丹药,上次只是个意外。我长姐更不会炼丹,到时候你指定她就可以了。” 如此,商枝的心放下了。 苏江月见他们商量得差不多了,扬声道:“怎么,你敢不敢?” “我有何不敢?只是,我要你来炼丹。”他指向苏江月。 第64章 杀鸡焉用宰牛 苏江月浅浅一笑:“你自然还轮不到我师父出手,我便够了,只是在此之前,我们要签订赌约,免得有人事后不认。” 于是很快,便有人备好文书条约,苏江月使了个心眼,悄悄调换了商枝身上的印章,待他发现盖上去的非他个人私印,而是百川丹药房房主的印章时,已经来不及了…… 木已成舟,商枝想反悔也来不及,只能全力以赴。 加之有季明轩的保证,他料想即使苏江月真有奇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成为高阶丹药师。 更何况,他背后还有灵洲的人,他有自信自己手中的丹方别说苏江月,就算是张药师都没见过。 他双手向前一抹,一个药鼎就出现在他的身前,然后冲着苏江月一笑:“小丫头,你的药鼎呢?别说你现在还在用药炉。” “对付你,药炉即可。”苏江月自信一笑,然后朝着张药师道,“师父,拿个普通的药炉来。” 张药师有些犹豫,但看到苏江月神情淡然,只得按她说的做,拿了丹药房里最普通的药炉出来。 “连个自己的药鼎都没有,还好意思自称炼药师。”季明轩嘴角一撇,“我师父这药鼎可是来自灵洲的。” 苏江月看了一眼那药鼎,确实不错,但也只是不错。 玄黄很不开心:“你居然不用我!” “杀鸡焉用宰牛刀。”苏江月在心中回了一句。 玄黄立刻觉得有理,得意了片刻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跳脚道:“你居然说我是宰牛的刀!” 苏江月没再理她,按流程此刻他们要相互查看对方的药鼎以及药材,在确认无误过后,才可以开始炼丹。 从对方的药材中,她一下就猜到商枝要炼制的是复续丹。 这种丹药可以将短时间内断掉的手脚再续回去,如果品阶高的话,只要不超过三个时辰也可续。 她不知道别的地方如何,在目前在大武,确实还没有售卖,或者说张药师他们还没有这种丹药的方子。 见她看来,商枝很是得意:“没见过吧?今日让你开开眼界。” 苏江月没有理会他,而是将自己的药草一一摆出来。 商枝凑近一看,顿时皱了眉头。 这里大多是普通的药草,但有好几味他都不认得,但他并未多想,只以为苏江月是故意拿出一些连她自己都不认得的充门面而已。 比试正式开始。 商枝炼药前仪式很足,又是感应方位、又是净手焚香,然后才开鼎,整个过程倒是十分庄重,连他这个人看起来都没那么猥琐了。 而苏江月这边,却没开始动手,反而是抱着胸看他表演,直到商枝都已经开始投放药材,苏江月还没动。 围观的人顿时有些慌了,原本替苏江月说话的,也暗暗着急。 而那些不看好她,觉得她不知死活的,立刻开始声讨: “她是不是不会啊,怎么就傻站着!” “这种事也可以随便答应下来,要是输了看她如何收场。” “从前我就听说她喜欢出风头,可这是她个人出风头的时候吗?” “原本我们的丹药就不多,若再输了还得给百川两成,这……早知道刚才就该阻止她了!” 这些言论,苏江月并不在意。 她之所以不动手,就是想看看这个商枝到底是有真本事,还是哗众取宠。 眼下看得也差不多了,她随意打开药炉,也不用什么顺序直接将所有材料都扔了进去,然后以凝火诀生火。 看到她的动作,商枝就知道她根本不会炼药,倒有些可惜那些药材了。 心中更加觉得稳了,连动作都变得轻松起来。 “张药师,这、这能行吗?” 有人悄悄来到他身边问道。 “当然能行。” 张药师回答得很肯定,但其实他心中也没什么底,额头上都隐隐冒些出冷汗。 也许是觉得太慢了,苏江月又添了一把火。 差点把身旁的商枝直接看笑了。 “谁不知道炼药最重要的就是火候,哪有这样一股脑加火的,也不怕爆炉了。”季明轩一下就看懂了商枝的脸色,立刻开口道。 他还想多说几句,这样苏江月心神不稳,他师父胜的几率就更大。 苏江月却不理他,只看天气。 晴空万里,看来今天能成! 顾诚君不知活了多少年,虽然有之前也给了他长生丹,但她算着日子,师父也差不多到临门一脚,可是晋升的时候了。 到了他这种成就,晋升就是生死劫,她无法替顾诚君抵挡,但也想为师父做些什么。 可自从她升至六品丹药师,厚着脸皮和玄黄签了契约之后,她脑子里的丹方多了许多。 其中便有这浑灵丹,虽不能抵挡雷劫,但至少可以顶得上两个高手的力量。 正想着,突然她眼角瞄到太子的身影,定睛一看,何止是太子,连皇上都出来了,正隐在人群之中。 见她朝自己看过来,皇上立刻给他一记崇拜的眼神。 她浅浅一笑,又添了把火。 一刻钟后,商枝还在掐诀凝丹,她已经感觉到丹成,立刻大喝一声:“起!” 药炉盖起的一瞬间,浓郁的药香飘了出来。 香气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初闻时是有些上头的浓厚,后续却变得清淡起来,如兰一般的幽香飘向每一个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如痴如醉,连正在进行的比试都忘了,只陶醉地吸着鼻子,一脸痴状。 商枝原本就到了最关键的时候,险些被这药香给迷惑,药鼎震了震,差一点就爆开来了。他连忙稳住心神,可动作已经开始慌乱。 汗水不断从他的额头冒出来,心中暗道不好。 这样香的丹药,他都从未闻过。 这真的是她一个小姑娘能炼制出来的? 苏江月原本不急着拿丹,但转头一看商枝的模样,就知道他还需不少的时间, 于是百无聊赖之下,她将丹药取出放到一旁,又开始放里面投入材料。 这举动直接将商枝等人看傻眼了。 炼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简单了? 只需要生火扔药材就能成? 可眼下他不敢多看苏江月,只能盯着自己的药鼎,心中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是此刻他还不敢想,如果真的输了他该怎么办…… 又是一刻钟后…… “成!” 终于,商枝满头大汗,大呼一声之后,药鼎盖起,整整十颗成丹在他的掌心。 除却三颗七品,其他全是八品。 他志得意满地看向苏江月,心想哪怕她的药再香,也比不过他这十颗成品,更何况还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结果一转头,顿时就傻眼了…… 第65章 如丧家之犬 就在商枝丹成的那一瞬间,苏江月也起了药炉。 此刻她手中,正拿着复续丹把玩,明显是她刚刚才炼制出来的。 起初他还以为,苏江月一个小女子,炼制出那么香的丹药,无非是给女子用的香丹,可是此刻她手中的复续丹,竟同样飘着药香。 他眼角猛地跳了几下,怒不可遏地瞪向季明轩。 季明轩早就傻眼了,复续丹连他都炼不出来,苏江月是怎么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不仅复刻出来,且品质还不低的样子。 苏江月数了数,也是十颗成丹,只不过她每一颗都是带纹的六品,除却复续丹,她的桌上还摆着浑灵丹。 五颗成品,三颗高品、两颗中品。 这样的药炉能炼出这样的结果,她已经满足了,原本也只是试试手而已。 她准备回去之后,用玄黄炼制出极品,再给顾诚君。 比试的结果,不言而喻。 但围观的人群还是不敢相信,个个伸长了脑袋往这里头看。 张药师等人过来查看结果,心中大安之后,大声宣布了苏江月赢了的消息。 人群静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欢呼声。 “月郡主威武”声不停,从最初的几个人喊,到后来集体齐声高喊。 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无比骄傲,好像是自己赢得了比赛一般。 苏江月浅笑吟吟,摆手让大家安静。 “其实我才拜师不久,和张药师相比我的本事不足一提。但有不长眼的非要来挑战,我来应战倒也足够。” 言毕,她转向满脸震惊的商枝。 “这结果,你认不认?” 众目睽睽,药炉他也亲自查验过,如何能不认? 可他心中无比惊骇,若说复续丹是她学他制成的,他可以简单认为她只是个炼药天才,是季明轩这个蠢货不知道而已。 可是,那连他都差点陶醉失神的浑灵丹,她怎么会? 连他都是在灵洲那边才有幸见过。 这结果,他认不认,都是颜面尽失。 但眼下最令他心急的并不是颜面的事,而是刚才的赌约,如果他就这样认了,那他回百川要如何交代? 别说他房主身份会不保,想要再在百川混下去都很难。 他急得浑身冒虚汗,心中又惊又急,一瞬间便面如土色。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身边的季明轩,突然上前一把扶住他,口中还焦急地喊着。 商枝莫名看他一眼,见他不停冲自己挤眼色,心中暗骂这蠢货,此刻装晕能改变什么?但他又没有更好的选择。 于是干脆两眼一闭,整个人瘫倒在季明轩的身上。 “哎,你们快看,那个百川药师怎么晕了。” “怕是气晕过去了吧。” “什么气晕过去,我看是面子上挂不住,干脆装晕。” 面对众人猜测,季明轩急得不行,只想快点带师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吼道: “我师父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装晕。他只是赶了一夜的路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失手了!” 只是这话,根本没人信。 “你们快点让开,我现在要带我师父回去休息了,这次比的不算,一切等我师父休息好了再说。” 围观的人群哪里肯让,纷纷自发地将他们围了起来。 张药师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看向苏江月。 苏江月笑了笑,扬声道: “咱们这里这么多药师,还怕治不了一个昏厥吗?明轩你也别急,既然是病了,就该好好看病。” 说完,也不知她手里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一根钢针,又粗又长,在阳光下明晃晃地发亮。 她缓缓走向师徒俩,唇角一勾,不待他们反应,直接将钢针插进商枝的身体里,连穴位都没有瞄准,直接乱插一通。 一直闭着眼的商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突然觉得有什么朝他扎过来,紧接着一阵痛感传来,立时疼得都快骂娘了,可眼下他哪有脸醒来,只能强忍着继续装晕。 “这样都不醒来,看来是真的病得不轻,”苏江月一脸正经地说道,“眼下只能试试百会穴了,若这样都不醒……” 她遗憾地看着季明轩。 “那你就只能准备后事了……” 说完,她下手又快又急,拔出他身上的钢针就要朝他头顶插去。 商枝浑身一抖,赶忙睁开眼,还不忘“悠悠转醒”的状态,双眼迷蒙地看向四周:“这是哪儿,我怎么了……” “险些死了。” 苏江月语气幽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其实你不认这结果也没关系,上面的印章可是清清楚楚,大不了我们直接派人去百川索要即可。” “你、你、你一个小姑娘,心思怎么会如此恶毒?不过是一场比试,非要把我逼到无路可退吗?” 他憋得满脸通红,却又不得不承认苏江月的话没错。 晕不晕有什么区别,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急昏了头,怎么就相信了季明轩这个蠢货的话,白白遭了这么些罪。 可他忘了,苏江月出现之前,是他咄咄逼人,将大武的丹药房逼得无路可退。 于是,不用苏江月开口,人群里就有人开始讥讽: “若是你赢了,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就是,你赢了就要问我们大武索要,你输了就是别人心思恶毒,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老头。” “臭不要脸、有脸无皮、无耻小人,带着你的徒弟一起滚出我们大武吧!” “诶,大家不要这么激动嘛,想想以后百川每年要向我们上供的丹药,这可多亏了这自大的老头儿,我们还得谢谢不自量力呢!” 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师徒俩都快无地自容,人群中季怀礼眼看形势不对,心都凉了半截。 原本想趁着大家还没注意到他,悄悄摸摸离开,就当自己没有出现过。 可也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句:“快看,那不是季怀礼吗?他可是十分笃定商枝一定会赢,我们大武一定会输的。” “把他也赶出去!” “赶出大武!” 季怀礼张着嘴想要解释,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拼命摇头。 但根本没用,大家将他抓了过来,和季明轩扔到一起,群情激昂,一定要将他们三人一起赶出大武。 一时间,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破菜叶、烂鸡蛋全都朝他们身上扔去。 一股恶臭从他们身上传出,众人捂着鼻子退了几步,扔得更加欢快了。 苏江月冷眼地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当真如丧家之犬一般。 就在此时,太子突然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收起丹药,趁着大家不注意地走进了丹药房的雅间。 一进门,就听到皇上的声音传来—— “苏江月,你可知错!” 第66章 出了一口恶气 丹药房的一个非常秘密的雅间,是专门给皇上留的。 苏江月进来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外面层层的侍卫,但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响,可见纪律严明。 皇上坐在上首,口中问着“苏江月,你可知错”,但神色却是一脸讨好。 门合上之后,更是一路小跑到她身边,将她按到椅子上,给她揉肩。 “初姐姐……” 苏江月眉心一跳:“别,小肥肥,往后你还是唤我阿月的好。” “好,叫什么都好!你干得太漂亮了,自我当了皇帝以来,从来没这么解气过,阿月,你太棒了!” 在她面前,皇帝一如当初的模样,无论何时总是对她一脸崇拜。 “我自作主张,和那商枝签下赌约,没有顾及两国邦交,你不怪我?” “怪你?”皇上摇头,“我夸你还来不及!这么多年终于出了这口恶气,只不过对外朕还是得责问你两句,毕竟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没有把握打过百川。” 说着,他起身坐到苏江月面对,神色也变得严肃。 “初姐姐,你不知道,当皇帝太苦。” “前些年还有苏眉替我撑着,可她死后,我们屡屡被百川欺负,朕窝囊,不敢轻易出兵,只能一次次忍气吞声。” “我、我真的不想再忍了,初姐姐,你可不可以让我、让我们大武强大起来?!” 苏江月没有马上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沉默蔓延开来。 皇帝期待地看着她,也不催促,仿佛还是小时候,他犯了错躲在她身后求庇护的小胖子一般乖巧。 这些年,大武和周边小国都是纷争不断,谁也没有真的吞下其他小国的本事,加之有灵洲无形的管控,所以暂时维持了表面的和平。 可哪个帝王不想开疆拓土? “小肥肥,还不是时候。”终于,她开口了,“如今我自身还不够强大,我能做的,也仅是帮你培养丹药房的那些人。” “至于实力,我自己还未上六阶,又能帮到你什么?” “这便够了!我不急!”皇上立马道,“还有一事……” “苏家秘术你就别想了。” 他一开口,苏江月就知道他想什么,当初送他那本秘籍并没有想到,那秘法需有苏家血脉才可以练就。 其他人,根本学不会。 “但是你也别太难过,虽然苏家秘术没办法,但我会让你家老祖寻到适合你的功法,不比我家的差。” 虽然有些可惜,也不知原因,但他还是选择相信苏江月,至少表面上是无条件相信了。 两人又谈了许久,直到苏江月走了许久,皇上才将太子喊了进来,两个人在雅间里谈了一个时辰,太子才匆匆离去。 出了雅间,苏江月从偏门走了。 她没有去管季怀礼三人的死活,但他们在大武肯定是混不下去了。 果然没几天后,旨意就下来了,季怀礼被贬为平民,季明轩永远不得再趟入大武半步,至于商枝,皇上亲自派人将他送回了百川。 得到消息,苏江月立刻前往寻找太子,两人一起来到季府。 季府早没了当初的风光,里面破败无比,下人们早就跑光了,仅剩下几个心腹正帮忙收东西。 见到他们来,季怀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一句话也不说。 倒是曹氏,像泼妇一般朝她冲过来:“都怪你,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我女儿不会死,我家明轩也不会……” 她呜呜地哭着,伸手想要抓花苏江月的脸,被苏江月一把推倒在地。 季怀礼就那样看着,一句话也没说。 “曹氏,我今日来,可是给你机会的。” “呸,你个下贱胚子生的东西,能安什么好心!” 面对她的谩骂,苏江月没有计较,而是道:“苏眉之死,季纤纤在临死前已经说给我和太子知晓。” 她说得十分平静。 季怀礼神色一变,紧张地瞪着曹氏,曹氏却是满脸不屑:“你知道了还来找我说什么?” 苏江月同情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可怜季纤纤到死都想着你这个亲娘,哪怕是在死前也要将秘密告诉我,换你一命,你却不珍惜,那就别怪我……” “你、你什么意思?”曹氏瞪大了眼睛,嘴唇都哆嗦了,“你是说,纤纤死前,还……还惦记着我?她还说什么了?” 曹氏激动着想要去够苏江月的衣袖,被她轻松躲开。 果然,一个人再坏,也会有软肋,儿女就是曹氏的软肋。 “她告诉我,你知道苏眉真正死因,求我若是你说了,便让我们放你一条生路。” 曹氏瘫软在地,满眼泪水,嘴里不停喊着季纤纤的名字,然后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再抬头时,看向了季怀礼。 她向来是柔软的,可这一次看向季怀礼的目光却如毒蛇一般阴冷。 “你敢!”季怀礼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威胁道。 “怎么,当着我的面你也要动手吗?” 太子直接上前一步,使了个眼色,跟来的人立刻将季怀礼给捆了,还不忘将他的嘴给堵上。 “曹氏,说吧。” “我若是说了,可不可以放过我轩儿?” 苏江月皱眉:“可以考虑” 曹氏也知道自己没有谈条件的资格,便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原来苏眉在百川来犯时,大战了一场,对方不知从哪里请来了高人,导致苏眉受了重伤。 要不是她坚守,如今大武好几个城池都被百川给瓜分了,好不容易赶走了百川的人,回到京都,苏眉就一病不起了。 虽是受了很重的伤,但如果好好养,养个一年半载总会有好的时候,可是季怀礼却想借此机会,要了苏眉的命。 他向来自傲,年轻时和苏眉成亲,曾被多少人羡慕,可后来苏眉屡屡出风头,将他压得死死的。 所有人都只知苏眉,却把他当成闺中妇人一般看待,他怎么忍得下。 于是,偷偷换了苏眉的药,结果苏眉的病越来越重,由于做得严实医师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可怜苏眉临死之前,还求皇上关照他,这才得了将军之位。 更可气的是,苏眉死后不足三月,曹氏便进府了,虽然没有名分,对外也只称她是来照料府中大小事物的。 可她还带着季纤纤,一跃成为季府二小姐,旁人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当初为了这个,皇上还训斥了他一顿,始终不允许给曹氏任何身份,直到事情过去好多年,皇室才松了口,曹氏才当上了姨娘。 而这时,她早就生下了季明轩。 “药,是你动手换的?”听完之后,苏江月十分冷静地问了一句。 曹氏不敢说谎,也没必要再说谎:“是他寻来,我换的。” “很好。” 苏江月对着她浅浅一笑,下一秒破天划过曹氏喉间,她愣了一下,感觉有液体流出,伸手一摸,满手鲜红! “你——” 第67章 来了个小妖怪 血汨汨往外流,曹氏捂着自己的喉咙无法置信地看着苏江月。 “你答应过……” “假的。”苏江月直截了当,“季纤纤死的时候,直接被炸成了碎片,之后被墨染的小蛇给分食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她死的时候怀孕了,可惜怀的不是孩子,而是一肚子的蛇,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你、你——”曹氏气得还想要伤她,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恶狠狠地盯着她诅咒道,“苏江月,你不得好死!” 苏江月微微一笑,蹲到她身边,以只有她们能听到的声音道:“还有一件事,其实你们猜对了……” “我不是苏江月,苏江月早死在你女儿的鞭下,我是来替她报仇的。” 说完,她在曹氏惊惧的目光中,掏出了灭灵刀,朝着她的天灵盖,一刀插了下去。 曹氏,死。 一旁的太子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挡,毕竟换作是他,面对自己的杀母凶手,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不仅如此,他还安抚了她两句,才问如何处置季怀礼。 “交给皇上吧,将一切都如实告诉你父皇,他会安排的。” 太子领命去了,偌大一个季将军府,从此便空了…… 解决了曹氏和季怀礼,苏江月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之后再不必收到他的信,更不必看他虚伪的嘴脸。 心情大好的她一路逛着回学院,突然一只纤纤细手挡在她的面前, 手腕上带着骷颅头串成的铃铛手环,在阳光下发着银色的光,叮当作响。 那男子一袭红衣似血,眉眼细长,未语先笑,眼眸似有一汪春水,薄唇轻勾,倒是比女子还要媚上几分。 “姑娘,你身上沾染了妖气。” 他的声音软柔温润却有些玩世不恭,像是轻风从耳旁拂过,撩动人心。 苏江月打量了他几眼,并没有说话。 “不怕。”他自认潇洒地甩了个头发,“有我在,可以保你无虞。” “你会除妖?” “略知一二。” 她忍笑看着他:“如何称呼?” “唤我叶欢便好。” 他煞有介事地伸手掐诀,闭上眼睛算了一通后又道: “姑娘可是住在山上,那妖气便是从山间传来的,我与你一道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妖物在作祟。” 呵! 苏江月心中冷笑,这样幼稚的把戏他还演得这么欢。 面上却是惊奇地看着他:“叶欢你好厉害,居然能算出来我住在哪儿,可是为什么你却算不出,我就是妖呢?” 她话锋一转,叶欢愣了一下,讪讪道:“小姑娘别乱开玩笑,你怎么可能是妖呢?” “那你呢?你是吗?” 自从服了妖丹之后,她便可以感觉到楚千夜他们所说的“妖气”,眼前这个人,妖气十足。 “呀,被看出来了。”他坦然一笑,“那可否劳烦姑娘带我上山,我想见他。” “好呀。” 她探不出这人实力深浅,心中戒备更深,小心地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而之所以没有拒绝,是因为她知道,就算拒绝他还是可以跟过来的,既然如何,还不如放在自己眼皮下的好。 “阿月怎会住山上,你不是这里的学生吗?” “我师父在山上。” “原来如此,我一见你便觉得你与众不同,果然阿月好厉害。” “……” 她低着头,脸皮不自觉抽动了一下,这个人还真是,普通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像在撩人一般! “阿月可有心上人了?”他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 她忍着想要骂人的冲动,深呼吸了几下,依旧不答。 “若是没有,那可太好了。”他慢悠悠地说道,“那样我就有机会了。” “!!!” 这暧昧的语气,让她整个手臂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这人,天生的妖孽啊! “你没机会!” 就在此时,身后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 苏江月一回头,楚千夜正好落到她身边。 或许是因为赶得太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但风采依旧,站在叶欢和她中间,很自然地将她护到身后。 苏江月一低头就看到他腰间的笛子,目光不自觉地就闪了闪。 一红一黑,对立而站,一个风情万种,一个霜姿傲雪。 皆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男子,画面真是赏心悦目。 “楚千夜。”叶欢开口,唇角一勾,“好久不见。” 苏江月惊讶地看着这两人,他们认识? 楚千夜没有理他,直接对着苏江月道:“我送你上山。” “好。”她扬起笑容,和他并肩朝前走。 走了一会儿他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虽然有点粗糙,但却很暖,手感还是很不错的。 叶欢跟在他们身后,目光落在他们的手中,笑容不减: “千夜真是好运,居然得了阿月的芳心。只是……” 他拉长着声调,故意停下不说了,可前面两人根本不理,连头都不回。 “只是千夜是怎么放心让阿月一个人在山上求学,若是我恨不得时时守着她才好呢。” “……” 苏江月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从哪认识这么个奇葩?” “不识。”楚千夜言简意赅,“不必理会他。” “千夜你好生无情啊!” 叶欢也不恼,依旧跟在他们身后。 只是这幽怨的语气,苏江月很难不脑补一出情感大戏,心中对叶欢又有些同情起来。 毕竟,楚千夜和九暮之间,很难有人可以再介入了呀! 此刻她已经反应过来,这人并不是和简络一起的蛇妖,否则楚千夜不会容忍他到现在。 又走了一会儿,眼看着要到了,叶欢收起了笑,神情也变得郑重起来。 直到院子门前时,叶欢快走了几步,挡在他们的身前,直视着楚千夜问道:“你猜,我都来了,后面来的会是谁?” 楚千夜闻言,脸色变了一瞬,但很快就平静,只是唇角不自觉地抿了一下。 苏江月好奇:“谁啊谁啊?” “阿月,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哦,肯定会是一个惊喜,或者……惊吓?” 叶欢说完哈哈笑了起来,那笑意不达眼底,还带着挑衅看着楚千夜。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弄不清这两人之间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他的笑声更是刺耳。 “闭嘴,难听死了。” 说完,她直接推开门先走了进去。 顾诚君一见宝贝徒弟回来,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迎过来,然后还不忘瞪一眼对他徒弟心怀不轨的楚千夜。 这才发现,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只一眼就将苏江月拉到自己身边, 像看不到他们一样,嘴里喊着“王婶,快做点好吃的给我徒儿补补”,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附在她耳边说:“那人一看就心术不正,离他远点,可别把你带坏了。” 第68章 免费沙包 叶欢:…… 他很想说,老头儿,哪有人说悄悄话当着人家的面大声说的?! “看来你也不受待见嘛。” 叶欢说着,很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伸手就想拍他的肩膀,被他一记眼神生生停在半空,最终还是缩了回来。 “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什么目的。”楚千夜不想和他绕弯子,直到苏江月走远了才开口问。 “呵,”叶欢收了玩闹的态度,“你不是一直知道吗?” “不在这里。” “在不在,我得找过才知道。” “你要做什么我不管,别靠近她,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楚千夜说着,一道威压施在他的身上,叶欢立刻感觉到五脏六腑被挤压得生疼,头上冷汗直流,咬着牙强忍,面上却还是嬉笑着。 “你这样只会让我对她更好奇……” 楚千夜双眸更冷了,拿出笛子放在了唇边。 “哎哎,别!”叶欢终于怕了,“你知道我的目的不是她,我不会对她做什么,我也不敢啊!” “记住你说的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心中最好有数,否则你这一族……” 他没有说完,叶欢心头一凛,抿着唇摇头,做了个闭嘴的表情。 见楚千夜朝里走,他也跟了上去。 但他生性就不是安静的人,没走几步又开口:“霄凌薇就要来了,你不怕……” 楚千夜蹙眉,回手一掌就拍向他的肩膀,叶欢连忙躲避还是被掌风刮到,肩头的衣服立刻被划了一道口,将鲜红衣料染成了暗红。 他忙赔笑,表示自己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当楚千夜背过身时,他的脸色才变得阴沉,没有办法,谁让他不是楚千夜的对手,他这一族…… 已经败落许久了啊…… 仰人鼻息的日子,他不想再过了。 拳头紧了紧,最后还是松开了,再抬头时已是满面笑容,追上了楚千夜。 走过拐角,还没见到人就闻到一阵香气,叶欢咽了咽口水,步子更快了,一进膳尝就看到王婶端着盘子走过来。 “好香啊!”叶欢赞叹,伸手就去抢。 王婶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拍向他伸过来的爪子,一个漂亮的转身直接略过他,端到苏江月的面前。 叶欢尬笑了一下,也不用人招呼自己也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刚要夹菜,就被端走。 无论他对哪道菜下手,最后都吃不到嘴里。 他气鼓鼓地放下筷子:“小气!” 不过他很快就平衡了,因为楚千夜也没吃到。 理由是,苏江月最近瘦了,这些全都是给苏江月的。 自从苏江月来到山上之后,隔一段时间就会给顾诚君一批丹药。 供他练功的同时,也在调理他的身体。 起初他还没什么感觉,最近一次练功时发现从前留下的暗伤好了许多,所以他怎能不疼这个宝贝徒儿。 每当感觉到身体比之前又好些时,都不禁庆幸当初收她为徒。 吃不到的叶欢,起身就开始在山里晃荡,这里看一下那里瞧一眼。 顾诚君十分不喜欢他,但楚千夜对他说了几句之后,竟没有赶他走。 叶欢走后,他也不搭理也不理会楚千夜,托着下巴只管盯着宝贝徒儿吃,还不停往她碗里夹。 直到她吃得肚子圆滚滚再吃不下一口,他才作罢。 净了手,苏江月出来消食,楚千夜走在她身边。 “那个叶欢,是什么人?” “迟夜和墨染一战,已经天下皆知了,他是来找迟夜的。”他没有隐瞒,“现在他也算是你的手下。” 毕竟,她已经收了妖王令。 想了想他又说道:“叶欢会在山上住一段时间,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拿他练练手。” “可以吗?” 她一抬头,眸子都亮了起来,整个人都洋溢着光彩。 他的心又是一动,这次他不忍了,直接将她拥入怀中。 他的力道很轻,月光透过枝桠洒在他们身上,凉凉的晚风拂过,四周静得刚刚好。 她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 酥麻感传来,差一点就沦陷了! 想想自己算起来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总是小女儿姿态,顿时有些鄙夷自己。 两人回去时,便看到叶欢已经在偏院,正和迟夜在说着什么,他们也没有打扰。 夜色降临,楚千夜要走时,又交代了一句:“最近外出要小心一些,最近我们都查不到墨染的消息,你要注意防备。” 提到墨染,苏江月就觉得自己应该开始专心练功了。 毕竟当初真的被他打得没有还手之力,这种感觉太不好了! 于是之后在山里闲着的叶欢,就被她毫不客气地拉来当陪练。 第一次,她只在他的手下过了不到十招,就被他一把掐住了咽喉。 第二次她已经可以在他手下过上百招,但这百招对苏江月来说极为艰难,对叶欢却如同玩乐。 被压制的感觉很不好,苏江月练得更勤了。 第三次、第四次…… 虽然还是败下阵来,但叶欢出招越来越认真,他非常吃惊,苏江月居然进步得这么快。 于是收起了玩闹的心态,开始认真当个陪练。 也因为这个,顾诚君算是接纳了他,虽然还是不让他住在院内,但已经让王婶开始做他的饭。 于是,山里又多了一只“猪”…… 而叶欢,在和牛轰轰一起共进了一次晚餐之后,眼睛都瞪圆了。 僵了半晌才说出一句:“从未见过如此不做作的姑娘……” 在那之后,吃饭就像战场一般,他们两个抢得不亦乐乎,气得王婶直接分餐而食,他们两个一桌、其他人一桌。 半个月后,而她的修为还是稳固在五阶后期,马上就可以突破,可是感觉少了个契机,所以叶欢来的时候,她还是很兴奋的。 可这次,他满脸愁苦:“我可能要走了。” 乍听叶欢说他要走,苏江月还愣了一下。 居然,还有那么一丝不舍? 见她没反应,他更是愁眉苦脸:“我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你替我把这个给轰轰可好?” 说着,完全不顾苏江月震惊的表情,自顾自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的玉指,郑重地交到她的手中。 “就拜托你了!” 苏江月:“……” 她这是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可为什么她什么都察觉不到,这段时间牛轰轰和他不就是比赛吃饭了吗? 这、这算定情信物? 这时院外隐约传来人声,叶欢神情一紧,立刻转身朝后山上跑去。 一边跑还不忘交代她:“记得一定要替我交给轰轰,告诉她我找到机会一定会回来,到时候再和她比一场!” “好……” 苏江月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不见人影了。 不禁失笑,这家伙,定情信物都送了,居然还不忘和人家拼到底谁更能吃。 回过头,院外已经停了一顶轿子,轿子的身后跟了两排婢女打扮的人。 第69章 灵洲来了个未婚妻 阵法在他们的眼中,如同无物。 两个婢女先上前打开了院门,守在一旁,又上前两个守在轿门旁,其中一个拉开轿帘,另外一个立刻伸手去扶。 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窈窕的绿衣姑娘,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 只一眼,苏江月整个人就怔在了原地。 那姑娘竟与苏天初生得如此像。 是的,是死去的苏天初,而不是她此时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苏家人的眼睛大多清亮,而她的那双眼微微上挑,看人时多生出了几分冷厉。 她走出轿子,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才淡淡地扫了一眼苏江月,慢悠悠地收回目光,由婢女扶着慢慢往里走。 好大的排场! 要知道这里是山上,普通人走上来已经困难,她居然让人抬着轿子上来,而她的那些婢女们,看上去脸不红气不喘。 看起来,都是有身手的。 “叶欢呢?” 居高临下的语气,让苏江月皱了眉。 难怪叶欢要躲。 “大胆,我家小姐问你话,你听不到吗?居然敢不回答!” 见苏江月不理,她身边的婢女立刻呵斥道。 她还是不答,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若不是她知道自己早就尸骨无存,都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借尸还魂了。 “放肆!”那婢女怒吼一声,“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竟敢这样轻慢,简直找死!” 说完,一道暗器从她袖中飞出,直冲她的眉心而去。 这暗器的速度虽然极快,但在苏江月的眼中还是慢了些,她淡然一个侧身,暗器从她眼前扫过,直接钉在她身后的墙上。 直接穿透! 那婢女见她轻易躲开,眼露惊色,又是几道暗器射出。 苏江月眸子一沉,直接拿出破天,在空中转了几圈,数枚暗器全数落地。 电光石火间,她已经掐好凝火诀,几道火光直接落到来人的轿子上,不过瞬间已经燃起熊熊烈火。 她如今对火的运用已经如火纯青,火势只在轿子,不会蔓延。 苏江月拔出破天,一道横斩扫向她们。 剑气如风,势不可当,身后几人直接被扫出院门,仅有那姑娘身边较年长的嬷嬷还牢牢站在原地,用身体挡着她。 剑势扫过,那年长嬷嬷虽然未退一步,但也没忍住闷哼一声,血从嘴角溢出,终于收起了轻易的眼神,开始审视苏江月。 这时,轿子已经完全烧毁。 婢女们在院外倒了一地,实力差一些的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顾诚君原本想要冲出来看到这情景,反倒拦住了王婶和李叔,示意他们看看情况再说。 “你是什么人,知不知道我是谁,竟敢对我动手!” 绿衣姑娘质问着,人却不敢从那嬷嬷的身后走出来。 苏江月觉得好笑,这人也太不讲理,明明她先动手却不允许别人还手,是何道理? 于是开口也极为不客气:“你是谁与我何关,你要找的人不在这里,赶紧走。” “你!”绿衣姑娘气极了,“你信不信……” “怎么,还想打?”苏江月将剑横在胸前,缓缓拔出一截,“我奉陪。” 绿衣姑娘也没想到,带了这么多人上来居然没一个是她的对手,连身边的嬷嬷也冲她轻轻摇头,示意她暂且忍下。 但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身子虽然往后缩了一下,但口中还是叫嚣:“你敢对我动手,信不信我让千夜哥哥开除你!” “那你信不信,我让你今天走不出这个门。” 苏江月语气平静,但透出来的冷意连那嬷嬷都止不住一寒,忙将探出头还想要逞口舌的主子往身后一拉。 “这位姑娘何必如此,我们来此不过是寻人,并不想大动干戈。” “我说了,你们要找的人不在这儿。” “姑娘不必生气,我们并没有恶意。” 嬷嬷说着,看向她手中的破天,又道:“姑娘这把剑看着不凡,可否借我一观?” 她说完,门外已经有婢女下山,看来是去找楚千夜了。 苏江月合上剑:“不能。” “何必和她啰嗦这么多,我告诉你,你现在最好乖乖向我认错,否则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不怕告诉你,我可是你们国师大人的未婚妻,敢得罪我,定让你死无全尸!” 身后绿衣姑娘再次叫嚣。这次,嬷嬷也不再劝了。 看向苏江月有些惊愕的神情,低吐了一句“不识好歹”! “原本看你身手不错,还想将你带回灵洲给我们小姐当个婢女。结果你却不知死活,那一会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嬷嬷目露凶光,一副给她们家小姐当婢女是件多么光荣的事。 “拭目以待。”苏江月满不在乎,“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能耐。” “你只管说大话,一会儿别可后悔,到时候哭着跪下求我,我也是不会饶过你的。你烧我轿子、伤我婢女,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光叫唤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动手啊。” “你以为我不敢!只是你,还不配让我动手。” 她说着,又笑了起来,从嬷嬷身后走了出来,神色傲然。 “不怕告诉你,我是灵洲霄凌薇,虽然你这个土包子肯定没听说过我,但我可以告诉你,在灵洲都没有几个人敢招惹我,何况你只是个区区的大武郡主。” 灵洲,那是一个充满灵气的地方,它并非一个州或是国家,而是由五个家族共同管理的区域。 大武连同周边几个国家有实力的人,都对那个地方十分向往。 那里不仅有武修还有灵修,在大武十分罕见的灵兽,在灵洲却是轻易可得。 所以,从那里来的人,都自认高人一等。 眼前这个霄凌薇更是如此,不用猜,苏江月也知道她必定是来自灵洲某个家族,看她的行事作风便明白。 听她的话,是早就将苏江月的底细摸清楚了,看来找人是假,找她麻烦倒是真。 见苏江月不说话,她笑得更加嚣张。 “怎么样,是不是害怕了,后悔了?现在跪下认错,求我原谅你,我还可以考虑放过你。” “聒噪!” 苏江月再次拔开破天,破天剑势更加凌厉,直接扫出一个剑花,配合着步伐,绕到两人的缝隙间。 一个反手将嬷嬷击到一旁,破天已经架在霄凌薇的脖间。 “别动!” 见她想要挣扎,苏江月低声喝道。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排山倒海的罡风迎面击来,饶是她的步法再灵活也无法躲开,被逼得后退了几步。 喉间立刻涌上血腥味,被她咽了回去。 那人身法远在她之上,她紧捏着破天,却寻不到伤她人的身影。 霄凌薇站在原地,笑得十分得意。 “还想躲!” 突然,一声怒吼传来,一个人影从院内窜了出去,手中的扫帚在他手中如同灵器一般,直接击中对方的要害。 是李叔!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找到那人藏身的位置,挥舞着扫帚和他打得不可开交。 可紧接着,李叔就开始频频败退,隔着很远都能看到他抵挡得越来越吃力。 见眼他就要败下阵来,嬷嬷突然攻向苏江月。 那嬷嬷功法和她完全不同,苏江月只能硬着头发和她过招。 不愧是来自灵洲的人! 同样是剑,但在他们手中似有灵智一般,随着主人的意念而动。 好在破天也是把灵器,苏江月勉强还能应对。 可她实力到底不敌,虽有叶欢这段时间的陪练,但她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这个身体, 眼看自己节节后退,嬷嬷步步紧逼,就要刺中她时,突然—— 院外传来一声闷哼。 第70章 连升两阶 嬷嬷没忍住朝外看了一眼,苏江月立刻抓住她分心的机会,将所有力量都灌注在破天上,猛力一挥! 嗙! 清脆的断剑声响起。 嬷嬷回过神来,手中只剩下半截断剑,整个人都震惊了,看向破天的眼神瞬间变得贪婪。 这一剑,苏江月也被逼得退了几步,喉间又是一梗,这次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这一喷血,顾诚君都愣了一下。 他一直没出手,是因为看她的神情并不吃力,虽然知道她不会是那嬷嬷的对手,想着让她多练习,所以才没有出手。 此刻却是再也站不住了,微怔片刻之后立刻冲了过来。 却不想,那黑衣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李叔虽然打不过黑衣人,但却死死缠着他,令他无法脱身。 现在他同样趁着李叔一个分神,迅速避开他的攻势,直径向苏江月奔来。 就在黑衣人离苏江月仅有几步之遥时,苏江月突然浑身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明明没有风,地上沙土却疯狂席卷,而她的力量还在飙升! 那些沙土将她层层围住,她感觉到丹田在扩张,四周的灵气不断往里涌。 身旁几人被这奇异景象给惊到,一时都忘了再动手。 “这、这是要突破?” 顾诚君有些摸不准了,据他所知,她升五阶也不过月余,最重要的是她是今年才刚刚修出真气。 不过大半年的时间,竟从最低阶到现在的五阶后期,而且还在往上升! 这样的宝贝居然让他给捡到了! 而那嬷嬷和黑衣人更为震惊,之前见她使用凝火诀以为只是她的小伎俩,可眼下这沙土怎么解释? 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出彼此眼中的疑惑:这人,真的是大武国人? 可据他们调查的结果,确认苏江月是大武国人无疑,甚至从未离开过京都,可她怎么能掌控火和土的力量? 若大武国不止她一个这样的人,那灵洲的人对这些小国的控制…… 他们不敢再往下想,也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瞬息之间,二人目光已变,杀意尽现,不再犹豫,出手便是杀招。 顾诚君连忙跳出来抵挡,以一敌二很快就落了下风,李叔看了眼情况,立刻朝院中飞来。 门外的几个婢女反应极快,知道单打独斗肯定不是李叔的对手,于是飞快结了阵法,将他困在里面。 他的身手虽然极好,但面对阵法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 院中,苏江月还被沙石包裹,体内力量不断攀升,她感觉自己就在那个临界点,马上就可以突破了,可就是触不到。 打斗声惊起鸡鸭一片,花草被强力扫得倒向一旁,错乱不堪。 嬷嬷被顾诚君缠着无法脱身,眼看苏江月就要突破成功,她厉声喊道: “小姐,别站着看了,快动手,绝不能让她活着!” 霄凌薇原是不屑动手的,听到嬷嬷的话之后,立刻反应过来。 她转向苏江月,眼中满是轻蔑,两指之间夹着一张符,直直朝她上方敕去。 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就响起了闷雷,由远及近,一道两指粗的紫雷从苏江月的上方垂直落下! 雷霆之力! 顾诚君和老李顿时急了,出手更为凌厉,可根本来不及阻止。 眼睁睁看着紫雷打破沙石的护盾,朝着苏江月的头顶劈去。 眼看着紫雷落下,霄凌薇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苏江月急得满头大汗,可处在突破之中的她十分脆弱,根本无力护住自己。 她几乎可以闻到头发烧焦的味道! 突然—— 沙石尽散,紫雷炸裂! 就在那一瞬间,她摸到了临界点! 无尽的力量在她丹田里翻腾,紫雷在空中炸开,落到她身上竟被全数吸收! 晋升,成功了…… 六阶,不! 竟然是七阶! 连升两阶,顾诚君都快乐开花了,只觉得她比当初的苏天初还要有天赋。 这一幕更是看呆了所有人。 霄凌薇更是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怎么会有人可以吸收雷电之力,她不禁怀疑眼前这个苏江月,到底是什么人!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让她活着。 眼看她突破成功,实力达到七阶,但此刻修为还不稳定,立刻从怀中掏出匕首就朝她冲了过去。 身上的电雷之力还没完全被吸收,苏江月抬头就看到霄凌薇满眼发狠朝自己捅来,想要躲开可浑身一点力道也没有。 正想着有什么办法击退她时,一只手仿佛从天而降,一把捏住了霄凌薇的手腕,生生让她手中的匕首调转了个方向。 噗! 匕首直接反插进霄凌薇的肩头。 殷红的血从肩头流出,染湿了衣衫。 霄凌薇闷哼一声,抬头看清来人,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尽。 “千夜哥哥?!” 她盯着他的眸子里满是无法置信,两行泪瞬间就滚落下来。 那语气似质问更似哀伤。 楚千夜绷着脸,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甩开匕首,任由她朝后摔去。 转身,蹲在苏江月身边,抬手小心翼翼地拭去她额头上的汗水,眼中冰霜消融,变得无比柔软。 “可受伤了?” 他开口的刹那,霄凌薇惊呆了,她从没听过楚千夜用这样的温柔的语气说过话。 他待她,虽不像待别人那样冷冰冰的,可也是时刻保持距离。 她来大武之前,收到探子的来信,信上说楚千夜对一个名叫苏江月的女子动了心,所以她才会以追查叶欢下落为名前往大武。 那信上的内容,她原本是不信的。 可眼前这一切却又让她不得不信。 “我没事,你来得很及时。” 苏江月笑得吃力,攀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这雷电的力量还真是强大,还好霄凌薇不是很强,这雷电仅持续了一会儿就停了。 现在在她的四肢百骸之间不停游走,每到一处疼痛就加深一分。 她的脸色无比惨白,剧烈的痛感让她几乎快要站不稳,只能强撑着对着楚千夜虚弱道:“先扶我进去。” “好。” 他扶着她,沿着满地狼藉慢慢走向她的房间。 所有人都停手了,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 直到—— “千夜哥哥!” 霄凌薇手捂着肩膀,跺脚喊道。 第71章 别再用这张脸 “是我啊,千夜哥哥!” 楚千夜的步伐微顿,仍未回头,只是对着嬷嬷说了一句:“看好你家小姐。”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声音冰冷,嬷嬷不敢反抗,低头应了声“是”,立刻回到霄凌薇身边,抓住她还想往前冲的身子。 她紧捏着嬷嬷的手腕,捏出了十指印来嬷嬷也没有哼一声,依旧牢牢地将她圈在怀里。 直到他们走进房间,看着房门被关上,心中的嫉恨再也藏不住了。 “不要脸!你们姓苏的全都不要脸!” “霄凌薇!” 不待其他人反应,她身后响起一道声音,转过头泪水立刻涌了出来,大力甩开嬷嬷,冲向来人的怀里。 “哥,你终于来了,你知不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她已经被霄仁推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眼角瞄到她肩膀的伤,虽有些心疼,还是忍了下来。 “道歉!” 霄凌薇再次怔住。 “哥,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道歉,就现在!” 霄仁有些急了,他太清楚自家主子的底线是什么,还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 “我不!” 霄凌薇含泪低吼, “凭什么,明明受伤的是我,你们全都看不到。现在还要我道歉,那个苏江月是给你们下了什么迷魂药,把你们一个个都变成这样了!” 外面嘈杂的吵闹声并没有影响到屋子里的两个人。 苏江月盘腿坐在床上,最后一点雷电之力也已经被吸收完毕。 此刻她觉得整个身子都焕然一新,虽然刚才差点疼得想死,可是现在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经脉经过一遍洗礼,强了许多。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意外之喜。 立在一旁的楚千夜见她无碍,心才稍稍放下。 “这就是叶欢说的惊喜?”平复了一会儿,苏江月先开口。 楚千夜点头。 “千夜哥哥,啧啧,你这小未婚妻,脾气好大呀~” 但听她怪调的语气,他心中却有些开心,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她是霄仁的妹妹,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叶欢的未婚妻。” “……” 苏江月默了,这都什么复杂的关系? “可叶欢,”她拿出玉指,“他让我把这个交给轰轰。” 看到玉指楚千夜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想了想,坐到苏江月的身旁,开始给她梳理这段关系。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 楚千夜未来大武之前,在灵洲待了挺长一段时间,在那里他认识霄家人。 霄家夫妻老来得女,十分宠爱,但偏偏喜欢上了楚千夜。 楚千夜嫌她麻烦,为断她念头直接给她和叶欢定了亲事,结果两个人都不满意。 叶欢碍于楚千夜不敢解除婚约,从此就上演了她追他逃的戏码。 原来是这样。 听完之后,苏江月目光闪闪地看着他:“看来,你在灵洲的地位很高。” 他笑笑,没有否认。 “楚千夜,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太过神秘,原以为国师是他最大的背景,却不想他与灵洲那边也关系匪浅。 “我是要娶你的人。” 他双眸明亮地看着她,如同星光点点,看得人浑身一片酥麻。 “今天这事说起来是我连累你,现在你好好休息,外面的事交给我可好?” “好。” 难得见她如此乖巧,他又揉了揉她的头,才起身离开。 一出门,就看到顾诚君黑着脸守在门外,瞟见苏江月无恙,才转身离开。 李叔跟在他身后,和楚千夜擦肩而过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那头霄仁还在苦口婆心,霄凌薇固执地偏过头不听,肩头的匕首已经拔出,伤口也已经处理了。 看到楚千夜出来,立刻推开自家哥哥,朝他跑来。 “千夜哥哥。”她娇声喊着。 “站住。”楚千夜呵斥,“你哥哥在那边。” 霄凌薇急停步子,看着他伤心不已。 “千夜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和我撇清关系了吗?” 任何人都不能抢走楚千夜,从她懂事起见他的第一眼,就已经决定此生非他不嫁。 哪怕父兄没有一个同意。 更何况,在灵洲那些年,楚千夜待她明显和别人是不同的。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眼中却满是倔强。 从前在灵洲的时候,每次她闯下祸事,只要这副表情他就一定会原谅自己。 虽然她很清楚,他的心软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她这张脸。 但那又怎么样? 哪怕是替身,也只能是她,她不信凭着这张脸,她会赢不过那个苏江月。 谁知,楚千夜瞬移到她身边,一把狠狠地掐住她的下颚。 在她惊愕的神情中,楚千夜低缓的声音响起。 “我说过,别再用这张脸出现在我面前,看来是时间太久了,你不记得我的话了?” 楚千夜阴冷的声音成功让霄凌薇想起来,最后一次见他时,是收到他要走的消息。 她不顾家人的阻拦,赶去追他。 那时的他已经没多少耐心,说了些重话后,便不允她再用这张脸出现在他面前,否则他一定会亲手揭开她这层假皮。 记忆涌上心头,她此刻真正心慌了,再不敢倔强,含着泪祈求: “不、不是的,千夜哥哥,我只是,我只是……求你不要……” “主子……” 霄仁满脸为难,可毕竟这是他最小的妹妹,从小被宠着长大,若她真有什么损伤,父母那里他也无法交代。 “怎么,你也要拦我?” 楚千夜甩开手,看着霄凌薇脸上的指印,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掏出帕子净手,之后将帕子直接扔到一旁。 这举动,简直就像拿把刀直接扎在霄薇凌的心头。 她无法接受,明明曾经她已经觉得自己离他很近了,可是现在…… 他在嫌弃她? 连碰她一下都觉得脏吗? 看着自己妹妹伤心欲绝的模样,霄仁头都大了。 这些时间相处,让他渐渐忘了一个事实: 楚千夜是主,他是仆。 他灵洲一家老小的性命是楚千夜救的,他可以救他们,也可以轻易毁了他们。 想到此处,他立马跪了下来: “霄仁不敢,是舍妹逾越了,只是还请主子看在往日的情份上,给她留一些脸面,属下会亲自动手。” “这是最后一次,教会她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让她看清楚,什么人是不能招惹的,否则下次,我会亲自动手。” “属下明白,绝不会再有下次。多谢主子!” “揭下她这张皮,这张脸她没有资格用,若让我再看到一次,我会让她的脸永远无法见人!” “……是。” 霄仁一拜,拖着早已经傻眼了的霄凌薇朝山下走去,一众婢女立刻跟了上去,生怕楚千夜会对她们动手。 楚千夜转头往正院走去,却被嬷嬷拦了下来。 他神情一肃,不悦地皱眉。 嬷嬷立刻躬身:“这儿本没有我说话的份,可是大武出了这样一位人物,若灵洲五大世家知道了,怕是不好处理。” 第72章 好一句斩草除根 楚千夜眸光沉沉地盯着嬷嬷好一会儿,冷笑起来:“那依嬷嬷看,如何处置才好?” 嬷嬷微微抬头,垂着眼皮:“斩草除根。” “好,好一句斩草除根。”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熟悉楚千夜的人都知道,他表现得越平静就是他真正发怒的时候了。 可嬷嬷不知,还以为他赞同自己的想法,暗自松了口气,心想无论如何,楚千夜还是要在乎五大世家的看法的。 却不想,下一瞬脖子就被人一把掐住。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感觉到呼吸一窒,瞬息之间脖子已经被扭断,无力地垂向一边,直接咽气了。 待那人松手之后,整个身体直直朝后倒去。 确认她彻底死绝了之后,那人又隐身而去,仿佛不曾来过一般。 嬷嬷尸身旁的黑衣男子脸上血色顿失,摆出了防御的招式,退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神情戒备地看着四周。 他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连一点气息他都没有感觉到。 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楚千夜噙着冷笑: “回去告诉灵洲的人,谁敢动苏江月,后果自负!” 这,是完全不把五大世家放在眼里啊! 黑衣人心下惊骇无比,连带抱拳行礼的动作都有些僵硬,答了声“是”后,连嬷嬷的尸身都没管,直接消失在院子里。 待人走完,院子再次安静下来。 他转身想要去找苏江月,却被迟夜给拦了下来。 “若你护不住她,就离远一些,我可以照看她!”迟夜的声音很冷,和他平常温和的形象大不相同。 楚千夜和他对面而立,眼中满是警告:“她的事,我自会负责,从前是,今后也是!不想给她惹麻烦,你就别试图唤醒她。” 说完,他直接撞开迟夜,走了几步又停下: “刚才,你不也没动手吗?别说打着想让她历练的名号,你我都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下迟夜一个人怔怔站在原地, 迟了一步,终究是迟了一步! 良久之后,他沉沉叹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偏院。 霄凌薇走了,霄仁来向苏江月请了罪,苏江月并没有怪他,但表示了如果下次霄凌薇再来挑衅,她不会再轻易放过。 但也因此事,她深感自己实力不济,一个霄凌薇已经对付不了,更别提能和迟夜过招的墨染。 之后的日子,她一直专心练功,楚千夜连来好几次都没见着人。 转眼又是一次学院比试,毫无疑问,苏江月又是第一,而且比上次还要轻松。 如今,在年轻一辈,她几乎已经没有对手了,就连李叔如今和她对打,偶尔她也能胜他。 在山中过了一个温暖的年,苏江月便一头钻进屋子里,开始研究浑灵丹。 玄黄果然不一般,同样的药材、方法,玄黄炼制出来的颗颗都是带纹极品,要不是苏江月现在力量不够,成丹应该会更多。 几天不见她出来,山上几位都快急坏了。 顾诚君还以为小徒弟是伤心了,很体贴地不让人靠近。 只有火灵兽,每天趴在她脚边,把丹药当饭吃。 可吃了这么多,也不见他有什么长进,说是灵兽,倒更像个宠物。 几天后,苏江月把他们几个都喊了进来,然后将要给他们的东西一一排列开来。 几个人当场就怔住了! 要不是苏江月的屋子够大,还真放不下这些东西,一字排开都像个小集市似的。 “王婶,你来。” 苏江月招招手,待王婶走近了之后,将洗髓丹放在她掌心。 “这是洗髓丹,无论你用不用,都请先收下。” 王婶原想拒绝听了她这话,便收下了。 不知为何,她抬头看了一眼顾诚君,而顾诚君则有些别扭地移开了目光。 “李叔,这是给你的。”她虽然看不出来李叔的修为,但想着他若是要再晋升,只怕也要渡劫,于是拿了两颗浑灵丹给他,“别怪我偏心,我给师父留了四颗。” “不怪。”李叔话从来都不多,拿过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多谢。” “小……迟夜师兄。” 迟夜指了指自己,惊喜道:“还有我的?” “当然!” 苏江月笑着将丹药放在他的掌心,自从她吞了蛇妖的妖丹之后,就开始感悟妖道,果然是和人的修为完全不同。 所以,她根据这种方法,研制出专门给妖修行的丹药,这也是她这几天闭关的原因。 解释了一通之后,迟夜笑着收下了。 最后才是顾诚君,苏江月将丹药交给他之后,很郑重地说:“师父,你不要害怕雷劫,这丹可助你渡劫,而且……” 她拍拍他的肩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而且,你徒弟是可以掌控雷电之力的人,你害怕它做什么!师父你只管专心修炼,待你飞升时我定会助你!” 顾诚君感动得老泪纵横,感动之余又觉得有些不对,抹了抹发红的眼睛:“你这搞得像要分别一样的干什么。” 苏江月不说话了,只看着他们笑。 顾诚君脸色一下就变了:“你要走?” “是,师父。” 苏江月坦诚道, “在山上学得都差不多了,师父你能教我的也就这么多了,我若想再进一步,需要去历练,所以我想下山到处去走走,寻找自己的机缘。” 这个想法,她很早就有了。 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出来。 而且,她在山上被保护得太好,很多时候不用她出手,师父他们就替她解决了。 可如果她想往上升,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历练。 最重要的是,李及之的死虽然查清楚了,可是灭灵刀究竟是哪里来的?又是谁给了李琼华的,这些她都不知道。 不知怎么,她隐约总觉得,有人在安排这一切,她的死、她的复活,好像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掌控着。 而在查清这一切之前,她必需要让自己更加强大…… 一屋子人沉默了。 好一会儿之后,迟夜开口表示支持,被顾诚君狠狠瞪了一眼。 顾诚君当然是舍不得,一听就想要反驳,要将人留下来,可是王婶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他又闭口不言了。 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背着手就离开。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他已经几百岁了,可苏江月从没觉得他老过。 可就在刚刚,他满是岁月的脸上皱纹感觉都深了几分,转过身的背影都有些佝偻,往外走了几步,可用蹒跚来形容。 那模样,妥妥就是一位被儿女抛弃了的老人。 苏江月心头一酸,立刻喊道:“师父!” 顾诚君步子稍顿,又继续向前。 苏江月跺脚:“三个月我就回来好不好?” 他停下来了,在苏江月不看见的地方,嘴角悄悄勾了起来,依旧不回头,只是驼着背,站在风里。 “那三个月后呢?” 满是沧桑的声音传来。 第73章 这老头是装的 三个月后…… 苏江月还真没有想那么远,一时被问住了。 再看顾诚君,居然抬手有抹泪的动作。 鼻头一酸,苏江月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 结果王婶看不下去了,快步走到顾诚君的身后,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孩子大了都要离开,你这样她岂不是更难过。” 说完,悄悄冲苏江月招手。 苏江月上前一看,就看到顾诚君冲王婶的挤眉弄眼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一看到苏江月,又是满脸委屈。 …… 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结果这老头儿是装的! 顾诚君一见被揭穿了,立刻耍赖道:“反正你说了三个月会回来,到时候你就不许再走了,师父还有好些东西没教给你呢。” “是,三个月后再看情况。” 待众人都走了之后,苏江月才开始整理东西。 其实她也没什么可带的,需要的东西都是日常带在身边的,无非是将东西都归置好,回来的时候不至于太乱。 苏江月将窗子打开,突然就看到王婶在她的廊下徘徊,好几次想敲门又退回去的样子。 于是,从窗子探了个头问道:“王婶?” 王婶回过头,朝她慈爱一笑,像下了决心似的,推门而入,转身又将门合紧。 她手中拿着个锦盒,向来从容的王婶,此刻倒显得有些拘谨起来。 苏江月泡了茶,也不催促,在她对面坐下,将茶递给她。 好在王婶也没有扭捏太久,就将锦盒打开,里面除了今天苏江月给她的洗髓丹,还有几张纸。 “阿月,王婶想谢谢你。”她拿起洗髓丹,“但是王婶想了想,还是想把它还给你。” 原来是为了这个。 苏江月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王婶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洗髓丹无论你吃不吃,都看你自己的心情,我并不是……” “王婶知道。”她打断了苏江月的话,微微叹了口气,“你知道,我本名叫什么吗?” 苏江月摇摇头,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从上山开始,就一直叫她王婶,从没想过她叫什么名字。 “王月英。” “王月英?!” 苏江月猛地站了起来,十分震惊。 王月英,当年和顾诚君齐名的王月英! 据说几年百前,王月英和顾诚君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一身武学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佼佼者,苏江月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还活着,而且一身武力尽失。 “那您、您……” “我怎么还活着?”王婶大笑了起来,“这些年全靠你师父四处去寻长生丹来给我续命,他的固执你也是知道的,他不死就永远不会放我去死。” 这话,她说得有些苍凉…… 但很快又收拾好了心情,微笑地看着苏江月问:“你可想知道,当年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晚风徐徐,带着淡淡花香。 王婶在苏江月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开始述说。 “我和你师父,自幼相识……” 那时候的顾诚君,还是一位小皇子。 而王月英的父亲是当时的皇上最信任的臣子,当时顾诚君的母亲是皇后,对王月英也极为喜爱,时常召进宫中陪伴。 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青梅竹马。 那时两人玩得可好了,顾诚君带她看宫中的风景,她给顾诚君说宫外好玩的,每次到了分别的时候都十分依依不舍。 当时的皇后还开玩笑,要将小月英定下来给顾诚君当妃子。 后来两人一起修炼,一起探讨武学,王月英的天赋没有顾诚君好,所以她比旁人要更加努力数倍。 或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那个时候她心中已经有了顾诚君,才会拼了命去努力,就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可以让自己配得上他。 但那时的顾诚君,几乎没有把她当成女孩。 领着她上树下河,半夜从皇宫偷溜出去,摸进她的闺房将她喊起来偷酒喝,对她不是勾肩就是搭背。 不仅如此,还会悄悄和她一起偷看生得好的小姑娘。 后来渐渐长大了,懂得了男女大防,王月英开始注意和他保持距离,可对武学有绝对天赋的顾诚君,对男女之事却迟钝得厉害。 在他的心中,王月英和他其他的小兄弟没什么不同,偶尔看到她脸红,还会取笑她怎么生了颗姑娘心。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面对心上人这种态度,怎么会不难过。 但还能守在他身边她又觉得无比满足。 于是依旧找各种借口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修炼、一起玩闹。 意气风发的年纪,别的皇子还在想着如何得皇帝宠爱之时,顾诚君已经走出皇宫,开始游历民间。 一路行侠仗义、收拾贪官。 无心插柳之下反倒令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明明是离皇上最远的一位皇子,却最得皇上的心。 而王月英也因此得了个王女侠的称号。 直到王家将她急召回,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娃娃亲。 对方也是当时京都的名门,马家。 马母和王母是闺中密友,因同时有孕便约定好了,若是一男一女便结为夫妻,只是还不等生产,马家就离开了京都。 所以一直没将这件事告诉王月英。 直到她年近十八时,马家回了京都,又提起当年之约,才将她召了回来。 马家小子马容风,也是十八的年纪,少年风发,生得十分周正,早就听闻了王月英的事,还未见面就已经对这个未来的妻子生出了情愫。 回到京都的第一件事,就是拜访王家。 他嘴甜,模样又生得极好,三两句话就将王母逗得哈哈大笑,言语间又对王月英十分维护、爱重,王母对这个未来女婿自然十分满意。 况且王家从来都不希望,王月英嫁入皇家。 因为他们都知道,当时的皇上对顾诚君十分看重,正因为如此皇上绝不会让顾诚君娶王家的女儿当正妻。 他们捧在手心千疼万爱的女儿,怎么舍得让她去当人家的妾氏? 更何况,皇宫水深,王母深知自己女儿心性单纯,在后宫绝对斗不过其他人。 靠年幼的情感,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于是将她召回来后,就不再让她出去门找顾诚君了。 突如其来的婚事,王月英自然不愿意,闹了许多回可都拗不过王家二老。 而那段时间马容风动不动就往王家走,今日胭脂水粉、明日衣衫首饰地送,哪怕她一再拒绝,他却一点也不生气。 她不见他,他就将东西托付给别人送来。 一如既往地坚持了许久。 终于,在一次王家二老都外出的时候,王月英找了机会逃出府上,直接去找了顾诚君。 她还清楚,在是一条小溪旁找到的他。 溪水潺潺,四周寂寞,他拿着一把剑反复截断水流,听到她来时,转过身冲她微微一笑。 那一笑,将她心中数日的阴霾都一扫而尽。 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十里春风不如你一笑。 偌大的岩石上,他们并肩而躺,望着蓝天白云,听着山风水流。 她歪过头,看着他的侧脸道:“我娘要我嫁人了。” 第74章 我要嫁人了你不在意? 说完,她的心跳顿时加快,语气似不经意一般,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他任何细微的表情。 可是他的神情毫无变化。 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咧开嘴就笑:“那可真是大好事,我还怕你没人要呢。” 那语气里的轻松,不是伪装出来的。 王月英只觉得心沉了一下,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你不在意?” 顾诚君有些莫名其妙:“我在意什么?”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一下坐了起来,语气都变得有些急促:“我要嫁人了,你不在意?” 彼此顾诚君一心只有修炼,在他的心中,如何能将水切断比她要嫁人更让他感兴趣,听到她略带哭腔的语气,连忙收起了玩闹的心情。 很认真地想了想之后说:“我不明白,你嫁人之后,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吗?” “是啊,反正你将来也是要娶别的女子的。” 她自嘲一笑,这些年她一直以为他多少是能感觉到一些的,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心,也一点点冷了下去。 “我为什么要娶?”顾诚君依旧满脸莫名,“这世间有那么多事可以做,成亲什么的最无聊了。” “是吗?”她眼中含泪,别过头不让他看见,“那我就祝你潇洒自在一生,记得来我的喜宴上多喝两杯。” “那是肯定的,你们府上的酒,啧啧,任何地方都比不上。” 终了,她还是抹尽了泪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诚君看着她的背影,隐约觉得什么事情好像发生了变化,可是那时的他哪里想得通一个少女的心思。 转头,又继续去研究如何用真气切断水流了…… 回府之后,王月英大病了一场。 在这其间马容风多次来探望,她都没有见他一面。 而顾诚君,一次都没有来过。 王母深知自家女儿的心思,劝了又劝,见她心如死灰的模样又十分不忍,也只能暗自垂泪。 直到病好了之后,她将马容风找来,见面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愿意嫁你了。” 王婶说,她此生最后悔就是做了这个决定。 当时,京都里关于王马两家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有不少人在看马容风的笑话,连带着马家也被人指指点点。 但很奇妙的是,流言只有王马两家,却丝毫没有一点关于顾诚君的。 其中原因王月英不想去深究,但她深知顾诚君为人,知道这件事大概是皇上出手了。 所以,除了因为和顾诚君那段谈话让她死心了,还有马家和马容风的做法,也令她动容。 在那么多人看笑话的情况下,他仍不改对她的心意,没有丝毫的怨言,依旧对她如初,而这门亲事又是父母极力支持的。 所以,她同意了。 见她终于同意,马容风开心得跟个傻子似的,恨不得原地跳起来转几圈,激动得手都不知该放哪儿, 结结巴巴地看着她,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但很快,她又说道:“我虽然同意,但你也知道,我心里现在并没有你。可是我愿意去做改变,只是你需要给我一些时间。” “好、好!”马容风十分大度,“你放宽心,也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负你。” 既然无缘,那就放下。 她也不想去埋怨什么,真心想要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将往事都抛开。 从那天之后,她很少再出门,一心在家准备备嫁,更是没见过顾诚君一面,虽然心中难免还是会想起他,但已经做了决定她就不想再后悔。 直到大婚当日,她都没有再见到顾诚君,但却收到他送来的礼物,听来人说他又出去游历了。 礼盒很大,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鎏金点翠的红珊瑚头面,十分漂亮。 她让人给她换了这套头面,风风光光出嫁了。 刚成亲的日子,她确实过得不错。 马容风待她十分有礼,凡事也不勉强于她,府中大小事情都会尊重她的意见。 不仅如此,因成亲前她喜欢四处游玩,他也不将她拘于家中。 出名的酒楼、京都的郊外等等,到处都有他们夫妻的身影。 一时间,他们两个成为了一段佳话。 人人都感叹王月英好运气,嫁的郎君不仅生得好,武学又高,最重要的是待她如此好,后宅里除了她再无其他女人。 所以,王月英也开始试着去接纳他,两人倒是过了一段琴瑟和谐的日子。 可这样的日子没多久,王家就没落了。 王父被构陷获罪,官职被夺,虽没有下狱,但是却被赶出了京都。 王月英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洗清王父的罪名,只能眼睁睁看着全家人灰头土脸地离开京都,而马容风却连送都不让她去。 之后,在人前待她依旧宠爱,好像丝毫没有因为她家的事而冷落她,又博得了不少的美名。 原以为日子也就这样过去了,无非是心中苦闷,但总归还算是过得下去。 直到有一天,马容风突然发了疯似的,将她的那套头面给翻了出来,直接摔打在地上,还觉得不够,用脚使劲踩踏。 直到将那副头面踩得面目全非,他才愤然离开,一句话都没有给她留。 她那时已经有了身孕,猜想是他在外头听了什么流言,才会回来发脾气,本着不想夫妻之间有误解的想法,她追了出去将他拦下。 没有埋怨,也没有生气,她只是十分平静地看着他的双眼说:“我成亲前的事,你都知道。若你是怪我不该留着那套头面,我向你道歉。” 可马容风却不领情,语调阴阳怪气地回道:“你若真舍得,当初就不会戴着它嫁我!” 王月英微微蹙眉,但还是心平气地和地说:“当时只是一个念想,如今我们自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何必受他人挑拨?” 谁知这话像刺到他的痛点一般,他想也不想,一把将她推开。 “当初因为你,我受了多少白眼?多少人在背后对我、对我们马家指指点点,如今你们王家没落了,你才想来讨好我,是不是太迟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马容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她突然明白当初马容风为什么非娶她不可,排除他自己不甘心之外,还有要借她王家之势的原因。 于是,她不再辩驳,冷冷一笑转身就要回房,却被马容风一把抓住。 他的手捏紧了她的下颚,阴冷的笑意让她全身都在发冷。 “你是不是在后悔,当初应该选择顾诚君?毕竟人家是个皇子,比我可有用多了,你是不是这样想的?是不是还放不下他,因为他到今日都没有成亲,你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因为有了身孕之后,她的修为不知为何,就一直倒退,如今根本不是马容风的对手。 她害怕极了,拼命摇头:“小心孩子。” 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她想他总该顾忌一些的。 可是那天的马容风就像疯了一般,一点理智都没有,目光狠毒地看向她的肚子,手上的力道更大了。 “你确定这孩子是我的?不是你和顾诚君的?” 第75章 无耻 “啪!” 这话,让王月英实在是忍无可忍,强忍着痛甩了他一记耳光,整个人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无耻!”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从和他成亲之后,她一次都没有见过顾诚君,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一巴掌,她甩得极为用力,马容风啐了一口血沫,盯着她的目光更加阴冷起来。 下一刻,他松开了手。 狠狠地将她甩到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痛苦的模样。 “我告诉你吧!在你答应我之后,顾诚君多次上你王家门,想要找你。可惜呀,都被你父亲母亲给拦住了,甚至连消息都没人传给你。 “不仅如此,你家出事之后,顾诚君跑去求皇上,给你们王家一次机会,结果惹得皇上大怒,狠狠训斥了他一顿。结果这家伙居然不怕死,和皇上大吵起来。 “现在皇上已经明确说了,他永远不可能继承皇位,撑死了就是个王爷。他还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就这样了,你还敢说你们没有私情?你敢说你们没有见过面?以他的本事,想要见你可是易如反掌! “况且,有人亲眼看到大半夜,他爬墙头进我马家门,你敢说你这肚子里的不是他的孽障?!” 怎么会是这样? 马容风的话,让王月英如遭雷击,连肚子里传来的痛感都忘了。 她震惊地看着马容风,半晌之后凄凉一笑,抬眼再看他时满是不屑。 “我与顾诚君,清清白白、光明正大。我是曾对他心动过,但他待我始终是儿时的情谊,他永远都不会像你这样龌蹉!” “找死!” 马容风眯着双眼,一步一步如阎王一般走向王月英,对着她隆起的肚子抬腿就是一脚,她当场就疼得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她想要护住孩子,虽然她此刻恨透了马容风,可母性让她拼死都想要护住腹中的孩子。 见她连命都可以不在乎,还要护住肚子,马容风更加觉得,那肯定就是顾诚君的种,而非他的孩子。 于是下手更加毒辣,一脚接着一脚! 她浑身被汗水给湿透了,头发披散凌乱,如同疯妇,鲜红的血从她的身下蔓延,她已经完全没了力气,连呼吸都变得很轻。 抬头看向天空,阴霾一片…… 她绝望地扯了扯嘴角,心想若就这样死了,也就解脱了。 可马容风哪里肯放过她,眼见她快要没气了,立刻停了脚,蹲到她的身边像是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笑得十分得意。 下一刻,他脸色突变,慌忙起身朝着院外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快去找大夫来!” 她身边的下人,早就被他换了。 没有他的吩咐,没有人敢进来,听到他的喊声后,才有下人冲了进来,一看到眼前这一幕全都傻眼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他大声咆哮,满眼疼痛。 下人这才回过神来,飞一般冲了出去。 他再次蹲下身子,也不在乎她一身血渍,亲手将她抱了起来,动作小心得好像她依旧是他珍爱的妻子一般。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这一生都要将你捆在身边好好折磨你,你也别妄图去死,你父母身边,可全是我的人……” 然而,他附在她耳边那低声的话,却让人瞬息全身冰冷。 “畜生!” 她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内心了,只恨当初被他蒙蔽双眼,真以为他是个良人。 却不想将自己陷入这种绝境,连死都不能去死。 气急攻心,一怒之下她彻底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连话都不想开口说话,绝望地躺在床上,若不是身体上的疼痛,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对外,马容风说有贼人入府,被王月英发现才对她施了暴行。 他太能伪装了,连下人都觉得自家主人对夫人,真的是一往情深,失了孩子他都没有那么在乎,却只紧张夫人的身体。 王家二老得到女儿小产的消息,都急得不行,可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们不能私自回京,只能一封又一封的信寄来询问情况。 每每收到他们的信,马容风就会将下人都赶出去,然后扬着手中的信,当着她的面拆开,用玩弄的语气一字一句念给她听。 念到王母的担忧时,他就会停下,嘲弄似的说:“还真是母女情深,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否则下封信就不知道他们是亲手写,还是只能找别人代写了。” 说完,看到她激动愤怒的神情他才会心满意足。 似乎刺痛她,是他唯一的快乐。 她不敢不好起来,每天强迫自己咽下吃食、强迫自己活着。 那段时间,对她而言简直就是暗无天日。 不仅如此,在人前她还要和他扮恩爱,让所有人看到他的深情。 每次有人来访时,提及她的身体,他总是护在她的身前:“虽伤了根本,不能再生子,但我此生仅有阿英一个妻子,绝不会另娶,更不会纳妾。” 这话传出去,谁不赞许他的品行? 无论相熟的不熟的,都纷纷来劝她要想开一些,让她劝夫君要纳妾,传宗接代。 可谁又知道,他私底下找了多少女子,起初还背着她,后来干脆光明正大往她的房里带,可怜那些女子还以为自己攀上了个良人公子。 结果,后院地底,不知埋了多少尸骨。 这样的日子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王月英都快麻木了。 终于有一天夜里,顾诚君突然来到她的卧房,看到她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房顶,险些没忍住当场去找马容风算账。 “那些人竟道你过得很好,这样叫过得很好?是瞎眼了不成!” 他一眼就看出,她身上多处暗伤。 若不是那天在郊外无意看到他们夫妻出行,看出了王月英状态不对,他还一直以为她真如传言中的那般,过得美满。 她看着他,慢慢地眼中才有了些光彩,扯出一抹笑后,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已经很久她不知该如何发自内心地笑了。 “还能见到你,真好。” 只是,物是人非,他似乎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她却已经提前苍老了许多。 她有些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想让他见到此刻的自己,这么狼狈、这么无力。 她宁愿他印象里的自己,永远都是那些笑起来如同阳光一般的小姑娘。 “我去杀了他!” “别去!” “你还对他抱有期望?” “不是的……我父母……” 他懂了,停了下来,坐回到她的身边,喉结上下滑动着,不知该如何开口,眼眶微红。 良久之后,他才轻声道:“我去求父皇让你父母回京都,他若不答应,我就先将他们接走,离开他的控制。你再忍耐一些时日,我会救你出去。” “好……”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努力笑着。 “我、我其实后悔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她,却又忍不住悄悄去瞄她的神情。 轻咳了两声之后,别扭地看向其他地方,继续道。 “你说你要嫁人了,我觉得没什么,咱们还可以在一处,一起修炼、一起游历。可是,后来你母亲就不让我进府了,还对我说了一些话,让我不敢再来找你……” 提起从前,他脸悄悄地红了起来。 “我那时就知道我后悔了,一个人出去总是习惯要找你的。那时候,我让你很伤心吧……” 她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们成亲之后,我远远见过你们,那时你笑得很开心,是真正的开心,所以我没有再来寻过你……” 她还是不说话,嘴角噙着暖暖的笑意,听着他说。 明明已经好几年未见,明明曾经历了这许多的事,可是再见到他,她却没有半天生疏的感觉。 仿佛眼前这个已经成熟的男子,还是当初那个少年郎,有些傻呼呼的单纯。 第76章 全都是装出来的 那一夜谈心之后,顾诚君进宫找了皇上,请求他给王家二老几日时间进京都探望王月英,结果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无奈之下,他只好持王月英的手书,前去找王家二老。 为了不让马容风的眼线发现,他是深夜悄悄潜入他们房间的,险些吓坏二老,在看到王月英的手书之后,他们还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在他们看来,马容风一向正直、良善,待女儿更是十分的好,怎么突然就成了他口中的恶魔了。 之后还是顾诚君以修为起誓绝无半分虚言,他们才不得不相信顾诚君以及他带来的信。 为了不打草惊蛇,加之他们确实不能进京都,只能先跟着顾诚君连夜出府,在顾诚君的安排下,找了个稳妥的人家藏了起来。 而王月英在那晚过后,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有生机起来。 每次马容风来折磨她的时候,她都觉得不那么难熬了,甚至可以一边听他讥笑自己,一边感叹今日的阳光真好。 马容风觉得她不对劲儿,可是又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只得命人将她看得更紧了。 安排好王家二老之后,顾诚君便想了个办法,让众人看清马容风的真面目。 他设计让马容风带着王月英出游,在酒楼歇脚时,他故意让王月英用言语激他,再无意将众人带到房门外。 果然他受不了王月英的言语挑衅,争吵之间亲口承认她腹中的孩子是他一脚一脚给踢没了的,不仅如此,还说了许多阴狠的话。 门外的人听得毛骨悚然。 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如清风明白一般的马容风,会是这样一个阴毒的人,就因为怀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平日里待王月英的那些好,竟全是装出来的! 直到有个姑娘实在听不下去,一脚踹开门,直接上手将马容风揍了一顿,他才发觉自己上当了。 可即便是如此,他还是不愿意和离。 他说,绝不会给他们两个有机会再在一起,哪怕他死,王月英都是他马家的人。 顾诚君没了办法,只好又去求皇上,可皇上觉得他昏了头,和一个有夫之女纠缠不清,甚至为了她一再顶撞自己。 所以,皇上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 没有和离,王月英就没办法出马府,这件事之后马府的看管更加严了,被揭破面皮的马容风更加放肆起来,即使有下人在,他也会直接对她动手。 而马父和马母,也觉得太过丢人,索性直接不管,但马家上下对王月英的态度都十分恶劣,谁见到她都可以讥讽几句。 幸好之前出手的姑娘侠义仁心,时不时就来马府陪着她,在她被欺负的时候替她出头,在马容风要动手的时候,一把大刀直接挡在她身前。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王月英的丹田被马容风给毁了,从此再无半点修为。 为了将她从马府中解救出来,顾诚君脑子都快想秃了,可马容风就是咬死了不肯和离,皇上那边又置之不理。 最后,顾诚君只好下战帖,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一战。 若是顾诚君输了,那么从此之后他就不再管王月英之事;若是马容风输了,就放王月英自由,从此不得再纠缠干涉。 那一场大战引来无数人围观,有些人甚至连夜从其他城镇赶来,就是为了看当时大武天赋最好的两个人对战。 其实说起来,当时顾诚君算是大武第一人,可马容风的实力也不可小觑。 刚开始的时候,双方还算有来有往,顾诚君天赋、悟性都胜过马容风,所以可以轻松化解他的招式,甚至可以根据他的出手猜出他接下来会出什么招。 原以为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武,可中途马容风眼看自己敌不过,突然开始往里嘴塞丹药,那些丹药有好几种顾诚君见都没见过。 他服用之后,不仅修为大增,连动作都变得灵敏了许多,而且他似乎变得不怕痛了,哪怕被刺穿肩膀,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这明显是作弊行为,会被众人不齿的。 可马容风一点也不在乎,他双眼充血,看着顾诚君,一心只想要他的命。 很快,顾诚君开始节节败退,身上布满伤痕,但他依旧咬着牙坚持。 他们从陆地打到海面上,惊涛骇浪之中,两个人都是伤痕累累。 好几次,顾诚君被拍回到沙滩上,险些爬不起来,可想到王月英,他只能撑着一口气,强撑着爬起来继续击向他。 那时候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只要是药物的作用就一定会有时限,他坚持住等马容风的药性一过,再一举将他击毙。 直到两天后,马容风药性退去,所有的感观知觉又恢复成了常人时,顾诚君找到了机会,直接一剑刺穿他的心脏。 他倒在海面上,身子不断抽搐,口吐鲜血之后,慢慢才沉入海底。 而顾诚君,在确定他死了之后,眼前一暗也昏了过去。 自此,王月英才算得了自由,可顾诚君却足足昏迷了一个月才醒来,醒来之后就被皇上关进牢里。 直到三年之后,老皇帝去世,新皇登基,为了培养自己的力量,想出了办一所皇家学院的想法来培养自己的儿女和势力,才将顾诚君放了出来。 他们才得以重聚。 之后的日子,他们便再也没有分开过。 听完这么漫长的一个故事,苏江月半晌都回不过神来,中途好几次拳头都捏紧了,又是怜惜王婶和师父,又是痛恨马容风。 “可是王婶,为何你们不成亲呢?” 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不是应该终成眷属吗? 王婶微笑着摇头,却没有回答。 苏江月也不便继续问,反正他们这么多年都在一起,有没有成亲也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了。 “幸好后来有那位女侠相伴,她可还活着?若是还活着,我此处游历,定要上门拜谢的。” 王婶摇摇头:“死了,死了好多年了。不过……她姓牛。” “牛?牛轰轰的祖上?”苏江月瞪大了双眼,这也太巧了吧。 “是的。”提起故人,王婶笑意深了,“那真是一位风彩绝伦的女子,一生潇洒自在,如风般自由。” 果然,牛轰轰的个性,是从祖上就传下来的。 难怪师父和王婶,对她会格外关照一些,愿意让她时不时就上来蹭饭,而每回她来,王婶都会做她最爱的吃食,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故。 只是如今,京都已经没有马家,想来是从那之后,马家也就此没落了。 “往事好久不提起,我以为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回忆起来,就好像还是昨天一般。我其实从来没想过要不要再练武,毕竟这把年纪了……” 王婶说着,又拿起了洗髓丹,神色有些忧伤。 “其实早该死了,你师父固执,不肯放手让我去,没有长生丹的时候他就用自己的修为给我续命,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还没有突破的原因。” 不得不说,若不是听了这个故事,她还真想不到,师父年轻的时候,还是个这么有血性的少年郎。 “我如今也想通了,不过是重头再来,所以谢谢你阿月,这丹我原准备还你,但我现在决定用了。” “那太好了,等我炼出更多丹药来助你修行,一定让你快点追上师父,做一对神仙眷侣!” “哈哈,好!”王婶慈爱地笑着,“除了这个,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马容风还活着,你是顾诚君的弟子他肯定知道,此次游历,你一定要小心他。” 第77章 你们这种人就是命贱 马容风居然没死?! 可苏江月刚刚明明听王婶说他死在海面上,整个尸体都沉下去了。 他为什么没死,王婶也不知道具体原因,要不是几十年前他们无意撞见,都不知道他还活着。 就像马容风也没有想到,顾诚君和王婶居然也还活着。 可是他逃得飞快,之后再没见过他的身影,但既然他还活着,加上上次相遇时他那仇恨的目光,就可以确定他杀他们的心不死。 “所以,你出门游历,我和你师父都是赞成的。但是,又害怕你会遇到他,毕竟现在几乎人人都知道,你是顾诚君的徒弟。” 这也是她今晚,一定要将这冗长的故事说给苏江月听的原因。 苏江月起身想了想,那马容风当时应该是死了无疑,之后肯定是有什么奇遇让他又复活了,之后便藏起来不停修炼。 死人复活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自己身死十年还不是重生过来了。 于是便道:“王婶你不必担心我,且不说我未必会碰上他,就算碰到了我也不惧。我向来好运,你们也是知道的。” 若是遇上了,必要替师父和王婶报仇。 “你呀~” 王婶轻轻点了下她的额头, “这自信的模样,和你师父当年一模一样。出去走走也好,外面的世界很大,只有见识过了,你才知道自己现在所见的一方天地有多小。” “是,我都记下了。” 夜已深,王婶没再多说,起身告辞。 送走王婶后,苏江月坐回桌边,内心还处于震撼之中。 大约只有这种经历过生死的情感,才会珍惜后来这些时光,也是因为那些日子一起经历的艰难,才会守得住山中这些寂寞的时光。 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楚千夜。 王婶和顾诚君是年少时光就建立起来的情谊,那他们呢? 正想着,突然窗外多了一个身影,她抬头去看,就看到楚千夜立在那里,眼神温柔地盯着她看。 “什么时候来的?” “大约从马容风出手打王月英那里来的。” 她竟然没有发觉! “然后你就一直听到现在?” 这家伙,什么时候有偷听墙角的习惯了。 “其实当年的事,我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他说着,轻松越过窗台,走了过来。 翻墙这么不雅的动作,怎么在他身上就如此赏心悦目。 十分自然地就坐到她的身边,自己动手给倒了杯茶水,轻抿了一口后才又开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明日一早。” “不准备带我去?”他有些不高兴了,“王婶嫁人之前,可都是陪着顾老头一起游历的。” “你那么忙,又是国师大人的,我怕耽误你的事。” “任何事都没有你重要。” 这家伙! 低沉的嗓音,在夜里格外迷人。 每次对上他专注的眼神,她都会有片刻的失神,果然美男计在她这里还是十分好用的。 “你想去便去,我又不拦你。” 她微红着脸,别开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他低低笑了一声,又道:“就我们俩,还是?” “轰轰恐怕也是要跟去的,既然带了轰轰怕是郝大方和霄仁也不能落下,还有陆元夏不知……” 一下听到这么多人名,楚千夜脸上的笑意顿失,前面的就算了,听到陆元夏的时候,他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陆元夏就算了,她估计去不了。” “怎么了?” “上次墨染的事情之后,简络就被天镜司带走关押起来了,皇后得知此事牵涉到陆元夏,生怕她再惹出祸事,已经将她带回去看管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后来她都没再遇见过陆元夏。 如此的话,确实不能带她去,否则陆家人还不得跟她急眼。 “那学院的事怎么办?你还是国师呢,皇上那里可能会有什么……” “那些都与我无关,墨染还未找到,你一个人我怎么可能放心,至于顾皇那边,他管不到我。” 于是,第二天一早在楚千夜的安排下,他再次化身为九暮,和他们几个人潇潇洒洒地离开了学院。 留下印川一人站在阁楼上,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自己永远是被留下来办正事的那个,可是这次连霄仁都可以跟着一起去游历,他的心瞬间就不平衡了。 可是他家主子说,霄仁好不容易遇上个心动的女子,怎么着都要给他找机会去相处的,若印川也想有这样的机会,就快点找个心动的女子。 想到要找个女子这么麻木,印川顿时就心甘情愿了。 出了学院,他们一路策马直接出了京都,因为没有想好方向,便就由着马儿随意走,走到哪儿算哪儿。 刚出京都不久,就听到身后有马蹄追赶声,还伴随着一声声:“主子啊,等等我、等等我呀——” 原以为是楚千夜哪个部下追来了,回头一看居然是叶欢。 鲜衣怒马,扬起一路尘土。 赶上他们时,叶欢立刻下马,朝着苏江月一拜:“见过主子。” 苏江月有些懵:“你来干嘛?” “你现在就是我的新主子,以后我都跟着你混。” “……”苏江月都快把那个令牌给忘了,于是问道:“所以以后我说什么,你都听?” “自然!” “那行,跟上吧。” 多了个小跟班,何乐不为。 于是,叶欢成功加入了队伍,一行六人,策马奔腾。 奔跑了一小段路后,叶欢成功来到牛轰轰身边,见她手中未戴自己送她的碧玉指环,立刻皱起眉。 “你怎么不戴?” 他问得十分直接,牛轰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戴着麻烦。” 他这才发现,牛轰轰身上除了那把大刀,还真是一点饰品都没有。 有些灰溜溜地抹了抹鼻子,又问道:“你可知我为何送你那指环?” “知道啊。”她眨巴着大眼睛,笑道,“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不过是抢了点我的吃食,大不了下次我抢回来就是了。” “……吃食?!” 叶欢所有的话顿时噎在喉间,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道算了,这还是个小姑娘呢,等她再大些,才明白他的用意吧。 一路飞驰,终于在快到镇上的官道上,看到一个茶摊,几人纷纷下马准备补给休息一番。 只是刚刚靠近,一个人就从茶摊里飞了出来。 直接摔在他们身前,一口血立刻喷了出来。 他的身后,响起一片猖狂的笑声,里面还传来女子的尖叫。 几个顿时蹙眉,地上的人挣扎着想地爬起来,可奈何一点力气也没有,看到苏江月等人,眼中又惊又惧。 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鼓起勇气,小心扯住站在最前面的霄仁的衣摆, 颤声道:“各位好汉,能不能救救我娘子……” 里面的尖叫声更大了。 从里头走出一个青衣男子,像是看不到苏江月等人一般, 朝地上啐了一口,直接踩在那人的脸上:“像你们这种人,命就是贱!” 苏江月和牛轰轰对视一眼,二话不说,一个拔刀、一个拔剑,直接冲进茶摊…… 第78章 禽兽不如 茶摊不大,外面用雨棚支出一个摊位,里面像是临时搭建的简易茅草屋。 外面煮茶,里面大概就是平常这夫妻俩休息的地方。 苏江月和牛轰轰进去一看,顿时火冒三丈。 里面除了一个女子,还有三个男子,其中两个正将她按在床上, 另外一个骑坐在她的身上,正对着她左右开弓甩耳光,嘴里还骂骂咧咧: “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居然还敢拒绝老子。你那个丈夫有什么好,连半点修为都没有,还不如跟了老子!” 女子的上衣已经被扯外,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除了尖叫流泪她根本动弹不得,哭声越来越绝望。 哪怕这样狼狈的情况下,都不难看出,那女子果真生得极好。 “简直是禽兽不如!” 牛轰轰朝他们啐了一口,拎起大刀直接劈向正压着女子的男人,这一刀没有任何技巧,仅有如滚滚巨浪般的力量。 那男子感觉到危险逼近,下意识一躲,但根本来不及,整根手臂硬生生被她劈断了,滚落到地上时,还抽搐了两下。 三个男子皆是一愣,被砍断手的男子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破口大骂道:“什么人敢坏老子的好事!” 话音刚落,剧烈的疼痛感才传来,他看向地上,脸色一白,这才尖叫起来。 苏江月飞身一边一脚,将按着女子的另外两个男人踢飞,用被子将床上的女子包裹起来。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牛轰轰眼疾手快,从乾坤袋里找出绳子直接将他们捆到了一起,扔到地上。 那人的手臂还在不断流血,口中污言秽语不停,倒是旁边两个人对视一眼,沉默了。 他们常年当下人的,当然看得出这两个姑娘穿着都不凡,通身的气度更是与他们完全不同,所以干脆闭嘴,可以少受点苦头。 很快,刚才出门的那个男子也被踹飞了进来,正好倒在他们三个的身前,满眼惊恐地往后退,一看到他们家老大都被捆起来了,眼中的希望瞬间就熄灭了。 茶摊老板赶了进来,进门看都不看地上的人,直接奔向自己的妻子,见她无恙立刻抱着她痛哭起来。 楚千夜几人这才走了进来,因为屋子里没有凳子,他们只能站着。 那几个人看到他们之后,吓得不敢出声。 只有那个断臂的男子还在骂骂咧咧:“你们居然敢对我动手,知不知道我是谁,都不要命了吗?” “呵,你是哪路神仙?”苏江月冷笑一声问道。 “我们老大可是王家的人,你们还不快快放了我们。”他身边的小厮壮着胆子答了一句,“拿出复续丹来将我们老大的手接上,否则一会你们全都得死!” “王家?” 苏江月看了一眼楚千夜他们,几个均是摇头。 在京都,除了之前王婶的王家,没有什么世家是姓王的,更何况当初的王家早就没落了,所以还真不知道他们所说的王家究竟是哪路神仙。 见他们几个都不说话了,断臂男子得意起来:“知道害怕了还不快放开我们!” “怕?我怕你个大头鬼!”牛轰轰直接拿起刀背敲向他的头,“我只怕你们死得不够快!畜生!” 男子痛得龇牙咧嘴,还想再骂看到她手中的大刀后,悻悻地闭了嘴。 苏江月这才朝着茶摊老板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他们的恩怨,不像是一天两天的了。 茶摊老板这时候已经止了哭声,替妻子整理好衣衫后,扶着她一起走过来,朝着几个跪了下来。 “多谢几位好汉救命之恩。我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就因为没有武力、不懂武学,就被这些人欺压多年。他们觊觎我的妻子美貌,三番两次来挑衅,这次……这次居然……” “呸,我们大武以武为尊,你们这样的废物有什么脸活着。老子看上你的女人,你不恭恭敬敬把人送我床上来,还敢拒绝。打死你也是你活该!” “叶欢!” “在!” “把他单独给我拎下去,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让他给我闭嘴!” “是!” 叶欢直接上前,将断臂男子拎了出去,一路上他还在不停叫嚣,可是片刻之后只听到短促而凄厉的叫喊声后,外面就平静了。 剩下三个下人个个脸色苍白,瘫软在地上。 对于他们而言,没看顾好自家主人,也是死路一条。 其中一个,指着他们颤声道:“完了,你们真的完了……” “闭嘴!”苏江月怒目而视,“没让你们开口,就全都给我闭嘴,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再说不出话来。” 话音刚落,叶欢就拖着像死狗一样的男子走了进来,将他再次扔到他们三个的身上。 那断臂男子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嘴里不断向外吐血,早没了刚才嚣张的神情,又吐了几口之后,双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了。 见他这种情形,那几个人哪里还敢开口,全都缩了回去。 随意欺辱女性算是苏江月生平中,最恨的几件事之一。 就像当初在禁地里的时候,原主也是被那两个混混拖到苏眉的墓前,要毁她的名声。 若不是她实在太丑,又衰名在外,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你继续说。”苏江月看向茶摊老板。 楚千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上,一只手搭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她几下。 清凉的触感,让她的火气都消散了不少。 茶摊老板也没有想到,这几人个手出这么狠绝,明显被吓得不敢出声了。 眼下见苏江月让他继续说,他磕磕巴巴不知该从何说起,倒是他的妻子朝着他们盈盈一拜,开口说道: “我们这儿是兰城下属的一个小镇,那个家伙叫王律贵,他仗着自己是镇长的儿子欺男霸女不说,还总是瞧不起我们这种普通的小老百姓。 “这个镇子上,被他欺负的女子不知有多少,可没有人能管得了他。 不仅是我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就算是有些修为的,被他欺负了也不敢声张,好些女子因为他活不下去,都、都自尽了…… “我们夫妻原也住在镇里,有自己的茶铺生意,可是这厮三天两头来找麻烦,我们没了办法,只好躲到这官道来,谁曾想还是被他们找上门来了。 “今日若不是正巧遇上你们,只怕……只怕我们夫妻谁都活不下来。” 听完她所说的,他们几人眼中都闪过愤怒,再看向地上的那几个人时,眼中的怒火恨不能直接将他们燃烧了。 苏江月浑身都冒着寒气。 这兰城是离京都最近的城池,京都里虽然崇尚武力,但普通的老百姓过得也是很有尊严的。 他们有自己的货币、有自己的生意,如果受到有修为的人攻击,还可以报官,朝廷会替他们做主。 可是在这里,普通的老百姓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那你们就没想过,去向城主救求吗?” 牛轰轰实在不解。 她爹也是城主,可是无论是哪种百姓,他爹都是十分爱护的,难道这兰城的城主不知道底下的人欺压百姓? 那女子凄苦一笑:“兰城城主,也姓王。” 难怪! “我们夫妻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此处我们也不敢再待下去,上次他们找来的时候我们就盘算着,再凑点银两就到京都去,没想到……” 女子说着,又朝着他们一拜。 “如今我们要趁着王家人还没发现,早早离去。你们也别再往里走了,也快快离去,别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她说得真心实意,但苏江月等人怎么可能离开。 “你不必担心我们,你们离去也是好的,等过段时间事情解决了,可以再回来,这里毕竟是你们的家乡。” 第79章 你从哪里惹来的煞神 事情解决了再回来? 这话,夫妻两个都不敢信的,他们常年居住在这里,知道王家根深蒂固,根本没人可以动摇他们的位置。 除非皇上来了。 所以,女子摇摇头,表示自己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 在这之前,也有人一路告到京都,京都也来人了, 可是吃喝一场之后就没有任何下文了,而普通百姓的日子,在京都的人来过之后,变得更难了。 “你们不要多想,相信阿月就可以了。” 牛轰轰看出他们不信,也没多解释,只说了这一句。 在她的心中,只要苏江月想办的事,就绝对没有办不到的。 不过是收拾几个小人物而已,更何况还有楚千夜在,虽然她刚刚得知楚千夜就是九暮时整个人都惊呆了,但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 “是呀,阿月说可以解决,就一定可以的。” 郝大方一直没有开口,此刻也站了出来安抚道。 想到他们银钱不够,苏江月便掏了些银两出来想要给他们,她现在身上大多是晶石,银钱还真的不多。 见状,牛轰轰立刻也掏了一些出来,和她的一起交给夫妻俩。 但那两夫妻怎么都不肯收,说已经承了救命之恩,哪里还能再收银钱,他们手中虽然不多,但也饿不死。 于是,夫妻俩收拾了东西,连夜就走了。 他们几个没有离开,反而就地开始生火做饭,王婶不在,郝大方主动将做饭的任务给揽了过来。 霄仁就像个百宝箱一般,从乾坤袋里往外掏食材,两人在外面生火做饭,倒也配合得默契。 断臂男子中途醒过来几次,看到自己还在这个破屋子里,还没有人来救他,那几个人也是不着急的模样,自己又说不出话来,一气之下又昏了过去。 不得不说,郝大方的手艺是真的好,一块异兽肉被她片成了薄片,放在石板上烤得滋滋作响,香气立刻就传了过来。 骨头被她煲成了汤,里头还加了些药草,去除了油腻还解了腥气。 几盘野菜,更是碧绿鲜亮,让人一看就直咽口水。 由于这小屋实在太小,几人一起在外面的桌子上用了餐,香气随风不停飘向里面,那几个人饥肠辘辘,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几人吃得十分欢快,将郝大方都夸成了一朵花了,还不停冲着霄仁挤眉弄眼,直将两个人弄得面红耳赤,才罢休。 叶欢和牛轰轰更是下手极快,剩下最后一块肉的时候,两人同时夹住,叶欢看了牛轰轰一眼,十分不舍得移开了筷子。 牛轰轰瞬间就将那块肉夹进口中,还冲着他得意地笑。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远处才匆匆有几个人赶来。 苏江月定睛一看,笑道:“来了。” 那几个人,衣服着装和里面几个仆人的一模一样,很容易就猜出,应该是来找那王律贵的。 “喂,你们几个,见到我家公子没有?” 为首的很不客气地指着他们几个问。 牛轰轰往屋子里指了一下,来人皆是一愣,随即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笑得十分龌龊。 苏江月一记眼神,叶欢直接起身,在他们几个还想要过去偷看一眼屋子里是什么激烈战况时,就直接被打趴在地。 像扔球似的,一个接一个往里面抛。 唯独剩下了一下。 “你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知不知道……” “滚回去告诉你们王镇长,想要他儿子活着的话,就亲自来。” 这架势,那仆人还有什么不明白,哆哆嗦嗦后退几步后,转身跑得比狗都还要快。 他们没准备进镇子里,毕竟带着那几个人行动也不方便,还不如直接在这里,将他们一批批引过来。 省时又省力。 毕竟是在野外,蚊虫很多。 苏江月拿了些药草出来点燃,很快那些烦人的小虫子就不见了。 但是屋子里的几个人就惨了,特别是王律贵,他身上的伤口没有包扎,虽然已经停止流血了,但却招来了不少蚊虫。 特别是还有苍蝇在上面爬,那画面简直令人作呕。 连带身边几个人,也被咬得不轻。 此刻,他的心中满是仇恨,要不是说不出话来,他真恨不能将他们几个骂得狗血淋头,好好出出气。 他仍是一点也不害怕,他坚信他爹会来救他的! 到那时候,他一定要让屋外那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因为坐得太久,他忍不住扭动了一下,结果又扯到了伤口,立刻疼得龇牙,又扯到了嘴里的伤口,顿时不停倒吸凉气。 身边几个下人,一边忍着想吐的冲动替他去除身上的虫子,一边还要遭到他的责打,也是十分委屈。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镇长还是没有来。 王律贵气得直哼哼,还剩下一只完好的手,不停打身边的人出气。 “公子您再忍忍,老爷肯定很快就会来的。我刚才听他们让人回去报信了,等老爷来了,就是他们的死期,到时候您想怎么出气就……” 砰! “嗯!!!” 他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人被扔了进来。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王律贵的亲爹王镇长吗! 他肥胖的身躯像头猪似的,直接压在了王律贵几人的身上,痛得王律贵闷哼一声,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推下去。 王律贵眼泪都痛出来了,看着自己的亲爹满脸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连他爹都被扔进来了,他该怎么办? 紧接着,他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 “去兰城找你们的城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如果想救他们的话,让他亲自来。” 然后又是砰砰好几声,王镇长带来的人,统统被抛了进来。 一个个趴在地上,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王律贵这才真的开始怕了,外面是什么样的高手,他们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是他们的对手,他甚至都没有听到打斗声。 这简直就是单方面的殴打啊…… 他哭丧着脸看向自己鼻青脸肿的亲爹,用眼神询问:“爹,咱们还有救吗?” 王镇长也哭丧着脸,一巴掌扇到他脸上:“你从哪里惹来的煞神!” 对方摆明了,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听他们的语气,连城主都没有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他这个小小的镇长。 越想越来气,抬手又要打,但看到儿子哼哼唧唧说不出话来,心中顿时一慌,忙捏住他的嘴往里看。 里面,居然空空荡荡的! 立刻哭得像个三百斤的胖子似的,一把抱住他:“儿啊,我的儿啊!” “再吵,你的舌头也别要了。” 叶欢一句话,里面顿时禁了声。 外面,已经搭起了帷帐,大家也早已经习惯霄仁的乾坤袋里可以随时掏出各种奇怪的东西,留了人守夜后,都进帐休息了。 苏江月睡不着,坐在外面看着星星,楚千夜就坐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她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 “兰城过来,没有那么快,明日我想进镇里去看看。” “我陪着你一起去。” “好。” “这里留给霄仁他们,可以放心。” “嗯。” “在想什么?” “想师父当年,是不是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又是怎么处理的……” “他啊……”楚千夜低声一笑,“和你差不多,直接将一个城池的所有管事的都给灭了。” “是我师父的魄力。”她也低低一笑,“为何屡禁不止呢?” 无论是李及之还是顾诚君,他们教她的,都是既然身为武学者,算是上天格外恩赐,更应该以守护普通百姓为己任。 惩恶锄奸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 “人总是容易生出优越感,” 楚千夜正视着她的双眼, “因为有人会、有人不会,就滋生了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自以为可以掌控别人的生死,虽不完全,但确也存在。” 的确如此。 哪怕没有武学之分,也还是会有人定下三六九等的规矩。 更何况,这个世界的公平,是建立在实力之上。 可她总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她不敢说人应该生来平等,但至少不该恃强凌弱,若人人都是如此,那公理何存? 第80章 凭老子一拳能打死你 夜很静,偶尔传来虫鸣声。 抬头是满天繁星,低头是杂草横生。 苏江月沉默了许久,都不曾再开口。她不说话,楚千夜就静静地陪着她。 虽然很多话她不曾说出口,可是他都明白。 许久之后,大家都睡了,连屋子里的人都只剩下呼噜声时,他才轻声道:“这世间的不公何止这些。站的角度不同,看待事物也就不同。” 他说着,指了指屋子。 “就拿王律贵来说,他生下来就是锦衣玉食,众人捧着哄着,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任何一点责任。有一天突然这些特权全都没了,他也会觉得不公平。” 听了这话,苏江月顿时就急了,楚千夜连忙安抚她,才继续往下说。 “我并非为他开脱,我说的是事实。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哪里都会有不公平,像这种情况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所以你不能心急,而且…… “这世上有王律贵这种人,也有你师父这样的人,咱们慢慢来。” 是呀,还有她师父这样的人,可见言传身教同样十分重要。 她灵光一闪,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楚千夜:“学院是否也应该将这些纳入教学内容之中?” “很难。” 他歪头看她眼底的光熄灭,立刻又补了一句:“但也并非做不到。我会让印川去想办法的。” “嗯!” 又坐了一会儿后,他们才各自散去。 苏江朋回到自己的帐中,突然就萌生了开立宗门的想法。 可惜她现在的实力还不允许她创建宗派,但她真的很想将师父们的理念传达出去,只是再想,也只能先按下。 第二天,天不亮苏江月就起床了,交代了霄仁之后,便和楚千夜一起出发去镇里。 出发前,她特意和楚千夜一起换了套最普通的衣物,不仅如此两人都收了气息,看起来就像毫无修为一般。 他们一路步行,到了镇上时正好天光大亮,街道已经有许多行人,各家门面也都已经开张。 说起来,这镇上倒是挺热闹的。 一路上摊贩不少,卖的东西也挺有趣,苏江月一路挑挑捡捡,倒是买不了少东西。 这景象,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她还以为这里的人都生活得水深火热的。 而他们的出现,也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其实主要是看苏江月。 她没有蒙面纱,虽穿得普通,但那张艳绝的脸立刻就吸引路人频频回头。 此刻,他们正停在一家摊贩前,一边吃着早点一边继续观察,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 这里许多人买东西,根本不用付银钱,拿起来就走,而那些摊贩就像习惯了一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看上去那么和谐了。 因为这里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的模式,也许他们曾经也反抗过,结果换来更惨烈的后果,所以到如今全都麻木了。 掏出银钱,放在桌上。 她明显感觉到这个摊贩眼前一亮,飞速将银钱收入怀中,才抬头看他们一眼,见他们身上虽有武器,但气势和那些有修为的人并不同,面色了然。 “不行!你吃了东西怎么能不给钱!” 就在他们准备再看看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一道铿锵有力的男声说道。 两人立刻前去看情况。 只见一个身子单薄,手持一柄长枪,一袭白衣的男子正义凛然地站在小摊前,拦着吃完就要走的另外两名男子。 若不是他鼻青脸肿的模样,该是称得上一句威武。 “又是你!” 那两名男子明显很不耐烦,像赶苍蝇一般挥着手。 “清离,你是挨打没够是吧?还不快滚开,天天为这些垃圾出头,也不看看你有几分实力,就敢拦我们兄弟。” 两个男子中,满脸络腮胡的先开了口,还重重地推了他一把。 清离的脸上微不见可地抽了一下,好像是伤口又疼了一般。 但他还是十分坚定地站回原地:“不行,他们都要养家糊口,像你们这样白吃白拿,人家不要过日子吗?” “呵……”络腮胡冷笑一声,转面看向摊贩,“你自己说,要我们付钱吗?” 那摊贩被他一瞧,双腿都软了,立刻颤声道:“不用不用,您看看够不够,不够的话小的再给您拿一些。” 此举,无疑只换来一声嗤笑。 他们得意地看着清离,高声笑道:“看到没,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快滚开,否则我们兄弟不客气了!” 那摊贩极怕惹事,更怕他们打起来。 于是凑到清离身边,小声哀求:“大侠,求求你快走吧,此刻无非是吃些拿些,你若再闹下去,打起来砸的可是我的摊子!” 上次就是这样,虽然清离后来给了他银钱,可是总这样闹也不是个办法啊。 而且,他虽是哀求的语气,可不难听出其中还有嫌弃的意味。 “这位大叔你别怕,吃东西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清离却听不出来,只当他是害怕,连忙柔声安抚道。 “什么天经地义、什么对不对的,你快走吧,我不用你管!”摊贩急了,伸手推了推他。 苏江月顿时蹙起了眉,这摊贩害怕络腮胡那些人,对清离这样替他出头的人,却没有丝毫尊重。 忽然有些犹豫,这些人真的值得救吗? “不行,不仅是你们,咱们镇上任何人吃东西都应该付钱!” 他高声叫嚷,很快就将其他小摊的人给吸引了过来。 大家好像都习惯了,只是看笑话一般盯着他,络腮胡等人却是不耐烦了,直接操起板凳就砸到他身上。 他们甚至连武器都没有拔出,赤手空拳轮番上阵,很快就把清离揍得爬不起来。 原来那脸上的青肿,是这样来的。 身边那些摊贩没有一个开口,冷眼旁观着,还有人窃窃私语,觉得他自作自受,每天都要来挨一顿打,明明是个修行的人,却活得连他们都不如。 言语间,竟有幸灾乐祸。 而且,还有厌恶? 苏江月不解,楚千夜没有解释,两人都没有出手,只看着那些人打累了,停手朝他啐口水,清离艰难地爬起来,还要去拦。 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跑了出来,抱住了清离的大腿,仰着头努力地看向他。 清离疼得龇牙咧嘴,一见小女孩立刻挤出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清离叔,快走,痛痛。” “清离叔不痛。” 小女孩踮着脚尖,伸手想要递给他一颗糖,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边上一个妇人给抱走了。 “清离,你说说你图什么,不好好去修炼,成天管这些闲事。他们这些垃圾,活着也就是伺候我们的命,你说你何必呢?” “凭什么他们就该伺候我们?凭什么我们就低人一等,他们就天生下贱?” “凭什么?凭老子一拳就能要他的命!” “那你要不要试试,我一拳能不能要你的命?” 第81章 毁灭性的一天 “谁他妈不要命了……” 络腮胡骂了半句脏话,在看到苏江月后,一下就住嘴了。 脸上瞬间漾起笑容,一把推开清离,凑到她的身边,非常直白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后,搓起了手。 “哪家小娘子这么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呀,让我来猜猜,是外地来的吧,要不要哥哥我带你去玩一玩?” 啪! 他话刚说完,不知打哪飞出来一颗石子直接打在他的嘴上,他吃痛捂住嘴,四周环看怒骂道:“随、拉个王八蛋敢,啊!” 不待他骂完,又是一颗石子。 这下好了,两颗门牙齐齐被打断一半,说话都直漏风。 他惊疑地看向苏江月,可是她两手空空而且就站在他面前,显然不是她出手。 在围观的人群中扫视一番,最终目光停在楚千夜的身上, 他感觉不到他身上的修为,但如果真是他出手的话,这么利落的身手,他倒有些不敢轻举妄动了。 “按你所说,是不是武力比你强,就可以把你当奴隶一样使唤?” 苏江月再次开口,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络腮胡隐约感觉到,面前的人似乎不是好惹的,但这么多人看着,他不能退缩,否则他的面子往哪放。 但他又不敢再张嘴,生怕这一口牙都会被人打掉。 于是,他身边那个高个瘦子及时站了出来,开口道: “当然不是,虽然咱们也是以实力说话,但我们都是修炼之人,和他们这些垃圾怎么能一样。” “是不一样。”苏江月突然笑了起来,“要想长得像你这么丑的,还真是挺难的。” “小姑娘,你看你是外来的,最好小心自己的言行,好心劝你一句,你不知我们镇上的规矩,就不要随便出头,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我们兄弟就先让你快活一番,再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也不枉你的这张脸啊,哈哈……啊!” 又是一颗小石子! 只是,这次打的不是他的牙,而是他的舌头! 小指头大小的石头,居然硬生生刮去他一半的舌头,血顿时就涌了出来,他捂着嘴惊诧地看向楚千夜。 这下络腮胡看清楚了,立刻拉着同伴后退了一步,面色十分阴沉。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下,算是犯了众怒了。 在场所有有修为的人都站了出来,纷纷挡在络腮胡兄弟身前。 他们也不傻,明显这些人是要为了清离出头的,恐怕还不止是为了清离,是要管他们镇上的闲事。 若此刻不团结起来,被他们个个突破,谁也没想好过。 楚千夜不说话,冷眼看着他们。 其实他平常不大喜欢出手,出手也喜欢直接灭口,但那些人的话触到他的底线了,所以他才想让他们先吃些苦头。 清离明显也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自己到底该站在哪一方。 他是想要改变镇上的不良风气,可从来只有他挨打的份,倒也不是他真的谁都打不过,而是他觉得凡事都该讲理。 现在看楚千夜出手这么狠辣,他倒犹豫起来了。 普通的老百姓一见出血了,个个慌张得逃走了,好些摊贩连摊子都没收,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对方有人悄悄离开,往镇长家跑去。 楚千夜替苏江月搬了把椅子,她舒服地坐了上去,他就站在她的身后,像最坚硬后盾一般,让她继续说。 “都是一双眼睛一张嘴,我没觉得大家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多了一个本领,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不觉得可笑吗?按你们的逻辑,说白了无非就是欺软怕硬,哪来的脸认为自己与众不同?” 她说完,等着对方反驳。 可是对面的人,一看到楚千夜冰冷的面孔以及手中的小石子,谁都没有开口。 “我不想说些什么强者该护着弱者的道理,也不指望你们心存道义,我只想给你们一个机会,还想继续像从前那样的就站在原地不要动,若觉得该改变了的,就站到我这边来。” 说完,她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人。 半晌之后,除了清离,没有一个人动。 就在苏江月觉得失望的时候,突然有个人站了出来,在其他人鄙夷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后。 然后一个、两个、三个……足足走过来八个人。 虽然不足半数,但苏江月已经满足了,这些人并不都是无药可救的。 对面有人骂他们叛徒,最后走来的一个小个子立刻喊道: “我娘、我爹、我弟弟,都是普通人,我家只有我一个有修为,所以我也不想看着他们再被欺负了!” “我也是!就因为我爱慕的姑娘是个普通人,你们就觉得我娶她是自甘堕落,把我当成异类,这样的日子我也不想再过下去了!” “还有我,我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成天到处惹祸,其实个个像个傻子!” “还有我还有我……” “……” 他们中,有因为家人的、有因为自己的,也有敢怒不敢言的,在一刻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纷纷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就在这时,刚才跑去镇长家报信的人回来了,满脸惊恐对着他们说:“不好了,镇长一家全都不见了。” “什么?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跑了?” 他们绝想不到,他们的镇长早就被收拾了,只以为他早知道楚千夜和苏江月会来,早早躲出去了。 一时个个又惊又怒。 “你们是京都来的?” “你们是皇上派来的?还是楚国师派来的?” “都不是。”苏江月起身,轻描淡写:“我们是路过的。” “那还废什么话,直接动手吧!” 对面的人,纷纷拔出武器,个个眼睛瞪得跟乌眼鸡似的,恨不得将他们生吞了。 苏江月身后的几人,也拔出武器,随时准备出手。 “交给你了?”苏江月看向楚千夜。 “你安心坐着,片刻便好。” 楚千夜朝她微微一笑,再抬头时眼底已经是冰冷一片。 他出手极快,一瞬间就已经到他们中间,其他人甚至看不出来他是怎么出招的,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击打倒地。 果然如他所言,不过是片刻之间,连眼睛都来不及眨,那些人已经全部被击败。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丹田全都被震碎了。 楚千夜立于他们之中,冷冷开口:“既然你们看不起普通人,那从今天起就当个普通人吧。” 他的语调极为平静,仿佛在说一件非常小的事一般。 那些人听了他的话才反应过来,强撑着坐起身想要调息,可是腹部一点力量都没有。 他们先是不可置信,试了又试之后,瞬间面色惨白,瘫坐在地。 在他们看来,今天和往常并没有任何不同,一样起床、一样外出,结果却成了毁灭性的一天…… “这样,可满意?”他回到她身边,身上的杀气顿时不见,笑如春风般柔和。 “极好。”苏江月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旁若无人的对视着,直到清离轻咳了两声,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清离原以为会大战一场,他的长枪都已经准备好了,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男子,居然这么厉害。 但对于楚千夜没有杀人而是毁了对方丹田的做法,他还是十分赞同的,于是抱拳道: “在下清离,不知你们如何称呼?” 第82章 楚千夜很骄傲 “苏江月。” “九暮。” 清离骤听到苏江月的名字,脸色立刻变得崇敬起来。 “你是月宁郡主?就是那个把百川商枝打压得灰头土脸的月宁郡主?” 不仅是他和苏江月身后那些人,连倒在地上的人都激动起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居然就是苏江月。 特别是倒地被毁去丹田的那些人,他们虽然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但对苏江月对战商枝一事,个个都佩服得紧。 毕竟是练武之人,他们谁没有从百川人手中买过丹药。 此刻,他们内心都无比后悔,但如果让他们重来一次,估计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 因为在他们的思想里,普通人就是垃圾的概念已经根深蒂固,是很难改变的。 苏江月没有想到,那场比试居然连这个小镇上的人都知道了,看着众人钦佩又激动的目光,一时还有些小羞涩。 而楚千夜则是微昂起下巴,一副骄傲的神情。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对苏江月就没有这种情感了,但是他们看到第一次有人可以收拾那伙人,顿时也生出了希望。 又听她是郡主的身份,更加觉得她可以为自己做主。 于是很快,便有苦主出来,跪拜在她的面前,求她替自己做主。 有一个人出头,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时之间苏江月身前已经跪下了不少人。 他们七嘴八舌地讲着自己的遭遇,说着说着就开始呼天抢地、哭天抹泪,乱成了一团。 苏江月目光冷冰地看着他们,扬声止住他们的话:“刚才清离替你们出头,可不见你们有人替他说话。” 她是要改变这里的习气,可是面对刚才他们的做法,她还是很生气。 若不是清离有股子傻劲儿,换一个人都不会坚持替他们讨要说法。 可是他们呢? 他们对这个替他们出头的人,没有一丝的尊重,甚至还觉得是他在惹事,希望他离自己远一点。 她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些普通百姓面上一红,大多都沉默了。 “郡主勿怪他们,他们也是没有办法。”清离适时走出来,还在替他们解围。 “做人连最基本的感恩都不知道,何谈为人?”苏江月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又转向清离,“还有你!若你的善良只是逞口舌却解决不了任何实际的问题,也是活该挨打。” “我、我并非是打不过他们,我只是……” “你只是希望用言语去改变他们,却不知道痛不在自己身上,他们永远感觉不到其中的滋味。我欣赏你敢做唯一站出来发声的勇者,却瞧不上你愚昧的思想。” 以暴制暴当然不对。 但总是要看实际的情况,有时候说再多的话,真的不如一拳来得痛快。 说完,她又看向跪在自己跟前的这些普通人,问道:“今天如果我们是挨打的那一方,你们有谁敢站出来?” 没有。 但人群中也有不服气的,高声嚷道:“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站出来能做什么?我们并非没有良心,可你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是,你说清离替我们做主,我们不感恩还要嫌他,那是你没有想过,清离今天替我们做主了,明天我们可能就活不下去,我们能怎么办?” “我儿子,五十多岁了,为了给我看病问他们要了银两,结果呢?现在还在床上下不来,你身边有这么厉害的公子你当然不怕,我们呢?” 这些话,倒让苏江月有些动容了。 确实如他们所言,他们没有抵抗的能力,所以只能忍着。 又因为清离的做法连标都治不了,更别提本,所以他们也不敢站出来维护清离。 但她总觉得,这是不对的。 “若你们知道感恩一些,我也会站出来的。” 苏江月身后的一个人突然开口。 “我也是,我也曾出手过,可是换来的是什么?是两面不是人。” “我没出过手,因为连他们自己家人都旁观,我有什么理由出手。” 她扪心自问,若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是会像他们一样,还是敢当那个站出来的人? 这种假设却没有意义,因为她不是普通人,所以她无法真正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大家站的立场不同,所以想法和做法自然也会不同。 她无法真正站在普通人的角度去思考,对他们的不满也消退了不少。 “至少,在下次有人替你们出头时,无论结果,可以对他道一声谢,不要让他孤立无援。就像这位所说,别让他们两面不是人。” 苏江月说道。 她想通了,这样的辩论是不会有结果的。 改变,才是唯一行得通的路。 那些普通百姓听了她的话,脸上的忿色少了许多,看向清离的目光也有些愧疚。 于是有人带头,向清离道歉,又向他道谢,倒是弄得他面红耳赤,不停摆手说图的并非这个。 余下的事,他们找来了霄仁来处理,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记录下来,而他们直接将清离带走。 在回程的路上,清离还处在见到了郡主的喜悦之中,突然被她迎面击来,吓了一大跳,慌乱地躲避着。 苏江月没留余地,全力出手,连破天都拔出来了。 “郡主这是做什么?怎么突然就动手了?” 起初清离还只是不停避开,没有还手,后来渐渐吃力实在躲不过去,才开始出招。 苏江月不答,全力朝他攻去。 楚千夜则退到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举动。 百招过后,清离终于被激起了怒气,挑起长枪就朝她刺去,每一招也不再留余力。 直到又是百招后,楚千夜才开口:“阿月,可以了。” 苏江月这才收手,笑意吟吟地看着有些恼怒了的清离道:“身手不错,只是少了点血性。” “郡主这是何意?” “动动脑子想一想,想明白了告诉我。” 苏江月说完,就回到楚千夜的身边,继续朝回走。 一路上,谁也没有再说话,快到茶摊时,清离追了上来,拦住她问道:“郡主想试我身手,是想让我替代王镇长?” “还不算太蠢。” 苏江月笑了,却是对着楚千夜说道。 “还是蠢了些。”楚千夜回道,“但目前来说,算是最好的选择。” 清离脾气一贯很好,所以倒也不生气他们当着他的面就说他蠢,心中略有些激动,若他代表王镇长的话…… 他的内心,已经开始想,要如何改变这个镇上的风气了。 “可是,王镇长不好对付,咱们镇属于兰城管辖范围,兰城的城主就是这王镇长的亲戚,不仅如此,据说在京都也有他们的关系。” “你怕了?” “我不怕,我只是害怕给郡主你惹麻烦。” “这麻烦,我已经惹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茶摊,苏江月往小屋一指,示意他自己进去看。 到了白天,里面又开始鬼哭狼嚎,咒骂声不断。 清离小心翼翼推开门,就看到一堆人之中的王镇长,干涸的嘴唇有气无力地骂着什么,他的身边还躲着王律贵,断了一只胳膊! “所以,不仅是王城主,连同京都那里那个人,这次我也要一并招惹了。” 第83章 总比没尊严活着好 别说京都没有什么王姓的世家,就算有,苏江月也能给他捅个窟窿出来。 所以,她说完之后,就一直在观察清离的表现。 若他有一丝胆怯的神情,她就不会将这个小镇交给他。 毕竟想的和真正去做,是两码事。 “呸,活该!” 清离朝屋子里啐了一口,关上了门。 他对这个王镇长早就心生不满了,特别是他那个儿子,平日里不是招猫逗狗,就是四处欺凌。 也正是因为有他这样的人带头,这个镇子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 他转过身,十分郑重地朝苏江月行了个礼:“多谢郡主能来,给了我们这个小镇一线生机,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退缩,绝不会辜负郡主你的信任!” 清离消瘦而有些苍白的脸上,写满了坚定。 和初见他时,倒是多了几分血性。 见她露出满意的神色,他青肿的脸上立刻露出有些傻气的笑意,整个人都添了些光彩,不像之前只觉得他惨。 简单又聊了几句之后,苏江月便将他交给了楚千夜,毕竟关于如何管理一座城池、一个小镇,她一点经验也没有。 理直气壮地将一切扔给楚千夜,自己跑去找牛轰轰和郝大方,至于那一屋子的人,有叶欢一个足矣。 三个姑娘坐在雨棚下,阳光被遮挡得刚好,倒是不显得炎热。 郝大方煮了茶,苏江月将今日在镇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说给她们听。 当听了清离的事,又听到那些普通百姓直到最后才敢出来时,牛轰轰气坏了,直骂他们没良心。 这种心情,和苏江月最初的时候一模一样。 要不是师父们一贯的教导,她当时是真的不想救他们了。 “其实也不能完全怪他们。他们自小生长在这种环境里,已经习惯了这种生存模式。我相信最早他们也是有反抗的,只是换来的后果是他们无法承受,才会变得如此。” 郝大方给她们分别倒了茶之后,才开口说道。 “可是清离一直是帮他们出头的呀,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不感谢他就算了,居然还嫌弃他,觉得他多事!” 牛轰轰完全不赞同她的观点。 郝大方也不恼,笑着将茶递给她后道:“我倒是觉得那个清离有点傻,他既然看不惯就应该想办法去解决,而不是当个出头鸟,他一人又能解决多少人?” “可是……” “他的动机是好的,做法却笨。他无法根治当地的问题,只会让那些人反扑得更严重,更变本加厉去折磨那些普通百姓,以此来证明他们的权威是不可挑衅的。” 这下牛轰轰不说话了,安静地听她继续往下说。 “普通百姓无法脱离他们的掌控,但清离却是可以的。其实他完全可以选择向京都求救,就算他们背后有京都的人,也无法只手遮天。 “所以我才说,他心是好的,但方法却是笨的。而那些普通百姓肯定有错,错在麻木、错在愚昧、错在他们只看得到眼前,觉得王家在此便是天、是地,是他们永远都无法反抗的存在。” 麻木、愚昧! 这两个词简直说到了苏江月的心坎里。 她从前和郝大方接触不多,一直以来是因为霄仁才多看她一眼,如今她才觉得自己好像真正认识了郝大方。 没有想到,她竟如此聪慧通透。 “霄仁眼光不错。” 苏江月没来由地,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郝大方的脸立刻羞红了,娇嗔了一句:“瞎说什么。” 牛轰轰还没从刚才的对话中反应过来,呆愣愣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想法的,说得好像你就是他们其中一员似的。” “我家也不是京都的,我也是从小地方来的。” 她没有细说,但从这一句话中就知道,在她的家乡肯定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所以她才会有如此深的感受。 原本想就此揭过,不再提了,但想了想,郝大方还是忍不住对着牛轰轰说道: “你是绥城城主的千金,所以你很容易就站在自己以为的真理上,其实普通百姓的日子,比我们想的要难得多,只是你没有感受过而已。” 这话就有些重了。 虽然知道她这话没有指责的意思,但苏江月还是害怕牛轰轰会误会。 谁知一看过去,牛轰轰居然很认同地点头: “看来这次出来游历真是对的选择,其实我到现在也无法代入到那些百姓的想法,甚至还会想如果我也是他们其中一员,我一定会站出来反抗,死又如何,总比没尊严活着的好。” “很正常,立场不同看法就会不同,如果我没有来京都、没有来学院没有认识你们,我也无法站在这种角度上去思考,我一定会代入那些百姓的想法,觉得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江月笑了起来,这话那些百姓还真的说过。 聊过这一通之后,她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在这之前她一直在纠结,究竟是谁对谁错,如今也想明白了。 挣扎在苦难中的人,哪里有时间去想对错,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算着时间,明日兰城的王城主应该就会到了,苏江月想了想,觉得这一次他肯定会带一批人马过来,还有可能是兵马。 若真是碰上了,有楚千夜在她倒是不担心会打不过,但这动静就会闹得很大。 而且那些士兵,大多只是听令行事,不能一竿子打死。 权衡再三,她决定等霄仁回来,问他要个信鸽,给太子传信。 果然第二天晚傍时分,王城主带着浩浩荡荡的兵马前来,他们没有去镇里,而是直接来到茶摊前,在相距几十米的地方停下。 苏江月让叶欢将叶律贵两父子扔到前面,其他人依旧关在小屋里。 王城主没有直接露面,而是派了个人前来问话。 那人身穿盔甲,上来就严厉地道:“你们怎敢绑人,是要造反吗?” “那你可以说清楚,是造你们的反,还是造京都的反!”牛轰轰丝毫不惧,颇有些阵前叫骂的架势。 “有什么不同?造我的反就是造京都的反!” 王城主终于出来,八抬大轿,连轿子都没有落地,看向他们的目光也是十分不屑。 “哥,救我们啊、救我们啊!” 许是太久没喝水了,王镇长的声音十分嘶哑,被按在地上的脸满是污秽。 “他们砍了你侄儿的手,还割了他舌头,你快替我们报仇啊!” “闭嘴,没出息的东西。”王城主恼火地瞪了他们一眼,“早让你们把精力都放在修炼上,现在好了,这才几个人就把你们打成这样,也不嫌丢人。” 王镇长不敢说话了,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我竟不知,原来你还可以代表京都,难道你还可以代表皇上?” 一直没开口的楚千夜,突然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听不出一丝情绪。 “有何不可?在这里,皇上来了也没用!”王城主倾身向前,细细打量了他们几个一眼之后,目光更加不屑了,“对付你们几个,我手下一人足矣。” “你动手,就不怕我把他们两个先杀了?”牛轰轰踢了一脚王律贵,大声问道。 王城主哈哈大笑几声:“连你们几个都对付不了的废物,杀了有什么可惜。我手下多的是人可以顶替他们的位置。” “大哥?!” “嗯嗯??” 王家父子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王律贵无法开口说话,哼个不停,但没有人理会他们两个。 王城主不想再浪费时间,手一挥,一排弓箭手已经准备就绪。 而他们瞄准的第一个目标,居然就是王家父子! 第84章 反派死于话多 这些弓箭手,可不是简单的弓箭手,一看他们拉弓的架势,就知道他们武力都不会低,最差的也是也有七阶实力,而且是快突破的那种。 所以,他们统一对准王家父子时,他们顿时就吓傻了。 趴倒在地,极力想要抬头去看王城主,皆不信他真的会杀了他们。 毕竟,他们可是兄弟啊,虽不是一个母亲生的,那也是亲兄弟啊! 王城主眼皮微抬,看了一眼苏江月等人叹道:“真是可惜,刚刚成为天才的月宁郡主,好不容易有了些名声,今天却要惨死在这个小镇上。” 苏江月早猜到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要将他们全都灭口,若是让他们回到京都,他才是真的没命的那个。 她不慌不忙,依旧镇定:“既然我必死无疑,你可否让我知道,京都里谁是你的靠山?” “你当我是那两个蠢货吗?”他冷冷一笑,“既然要死了就不要好奇心这么重,你死后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那让我来猜猜,京都已经没有王姓世家,但是有权有势的王姓,我还是认识几位的。”苏江月上前一步,眼角瞄得京都的方向。 按时间来算,太子应该快到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不想大动干戈,因为死过一次,知道生命的可贵,一旦动手,有叶欢和楚千夜,那伤亡肯定十分重。 也不知是她哪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趣,王城主反倒不着急了,一挥手那些弓箭手又微微放下手中的弓箭待命。 “你说说看。” “还说自己不是蠢货,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他都不知道。”牛轰轰附在叶欢的耳边低声道。 叶欢只觉得耳边一片酥麻,连声音都变得有些甜腻:“你别怕,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到你。”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苏江月轻轻瞟了一眼他们两个,心想这俩还真是般配,任何时候思维都这么跳脱。 略微思考了之后,她抬头说道:“有品有阶的太子太师是一个、礼部有一位,除此之外……”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去看他的神情。 果然,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嘲笑的模样。 于是她继续道:“只是这二位,应该和你都没多大的关系,他们虽是都姓王,但祖籍皆不在兰城,倒是最后这位。” 说到此处,她与其霎时变得笃定:“天境司副使,王正。祖籍兰城,与我有仇。想必这次你还特刻去询问他该如何办,也是他给你的底气,让你敢当众杀了我灭口,对吗?” 提到王正,王城主脸色瞬变,眼底的杀气都变得浓烈起来。 “别急,再让我猜猜,你们在兰城做的事,王正应该都不知道吧?或者说,他知道的不多。 “依我所知,这位副使大人最讲规矩,若是让他知道,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你吧?所以你才会借着这个机会,将王律贵父子也一并灭口,省得他们出卖你。 “不仅如此,若是有人查起,你还可以说你是为了那些百姓才杀了他们的,是按规矩处置的,对吗?” 苏江月说完,看着王城主阴晴不定的脸,耳朵轻轻一动,她已经感觉地面微震,那是大批兵马踏地的动静。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镇长强撑着肥胖的身躯,顶着满身伤痕质问道。 他面色铁青,见王城主不答,颤着手指向他:“我们是至亲啊!” “什么狗屁至亲,你娘不过是个下贱坯子,也敢爬到我父亲的床上,生下你这个野种。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我早就连你一起杀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娘……我娘是你杀的?!” “她不该死吗?”王城主笑得阴毒,“只不过她死的时候,还在求我看在血脉的份上,好好照顾你。哈哈哈……却不知道我早就在你的饭菜里下了毒,所以你才会胖得跟头猪似的。” 他说着,突然指向王律贵。 “你以为他真的是你儿子?你看看你们俩有一点像吗?他是我家仆人和你媳妇生下来的野种,你却当宝贝似的捧在掌心,哈哈哈哈,你说你蠢不蠢!” 这下,轮到王律贵震惊了。 他居然是仆人之子?! 父子俩对视一眼,皆是瞳孔猛缩,王镇长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连骂王城主的心都没有了。 重新跌坐回地面,如同痴傻了一般,面孔扭曲,身子失去重力般轻轻晃动着。 这段往事,藏在王城主心中许久,如今说出来,他反倒有些控制不住,整个人如同疯魔了一般,仰天长笑。 “你娘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我娘好心救她一命,她早就死了!结果呢?她居然爬上我父亲的床,和我娘分宠?若不是还要利用你,我真的好想让你看看你娘的死状。” 他眯起双眼,咬紧牙根,语气森森地说着。 “现在闭上眼,我都还记得,她被下人扒光衣服的样子!浑身伤痕的样子!被父亲撞见生不如死的样子!我统统都记得!” 王镇长是真的没有想到,他心中对他母亲的仇恨居然这么深。 他只记得,他虽然不是嫡子,但从小父亲对他还是十分宠爱的,就连嫡母待他也是十分好,更别提这个几乎算是将他带大的哥哥。 嫡母死得早,后来家中就由他母亲管理后宅了,母亲也一直让他要敬重这个哥哥,凡事都要听他的。 而且,母亲的死,父亲明明说是突发疾病,怎么会是这样? 一直视为兄长的哥哥突然露出了獠牙,一直视为珍宝的儿子却是自己夫人和仆人偷生的野种…… 他只觉得天地好像都崩塌了,天旋地转,灵魂游离。 闷在胸口的一口老血,直接喷了出来,想到母亲居然是以那种方式惨死,他整个人都暴跳如雷,猛地站了起来指着他吼道:“王尚端,你不得好死!” “我不得好死?哈哈哈哈,”王尚端大声笑道,“王尚启,我现在就能让你不得好死!” 说完,他圆目一睁,抬手一挥,弓箭手立刻举弓拉弦,在他手放下的一瞬间,几次只箭朝着王尚启射去。 他被折磨了多天,根本没有余力反抗,闷哼一声,已经被扎得像个刺猬一般。 瞪着双眼,缓缓跪到地面,口中的血鲜不断涌出,他死死地盯着王尚端,嘴巴不停一张一翕,像是在说着什么却完全听不到声响。 “嗯,嗯!” 一旁的王律贵没想到他真的会动手,毕竟是多年的父子怎么会没感情,他扑到王尚启的身边,又不敢碰他,只能不停哼哼,眼泪急流。 王尚启看着王律贵,神色十分复杂,此刻他已经濒临死亡,看着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张嘴,可是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但所有人都看清了,他说:跑!快跑! 王律贵跪在他身边,哭着摇头,怎么都不肯离开。 也不知是安慰还是着急,王尚启胸口激烈起伏了一下后,垂下了头。 至死,眼睛都没有闭上。 苏江月等人没想到,还能听到这等隐秘的事情。 在他们对话的时候,郝大方还端来了茶、点瓜子,几个人一边吃一边听,还小声点评了一下谁更无耻。 “倒还算有人性。” “我倒觉得,这一家子都没什么人性,只是死在最信任的大哥手上,多少还是有点惨的。” “惨什么?恶人自有恶人磨,狗咬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直到王尚启气绝,她们才轻喟。 “你们看得很开心啊。” 王尚端没有去理会王律贵,而是转向苏江月等人说道。 苏江月挑了挑眉:“如此家丑,谈不上开心,倒觉得有些污了耳朵。” 王尚端神情一怒,但立刻又满不在乎地一笑,“尽管嘴硬,没关系,反正你们也都要死了。” “是吗?那可未必!” 苏江月淡然一笑,话音刚落,一只离弦之箭,快如闪电般直接朝王尚端的心脏射来! 第85章 没机会了 那一箭射得精准且有力,半只箭身都没入王尚端的心脏,紧随而来的是地面微震。 王尚瑞的人马看到他受伤,顿时变得慌乱,有上前查看情况的,有朝着道路尽头看去的,还有悄悄放下武器,随时准备倒戈的。 很快,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出现,黑色旗帜随风飘扬着,铠甲在阳下光泛着冷光,他们奔腾而来,扬起一路尘土。 肃杀之气,排山倒海而来。 为首的两个人坐在马上,远远地将其他人马甩在身后,其中一个手中正持着弓箭,直奔苏江月等人而来。 那二人,正是太子和五皇子顾筵杰。 这倒令苏江月有些意外,上次在丹药房交手时,顾筵杰明明用的是剑,却没想到他射箭也是一把好手。 “月宁,你没事吧?”太子先下了马,急声问道。 还不等苏江月回答,顾筵杰就挤了过来,还刻意将弓箭放置在胸前,生怕她看不到一般:“还好赶得及时,我十分担心你呢。” 楚千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到苏江月身前,不动声色地将顾筵杰给挤开了。 他们此刻还不知眼前这个普通的九暮还是楚千夜,神情立刻变得不满。 但看到他的神情,目光就不自觉移开。 兄弟俩都十分困惑,怎么每次面对这个人,莫名心中就有些害怕。 特别是顾筵杰,事后还专门去查了一下九暮的身份,可是有关他的信息全都被抹干净,根本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 之后他又到了顾诚君处,所以他隐约有些猜出,这人的身份不简单。 那头的王尚端一手捂着伤口苟延残喘,此刻才看清来人是谁,心顿时就凉了下去,绝望地看着天空。 他知道,没机会了。 从他接手城主的那天起,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连一点预兆都没有,此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在流失,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报应这两个字。 太子收到苏江月的信后,立刻就去禀报了皇上,皇上得知之后龙颜震怒,立刻调遣了兵马让他前来相助。 所以,太子带来的人要比王尚端的多上数倍,加上王尚端的人一看到太子都来了,大多都放下了武器,自觉蹲下身子。 剩余一些反抗者,很快就被太子的人马给收拾了。 所以此刻的王尚端,心中没有一丝希望,双目无光地看着天空,捂着胸口的手抖了抖,眸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 噗—— 他猛地用力,将箭拔出来,顿时血流如注!可是他却笑了起来,只以为这样至少可以保住京都里的王正不受自己牵连,反正苏江月没有证据。 就这样死了,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他可不想进天镜司,那里头的刑罚想想都令人肝颤。 正想着,突然感觉有人靠近,然后有人捏住他的下巴,令他不得不张开嘴,一颗丹药被塞了进来。 原本已经模糊了的视线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我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松就死了呢?” 苏江月的话传入他的耳中,他无比愤怒地瞪向她,挣扎着还想要反抗,结果被牛轰轰一记手刀,直接给劈晕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有太子手底下的人会去处理,苏江月等人也不再管,跟着太子一起到王尚启家中去暂住。 他们先行回镇,路上苏江月将清离介绍给太子,并建议接下来由他接管这个小镇,又说了镇里头的情况。 霄仁适时地将那些普通百姓的状纸递上,为了写这些状纸足足花了他将近一天的时间,到现在手还是酸的。 那上面的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关于王家父子这些年在镇上的所作所为,简直称得上是罄竹难书。 只看了几张纸,太子脸色就黑了,捏着状纸的手指都泛了白。 草菅人命、强抢民女、随时打杀、肆意敛财! 这天下的坏事就没有他们父子没做过的。 死有余辜! 苏江月也瞄了几眼,冷笑道:“他们敛来的这些晶石,我看大部分都进了王尚端的口袋,更多的应该是流进了王正的口袋。” 太子没有说话。 他对这个王正有些印象,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公正的人,而且和奢靡挨不上边,不仅挨不上边看起来还有些穷的样子。 只是现在他还不知道,那是真实的他,还是伪装出来的,一切都还需要查证。 他不回答,苏江月也没在意,她也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接下来的事情她并不想管,将这里的烂摊子丢给太子之后,他们就要起程出去了。 很快,他们就到了王尚启的宅子,里头还有些仆人,看到来人正想训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太子身边的人给收拾了。 好在这宅子够大,否则他们还真住不过来。 随意分配了房间之后,就各自回房休息。 太子则在大堂继续看那些状纸,越看头越大,这两父子简直是死不足惜。 用力将那些状纸拍在桌上,正想发怒,突然抬头一看,一个人都没有,顿时皱眉唤了人来:“老五呢?” “五皇子应该是去休息了吧……” “呵,本太子都还没有去休息,他倒是会享受,去把他给我叫来!” “是!” 护卫应声,转身就走,可是到了顾筵杰的房间却没有找到他,正想再去找找时,突然就看到一个人影从苏江月的房里飞了出来。 不! 是被扔了出来!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要找的五皇子吗? 顾筵杰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扔出来了? 被那个目光冰冷满脸严肃的九暮给扔出来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爬起身后,九暮也走了房间,正倚在房门盯着他。 “他是我的人。”苏江月走到九暮身后,“顾筵杰,你是怎么做到脸皮这么厚的?脸都已经撕得这么彻底了,你还跑来假惺惺?” “月儿,我不是、我没有,我是……” “你是不想要你嘴里那根舌头了。”楚千夜冷冷开口。 顾筵杰心莫名一颤,他是皇子,虽然现在没有从前那么受宠,可也是皇上的亲儿子,这大武还没人敢对他这样说话。 可是楚千夜开口,却让他觉得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会这么做。 苏江月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楚千夜。 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和别人的舌头过不去了,总想着割人家的舌头。 “月儿,你不管管你手下,他迟早会给你惹祸的!” 不敢去看楚千夜,他只能对着苏江月说话,脸上是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 “你再这样叫我的话,下次就该说不出话来了,还记得刚才那个王律贵吗?他嘴里除了牙,可没其他的东西了。” 第86章 你吃醋了 虽然王律贵是叶欢处理的,但拿出来吓唬顾筵杰还是十分有用的。 果然,他神色一变,立刻闭了嘴。 他不敢赌,而且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之上,万一真割了他舌头,就算被皇上降罪,他的舌头也回不来啊。 顾筵杰不傻,但一时又碍于面子不愿意服软。 好在太子护卫及时出现,说太子请他去一趟,正好替他解围了。 见他跑得飞快,楚千夜的眸光暗了暗,心想这些皇子还是太闲了些。 苏江月却没有放在心上,拉着他回到屋子里,继续饮茶。 兰城他们是不准备再去了,毕竟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之后,太子会带人去兰城再调查,所以他们准备继续往下走。 按大武的地图,兰城下一站便是白城,而离白城最近的就是绥城。 他们准备先去白城看一看,然后去牛轰轰老家绥城,也让她能回家去看看。 所以休整了一夜之后,第一天苏江月等人就和太子告别了。 太子虽然也很想跟着他们一起去,可是王家的事实在太子,还有很多疑点未查清,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于是只能放弃和他们共游,留在小镇里处理相关事宜。 这可把顾筵杰开心坏了,他自从身子坏了之后,皇上就不给他派任务了,这次也是听说苏江月在此处,他才向皇上求得机会,跟了过来。 如今,正事有太子处理,他乐得轻松,便提出要和他们一起出发。 从这件事中,苏江月倒是看出了太子和他的区别,要不说人家能正儿八经地坐稳这个太子之位,任何时候他都会以正事为重。 再看看顾筵杰,想要夺太子之位却不明白,在这时候替太子分担一起查清真相,是皇上对他改观最好的机会。 却一心只想要凑近苏江月,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事? 虽然没人同意,但他就这样跟着,苏江月等人倒不好直接赶他,毕竟路也不是他们开的,顾筵杰要往哪儿走他们也没办法阻拦。 只是他还没跟着走出兰城,就有人快马追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之后,他脸色一变,追上苏江月要向她告别。 “从前的事,我是真心忏悔。这次我原本想着陪你走一段,让你能感受到我的真心,可惜京都有急事,我不得不回,你一定要小心,特别是那个九暮,我看着他不简单,也不像什么好人。” 苏江月还以为他刻意将自己单独喊出来是要说什么,没想到居然是要说楚千夜的坏话。 她听了只觉得好笑,这家伙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敢说别人。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如果他知道,九暮和楚千夜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时,他会是什么表情?特别是,他还说九暮不像个好人。 “你知道我和楚千夜的关系不一般吗?” “月儿!”他满脸担忧地看着她,“楚千夜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真的看上你?而且我听说,他在灵洲早就有未婚妻子,你招惹不起这样的人的。” 言下之意,你还是乖乖回头看看我吧! “他那未婚妻子,不会是姓霄吧?” 她想到上次霄凌薇对楚千夜一往情深的模样,若是她到处宣扬倒也不奇怪。 “霄?” 顾筵杰摇头, “当然不是,是谁也不是我们能知道的。这件事知道的也没几个人,本也不该告诉你的,可是我怕你受伤。” 话说得真好听,倒不知当初是谁买凶毁人。 在他和楚千夜之间,她当然相信楚千夜,只是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顾筵杰再胆大,也不敢平白给楚千夜安排个未婚妻子出来。 “那她可是姓鹤?” 正想着,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顾筵杰还没反应过来,张口就答道:“正是姓鹤,你怎么知道?” 他回答完了之后,才发现刚才根本不是苏江月问的,抬头一看,九暮立于他们不远的地方,目光犀利地看着他。 顾筵杰条件反射一般低下头,又止不住微抬眼角去瞄他,眼底满是戒备之色。 这个人,连楚千夜的私隐都知道,果然不简单! 特别是那目光,如猛虎一般令人畏惧,他堂堂一个皇子,居然被他一道目光看得心中发虚,胆寒的同时又有些恼怒。 那模样看起来,十足像个懦夫。 “无稽之谈。”楚千夜只留下这四个字,拉起苏江月就走。 外人面前,苏江月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对楚千夜发难,乖巧地就跟着他走了。 顾筵杰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最终只是张了张嘴,愤愤一甩袖,跟着来人一起走了。 听到身后没了动静,苏江月才甩开他的手,大步朝前快速走去。 楚千夜连忙追上,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吃醋了?” 苏江月急停,一转头正好看到他微弯的双眼,心中的气莫名就散了大半: “我都不知你还有个未婚妻子,还以为是霄凌薇散播的谣言,没想到还有位鹤姑娘。” “你笑什么?十分得意吗?我不管你是霄姑娘还是鹤姑娘,反正我要明媒正娶,换句话来说,我只当正妻。” “你说什么?” 楚千夜脸色一沉,四周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苏江月心中憋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面上还是一本正经:“我说,我不管你有几位红颜,我只要正妻的位置。” 果然,这话一说完,四周的空气都快结冰了。 他凑近她,直将她抵在一棵树上,一手撑过她的头顶,低头就覆上她的唇。 那温润的触感,让苏江月霎时就瞪圆了双眼。 这家伙不是在生气吗? 还有人是用这种方法生气的? 淡淡的冷香传入鼻息,她很快就没了想法,完全沉醉。 不知多久,他微微后退一些,看着她略有些红肿的唇,声音低哑地说:“还说吗?” “不说了。” “只要正妻之位?” “人也要。” “那红颜?” “灭之!” 两人对视,面上皆是微红,眼中有浅浅的笑意。 太阳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里,枝头鸟儿清脆地叫着,他低头看着她有些迷离的眼神,目光又落在她艳红的唇。 再一次,又覆了上去…… 第87章 赔我大师兄 这一吻,绵软悠长。 苏江月只觉得自己双脚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般无力,手紧紧地攀着他的衣衫。 分开后,两人都微有些喘息。 她一把拽过他的前襟,目光恶狠狠地问道:“你这一招,在多少姑娘身上用过?” 原只是开句玩笑,谁想楚千夜竟真的开始思考。 不仅如此,像是想到了什么,还突然笑出声来,那模样根本就不像是装出来故意气她的。 好你个楚千夜! 苏江月用力踩在他的脚上,一把将他推开就要走。 楚千夜这才发觉她是真的生气了,连忙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住。 “你忘了我说过,只有你、仅有你。” “我看起来那么好骗吗?”她也不挣扎,只是心中有些难过。 她心动了,从前她还是苏天初的时候,从未尝试过心动的滋味,更没有和任何一个人有过牵扯。 好不容易对一个人心动了,这人居然还是个花心的! 楚千夜哭笑不得,扳过她的身子,认真地看着她道:“我现在不知该如何和你解释,但我刚才真的是想到你了。我发誓,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真的只有你一个!” 他的神色沉静自如,眸光十分坚定,倒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可是不知为何,苏江月总有一种,他每次说一些奇怪的话并不是对她说的。 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她的身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或者说他总是透过她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可他言之凿凿,她一时也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信。 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脚步声,两人齐齐看过去,发现是霄仁。 霄仁一见此情此景,顿时愣在原地,轻咳出声。 “呃……我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继你个头!” 苏江月一开口,霄仁都差点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牛轰轰了。 心想将来还是让郝大方离牛轰轰远一些,免得被她教坏了。 “我们回去吧。”她从他怀里挣了出来说道。 “那你还生气吗?相信我了吗?” 若不问个清楚,他的心还真放不下,按他以往的经验来说,如果一个问题没有彻底解决,那以后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成为导火索。 想想都害怕。 “暂且相信,不信我也没办法查证,但是楚千夜,”苏江月抬起头,表情十分严肃,“若有一天让我发现,你真的还有其他人,那我宁可死,也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我保证!” 站在一旁的霄仁,一动不敢动,心中呐喊着,你们要说这种小情话不是该先让我走了吗? 这些话真的是他该听的、能听的吗? 小心翼翼地移了一步、再移一步,趁两人深情对视之际,他逃得飞快! 等过了好一会儿,他们两个才归队。 一回来,牛轰轰就忍不住朝苏江月的嘴看去,然后又快速移开目光,来回几次之后,苏江月终于忍不住,轻拍她的后脑。 牛轰轰掩嘴笑了起来,凑到她耳旁:“你们进展也太快了。” “不然我让叶欢也快点?” 苏江月感觉和楚千夜相处久了之后,自己的脸皮也像也变厚了。 “叶欢?” 牛轰轰瞪圆了眼睛,看了一眼左边的叶欢,那家伙一触到她的目光,立刻一记媚眼飘了过来,吓得她一阵恶寒,连连摇头。 “阿月,我偷偷和你说,这家伙最近好像特别不正常,不知是不是眼疾患了,总是冲我眨眼,好吓人。” “咱们轰轰,还是个小姑娘呢。”苏江月摸了摸她的后脑,“叶欢有得累了。” 牛轰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自己是个小姑娘和叶欢累有什么关联,转头又看了一眼叶欢,见他还在冲自己挤眉弄眼,默默地叹了口气。 看来他的眼疾,又加重了…… 白城地理位置很好,依山傍水、四处繁花。 这里的人说话,总喜欢加个“呀”作为结尾,所以听起来总是软软的,因为这个所以常有人说,和白城的人永远都吵不起来。 苏江月他们到达白城,已经是三天后了。 一进门城,就感觉到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夹杂着水分,凉风席席迎面吹来,每步都能闻到花香。 相较于兰城那个小镇的“和谐”,这里倒显得更加真实一些。 有贩卖声、有吵架声、有孩童追赶声,还有一言不合就约架的人,跳到人群外飞快打一场,输了的就立刻认错。 看起来十分真性情。 一路进城,已经有好几家客栈小二过来询问可要住店,但叶欢都嫌那些店面太小,直到看到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他们才停下步伐。 小二一见他们立刻躬身出来迎接,介绍了店里的特色美食和住宿条件之后,几人决定就在此留宿。 刚准备进门,突然一个人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牛轰轰。 “长没长眼睛,冲撞了我的客人可要仔细你的皮呀,还不快滚开。” 还不等他们开口,小二就先冲了过来。 “对不住对不住!” 那人发出自己撞了人,赶忙道歉,转身就要走。 他穿着有些破烂但却不脏,脸上有些污渍但那双眼睛却十分灵动,如果不细看会以为他只是个乞丐。 可是苏江月等人眼睛何等尖厉,一眼就看出她是女扮男装。 见她要逃,苏江月一把拎住她后脖的衣服,笑道:“这位小兄弟,要走可以,东西留下。” “什么东西?”小乞丐眼珠子一转,一拍大腿就开始哭喊,“我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你们一下,我都穷成这样了,拿什么来赔你啊。我看这位姑娘,也没有受伤,你们就行行好,放过我吧!” “阿月?”牛轰轰也有些不解,但见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忙劝道,“我没事,不然就放了她吧。” “看看你身上少了什么吧。”苏江月提醒道。 牛轰轰一摸腰间,果然她用来装晶石的乾坤袋不见了,立刻看向小乞丐,怒道:“还给我,不然你的手就别想要了!” 小乞丐还想辩驳,牛轰轰哪给她这样的机会,直接开始搜身,很快就从她的怀里找到了自己的乾坤袋。 “你还敢偷东西!”牛轰轰质问道。 那小乞丐一见东西都被搜出来了,四周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心中暗道倒霉,一个缩身就挣开了苏江月的手。 “嘿嘿,对不住了几位,有缘再见!” 说完,起身便逃。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轻功是真的好,眨眼之间就已经飞出了几丈远。 结果刚飞出去一会儿,突然看到从店里走出来的一个男子,瞬间停在了原地,然后飞快地又跑了回来。 她的眉眼中满是喜悦之情,一边往回跑,一边喊道: “大师兄,大师兄……是我啊,我是木灵儿啊!” 结果那男子步伐连顿都没有顿一下,直接就消失在人群里了,她焦急想要去追,却被牛轰轰一把按住。 “看你还怎么逃!” “快放开我,不就是偷了你东西吗?等我找到我大师兄,我双倍还你!” “什么大师兄,人家根本不理你!” “那是他没听到,若是听到了,大师兄绝对不会不理我的,他、他答应要娶我的,怎么会不理我!” 她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不停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男子的身影,可早就看不到踪迹了,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都怪你,都怪你,我好不容易才偷溜下山,找了半个月终于看到人了,你赔我大师兄、赔我大师兄……” 第88章 又是个负心汉 牛轰轰生平最怕的就是姑娘哭了。 若是直接打一场,她从来不惧,但一见人家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顿时有些失措。 她的眼力远不如苏江月,也是在这一刻她才发现,这个小乞丐居然是个姑娘,手下一松,想要扶她起来。 结果那姑娘直接坐倒在地,抱着膝盖哭得惊天动地。 她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泪水成串地往下掉,从大声嚎啕渐渐变成了呜咽,身子一抽一抽的,反倒令他们几人束手无策。 “哎哟,你别哭了不行吗?大不了我不怪你就是了。” 牛轰轰急得又想要去拉她,被苏江月拦住了。 她十分冷静地看着地上的这位姑娘,听刚才她自称木灵儿,又唤那男子为大师兄,应该是白城某个宗门的弟子。 偷溜下山,许是遇上了什么事才会出此下策,去偷别人的乾坤袋。 想了想,便对木灵儿道:“你再哭我们就不管你了。” “管我?管我什么?”她抽抽嗒嗒,没明白苏江月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江月将她扶了起来,指着自己的一众人道:“你不是要找大师兄吗?我们这里人多,你身上又没有银钱,干脆跟我们走,我们替你一起找。” “真的?” 木灵儿眼睛都亮了起来,哭声立刻就止住了,用衣袖随意抹去脸上的泪水,整张脸显得更脏了,但她丝毫没有察觉,十分自来熟地挽住苏江月的胳膊。 “你真的帮我找大师兄吗?” “是,但你现在要先跟我们走,然后再好好和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才能帮你。” “那好,我现在就跟你们走。” 于是她挽着苏江月,跟着店小二一并走了。 牛轰轰忍不住腹诽:“答应得倒干脆,也不怕被人卖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前面的木灵儿却全都听进去了,顿时松开了苏江月的手,眼珠子十分机灵地转了转后,又挽了回去。 苏江月低笑了几声,这姑娘倒是有趣儿。 于是问道:“不怕被卖了?” “怕呀,可是你们看起来不像坏人,而且我真要跑你们谁也抓不住。” 在师门里,她虽然武力不是最高的,但是论轻功可没人能比得上她,她的师父也常说,论打架她可能谁都打不过,但论逃跑,谁也追不上她。 他们要了几间上房,苏江月将木灵儿安排和自己一起住。 进屋之后,先让她洗漱了一番,然后拿出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 很快,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就出现在眼前,她生得其实挺普通,但一双眼睛却十分灵动,一洗漱出来,就忙坐到苏江月身旁。 “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大师兄啊?” 那着急的模样,恨不能立刻就出发。 “你也说了,你找半个月都没找到,这说明你用的方法不对。但要,你要我们帮你,我们总该知道你是谁,和你那位大师兄到底是什么关系吧?” 木灵儿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理,而且她的身份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和她说了倒也无碍。 “我叫木灵儿,这个你知道了。”她开口道,“我师父是青山派掌门,我是师门里的小师妹,最晚进山的一个……” 因为是最晚进山,被送进师门时年纪又小,所以师父就特别交代了大师兄来照顾他。 大师兄生得十分俊雅,待她又极有耐心,知道她对学武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也不勉强她,除了基本功之外,时常偷偷放水让她偷懒。 在她的眼中大师兄,比师父还要更亲。 那时候她还小,吃饭的时候总是抢不过其他师兄,每次都是大师兄额外做些吃食给她,不仅如此,还总会背着她到山顶陪她看星星。 连她的轻功,都是大师兄亲传的。 时日久了,她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对大师兄动了情,总是拉着他说要嫁他,大师兄刚开始并不答,总是笑。 她就有些着急了,便追着问他娶不娶。 大师兄被问得实在没办法了,便说她此刻还小,若她大了还想要嫁他的话,他就娶她。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她欢喜得跟什么似的,全师门四处对人说,她是大师兄的未婚妻子,但师兄们只觉得她是在玩笑,并未当真。 只想着等她长大,就不会再闹这种笑话出来。 可几年过去了,她的心越来越坚定,已经到了认定了大师兄的地步,这件事不知怎么就闹到掌门那里去了。 掌门将他们两个叫到跟前,要他们当着他的面说清楚,免得师门里传得沸沸扬扬,闹得不像话。 她自然是肯定的。 而且,她有也自信,大师兄的答案也是肯定的。 可没想到,在她答完掌门的话之后,大师兄却为难地看着她。 踌躇良久之后才恭敬答道:“原是她小的时候逗她的一句玩笑话,可没想到小师妹竟当真了,是我的不对。” 他说这话时,面上毫无波澜,和平日里一样稳重。 “小师妹,今日当着掌门的面,我索性和你说明白,我待你只有同门师兄妹的情谊,并无其他想法,那句话只是一句玩笑,不可当真。” 说到这里的时候,木灵儿眼中的光都熄灭了,撅着嘴十分难过。 苏江月也有些不明白了,既然他都已经将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她为什么还要追着他不放?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刚才苏江月明明看到那个男子身形微怔了一下,然后步伐就快加快了。 其他人可能没发觉,可她却是看得清楚。 “那看来是你这位大师兄对你并无意,你又何苦追着不放呢?” “才不是呢!” 木灵儿有些生气地否认,手中无意识地把玩着杯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怒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有些羞涩的笑容。 再抬起头时,眼中的光彩又回来了。 “你不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掌门师父和师兄们,全都不知道,大师兄对我,是有意的。” “……怕不是你的臆想吧?” 苏江月实在不忍心打击她,可是又不能不把话说得直白。 那位大师兄,明显就是对她无意啊! “当然不是我的臆想!”木灵儿剜了她一眼,“你不知道,那天答完掌门师父的话之后,我十分伤心回到房里,我都想下山回家了。可是,半夜的时候大师兄就来找我了……” 提起那一晚,木灵儿眸光闪了闪,两腮绯红蔓延至了耳根。 仿佛春天里新花的花骨朵儿,娇嫩又羞涩地捂着脸,吃吃地笑了起来。 “大师兄说,掌门师父对他的亲事另有安排,所以不能当着掌门的面承认对我的情感,让我再耐心等等他,待他解决完之后,再禀明掌门师父。” 提起那一晚他的告白,她脸上的笑意都加深了几分。 可苏江月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心中隐约觉得那个大师兄,恐怕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私定终生了?” “哎呀,你、你问得这样直白,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木灵儿娇嗔着,双手捂着脸身子不停扭来扭去。 苏江月颇为无奈地按住她:“那后来呢?” 第89章 私定终身了? 后来一切都如常,只是她听了大师兄的话,不再在众人面前提起那些话,有人逗她时,她也乖乖地按大师兄的交代否认了。 只说是自己年幼开的玩笑,与大师兄无关。 可每晚,大师兄都会来到她的闺房,起初也只是花前月下,恪守礼数。 后来有一夜,大师兄心情不好,两人喝了酒,木灵儿借着酒劲儿玩心大起,拉起大师兄就开始拜天地。 原是玩闹,拜着拜着,不知怎么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了,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出了对方的认真。 于是,郑重地许了不离不弃的诺言,喝了交杯酒,大师兄甚至还找来了一块红布,揭开盖头时他满是歉意: “抱歉不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宴,再等我一段时日,我必会风风光光将你迎娶进门。” 然后…… 然后她就毫不犹豫将他扑倒在床。 芙蓉帐暖,一夜缠绵。 情至深处她双眼迷离,忘却所有,只记得他在耳边不停许诺,一世一生永不负她。 从那之后,木灵儿就对大师兄深信不疑。 白日里,她是他乖巧听话的小师妹,到了夜里她便是他未公开的小娇妻。 有时候她也会犯糊涂,因为白天和夜里的大师兄区别太大了,但她终归是信他的,只等他解决掌门师父那边,她就可以公开和大师兄的关系了。 “你就从没怀疑过他在骗你?” 苏江月实在忍不住了,她是见过深情是什么模样的。 或许她和楚千夜还谈不上深情,但是李及之待李琼华、顾诚君与王月英,她都是看在眼中的。 虽然不是成日里黏在一起,但至少是真正的生死相许、护彼此周全。 “他怎么可能骗我呢?如果他要骗我的话,就不会把他家祖传的玉佩给我了。”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在苏江月眼前晃了晃,“我饿得快要死了,都没舍得把它当了。” 说完,又十分宝贝地将它藏进怀中。 “你别总是把我大师兄想成坏人,他不是。他待我极好的,我夜里想要吃东西,他就起身亲自给我做。” “我想要山下的胭脂,他每回下山办事都不忘给我带,有一次他身负重伤回来,我吓得要死,可是他半夜悄悄来我房间,将我要的胭脂带给我。” “连重伤的情况下,都还记得我随口一句嘱托,这样的他怎么会负我呢?” 苏江月想说,越是这种情深下才越是伤人,可是她没有说出口。 只能期盼那位大师兄,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是真的在骗这个小姑娘。 否则,她该有多难过…… “那后来呢?你们怎么失去联络了?” “都怪掌门师父!”说到这儿,木灵儿的嘴又撅了起来,嘴角向下一弯,“不知他派了什么任务给大师兄,后来每次大师兄下山的时间就越来越长,有时一个月也回不来一次。” “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待上一晚又得走。我大师兄因为这个,都疲惫了许多呢。这次倒好,整整三个月都不曾回来,我担心他出事,掌门师父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只好偷偷溜下山了。” “谁知,刚下山我就遇到一对母子,说自己是来寻亲的,结果亲没寻到银两也用完了,我就把钱都给他们了。” “……全给了?”苏江月插了一句。 “对呀,反正我身上有晶石嘛,银钱给他们也无所谓的。” 木灵儿先是不在乎地一挥手,但很快又变得神色愤然,咬紧了后槽牙。 “谁曾想,那母子是个骗子,不知什么时候就把我乾坤袋给偷了,我一点晶石都没有了,又找不着大师兄,只好学着那些乞丐乞讨,可根本讨不着多少钱。” “我又不能回到山上,若这次回去,掌门师父肯定要将我关起来,再逃就难了。这次见到你们之前,我都已经快三天没吃东西了。” 还真是惨啊。 苏江月也不知是该可怜她,还是该骂她一句无脑活该。 恰好这时候小二送了吃食上来,苏江月一点没动,全给了木灵儿。 看着她吃得狼吞虎咽的模样,就知道她没有说谎。 “你那位大师兄,叫什么名字?我好让人出去打听打听。” “我大师兄的名字,可好听了。”木灵儿抬头,咽下口中吃食后,很是自豪地道:“白逸尘,他叫白逸尘!” “好,你且吃着,我命人去帮你找。” 说完她起身出门,唤来了叶欢。 相较于霄仁,叶欢的脑子比较灵活,而且他的鬼点子多,查到的东西肯定会更多。 叶欢听了个大概之后,转身就离开客栈了。 接下来几天,他们就在白城里转悠,发现这里真的比兰城不知好了多少倍,这里的人活得无比自在。 最重要的是,他们绝不会去打普通老百姓的主意,若是有人欺负了普通老百姓,是会被所有人鄙夷的。 而且会成为白城的公敌。 最妙的便是这里的花了,以白花居多,也不知名字,四处盛开。 中间偶尔夹杂着几朵其他颜色的,更显得娇艳。 置身于这满是花香之城中,品着当地的美酒,实在是美事一桩。 苏江月等人玩得不亦乐乎,但木灵儿却有些急了,好几天过去了,她也不见苏江月有什么动静,除了少了个人,谁也没再提起要帮她找白逸尘的事。 其实叶欢每晚都有回来向苏江月禀报,只是这些消息她都没有告诉木灵儿,今日出门之时,木灵儿差点跟她急眼了。 她依旧平稳地让她等。 而这几日,她不断给木灵儿做心理建设,希望她亲眼看到事实的时候,能够稳得住。 这日,天空阴沉沉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出门之时,苏江月只唤了牛轰轰和郝大方,男子全留在客栈不许出来。 木灵儿隐约猜到什么,急得直问她,是不是要去见大师兄了。 “是的,只是……一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都要冷静,好吗?” “只要能见到大师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放心吧,我和你说,大师兄见了我肯定十分惊喜,不过你这样说,是不是我大师兄又受伤了?” 她说着又开始着急。 苏江月连忙安抚道:“没受伤,你放心。” “受什么伤,他好得不能再好了,你这傻丫头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牛轰轰有些气恼地接了一句,那次叶欢回来禀报之后,她无意间听见,苏江月便将他们的事都告诉她。 她向来不会安慰人,所以才将牛轰轰和郝大方都叫了出来。 “哼,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 说话间,正恰要路过一座石桥,木灵儿的话随着眼角瞥见白逸尘的身影戛然而止。 四目相对,白逸尘明显怔了一下,随之飞快收回目光,仿佛没看到她一步,快步走向石桥。 白逸尘的目光,仅在木灵儿的脸上停留片刻,便从容地收回目光,像陌生人一般从她身边擦肩而过,走上石头。 那句“大师兄”突然就梗在喉间。 木灵儿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只觉得指尖发凉,眼睁睁看着他经过自己,视线一下就模糊了。 她用力地擦了擦眼睛,想要挤去眼中的泪水,怕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那个朝思暮想的大师兄。 她想过一千万种见面时,要对他说的话,要说的那些思念和担心,还有一定要微笑,不能吵闹、不能发脾气、不能埋怨。 因为这些都在他所不喜的,许久不见,她一定要让他看到最好的一面。 可是他经过她,未曾停留。 步伐有些着急地朝石桥上一个小腹微微隆起的却还是姑娘打扮的人走去,满脸宠溺接过她手中的伞,将她拥入怀中,走向烟雨之中。 笑,僵在脸上。 第90章 几个不长眼 她确定,他看到自己了。 也确定他脸上那宠溺的笑意,是从未在她面前有过的。 心头仿若压了一块大石,堵得她快无法呼吸,失神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怎么突然笑了一下。 “你瞧,我大师兄是不是生得特别好,和那个女子看起来,好像一对璧人。” 说话间她大力擦着眼睛,咬着唇站在那里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完全不看到那两个人时,她依旧站在原地。 “你们说,会不会是我大师兄见路太滑了,所以才去扶那位妇人的?毕竟她有了身孕嘛,我大师兄又热心肠,对不对?” 她回过头,看着身后沉默的三位,咧嘴一笑。 只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眼睛通红,唇瓣轻颤。 突然她就开始笑,从小声到大声,到最后蹲下身子呜咽着、压抑着的哭。 没有人过去打扰她,也没有人过去劝解安慰,她们只是这样看着她,任由她哭得像个疯子一般。 她们三个心中也不好受,初见时只觉得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日日缠着她们说大师兄有多好。 可是此刻,她心中的支柱崩坍了。 与其劝她坚强想开一些,索性让她哭个痛快,将所有的伤心难过、委屈憋闷全都哭出来,对她来说反而更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起身胡乱抹去泪水,背对着所有人说:“那个姑娘是谁?他们……他们要成亲了吗?” “那姑娘是你们城主的女儿,叫张玉娥。三日后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苏江月如实答道,这几日她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明里暗里已经提醒她好几次了,想着让她亲眼看到,才能真正死心。 毕竟,她们对木灵儿而言,只是一群陌生人,她的话怎么比得上她相知相恋许多年的大师兄。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那个张玉娥居然有了身孕,这点叶欢并没有提起。 “我想去看看。毕竟是同门师兄妹,大师兄成亲,我这个小师妹哪有不去送礼的道理。”她回过头想要扯出个笑容,但是失败了。 “当然要去,不仅你要去,我们全都陪你去,想做什么放手去做!想闹、想毁了婚宴、想杀了那负心汉,我们都陪你!” 牛轰轰站到她的右边,一手揽上她的肩头,十分仗义地说道。 “没错,不管你要做什么,我们都陪着你,不要有后顾之忧,出了任何问题我们和你一并承担!” 郝大方站到她的左边,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道。 木灵儿感激一笑,原本冰凉一片的心瞬间注入些暖意进来。 她自小除了大师兄,从没有别人给过她这样的温暖,鼻子又是一酸,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内心无比庆幸,那日在客栈门口遇见的是他们。 她回过头看向苏江月,便见她浅浅一笑,虽未发一言,但神情全是表达自己支持她,哪怕她去胡闹都可以。 三日时间过得很快,自那日痛哭之后,木灵儿就没有再掉过一滴泪。 她表现得十分正常,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但是她们三个都清楚,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只怕一切都压在心底,只等着到了婚宴上再爆发。 叶欢将一切都打听清楚了,因为白逸尘没有自己的屋舍, 所以婚宴会在城主府举行,他接到新娘之后,便会带着她绕城一圈,再回到城主府。 据说,他们相识是因为一次“英雄救美”,张玉娥带着丫鬟偷溜出府,结果碰上几个不长眼的调戏她们,恰巧白逸尘路过,替她解了围。 他生得儒雅,行事作风也是十分正派,张玉娥想许他钱财被他拒绝了, 还站在她的角度替她着想,让她不要声张,免得传扬出去坏她的名声。 张玉娥听了感动无比,之后又巧遇了几次, 据说那张玉娥也是个心细的,还专门派人打听了他的情况, 得知真的是巧遇并非他刻意安排之后,便觉得是天赐的缘分。 自此芳心暗许,开始制造巧合和他相见,听说最初白逸尘是拒绝的,为此张玉娥还难过了许久。 后来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个人又成了。 这其中缘由,不用想也不知道,是白逸尘安排的。 婚宴傍晚才开始,此刻的城主府忙成一团,这次请的人不少,苏江月等人没有帖子被拦在了门外。 霄仁不知给小厮看了什么,那小厮立刻回去报张城主,不一会儿张城主就出来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你拿了什么宝贝,让他一下变了态度?”牛轰轰一边往里走,一边悄声问他。 霄仁笑了一下:“借了下主子的名义。” “楚千夜?”牛轰轰不由自主地看向扮成九暮的楚千夜,“可是他们不知道,九暮就是楚千夜呀。” “笨,他只需说是楚国师得知他家有喜事,派他来送礼的不就好了。” 叶欢看他们两个挨得那么近,立刻挤了进来,还伸手在牛轰轰头上轻敲了一下。 牛轰轰立刻抬脚要去踹他,叶欢一下就跑得老远。 其他人也没拦着,任由他们去胡闹。 张城主小心翼翼地将他们迎到偏厅去休息,没有让他们和其他来客挤在一起,还命管家专门过来看顾,生怕照顾不周引起他们的不满。 “没想到小女的婚事还惊动了国师,我真是又惶恐又激动,请诸位好好休息,婚宴晚上才开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你且去忙吧,国师交代了,婚宴开始一定要送你一份大礼。”霄仁架势十足,语气也是高高在上,“我们一路过来也累了,没事别让人来打扰。” “是、是,我这就退下。管家就在外头候着,您随时吩咐。” 他毕恭毕敬地退下,管家也退到了离厅外稍远的地方。 张城主一走,霄仁立刻放下了架子,将楚千夜请到了主位上,楚千夜轻瞟他一眼,他立刻转身,又请了一下苏江月。 苏江月没有那么多想法,直接坐了上去,感知了一下四周确实没有张家的人后,才对木灵儿道:“你想怎么做?” 木灵儿一直僵着脸,没有任何表情,听见苏江月问她,只是摇摇头。 她一直觉得自己快意恩仇,大师兄负了她,她便毁了这场婚宴便是。 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她心乱如麻,一面想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一面又害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若是坏了大师兄的事,如何是好。 可想起张玉娥腹中的孩子,她又觉得,大师兄负她无疑了。 见她满脸纠结,苏江月只好道: “现在还有时间,你可以想清楚。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无论有什么隐情,他要与别的女子成亲生子,已是事实。” 正当木灵儿犹豫之际,管家突然在门外躬身道: “各位贵客,喜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老爷请各位移步正厅观礼。” 第91章 急得吐血 管家来请,苏江月等人齐齐看向木灵儿,等她发话。 木灵儿内心忐忑无比,想要退缩却又不甘心,更生怕辜负了苏江月等人的好意,一时拿不定主意。 苏江月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你闹,我们陪你。你若不想闹了,我们就带你回去。不管你想怎么做,我们都支持你。” 木灵儿抬头,见其他几人均是点头,内心又是一暖:“我、我想去观礼。” “你是不是蠢啊?”牛轰轰控制不住,吼了一句。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拜堂成亲,这在牛轰轰看来,简直就是自己在找虐。 可这选择终究得木灵儿自己做,其他人也只能随她。 于是几人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正厅。 正厅此刻已经挤满了人,谈天说笑好不热闹,张城主更是满面春光,笑得合不拢嘴,可见他对这个女婿还是十分满意的。 见苏江月等人到了,立刻起身去迎他们,其他人还在奇怪这几人的来历,他们就已经被带到了主位上。 但他们都没有坐,而是选了个稍微安静的位置坐下。 张城主只以为他们是给足他面子,感激得直作揖。 落日余晖,天边一片火红晚霞,倒是应了这喜气的日子。 白逸尘一身喜服,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起,满面喜气地踢了轿门,将新娘迎了出来。 走上红毯,一路花瓣飘扬,鲜红喜带一人一端,齐步而行。 像是害怕新娘蒙着盖头看不到路,哪怕有喜娘一路扶着他也不停轻声提点,那温润的语气谁听了不道一声翩翩公子。 两排的人一路道喜,他不停拱手道谢,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他那喜悦的模样,哪里像是有什么苦衷! 直到进了正厅,他都没有看到,站在苏江月等人身前的木灵儿。 他们走至张城主跟前,随着喜娘的唱词拜堂正式开始。 一拜天地。 木灵儿拽紧了衣袖,浑身抖得厉害,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二拜高堂。 她神思游离了一瞬,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随着新人起身,她的目光慢慢变得坚定,在喜娘高唱“夫妻对拜”时,她猛地向前迈了一步。 “白逸尘,你这狼心狗肺的贼子,可还记得我!” 一声娇叱在正厅外响起,众人齐齐看过去,一个姑娘身着素衣白裙,头戴白色簪花,横眉怒目站在厅外。 这一身白与这红喜一片格格不入,她只盯着白逸尘,眼中卷起无限的恨意。 木灵儿刚迈出一步,就被她给打断了,不知是什么情况,只能退回原地不动。 这一声,直接将拜堂给打断了,围观人群顿时开始猜测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谁,为何会骂白逸尘狼心狗肺。 很快整个正厅都变得喧闹起来,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嘈杂一片。 白逸尘初听到她的声音时,有一瞬间的紧张,但看到来人后,莫名神色一松,看向她笑道:“素真姑娘,好久不见。” 她眼神如利剑一般瞪向她,缓缓朝里走去,人群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 “亏你还记得我,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张玉娥觉得情形不对,听到这句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揭了盖头,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姑娘问道:“你是谁?为何要闹我的喜宴?” 秦素真冷冷一笑,同情地看着她:“你以为他是真心想娶你吗?他娶你不过是为了……” “秦素真!”白逸尘急急打断她的话,“你我的恩怨待今天之后,我自会找你了结。现在,请你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 秦素真仰头大笑,尽管过去那么长时间,再看到他恨意依旧只增不减。 “你何曾待我客气过?哦,也是有的。在你接近我、蛊惑我的时候,待我也是亲近的。可惜啊,一朝东西到手,毁我师门、杀我手足,你简直是丧尽天良!” 这番话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 木灵儿听到此处,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她怎么也没想到,除了自己、除了张玉娥,居然还有一个秦素真。 那他,待自己又有几分真心? 这喜宴明显无法继续下去,但众人也不愿意离开,连厅外的人都开始往里探头看戏。 张城主稳坐高堂之位,不动声色。 但张玉娥就不行了,她神色激动,指着秦素真质问道:“她是谁?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什么关系?!” “玉娥,你先回去,这里我来解决。” “我不走,今天不说清楚,我哪里也不去!” 张玉娥直接将盖头扔到地上,委屈得泪水都涌了出来。 “姑娘,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你还看不出来吗?当初他为什么靠近我,也是他如今为何要娶你的原因。”秦素真嘲讽道。 “可怜我当初以为自己是遇到了良人,结果害得我玉鼎阁满门被屠!白逸尘,你没想到吧,我苟活至今,就是为了给我师父和众姐妹报仇!” 说已至此,大家几乎都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个白逸尘为了某样东西,之前靠近秦素真,博取信任之后拿到想要的东西,便将她满门灭口。 如今娶张玉娥,也同样是为了某样东西,只是不知成亲之后会不会也将张城主满门给屠了。 “看起来一表人才,没想到是个人面兽心。” “唉,这世上略有姿色的男子,最易引女子动心,真是可怜可恨。” “你看张城主的脸,都快成猪肝色了。” “这谁不憋屈,原以为找个乘龙快婿,谁想到找了个祸根。” 那些议论声不大不小,全传进张城主的耳朵里,原本还稳得住的他,此刻再也控制不住站了起来。 “各位,不好意思,今日喜宴出了状况,还请各位先回,来日我必登门道歉!” 主人发话了,再想留下来看戏,也没有借口。 于是,众人纷纷退去,连同下人也一并离开。 张城主正想说话,突然看到苏江月等人也在,一时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安排他们。 只是还不待他想好,张玉娥就先开了口:“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白逸尘不答。 她又转向秦素真:“你们……你们可曾成亲?” “不曾。”秦素真如实答道,“不曾成亲的原因,是他说他还有事未完成,待他解决完一些事之后,一定会风风光光迎娶我。” 她说完,苦笑不止,不知自己当初为何会相信他的鬼话。 却没想到,听到她这句之后,木灵儿整个人如遭雷劈,身形晃了几晃,直接喷了一口血出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苏江月连忙拿了丹药塞进她的嘴里,护住她的心脉。 她知道为何木灵儿会气血翻涌,因为那句话白逸尘也对她说过,而她是全心全意相信的。 这边的动静,引起他们的注意。 白逸尘在看到木灵儿时,神色大变。 他眉头紧拧,想要过去刚走两步,又停下了。 早在之前看到她的时候,他还可以解释,可是现在他却不知自己要怎么解释,才能重得她的信任。 一声“灵儿”卡在喉间,握紧的拳头十指深深嵌入掌心,她唇边的血刺痛了他的眼,可是此刻他还不能! “小师妹,你怎么私自溜下山了?!” 深呼吸之后,他冷静无情的声音在木灵儿身前响了起来。 呵,小师妹。 是啊,从头到尾他可能只是将她当成小师妹,那些缠绵悱恻的夜晚,也只是他无聊孤寂之举。 他对她说过的那些话、许下的那些诺言,不过是他用来哄姑娘的戏码,又何止一个姑娘听过? 木灵儿觉得可笑极了,看着他毫无波澜的面孔问道:“大师兄难道不该给我解释一下吗?” “没告诉你,是因为害怕你贪玩,想让你专心练功,你却不知我和师父的苦心,擅自下山,该罚!” 这话听起来是为她好,但张玉娥早就看出来木灵儿不对劲。 她觉得自己快气疯了,一个秦素真还没说清楚,又来一个小师妹。 “你是不是想说,她只是你的小师妹?你告诉我,哪家小师妹看到自家师兄成亲,会急得吐血的!” 第92章 骗我大师兄做那不要脸之事 张城主看到女儿伤心的模样,此刻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 他只认一生见人无数,自然会分辨得清是人还是鬼,却没想到完全被白逸尘给蒙蔽,他同样身为男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两个姑娘和她都有瓜葛。 “白逸尘你说清楚,这两个姑娘到底是你什么人!还有,你娶我女儿究竟有什么目的,你今日若不说清楚,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城主府的实力!” 现下所有人都散去,虽说苏江月等人还在,但明显是为了那姑娘而来,他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了,直接怒骂。 白逸尘掩去眼中的疼惜,再睁开眼时,笑得十分无情。 “秦素真,我当年下山游历的时候,巧遇结识。 当初我救过她一命,之后她非要以身相许,我避之不及。不曾想,为了得到我她居然诓骗我进了玉鼎阁,还给我下药。” “我一怒之下,奋起反击。才发现她们阁中全是女子,练的全是邪功,专骗男子进阁采阳补阴。如此邪门歪道,难道不该灭之吗?” 他说得大义凛然,正气十足。 秦素真没有想到他颠倒黑白能力这么强,气极反笑道:“胡说八道,你怎能如此无耻!” 白逸尘却不理她,转向了木灵儿。 “至于木灵儿,我的小师妹。从小仰慕我,不止一次说要嫁我。那时她年纪小,我随意敷衍一句不曾想她却当真了,此事我全师门都可以作证。” “没错,我等皆可以作证!” 白逸尘话音刚落,门外涌进了好几个人,为首的白发苍苍,步伐稳健。 看清来人,张城主脸上的愤怒都退了几分,但还是站在原地,不曾去迎。 “抱歉抱歉,门派事务繁杂,此刻才来。一路上听了不少风言风语,想来城主肯定是误会小徒了,这才匆匆赶来,还望城主不要见怪。” 掌门上前,看了一眼伤心欲绝的木灵儿,并未发怒,而是叹了口气。 “灵儿,你大师兄自小将你当成亲妹妹一般对待,上次在为师面前也说得极为清楚,你许久不提我以为你已经醒悟,不曾想你竟还执迷不悟!” “师父……” 木灵儿此刻是有苦说不出,泪水直淌。 “小师妹,你幼时师兄说的那句话不是解释清楚了吗?后来我们问你,你不是也替大师兄否认了吗?怎么此刻还跑到这里来胡闹?” “就是,你可知这是事关大师兄一生幸福之事,你胡闹也不选个时间!” “我就说她是魔怔了,你们都不信。” “小师妹,做人要讲良心,大师兄几乎像爹一样照顾你,你怎么能毁他的喜宴呢?” 师兄们你一句我一句,个个都替大师兄鸣不平。 木灵儿好几次想开口却不知该从哪儿解释。 如今她算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有大师兄一定要让她闭口不提,要让她当众否认,就是为了今日在做准备啊! 他们全师门都这样说,张城主也不能不信,冷静了几分。 张玉娥更是觉得自己错怪了白逸尘,虽未道歉但默默地站到他的身边,怒视来闯她喜宴的两个姑娘。 木灵儿心灰意冷,苦笑着闭了嘴。 秦素真愤怒难当,抽出鞭子直接挥向白逸尘。 她出手利落,鞭子如疾风,可惜还没扫到白逸尘身前,就已经被他的师弟们挡了回去。 苏江月叹道:“身手是好,力量不足啊。这姑娘,今日报仇无望了。” 果然下一刻,跳出来个师兄,指着秦素真就开始骂: “你这妖女居然还敢来,当初骗我师兄进阁做那不要脸之事,要不是我等发现得及时,只怕我师兄和那些被你们关押的男子早就没命了!” “今日你既然来了,我们就要替天行道,斩草除根!” 他们人多势众,很快就将秦素真给围了起来,她原本武力就不高,哪里挡得住多人围攻,很快就被刺伤倒地。 “张城主!”她凄声喊道,“你难道真的放心把女儿交给这样的人吗?他是为了——”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剑刺在她的腹部,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闷哼一声,只余粗重的喘息声。 她咬牙切齿地看向白逸尘,而他只专注地看着张玉娥。 “妖言惑众,今日你休想活命!” 又是一剑,刺近眼前但想象中的痛感没有传来,秦素真睁开眼,看到木灵儿挡在她的身前,替她挨了这一剑。 “小师妹!” 师兄们怒其不争地喊道。 她的轻功非常了得,所以这一跳连苏江月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挡到了秦素真的身前。 “大师兄……”木灵儿喊了一声。 白逸尘转身,瞳孔缩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冷声道:“你还想说什么?” 她只是想看看,她受伤了,他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紧张,果然,不会了…… “大师兄,你可心安?” “……” 白逸尘没有回答,他只觉得心好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收回目光,拉起了张玉娥的手,背对着她们道: “我此生的妻子,仅有玉娥一人。灵儿,我一直待你如亲妹,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 说完,他便想带着张玉娥离开。 苏江月一记眼神,霄仁上前拦住他们,叶欢也欺身上前,挡住了其他人想要继续攻击木灵儿和秦素真的剑。 “你们是谁?这事与你们无关,快快让开!” 苏江月走了出来,拿了丹药分别给木灵儿和秦素真喂进嘴里,然后才转向张城主。 “城主大人,事情还没查清楚,他们就要灭口,你真的放心?我等虽是路过,是局外人,但正因此,才看得更清楚,这位大师兄,可不像什么好人呐。” 掌门原想斥责苏江月,但看她拿出来的丹药全是带纹的高品,而且看起来数量还不少,顿时起了心思。 “这位姑娘的意思是,可能是我这徒弟在说谎?”他上前,抚了抚白胡子,“你说得也有理,倒不如查清楚了,也算给大家一个交代。” “哦,掌门觉得应该怎么查?”苏江月反问道。 掌门想了想:“不如先将人全带回我青山派,等我查清楚之后再做定夺。” 苏江月一时拿不准他想要干什么,悄悄看了一眼楚千夜,他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她才道:“好,只是灵儿如今已如我姐妹,为了她的安全我们也要一同跟着去。” “那再好不过了!” 掌门笑得满脸褶皱,眼底那算计的光芒藏都藏不住。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大闹我府上之后就这样走了?”张城主觉得今日丢尽了脸面,现在又完全不把他这个主人放在眼中就做决定,顿时暴跳如雷。 “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把我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把我女儿当成什么人了?!要查就在这儿给我查清楚,不查清楚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他说完,立刻有府兵过来将正厅外团团围住,一看人数还不少。 在哪儿查其实对苏江月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所以也都不在意。 但是她看向那个掌门,发现他居然露出了一丝窃喜,好像就在等城主这句话一般,立刻拱手道:“那就只能叨扰城主一些时日了。” 张城主也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突然觉得自己的府兵冲出来都没那么威风了。 摆了摆手,命人先将他们带下去休息。 苏江月将木灵儿和秦素真一并扶了起来,也准备在城主府住下。 刚走没几步,就听到城主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 “白逸尘!你干什么,还不快松开我女儿!” 第93章 有什么资格 随着张城主一声怒吼,众人齐齐朝白逸尘的方向看去。 只见他五指如钩,紧紧锁在张玉娥的喉间,后退了两步。 奇怪的是,他警惕的神情却不是对着张城主,而是对着闻声回头的青山派掌门。 张玉娥面色痛苦,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可置信地回头去看白逸尘的脸,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白逸尘低头看她,神色漠然。 她凄然一笑:“所以,那姑娘说的全是真的,你接近我、娶我,只是为了得到我爹的某个东西?” “你别乱动,我不会伤害你。”白逸尘不正面回答,只是将手指又缩进了一些。 见状,张城主由怒转忧,额头上青筋都爆起了,目光死死地盯在女儿的喉间,生怕下一瞬他就会突然下杀手。 “你要什么,尽管说出来,别伤害她。”张城主尽量保持冷静,“之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现在放开我女儿,我就让你走。” “你让我走?”白逸尘不屑地笑了,“他不会让我走的!” 他指向一脸铁青的掌门,突然笑得有些疯狂。 “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受你控制了,就算今天死在这里,我也不愿意再替你办何任一件事!” “白逸尘!” 掌门吼了一声,正厅里的烛火都险些熄灭。 “你可别忘了自小是谁把你养大的!” “我没忘!我还你的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他几乎歇斯底里,儒雅全失,像个疯子一般,连口水都喷出来了,他也毫不在乎。 张玉娥被他锁得快要呼吸不过来,整张脸都憋红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不管怎么样,你先松开我女儿好不好?” 张城主看到他如此激动,心顿时都提到了嗓子眼,此刻只关心张玉娥的安全。 闻言,白逸尘的理智回来了一些,稍稍放松五指,张玉娥才得了喘息的机会,大口呼吸着,却不敢出发求救。 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已经疯了,生怕自己万一求救,会惹得他更加疯狂。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吗?我现在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们,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你敢!” 张城主和掌门同时开口。 白逸尘大笑几声:“我要你拦住他,放我们走!” “你们?” “我和我的小师妹!” 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木灵儿,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猛然抬头,就看到他满眼的歉意。 她的心如同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别过头不愿意再去看他。 “好,你说,我会让你如愿的!” 张城主冷静下来,坐回到椅子上,背着的手悄悄比画了一下,一直在正厅外的管家,立刻弓着身子悄悄离开。 “白逸尘,你可想好了,真的要说不仅是你活不了,你小师妹也活不了。” 白逸尘神色纠结了一下,对着木灵儿道:“灵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如果……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你可愿随我一同去死?” 若是放在从前,木灵儿一定是愿意的。 可是如今,看到他毫无顾忌地去伤害张玉娥,听他言语间秦素真的话也是真的,她倒有些犹豫了。 虽然他看上去,好像心中只有自己。 可她却没有打败了另外两位姑娘的喜悦之感,只有一种道不出的心寒。 见她不答话,白逸尘明白了。 苦笑一声:“是啊,我有什么资格让你陪我一起去死。” “你当然没有资格!” 牛轰轰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觉得他此刻还在演戏,更是不屑。 “你到底还说不说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张城主也开口道,看他锁着自己女儿的喉却向另外一名女子表明心意,他怎么能不恼怒? “还是我来说吧,毕竟是从我这里开始的。” 秦素真站了出来,吃了苏江月的丹药后,她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掌门想要阻止,但触到张城主的目光,感觉到身后已经遍布弓箭手,只得甩袖站到一旁,心中盘算着一会如何逃脱。 其余人看到掌门都歇火了,自然也退到了一旁。 秦素真这才开始说道: “相信你们都知道,我们玉鼎阁只收能用鞭子的女子,我们和他们青山派素无来往,是一次下山游历被几人围困,才结识了白逸尘。” “我最初以为他只是路过,对他的救命之恩自然是感激的。 但那时我还不完全信任他,只是后来几次巧遇,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还专门找人调查了他。” “这才知道他是青山派的大弟子,为人正派且十分有侠义之心,他救过的人远不止我一个,这才对他放松了警惕。” “也怪我识人不清,自小我便没有父母,是师父将我大带,我师父对我们十分严厉,所以我一时糊涂竟陷入他的柔情里不能自拔。” “众所周知,我们玉鼎阁不算是江湖的门派,师父领养的全是像我这样的孤女,虽然严厉却也是悉心教导,所以没有人知道我们玉鼎阁真正的位置在哪里。” “这厮!博得我的信任后,便以提亲为名,要我带他进玉鼎阁。枉我当时还觉得他是真心、是尊重我,所以才会提出要面见师父。” “却不想他根本只是为了断月剑法而来!” 断月剑法! 张城主听到这里,顿时了然,目光锐利地看向白逸尘。 秦素真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往下: “我与他的事,师父也是知道一些的,她劝过我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可惜当时我完全陷入他要娶我的喜悦之中,哪里还听得进去。” “带他进入玉鼎阁之后,他立刻翻脸不认人,就像今日对待张姑娘这般,那日他也是以此要挟我师父,让她交出断月剑法。” “我那时还在替他开脱,以为他只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过是一本剑法给他便是,我也不会因此就记恨他,我甚至提出让师父给他剑谱,然后放我和他一起下山。” “现在想来,当时我得有多傻,我愿意脱离师门陪他远走天涯,他却只是利用我找到玉鼎阁的位置而已。” “后来,他寡不敌众,被师父关押起来。我不死心,还想着他一定是有苦衷的,想要悄悄放他走。”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夜,我偷了钥匙、偷了秘籍想放他走,结果一出地牢就看到漫天的火光,我的师姐师妹们倒了一地,师父惨死在石阶上,连眼睛都合不上!” “我玉鼎阁,无一生还!” “他!拿着我偷的秘籍,在我的身后狠狠刺了我一剑!” “要不是这一剑稍稍偏了一些位置,我可能当时就随师父他们去了,我问他到底为什么,他却说我是妖女,我们整个师门都是妖女,他的师弟们是来救他的。”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再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我不知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 “快一年了,我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为的就是揭开你的真面目,让世人都看看你有多无耻!你没有想到吧,那本秘籍我师父仅有一半,另外一半在张城主这里。” “只恨我技不如人,否则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给我师父和同门报仇!” 她说得字字血泪,听者感同身受,看向白逸尘的目光,也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才解心头之恨。 “大师兄,她说的是真的吗?” 木灵儿突然开口。 她无法相信,自己的大师兄会是这样卑劣的人。 在她的心里大师兄一直都是一个十分儒雅且正直的人,怎么会为了一本秘籍,屠杀别人满门? “是真的。” 白逸尘不敢去看她的目光,生怕看到她对自己失望的样子。 “说来可笑,当时师父让我去接近秦姑娘的时候,我以为只要拿到秘籍就好了。却没想到,他派师弟跟着我,那些妖女、采阳补阳的话,全是师父和他们说的……” 第94章 你以为我听不到吗 掌门道貌岸然地立在一旁,丝毫没有因为白逸尘的话而显得心虚,反而笑了笑,满不在乎一般。 “秦姑娘,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要灭你满门。那一剑也并非是意外刺偏,抱歉的话太轻,你恨我是应该。” 此刻说这些,已经没有人会动容。 “所以,你得知另外半本在我这儿之后,就让你徒弟用了同样的手段来勾搭我女儿?是不是今夜过后,你们还要灭我张府满门?!” 张城主自觉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却没想到这位青山派掌门竟如此丧心病狂,为了一本秘籍杀了那么多人。 不仅如此,灭人满门之后,居然还要朝他们泼脏水。 实在是无品无德! “他不敢。” 掌门还没开口,白逸尘就先说道。 “你毕竟是城主,一城的兵力都在你这儿,所以他只想让我当你的女婿,然后偷到秘籍,之后还要借用你城主的身份,替他的门派谋得好处。” “但要你的命,是迟早的事。他的计划是,当我全盘得到你们的信任之后,就开始给你下药,不出五年你必死无疑,可是没人能查得出来,你是被药死的。” “到时候,你仅有一个女儿,我又是府上唯一的男主人,这城主之位必定由我来接任。到时候,整个白城的资源,都会由他一人说得算。” 好诡诈的心机。 张城主脸色大变,蹭一下站了起来,又心有余悸地坐了回去。 关于玉鼎阁被灭门的事,他是知道的,还曾派人去查过,可查出来的确实如同青山派门徒所言,所以他没有继续往下查。 还觉得青山派做了一件大好事,嘉奖了他们一番。 没有想到,他们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还差一点就成功了。 “你为何改变主意?” 这是所有人都不解的,掌门也正了神色,想要听听看,他如何说。 按他的计划,最不该有变数的就是白逸尘,所以到现在他也想不通,他究竟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了。 白逸尘又是一声苦笑:“因为小师妹。” “你没有想到吧,我待小师妹是认真的,你为了控制我给我下药,我都可以忍。毕竟,我自小是由你抚养长大的,为报这个恩什么恶事我都愿意替你做。” “可是你不该对小师妹下手,她是我心里唯一一点亮光,你更不该没有看管好她,让她看到我娶别人。” “她伤透了心,我日后还可以弥补,可是你刚才说了什么?!你以为我听不到吗?!” 他厉声质问掌门,满眼的仇恨都快要溢出来了。 “你居然想要趁人不备,将灵儿和秦素真一起灭口!你觉得灵儿死了,我还可以受你控制吗?还是你觉得,我会为了活下去,不顾她的死活?!” 原来如此。 掌门大笑出声,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好徒弟,竟会为一个女子失去理智,坏了他的大事。 当时他察觉到白逸尘对木灵儿的情感不一般时,就悄悄开始给木灵儿下药,以此将白逸尘牢牢控制在手中。 后来白逸尘去见木灵儿的次数越来越少,在门派里时也显得对她有些厌烦不在乎,甚至在其他弟子调笑木灵儿时,他也无动于衷。 他还以为,白逸尘终归是个男人,见识过外面的花花世界之后,变心也是正常的。 如今一切都说清楚了,他内心反而踏实了。 一直在旁听的苏江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要说张城主得知真相,暴跳如雷是正常的。但是这掌门倒有些奇怪。 明明真相已经被白逸尘全盘托出,他的伪装也被撕开,他居然丝毫没有惧色,平静得令人意外。 有恃无恐的模样,让苏江月暗道一声不好,他肯定还有后手,只是现在一时她还弄不清,他的底牌是什么。 暗暗地靠近楚千夜,在他耳边低语了声音。 楚千夜自然地牵住她的手,也附在她的耳边道:“别担心,他在外面的人手已经被叶欢处理了。” 苏江月这才发现,叶欢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果然,他的心思比自己缜密多了。 “真不愧是我的好徒儿,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会让你的灵儿师妹死得更快?没有我的解药,她一定会死在你前面的。” 这人一旦露了真面目,连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子奸邪的味道。 “是吗?”苏江月笑了一声,“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自认为很厉害的毒,其实别人随手就可以解了?” “我知道你是谁,月宁郡主嘛,兰城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就猜到你们肯定会来白城。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木灵儿一下山,我就派人盯着她了,你们的底细,我早就查清楚了。” 掌门依旧没有惧色,一派轻松的模样。 “我知道你在炼丹有所成就,难道你在毒药方面也有所了解?” 白逸尘想到他给木灵儿下的毒,顿时有些急了,锁着张玉娥的喉朝着张城主大喊道:“让他拿解药,不然我就对你女儿下手了!” 他五指一紧,张玉娥瞬间眼泪就飙出来了。 “放心,有我在她死不了。”苏江月见张城主快要暴走了,赶忙说了一声,“你快松开她些,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你快放开她。”木灵儿也喊了一声,“大师兄,你不要一错再错。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后果就该去承担,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她那时惹了祸,不愿意受罚,每次大师兄都是这样和她说的。 自己做的选择,无论结果是什么,都要去面对、要去承担。 “难道现在换成你自己,你却做不到吗?” “不是的!”他红着眼眶,“这是我唯一想到,能让你活下去的筹码,就算我死有余辜,但我得让你活下去!” 他哭,木灵儿也哭。 秦素真自嘲地笑了起来,并不言语。 “所以……你从来没有真正对我动过心,对吗?”张玉娥扭头看着他,“一点点,都没有吗?” 虽然在他的举动中,早就已经知道答案。 可是她仍抱有一丝丝的期望,只怕只有一瞬间,她也甘愿了。 “抱歉。” 自始至终,他心里仅有木灵儿一人。 真的听他说出口,张玉娥只觉得心都要被撕裂了,泪水不断涌出来,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好好一个喜宴,最后居然变成了这样。 心如死灰的她,不想再纠缠下去,对着自己的父亲道:“爹,让他们走吧,他们的恩怨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走?”掌门突然大笑起来,“今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说着,他拍了拍手掌,自信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一般。 可是,半晌过后,也不见有人来。 他脸色一变,有些困惑地朝厅外走去,刚走出去几步,就看到原本部署的人已经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这些人,全是他精心培养起来的。 居然就这样无声无息被人制服了! 为了控制这些人,他花了好长时间研制毒药,花费多少晶石不说,其中用的精力根本无法计算。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吼道:“谁,是谁下的手!” 说完,一个转身指着张城主:“是你?你早有安排?!” 张城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出来一看也愣了,他居然没有发现在暗中还藏了这么多人。 掌门一看张城主的脸色,就知道不是他做的,又猛地指向苏江月:“是你?” “是我又如何。” “好、很好,今天晚上,你们谁也别想逃,全都得给我死!” 说完,他一个箭步,从怀中掏出一袋药粉,飞快洒向空中,完全不顾这里还有他的徒弟门。 第95章 把你当年的事全说出来 药粉洒向天空的一瞬,叶欢就出现在牛轰轰的身边,直接将她的口鼻捂住。 霄仁动作同样迅速,护住了郝大方。 虽然知道自己不会中毒,但是看到楚千夜一点动作都没有,苏江月还是有些气愤的,瞪了他一眼之后,用力踩了他一脚。 可青山派那些门徒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掌门这一手根本没有提前通知他们,毒粉入鼻,个个瞬间倒地。 黑色的血液从他们的口鼻流出,腿脚抽搐了两下,再没动静了。 “你们一个也别想逃,既然我活不成了,你们全都得死!” 此刻的掌门已经完全癫狂,他计划了这么久,满盘皆输,怎能甘心。 毒粉在空气中蔓延,很快就飞洒得四处都是。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白逸尘撕下一块衣袖,用茶水湿透了后捂住了张玉娥的口鼻,将她推向张城主。 张玉娥没有想到他会救自己,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他体内原本就中了掌门给他下的毒,如今看来掌门也不可能再给他解药, 反正都是一死,所以此举众人也只当他是死前良心发现,想要保下张玉娥腹中的胎儿而已。 既然难逃一死,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大喊一声:“替我照顾好灵儿!” 拔剑腾至半空,直接朝掌门刺去。 他这一剑又快又猛,力道十足,以他九阶的实力,很少有人可以抵挡。 可惜他面对的是已经成为武宗的掌门,这点实力在他面前还是不够瞧的,哪怕他已经拼尽全力,还是轻易就被掌门扫开。 “孽徒,居然想杀我,也不看看你这一身本事是谁教你的,就凭你也想动我?!” 掌门不屑地扫了一眼被他反击倒地的白逸尘,忽然又满意地笑了起来。 “不错,不亏是我精心调教的徒弟,到现在还能撑着没死。” 他早就服过解药,而这毒粉是他亲手调的,自然知道威力有多大。 今日的事不能善终,他的名声再也回不到从前,已然如此,那些徒弟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作用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劲。 不仅是白逸尘没事,就连稳坐在高堂之位上的张城主也没事。 再扫一眼,除了他的徒弟因为挨得最近,全部倒地之外,这正厅里的每一个人都安然无恙。 “怎么可能!” 他吃惊地退了一步,还想要再拿些毒粉出来,就听到苏江月的声音响起。 “别浪费你那些药粉了,毒我已经解了。” “你?怎么可能,你连这是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解了?!” “就你这毒粉,我不用脑子都可以解。” 他无法相信,这些毒粉全是他研制了多少年才出的结果,她居然说非常容易就解了! 细仔回忆了一下,刚才她好像确实也洒了一把东西。 只是那时候正好白逸尘持剑向他击来,他来不及多想只想要反击。 谁能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她居然真的解了! 他内心千回百转,终于看清了现实,今日他是拿不到另外半本的断月剑法了,还不如先逃命。 拿定了主意,他转身就跑。 没有一个人去追他。 仅仅几个呼吸,他已经被逼退回来,胸口中还中了一箭,伤口很深。 苏江月看着那箭几乎穿透,双眼一眯,看来这张城主府上的弓箭手,实力也不低,连一个武宗都躲不过去。 “你逼我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吧,这就是报应!”白逸尘倒在地上,笑了起来。 刚才那一击他用了全力,却被他轻松挡了回来,不仅没有伤到掌门自己还受了极重的内伤,现在一开口说话,血立刻就涌了出来。 “我有报应,你以为你逃得过?怎么着我都要让你先死在我前面!” 掌门现在是恨极了白逸尘,要不是他今晚突然倒戈, 他也不至于陷入这种被动的情况,看向他的目光,真是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 “张城主,我可以不要那半本秘籍,放我走,我将青山派这些年的积蓄全给你!若你不放我走,我就把你这些年做的事,全都说出来!” “这里不是还站着一位郡主,我想你也不想被她知道之后,回京都禀告给皇上和国师吧!” 难怪他有恃无恐,除了之前的“后手”,原来还有张城主的把柄。 苏江月此刻倒很想听听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能让他威胁到张城主。 可惜,张城主十分不给面子,扬了扬眉:“你以为我会怕?” “只能说你蠢,那断月剑法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你想要拿东西来换便可,在你看来是稀世珍宝,在我眼中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剑法。” “可你偏偏要耍心机、搞阴谋,我这一生仅有这一个女儿,她掉根头发我都要心疼半天,你居然敢让她伤了心,你觉得我可能放过你吗?!” 言至于此,掌门心中已经明白,没得谈了。 他也十分后悔,怎么都没想到原来还可以用东西去换这条路,只以为在别人眼中,那本剑法也是个宝贝。 只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冷笑一声,手缓缓地握紧胸前的箭,一个用力直接将它拔了出来, 鲜血一下就喷涌而出,他按向自己身上的几个穴位,果然血止住了。 拿起剑,武宗的实力全都释放出来。 “既然如此,不如一战!别忘了,我可是个武宗!” 言毕,他先冲向了白逸尘。 此刻他最恨的也是这个他从小养大的徒弟,一剑带着排山倒海之力,直冲白逸尘命门而去。 这一剑,白逸尘自知躲不了。 他虽是九阶,但九阶和武宗之间就是一道巨大的鸿沟,更何况掌门用的是全力,他根本无法抵挡。 绝望中,他看向木灵儿,眼中满是不舍和歉意。 在木灵儿焦急的一句“大师兄”中,含笑闭了眼。 死之前,还能看到她担心自己、看到她的不舍,他已经知足了。 这一生他办过许多错事,对谁都是虚情假意,仅有这位小师妹,他是真的付出过真心的。 若是能重来一次…… 还没想完,白逸尘突然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紧接着整个人飞了起来。 他睁开眼,惊讶地看到秦素真的鞭子将他卷了起来,只是她的速度完全比不上掌门,但幸好稍移了一些,一剑刺在他的耳朵上。 秦素真又是奋力一卷,在掌门再次发难之前,将他卷到了自己身前。 “你……” “要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上。”秦素真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你们师徒狗咬狗我管不了,但是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为我同门报仇!” 苏江月原本还担心秦素真心软了,还放不下白逸尘。 一听她这样说,顿觉十分有理。 于是,在掌门再一次击过来时,她将楚千夜推了出去。 她当然不会自己出手,开玩笑,她虽然这一路都在突破,如今也已经有了七阶的实力,可是连九阶都被打趴在地。 她自然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被推出去的楚千夜有些无奈,但谁让他对未来小娇妻是有求必应。 于是,在掌门又是一剑劈下来时,他以两根手指轻松捏住剑身,在掌门惊恐的目光下轻轻一折—— 哐—— 剑断了。 掌门看了看自己手中剩下的剑柄,又看了看断在地上的剑身,怔了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他心下骇然,眼前这个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年纪,生得又那么普通,怎么会有这样的实力! 今日诸事不顺,想杀的杀不了、想逃又逃不走。 自他成为武宗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气死了,气血不停翻涌,看着他们大吼了一声,扔掉断剑,以掌为攻。 他原是朝着楚千夜而去的,到他面前时突然转了个弯,直接击向苏江月! 第96章 是他老了吗 若是掌门最恨的是白逸尘的倒戈出卖,更恨的就是眼前这个从京都来的苏江月。 要不是她收留了木灵儿,还带她来闹喜宴,那白逸尘或许还会乖乖听话。 要不是她随手就化解了他的毒粉,此刻他应该已经拿到那半本秘籍,消失在白城,不日便可突破武宗,那时他还怕谁?! 他将自己计划失败的过错,全都怪在了苏江月身上。 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看不出实力,但苏江月仅有七阶实力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一个武宗,想要杀一个七阶实力的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武宗实力确实不可小觑,这也是苏江月第一次面对一个武宗的攻击,隔得很远就感觉到那掌风如疾风一般,刮得她脸生疼。 因为有楚千夜在,牛轰轰等人倒是不担心苏江月的安危。 但直到他的攻势都到了苏江月跟前,楚千夜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反观苏江月更是满脸兴奋,之前将楚千夜推出去是她没有把握可以救下白逸尘。 现在兴奋是因为她想试试她吞了妖丹,又是灵武双修, 再加她五灵术感悟完成之后,身体早强于一般人百倍的情况下,面对武宗会有几分胜算。 她调集身体所有力量,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破天未动,以掌接掌! 嘭—— 巨大的力量在空中爆开。 四周桌椅全都炸开,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 苏江月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再看掌门,他也硬生生退了两步,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个七阶接下他一掌,居然仅仅只是后退几步? 一点伤都没有受? 连面色都没有变化? 是他太老了吗? 所以输在了体力上?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要说之前那个年轻人,完全是靠实力,那这个苏江月靠的又是什么? 他自然不会知道,苏江月身上有那么多秘密。 在他还没有想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时,更令他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她,接了他一掌之后,居然原地突破了?! 这是什么鬼运气? 他都想哭了,想不通她究竟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要知道,他年近五十才达到七阶,从七阶到八阶,他足足用了十年的时间, 后来要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得昔日好友点拨,他根本到不了武宗这个境界。 惊讶的又何止是他一个人。 除了牛轰轰几个人对她突破这件事已经麻木了之外,其他人全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旁下巴都快惊掉的秦素真,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若自己有她这样的速度,何愁大仇不得报?! 打不过逃不掉,张城主又拒绝得那么干脆。 掌门想了许久,想要活下去,看来只能投靠这几个年轻人了,虽然有些丢人,但为了活下去,有什么不能做? 于是,他突然对楚千夜说道:“我用张城主的秘密换条活路,你可愿意?” “那得看是什么秘密。” 霄仁很自觉地接过话,顺带看了一眼张城主,只见他依旧老神在在,对于这边发生的一切以及掌门的话,丝毫不在意。 又是一位有恃无恐的主儿。 “很大,足以震惊朝堂!” “你且说说看。” “不行,你还没答应我,我若说出来后你们又反悔怎么办?” 倒是不蠢。 只是…… “你有得选择吗?” 楚千夜冷冷一句话,如同一拳击在掌门的心上。 是啊,此刻他哪还有得选择,哪怕他们做了保证再反悔,他又能怎么样呢? 不知为何,突然他变显得有些老态了,整个人看上去也有些萎靡,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正视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说,”掌门颓然说道,“希望你们能信受承诺。” 他说完,扫了一眼面色平静的张城主,心中有些忐忑,他会不会也太过平静了一些? 但眼下他已经没得选择,于是道: “其实说来也简单,咱们这位张城主不知从哪敛了惊人的晶石,全都藏在城外,几乎塞满了一整间屋子。” “你们说,他一个城主,要这么多晶石干什么?又是从哪里弄来的?最重要的是,他还有私兵,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准备造反。” 一屋子的晶石? “话我已经说完了,你们也都知道了他的秘密,想走也走不掉了,不如我们联手拿下他,然后你们回京都邀功,我回我的青山派。” 楚千夜对张城主造不造反这件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但是一屋子的晶石他还是有些兴致的,毕竟他家小娇妻还是很爱财的。 “你怎么说?” 霄仁看向张城主问道。 张城主莫名一笑,站了起来:“终于想到我了?你们这出好戏我还没看够呢,怎么不打了?” “那就是说,你承认了?” “承认又如何?从你们进府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准备再让你们离开!你以为那些弓箭手是为了他们做准备的?不是!是为了你们!” 掌门的事,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但是从霄仁拿出楚千夜的信物之后,他就开始暗中着手准备了。 他自认低调,又仅是一个小小的城主,他可不信自己女儿的喜宴会引起楚千夜的注意,更不信他们来只是单纯参加喜宴。 也许是做贼心虚,他本能觉得是他们查到了什么,所以才会假装参加喜宴之名,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查那些晶石的下落。 毕竟,兰城的事他早就听说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苏江月等人来得这么快,差点让他措手不及,好在因为女儿的喜宴他没有将府中的手高派遣出去。 否则,今日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有一句话,你刚才说对了。”张城主笑眯眯地看向掌门,“一个都别想逃,全都得死!” “爹?” 张玉娥对于自己老爹做的事,一点都不知道。 头一次看到他分明是笑着可是眼底却满是阴鸷之色,顿时有些被吓着了。 “玉娥别怕,跟爹走。” “我不走,爹你要干什么?你放过他们好不好?我腹中,我腹中还有他的孩子……” 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看着重伤的白逸尘,终究还是放不下。 虽然他接近她的目的不纯,可是刚才他还是救了她,更何况她腹中的是他的亲骨肉。 “你还担心他?”张城主生气地道,“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个孩子你若要生,为父替你养着。你若不想要,为父也会替你安排,你都无需担忧。” “至于这个无耻的男人,你就不要再想了,今后为父定为你寻门好亲事,找个一心一意待你的好夫君。” 外面的弓箭手已经蓄势待发,只等他一声令下。 若他还留在这个正厅,难免会受到波及,所以眼下他只想先带女儿离开,然后让这些人全都死在这里。 张玉娥哪里愿意,哭着朝白逸尘喊道:“相公,你快求求爹,和他说你错了,今后你一定不会再犯糊涂,会和我好好过日子的。” “玉娥!”张主城气极了,“礼未成,喊什么相公!无论你说什么,今天他都得死!” 白逸尘看着这个极力想要救自己的女子,心中也是愧疚的。 并未言语,只是冲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跟她一起走。 若真的没有活的机会了,死他也要和自己的灵儿死在一起。 他默默地移到木灵儿身边,试探地握住她的手,见她未反抗,惊喜地看着她。 时间紧迫,张城主没了看戏的心情,一把抓住女儿就要从侧门离开。 还未走几步,就看到霄仁拦在他的身前。 “张城主,你觉得你走得了?” 第97章 终是功亏一篑 霄仁十分潇洒地展开扇面,只要张城主敢动,他就立刻发动里面的暗器。 “反正你也走不了,不如我们再聊聊?” 不知何时,苏江月已经突破成功,从五阶之后,每上升一阶实力都会大不相同,所展现出来的气势也不同。 众人闻言,皆向她看过去,只觉得短短的时间里,苏江月的皮肤好像又变好了。 原本已经肌白如雪的她,此刻整个人更是白到发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更显灵动,她起身走到霄仁身边,思考了片刻之后又道: “让我来猜猜,你这些晶石是从哪里来的。” 她来回走了几步,思考着其中的关联。 之前张城主说,外面的弓箭手是为他们而准备的,也就是说他防的是楚千夜,那么就是害怕他的事败露,才会如此。 兰城的事算起来也有一些时日了,他身为白城城主肯定收到消息,这其中…… “你和兰城的事有关系!” 突然,她眼前一亮,脱口而出,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兰城王尚端的事情在他们走的时候已经查到的并不多,但后来太子赶往兰城所查之事都一一记录下来,用信鸽传给她知晓。 她才知道王尚端不仅是欺压百姓,更在城中肆意敛财,不仅是钱财,还有晶石。 所以兰城里的情况和小镇并不相同,兰城里有武学修为的人同样过得很惨,他们每月要上交定额的晶石给王尚端。 但这些晶石却没有流向京都王正的手中。 现在她终于想明白,这张城主还真是聪明,不知用什么方法控制了王尚端,竟让他心甘情愿替他办事。 而他自己一点不沾手,就算查也查不到他的身上。 对于苏江月的话,张城主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趁着众人困惑之际,阴鸷一笑:“你们就猜去吧,我不奉陪了!” 说完他飞速按下身后一处机关,他背后的一面墙霍然变成了一扇门,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拉起张玉娥就走。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父女俩早就不见踪影。 霄仁快速过去再按那个机关,已经没用了。 就在父女俩消失的同时,一只箭咻的一声射了进来,直接插入地面,箭尾轻颤着嗡嗡作响,可见其力道。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 外面不知埋伏了多少弓箭手,无数只箭像长了眼睛似的朝他们射来。 就算他们身手敏捷,可面对这么多箭一时也无法躲避,一边拿着武器扫开,一边朝四下看。 “该死!” 苏江月低骂一声,为了举办喜宴,这正厅的东西几乎都搬光了,只剩下高堂位置,根本无处可躲。 外面射来的箭如又快又多,很快形成一片箭雨。 饶是掌门是大宗师都挡得有些吃力,一边挡着一边咒骂张城主是个老匹夫,还不忘顺便骂几句白逸尘。 苏江月几人眼疾手快,这箭虽然来势汹汹但一时也伤不到他们。 但白逸尘他们这些受重伤的,就没那么幸运了,已经身中了好几箭。 幸好白逸尘死死地挡在木灵儿身上,才护着她没有再受伤。 一旁的秦素真同样身中几箭,身上的血止都止不住,她吃力地抵挡,可她实力终究是差了些,一个不小心手腕就被射穿。 手中的鞭子掉落,再也拿不起来。 突然—— 她看到好几箭直朝白逸尘的心脏而去,想也不想直接就挡到他的身前。 数只箭直接没入她的体内,她身形一颤,连哼都没有哼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她张着嘴,无力地喘息着。 嗒、嗒…… 她觉得四周好像都安静下来,只听得到从口中滑落的血珠掉地的声响。 呼吸变得非常大声,她好像看到师父在骂她,又好像看到月光下,白逸尘举着手发誓,此生非她不娶…… 她用力回过头,想要再看看木灵儿,那个得到白逸尘所有真心的女子。 虽然不愿意,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好嫉妒。 明明是来杀他的,却在最后一刻还是挡在了他的身前。 师父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对她很失望吧…… “白逸尘……” 她轻呼,几乎只余气声。 “我在。” 白逸尘就在她的身后,不敢走开,生怕一走开那些箭就会射到木灵儿的身上。 即使满心愧疚,在她濒死之前,他也无法再为她做任何事了。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你要给我师父……和我同门……当牛做马一世……” “……好!” 她微微扬起唇角,因为她听到他声音中的更咽。 这次,他总该是真心的吧…… 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直到什么都看不清了,她的头一垂,再没动静。 “他们这是要耗死我们,再不想办法,我们真要死在这里了!” 掌门看到秦素真死了,焦急地喊道。 苏江月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是这箭雨她还真的闯不出去。 “叶欢?” 她大喊一声。 叶欢没应声,她回头一看,就看到他扶着牛轰轰躲在角落里,而牛轰轰中箭了,此刻已经昏迷不醒了! 苏江月神色大变,立刻冲了过去。 “我来看着她,你快去把外面的人解决了!” 叶欢抬起头,苏江月这才发现他捂着牛轰轰伤口的手都在抖,眼睛发红地看着她。 “快去!” “……好。” 他一咬牙,将牛轰轰轻轻地扶到苏江月怀中,楚千夜见状,直到落到她们身边,替他们挡箭。 叶欢起身,浑身煞气倾泄而出,随着前行,他的眼睛变成了琥珀色,在月光下闪着妖冶的光。 面对那些箭,他不避不闪。 双手慢慢张开,所有的箭都变成了慢动作,他双臂一用力,四周的风如同被他所用,形成一股强大的飓风将那些箭只全都扫了回去。 待他趟出正厅,外面的人借着月光看过去,才发现眼前站着的这个男子根本不是人! 他的身后,居然生出一条尾巴! 低嚎声从他的喉间发现,一张嘴露出两颗锋利的獠牙。 他微弓着身子,下一瞬已经飞攀至对面的屋顶,对着早已经吓傻的其中一人,狠狠地朝着他的脖子咬下去。 那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就已经气绝了。 紧接着,他行动如闪电一般,眨眼之间已经有好几人倒地,剩下的人反应过来,纷纷拿箭射他。 可他就好像没有痛觉一般,一步一步稳徤地朝着他们扑去。 血从屋檐流下,滴滴答答形成了雨帘。 琥珀色的瞳孔慢慢变得血红,他仰天长啸,如同月下狐狼。 直到最后一个人倒下,他的双眼才恢复成正常的颜色,獠牙消失不见,他像用尽了力气一般,也倒下了…… 滚落下来时,霄仁及时接住了他,看着他这模样,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将他先扶进正厅。 她完全可以体会到叶欢此刻的心情,特别是她看到那一箭正中牛轰轰心脏时,整个人都慌了。 若是她再迟一步的话,牛轰轰很可能就命丧当场。 安置好牛轰轰之后,她又忙去看身中好几箭的叶欢,被楚千夜拦住了。 在他的一个眼神之下,霄仁直接将叶欢身上的箭了拔出来,苏江月不解,困惑地看向楚千夜。 他低笑着解释:“他为了牛轰轰都拼命了,如果你轻易就治好他,那牛轰轰怎么感受这其中的凶险。” “……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心眼了?”苏江月没想到是因为这个,但很快又接了一句:“倒是很有道理,反正死不了。” 外面血流成河,张城主都不曾再露过面。 他们也没有着急去追,毕竟刚才消耗过大,此刻都在正厅休息着。 白逸尘替秦素真合上眼,脱下外套盖在她的身上,端端正正地磕了几个头,颓废地坐到了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眼下外面已经无人,掌门却没了逃的心思。 刚才看到叶欢的身手,他已经知道自己这个武宗在他们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也不讲什么风度,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老头儿,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得到那个什么断月剑法,惹出这许多事来。” 苏江月一直不明白,一本她连听都没听过的剑谱,有这么重要吗? 掌门听她的称呼也没在意,叹了口气道: “你这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多年前我去往京都,好友李及之曾言,这本剑谱十分适合我,若是练成,等我到武宗突破时会容易许多。” “这些年我已经是武宗了,可是一直无法再进一步,我明明已经摸到武圣的门了,可就是无法突破。我这把年纪了,若不再拼一下,还有多少时日。” “为了感激他,我连珍藏的灭灵刀都交给他了,却没想到……终是功亏一篑!” 第98章 齐齐替叶欢默哀 “灭灵刀是你的?!” 苏江月只觉得四肢百骸一阵发凉,灭灵刀此刻就在她的乾坤袋里,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兜兜转转,居然遇到它真正的主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灭灵刀虽然是我的,但我和那苏家小天才可没关系,我送给他之后几日就离开了,之后再没见过。” 对于李及之的死,他也只是耳闻,虽然已经过了十年,但如今想起来他还是觉得惋惜,毕竟他这一生,称得上朋友的也仅有李及之一人。 “你……你和李及之是怎么相识的?”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忘了。”他明显不欲多说。 苏江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又问道:“你为什么会去找他?为什么会给他灭灵刀?” “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 苏江月激动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对于她的失态掌门很不解,但想到她母亲苏眉是因此而死,也大概能体谅她的心情。 “的确有人和我说,灭灵刀吞噬太多生灵,邪性太重,依我的心性无法掌控它。要论心性,当时谁能胜过李及之?我自然就想到要将刀给他了。” 果然有人引导! “那人是谁?” “不认识。” 见她满脸不信,掌门很快又解释道: “真的不认识,我与那人就见过一面,他看起来实力不凡。不过他整个右眼眶有一道像火一样的胎记,倒是十分好辨认。” 像火一样的胎记…… 闻言苏江月如遭雷击,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冰水般,手脚一片冰凉。 有胎记的人很多,在眼部的也不少,但若是整个右眼眶又是火形状的胎记,整个大武仅有一人——何冠勇。 见她神色有异,楚千夜连忙来到她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你认识?” 苏江月艰难地点点头,何止是认识。 那曾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 当初她的炼药之术,还是何冠勇带她入门的。 因为天生胎记,胆子很小,又因叫何冠勇,所以那些人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何大胆,用来嘲讽他。 他时常受人欺负,苏天初第一次遇见他,就是他被几人围殴,被人打到角落里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反抗。 是那时的苏天初替他解的围,之后便是苏天初时常护着他。 那样胆小懦弱的一个人,她怎么也无法和掌门口中的那个人对上号。 最重要的是,在荆山那一战中,他为了救她,第一次抛开胆怯站到了众人的对立面,死都要护在她的身前。 最后虽然他活下来了,可是却失去了双腿,据说后来他离开了京都,不知去向。 她重生之后,一直没有去找从前的伙伴,有近乡情怯的原因,更多的是她想要查清当年的事,不想再过多牵连他们。 “当年你都还没出生怎么可能认识他?” 掌门却是不信, “我知道你是苏家人,自然相信后来所谓的真凶,但现在追究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苏天初那个女魔头已经死了,你就放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得了。” “所以,你也觉得她是女魔头。” 苏江月看似平静地问,可是心中早已经是惊涛骇浪。 “当然是。” 掌门语气鄙夷,他对苏天初一点好感都没有,毕竟她杀了他此生唯一的朋友。 “一个弑师、残害同门、杀了那么多人,不是魔头是什么?我听说,当年她之所以要杀害李及之,是因为李及之不让她走邪门歪道。” “不然你想想,一个人再天才也不可能逆天,如果不是走了邪门歪道,怎么可能轻松杀掉李及之?我也后悔,不该将灭灵刀给他,否则也不会有当日之祸。” 原来外界对于当年的事,竟有这么多猜测。 这些话,苏江月是第一次听到。 “呵,那你倒说说,她走的是哪条歪道?” “什么歪道?” 他冷笑一声, “之前我说秦素真是走的哪条歪道,她苏天初走的就是那条!不知道天下有多少好男子死于她的床榻之上!” 此刻苏江月的神色已经不对,但那掌门却依旧没有发觉,越说越气愤,越说越来劲儿。 “要不是知道她尸骨无存,我肯定要挖她的尸体出来,狠狠鞭笞一顿,替天下众人解气!” 虽然知道,世人不知真相。 对于这种事情,总是会有无数种谣言传出。 可是真正亲耳听到,苏江月还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她气得捏紧了拳头,恨不得迎面给这老头一拳。 怒骂他愚昧无知。 可她终归,已经不是苏天初了。 想到这里她的手略略松开,不愿再提,转身去看牛轰轰。 刚走两步,就听到身后一声闷哼传来,回过头一看,掌门直挺挺地坐着,脸上愤怒的神情还没有褪去,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诡异。 他不动了。 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连呼吸都没有了。 就这样死了! 苏江月顿时警觉地看向四周,能这样不动声色地夺走一个武宗的性命,此人定然不好对付。 可下一瞬,楚千夜就走到她身边,将她拥入怀中,无声地安慰着她。 她这才反应过来,是楚千夜出手了。 是啊。 在大武,除了楚千夜还有谁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就夺走一个武宗的性命。 可是,为什么呢? 她抬起头,触到他眼底的心疼。 一个想法突然跳进脑海里,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旁人肯定听不明白。 可是楚千夜却听懂了。 他不打算瞒她,于是轻轻地点点头。 “你要找的人是她?” “是的。” 她没有说出苏天初的名字,可是他还是懂了。 她凌乱了! 瞬间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有些狂躁地走到门外,感受到夜晚的凉风之后,才冷静下来。 她很确定,自己是苏天初的时候,根本不认识楚千夜。 在她死之前,楚千夜都没有来到大武,他为什么要找自己? 想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直接找他问个清楚。 可刚走进来,牛轰轰就醒了,她赶忙前去查看情况,见她已经没有性命之忧,这才松了口气。 “牛姑娘,叶欢这次为了替你报仇,可是豁出命了。” 一见她醒来,霄仁就调侃道,顺便指了指还在昏迷的叶欢。 牛轰轰脑子还处于一片迷糊,看到叶欢受伤后第一反应居然是笑出声来: “幸好不是我一个人受伤,否则也太丢脸了。” …… …… 众人齐齐替叶欢默哀。 “苏姐姐。” 木灵儿的声音传来。 苏江月这才想起来,她和白逸尘还在这里,于是转身冲她微微一笑。 木灵儿起身,走到她身边行了个礼:“我要走了,谢谢你。” “你要去哪儿?” 她的师门已经没了,师父也死了,剩下一个重伤的大师兄,她能去哪里? 木灵儿苦笑着摇摇头: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去外面看一看,以后有机会我到京都找你玩。”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是已经成为彼此非常重要的朋友,一听她要走苏江月还有些舍不得,但她还是尊重木灵儿的决定。 “京都皇家学院后山,你来的时候报我的名字,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来接你。” “好!” 木灵儿一笑,郑重地又朝他们每人都行了个礼,看都没看白逸尘一眼,直接转身离开。 “灵儿……” 白逸尘神情痛苦地喊了她一声,却没有去追。 正当叶灵儿马上就要迈出正厅时,突然正厅大门外落下几道铁栅栏,将路给封死了! 下一瞬—— 整个正厅开始地动天摇,屋顶被震碎,大块的落石不停砸下来…… “不好,这房子要塌了!” 第99章 她的嘴,开了光的 随着落石不断砸下,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窜出几个黑影,不断往里面波东西。 郝大方一吸鼻子就闻出来了:“他们在倒油!” “不好,他们要放火。”苏江月低喊一声,一边拖着牛轰轰躲避。 没办法,叶欢昏迷不醒,霄仁又要看顾郝大方,照顾叶欢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了楚千夜的头上。 只见楚千夜十分粗暴地将他在地上拖来拖去,避免让乱石砸伤。 大家都忍不住在想,被石头砸中也许还不会这么惨。 果然没过多久,又是一些黑影窜了出来,个个手中举着火把,随着一声令下毫不犹豫就将火把全都投了进来。 火飞速蔓延,火舌瞬间吐出一仗远,离得近的几张桌椅飞快被火焰吞噬。 几人连忙往后退去,火燃烧得非常快,不一会儿就已经将青山派那些门徒给烧成了灰烬。 木灵儿脸都吓白了,在场她的实力最低,又受了重伤,好几次险些被乱石砸到。 “苏姐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咳咳咳……”她慌乱地喊着。 刚喊完,浓烟就呛进她的喉腔,剧烈地咳了起来。 四周都看了,根本没有可以逃走的地方,屋顶虽然震碎,但上面依旧有铁栅栏拦住去路,她轻功再好也无济于事。 苏江月一时也没了办法,这栅栏看着是铁的,可不知加了什么材料进去,她用破天都没办法将它劈开。 外面火势熊熊,眼看就要烧过来了。 她突然喃了一声:“要是下雨就好了。” 轰—— 她话音刚落,天上划过一道闪电,雷声大作。 紧接着,天空真的开始掉雨滴,刚开始还只是几滴,到后来越下越大。 众人皆是一怔,缓缓地都看向了苏江月。 牛轰轰脸色惨白,还不忘调侃:“我都说阿月的话,是开了光的。” 火很快就被熄灭了,神奇的是随着大火被浇灭之后雨也停了,好像这场雨就只是专门为了这场火而下的一般。 霄仁作为过来人,十分平静地说:“郡主的好运气,我们早就见识过了。” “可是……可是我们怎么出去?”木灵儿刚才离火最近,此刻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难道我们要饿死在这里吗?” 因为伤心,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虽然现在时机不对,可是她真的好饿啊。 听到这话,苏江月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霄仁和郝大方道:“有他们两个在,你想饿死都难。” 这俩,一个有食材、一个有厨艺,还真是天生的一对。 闻言郝大方立刻猜到木灵儿应该是饿了,上次烤的肉还有一些放在乾坤袋里,立刻拿了出来。 木灵儿也顾不得许多,接过来就直接往嘴里塞,吃得狼吞虎咽。 原本她已经是伤心欲绝,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失了兴致,只想要独自远走江湖,从此不再动心动情。 可是一场大火,她险些死在这里,突然就变得通透了。 什么情呀爱的都不如一顿吃的来得实在。 所以,当一旁的白逸尘满眼心疼地看着她时,她连一个余光都不愿意给他。 “可是,你们还是没说,我们怎么出去啊。”一边往嘴里塞肉,木灵儿还不忘问一句。 那栅栏的缝隙太密,连个孩子都无法钻出去。 “还不出手吗?”苏江月看向楚千夜。 她发现,这家伙真的很不爱主动出手,之前学院考试的时候也是,他总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 那时候还能说,因为他是院长,要公平所以不能动手。 可之后他们遇到事情,要不是她将他推出去,或是涉及到她,他永远都是袖手旁观。 楚千夜不紧不慢道:“再等等。” “等什么?” 所有人都不解,此刻外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连城主府府兵都不知去向。 “快到了。”楚千夜说完,看了一眼苏江月,突然笑了一下:“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 苏江月还是不明白,突然就听到外面一声巨响。 猛一回头,就看到火灵兽一头撞向栅栏,那个连破天都无法斩断的栅栏,被它一脑袋撞出个弯来。 然后…… 又是一头! 栅栏断了…… 一个圆滚滚的灵兽像旋风一般朝她扑来,扑进她的怀里直接将她撞倒在地,然后好一阵亲昵。 “主子主子主子。” 它一边低喊着,一边使劲儿在舔舐她的脸,要不是它上下拍打的尾巴实在太有力,苏江月也很想醒合它完成这场主仆情深的戏码。 但是,太疼了! 还好楚千夜一把抓住火灵兽的角,将它推开。 有了刚才火灵兽撞的那两头,现在已经可以轻松出去了。 走出正厅之后,果然整个城主府空无一人,其他院子里连个丫鬟都没有留下,就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消失了一般。 可这不合理! 就算张城主自己要逃,顶多带走家人和亲信,那些普通的仆人怎么会也一并消失了。 而且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越往里走越刺鼻,苏江月沿着这味道一路走到枯井旁,那里的味道最为浓烈。 往里一看,差点就吐了出来! 里面堆满了尸体! 看着穿分明就是这城主府的下人。 整个枯井都被填满了,全是一招毙命,出手的人下手快准狠,他们脸上都还是生前的表情,完全是在不知情的时候就直接毙命了。 苏江月捂着口鼻,心里都不得不感叹一句,这张城主真是个狠人。 敛了敛心神,眼下找到他才是最重要的。 夜色如水。 木灵儿正式和苏江月等和告别,收到满满一袋吃食和晶石以及苏江月的丹药后,转头离开。 在她走后不久,一身重伤的白逸尘也告别离去。 “就让他这么走了?”郝大方问道,“若他再去纠缠灵儿怎么办?而且他做了这么多坏事,就这么放过他,也太便宜他了吧?” 就因为他一个人,好好的三个姑娘伤成那样,还害死了那么多人。 虽然不是他主导的,可每件事都是他亲手做的。 苏江月看着消失在夜色中,和木灵儿选择了相反的路的白逸尘,冷声道:“他活不久了。” 解药她给了木灵儿,却没有给他,他身受重伤又中毒,原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刚才又替木灵儿挡了好几次大石。 五脏六腑早就被震碎,他如今选了相反的路,或许只是不想死在木灵儿的面前。 “那我们呢?现在怎么办?”霄仁问道。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一伙人好像都习惯了听苏江月的安排,就连霄仁也在不知不觉中,习惯性先询问苏江月,而不是楚千夜。 “先找个地方,将牛轰轰和叶欢安置好,我们去找那位城主大人。” “可是我们去哪里找他?” “你忘了青山派掌门说的话了?” 苏江月敲了一下霄仁的头,这家伙怎么总是这么迟钝。 青山派掌门的话? 霄仁眼前一亮:“你是说,城外?” “对,”苏江月点点头,“他既然害怕我们来查,把我们关起来之后为防万一,连家人都带走了,那些晶石他能舍得?” “可是城外那么大,我们要去哪里找?”霄仁刚说完,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哎,我怎么忘了,有火灵兽在,怎么会找不到!” 火灵兽十分配合和扬起来,嗷了一声,直接从苏江月的怀里跳出来,开始在前头带路。 郝大方实力不高,苏江月便让她带着牛轰轰和叶欢找个地方先休息,等事情解决完了,再回头来找他们。 剩下的人,在火灵兽的带领下,一路朝着城外奔去。 第100章 觉得自己好多余 夜色寂静,月光朦胧。 火灵兽奔跑在前,苏江月等人跟在它的身后,朝着城外走去,路上发出了好几具尸体,手中还拿着水桶。 他们动静不小,沿路过去有不少人已经醒来,悄悄打开门往外看是什么情况,却是没人敢再出来。 不少人已经发现城主府发生火灾,好几个百姓自发准备去救火,结果遇上了出城的张城主,连忙主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灭火。 结果被张城主手下一剑封喉,死在当场。 这一幕惊呆了其他正准备出门的百姓,连忙退回屋里,将灯火熄灭。 他们不明白,一向温和的张城主怎么突然就开始杀人了,杀的还是他平日里口口声声要保护的城民。 现在又看到苏江月等人,个个缩在门内发抖,生怕被发现。 人人都知道昨日城主府正在办喜宴,他们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张城主一言不合就杀人。 但他们都知道,白城的天,要变了。 赶至城外,果然有一不起眼的破旧小屋,看起来像是闲置了许久,外面也无人看管。 哪怕有人路过,也不会想到里面居然装满了晶石。 此刻小屋大门敞开,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苏江月有些沮丧,那可是满满一屋子的晶石呀。 普通人在晶石里能获取的能量并不多,但是她不同,一颗晶石在她手中可以完全转化,这叫她怎么能不心痛! 楚千夜转头就看到她满脸失落,嘴角微扬。 “别难过,不管他们藏到哪里,火灵兽都有办法找到。” 闻言,苏江月眼睛都亮了起来,满眼期待地看向火灵兽。 火灵兽的尾巴直挺挺地扬着,神情颇为骄傲,鼻子轻嗅闻一下,又开始朝前飞奔而去。 沿着城外一路朝前走,转了好几个弯之后来到一片树林,远远就看到那里火光一片,人影晃动。 苏江月飞快上前一把抓住火灵兽,没让它再继续朝前跑,楚千夜和霄仁也配合地停下了步伐。 他们往树上一跳,借着火光将他们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 那里仅有张城主和他的几个下属,不见亲眷。 他们手中拿着锄头,已经挖了好几个深坑,旁边放着一排箱子,如果没有猜错那里面便是之前藏在小屋子里的晶石了。 “要不要过去直接杀了他们?”霄仁摩拳擦掌。 “当然不!”苏江月狡黠一笑,“等他们走了,咱们再去挖出来。” 张城主自以为藏得严实,却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完全被苏江月收入眼底。 “你们都别动,等我一会儿。” 她交代完,轻身越到离他们比较近的一棵树上,在乾坤袋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了一个药瓶。 借着风,她将里面的药粉全都洒了下去,然后又轻身跃了回去。 “这下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咱们都可以随时找到他们了。” “追踪粉?”楚千夜笑着问。 之前就答应过要教她用毒,说是教其实也只是带她入了门,之后都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没想到她天赋极高,只是稍加指导,她就可以举一反三。 眼下这个追踪粉,一看就是她改良过的。 “对,只是之前的还要配合其他药粉一起使用,我觉得麻烦,所以改了改。” “我家阿月就是聪明。” 楚千夜满脸自豪,低头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她脸颊微红,轻轻推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霄仁还在呢。 不用楚千夜开口,霄仁很自觉地将头转到一边:“今天月色真好。” 苏江月闻言轻笑,若说之前确实月色不错,那场雨后月亮早就躲到云层后面了,哪来的月色。 霄仁:…… 他怎么觉得自己格外多余! 说话间,下面的人已经开始埋箱子了。 不得不说他们挖的坑真的很深,埋完之后还不忘用旧土在上面盖上几层,若没人亲眼所见,确实很难被发现。 做好一切他们有序地离开,直到火光消失不见,霄仁就想往下跳,被苏江月拦住,下巴朝地面点了点。 果然,没一会儿张城主一个人猫着腰走了回来,躲在树后等了良久,才真正放心离开。 “这老家伙还挺警觉的。”霄仁忍不住吐槽道。 “当然警觉,”苏江月也跳了下来,“但是警觉过头了,他今天如果不闹这么一出,我们哪里知道这些晶石都落他手上了。” 确实如此,他自以为霄仁是楚千夜派来查他的,却不知根本就是他自己草木皆兵了。 苏江月绕着埋晶石的地面转了几圈,一时有些犯难了。 工具都被他们带走了,他们用什么来挖? 她默默地将目光看向楚千夜。 楚千夜无奈一笑,直接一掌朝地面拍去,刚盖上去的土本来就松,被他这一掌拍得恰到好处,几个大箱子完全露了出来。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偌大的箱子里填得满满的全是晶石! 饶是霄仁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么多!这张城主的心可真够黑的。” “全收了?” 苏江月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你说,那老家伙回来找这些晶石,发现全都不见了,那表情该有多精彩。” “现在还不能动。” 楚千夜一句话,让苏江月好心情全失。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要这些晶石到底有什么用吗?” “也对!”苏江月点点头,“但是谁说不能动的?” 她一扬眉,在霄仁耳边吩咐了几句,自己就开始搬这些晶石,也亏得她现在实力达到七阶,力量大得惊人。 直接将箱子抬了起来,然后全倒入乾坤袋里。 十几箱晶石,她一个都没有放过。 全部搬空了之后,等了一会儿霄仁才回来,手中拎着好几个乾坤袋,气喘吁吁地道:“郡主,这些应该够了。” “往里倒吧。” 霄仁应了声“是”,将手中的乾坤袋打开,里面全是大块的石头,很快就将那些箱子都填满了。 也不用她再交代,霄仁任劳任怨地将那些箱子又埋了回去,为了不露痕迹,他将土也还原成最初的样子。 做好一切,他们才往回走。 一路上,苏江月兴高采烈,在心中盘算着这些晶石要怎么分。 她并没有打算全部私吞了,而是准备拿出来一半,他们几个平分,其他的还是留给太子上交国库。 毕竟这里的半数,已经是惊人的数量了,她十分心安理得地昧下另外一半。 “接下来什么打算?”楚千夜问道。 “等牛轰轰和叶欢的伤好一些了,咱们就动身去绥城。” 原来也是这样计划的,现在为了何大胆她更应该去一趟。 “好,都听你的。” 这宠溺的语气,让霄仁再也待不下去,一把牵起火灵兽,丢下一句“先行一步”,就跑得没影了。 留下他们两个不紧不慢地走着。 第101章 为何喜欢我 夜凉如水,并肩而行。 “你知道吗,我并非天生会炼药。”苏江月淡淡地说着,“我曾救过一个人,他带着我入门的。” 楚千夜静静听着,没有插话。 “你说,一个胆小懦弱连自己被逼到绝路都不敢反抗的人,却为另外一个人不顾生死,这样的人可信吗?” 她看着楚千夜,静静等他的答案。 良久,楚千夜轻轻握住她的手:“每件事都有它背后的原因,我们不能只看表现,若想知道真相,只有查证。” 是啊,想弄明白何冠勇究竟为何这么做,只有去查证了。 “阿夜。”她停下步伐,“你又为何会喜欢我?” 她目光探究地看着他,又补了一句:“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苏天初的?” 终于她还是问了,重生后遇见楚千夜起,她心中有太多疑问。 自己接近他,是为了换灵术,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 霄凌薇又为什么会和她生得如此像? “我曾昏迷很长一段时间。” 楚千夜拉着她,走入路边的凉亭坐下,才开始说。 “醒来后,我好像丢失了许多记忆,很多人和事我都不记得了,我随身携带的便是一副女子的画像。” “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是每当看这画像是我的心就会很痛,撕扯着痛,可关于她的所有我一点也想不起来。” “而且,我的体内多了个东西,不属于我的东西,直觉这东西与画像上的姑娘有关,我便开始寻找。” “我不知自己找了多少地方,靠着体内微弱的感应,我一路寻来大武,在禁地里感应上了。” “可我进不去禁地,只好在那里留了个符咒,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也知道,我一直让黑影跟着你,当然也会让人跟着和你相关的人,所以我知道了换灵术。” “我便知道,自己要找的人一直都是你,虽然换了个模样,但感应不会错,无论你现在是苏江月还是苏天初,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言毕,他拿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身上,果然那沸腾之感再次消失。 这一番话,听得苏江月云里雾里,她从未出过大武,即使她是苏天初之时,也从未出去过。 他又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他体内的那个东西,又究竟是什么? 虽然她还是没搞懂但他说得如此坦诚,倒是令她安下心来。 “别想了,总之你相信我对你的情感是真的,绝不负你,若是负你就让我此生……所有心愿无法达成,并孤独永生。” 楚千夜举起手,无比认真道。 “好。” 苏江月浅浅一笑,拉下他的手,走出了凉亭。 心中困惑已解,她连步子都轻快了许多,朝着和牛轰轰他们约定好的方向走去。 路上,楚千夜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你们女子,在我们男子起誓之时不是都该着急来捂嘴吗?” 苏江月眉头一挑:“是吗?还有这样的流程吗?我竟不知!” “……那你为何喜欢我?” “大武哪个女子不喜欢你?你长成这样,不就是让人喜欢的吗?” 说得好有道理,楚千夜一时都不知如何反驳,但依旧心有不甘,又道: “不如你也起个誓?” “那不行!” “为何?” “人生易变,万一有天我遇见比你长得更好的男子,变了心,如何是好。” “苏、江、月!” 夜幕下,她大笑几声就朝前跑去,楚千夜无奈叹了一声,紧追了上去,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不准变心!” “好。” ……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叶欢这时候醒了过来。 苏江月连忙上前去看他的情况,好在他并没有大碍,只是虚弱了些。 他挣扎着想要去看牛轰轰怎么样了,结果一睁开眼睛就发现大家同情地看着他,看得他满脸莫名其妙。 见他没事了,苏江月忍不住吐槽: “你不是妖吗?当初在山上打得我无力反手,现在怎么几个弓箭手就把你伤成这样了。” 想当初因为他,她挫败了好长时间,现在好不容易抓住机会,怎么能放过他。 “妖?!” 牛轰轰惊呼一声,忍着痛吃力地爬起来,扑到叶欢身边,上上下下不停打量他, “你居然不是人!” 叶欢:“……话是实话,可我怎么听着这么像骂我。” 他语气轻松,可是内心却有些忐忑,生怕牛轰轰露出嫌弃的表情。 毕竟,他们妖族自从妖王迟夜消失之后,就变得七零八落,要不是有楚千夜替他撑着,恐怕后果会更惨。 要是牛轰轰嫌弃他的话…… 正想着,突然一只细长的手指就戳在他的左脸上。 他抬头一看,只见牛轰轰双眼如有星光一般,小心翼翼地戳着他的脸,戳完左脸戳右脸,还围着他绕了一圈。 “也没什么不一样嘛。还以为你们的皮会很假呢,没想到手感这么好。” 所有人顿时失笑,只想说一句“不愧是牛轰轰,果然跳跃”。 然后很默契地退到一旁,将空间让出来给他们两个人。 “我可以捏一下吗?”牛轰轰试探着问。 她发觉自己这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看叶欢,似乎真的生得不错,那皮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还有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她都有些羡慕了…… “你……你捏吧!” 他说着,闭上眼,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毕竟别看她小小的个,力气比他的还要大。 牛轰轰也不客气,上手就掐住他的脸,那手感又嫩又弹,果然比自己的好多了。 刚开始叶欢还强忍着疼,可是牛轰轰好像捏开心了,两只手都掐上他的脸, 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直喊道:“轻点、轻点,疼!” “你们妖还会疼?!”牛轰轰大为震惊,却依旧不松手。 叶欢被掐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扯了下来: “我们妖也是有生命的,怎么会不疼,又不是草木。” “对噢,那我给你呼呼。” 牛轰轰说完,也不顾他正捏着自己的手腕,凑到他的脸颊旁朝他的脸上轻轻呼气。 叶欢只觉得浑身一紧,眼中的水光更盛,松开一只手指着自己胸口中箭的地方: “这里也疼,也要呼呼……” 其他人虽然让到一旁,但毕竟在同一个屋檐下,听到叶欢撒娇的声音忍不住做了个吐的表情,捏紧了拳头朝他挥了挥。 叶欢回他们一个得意的眼神,又楚楚可怜地对牛轰轰道:“要呼呼……” “是这里吗?”牛轰轰指尖轻轻落在他的伤口上。 “就是这里,这里痛……啊……痛!快松手!” 他无比震惊地看着牛轰轰一指头戳了下去,原本已经止血的伤口立刻裂开,鲜血直流。 牛轰轰也傻了,她还以为他是故意逗她玩,直到伤口裂开,她撕开他的衣服一看,才发现伤口竟然这么深! 原本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立刻变得像纸一样苍白,额头直冒冷汗。 吓得她大喊:“阿月快过来,我好像把叶欢弄死了。” “放心吧,他皮糙肉厚,死不了!” 苏江月连步子都没挪一下,心想死是死不了,只是会痛一些罢了。 “主子,你心好狠!”叶欢疼得直抽抽,“轰轰你更狠心,我这伤可是为你受的。”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牛轰轰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伤口会这么深。 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就曾说过,叶欢为救她、为给她报仇才受的伤,她心中是感激他的,觉得他十分够义气。 可刚才他那模样,真的很难让她再感激。 “你哭了?诶,你别哭呀,我没怪你,我是逗你的,我真的没事了,只是流点血而已,这对我们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急声哄道,可是他这么一哄,牛轰轰哭得更凶了。 “算我求求你好不好,别哭了,你这一哭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只要你不哭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真的?” 牛轰轰抬头,晶莹的泪水还挂在脸上,但眼中却满是笑意。 叶欢捶胸:大意了! 第102章 叶欢的苦,他们懂 白城城主跑了,这事苏江月想了想还是给太子去了封信,简短地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然后几人又在白城逗留了几天。 一是为了叶欢和牛轰轰的伤,二是为了等太子。 这几天白城的气氛和刚来的时候完全不同。 莫说夜晚,就连白天都很少有人出门,商户也仅有几家胆大的开了门,其他的全都闭门不出。 太子赶来,第一时间向苏江月了解详细情况,在得知他贪污了许多晶石时,还没多大反应。 毕竟他自己的手中也不那么干净。 直到苏江月将一半的晶石拿出来,整齐码在他眼前时,他眼睛都瞪圆了。 晶石也分上中下品,这里除了一小部分的下品,其他大多数全是中上品,太子只觉得自己眼睛都看花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独吞这些晶石,但也只是一瞬间。 他已经开始想,皇上看到这些晶石后会有多开心,这次他的功劳大了! 然后就激动地看着苏江月,不停向她道谢。 毕竟如果她没有传信给他,而是直接禀报给皇上,那就没他什么事了,他觉得苏江月此举是在向他示好。 却不知苏江月只是觉得麻烦,不想处理后面的事而已。 “太子不必客气,你倒不如想想,这白城后面该怎么办,现在都没人敢出来了。” “这倒不难,贴个公告,将原城主所做之事公布便可。” 难的是,该找谁来接手这座城。 之后两人又是商量一番,还是没个结果,毕竟白城里她可没有熟悉的人选可以供太子参考。 一时想不出来,太子决定先去贴公告。 四处张贴之后又命人沿街敲锣,大声将事情经过讲出来。 可两天过去了,情况一点也没有好转。 大多数人对于公告的内容是不信的,毕竟他们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当然相信张城主的为人。 他平时那么温和,又将白城治理得很好。 这里的人都觉得在他的带领下生活得十分幸福,现在京都突然来个太子,说他是个杀人狂魔谁信? 毕竟那一夜,看到他当街杀人的,只有少数。 还有人甚至觉得,这是京都方面的阴谋,为的就是拉张城主下马。 太子这才发现,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张城主在此处的时日太长,温和公正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一时有些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 于是又来找苏江月商量,楚千夜一听,低声骂了句“蠢货”,看向太子的目光十分不屑。 太子已经在他手中吃瘪好几次了,想要发作又碍于苏江月的面子,只得忍着,赔笑道:“不知这位先生有何高见?” “烫手的山芋不扔了,留着煮着吃吗?我看五皇子最近就挺闲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太子一拍手,连道妙哉,心想自己怎么没想到。 上次他和老五前后脚回的京都,明明他禀报得好好的,老五就闯了进来,硬生生分走他一份功劳。 既然他这么爱抢,那就让他抢个够好了! 有此一举,他更加确定苏江月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一时觉得自己的太子之位无比稳当,心想回去之后,该好好嘉奖太子妃才好。 远在京都的顾筵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段时日他过得才是真正的焦头烂额。 上次想要跟苏江月一起游历,结果下人来报仅剩下几位支持他的大人,全都出事了,正在找他出主意。 一回京都就开始处理他们的事情,事都不大,可都繁琐,一个两个闹得他头都大了。 好不容易停下来歇口气,宫里的旨意又下来了。 旨意说太子举荐他暂代白城城主一位,是历练也是体察民情,让他立刻出发前往白城,处理相关事宜。 找人了解了事情始末后,顾筵杰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阴狠狠地瞪着前方:功劳你领了,烂摊子却要我来收! 又觉得苏江月太无情,这样天大的好事居然就送到太子的手上,而无视他的存在,亏他从前还待她那么好! 心中更加坚定,一定要挽回她的心,在他夺得那个位置之后,再狠狠折磨她! 圣旨已下,他再不愿意也只能前往,等他带着人赶往白城时苏江月等人早就离开前往绥城了。 白城到绥城,需要三天左右的时间。 他们一路游玩,又要照顾伤员,走得就慢了些。 去绥城对牛轰轰来说是回家,但她却愁眉苦脸的,相反叶欢却十分兴奋,不停问她关于他家人的事情。 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牛轰轰回家,而是回叶欢家了。 “轰轰~你就再和我说说,令尊令堂还喜欢什么,他们的脾性如何?喜欢和什么样的人交往?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一路上轰轰原本就十分烦心,叶欢又问个不停,气得她恨不能给他塞一粒哑药,好让他闭嘴。 苏江月冲着郝大方挑眉:“他还不如直接问,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女婿呢。” 郝大方掩嘴一笑:“可怜的叶欢,追妻路漫漫啊!” 一旁的楚千夜主仆俩对视一眼,默默地移开了目光,他们从彼此眼中都看出了无奈。 叶欢的不容易,他们懂! 霄仁自从那段时日照顾郝大方之后,便对她倾心了。 他觉得她对自己也是有好感的,可是不知怎么最近这几日,对他又疏远了,问她便说没有,是他多想了。 楚千夜倒是一点也不烦恼,毕竟他和苏江月正是甜蜜时期,只不过因为某个人的存在,他始终无法完全安心。 “你还有个哥哥?从未听你提起呀,咱哥哥好相处吗?他喜欢什么,我需要备什么样的礼物?” “闭嘴!” “不要脸!” 牛轰轰还没回答,楚千夜和霄仁就先忍不了了。 叶欢撇撇嘴:“你们就是嫉妒我!” “嫉妒你?嫉妒你一大把年纪还好意思叫别人哥哥?呕,我都快吐出来了!” 霄仁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看外表,你可比我老多了。我风华正茂、气宇轩昂,哪里老了?” “气宇轩昂不见得,喋喋不休加上你这长相,说是个姑娘倒有人信。” 楚千夜一开口,叶欢就怂了。 噘着个嘴回头冲着牛轰轰道:“轰轰~你看他们~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呜呜……” “……呕!” 这回,所有人都忍不住干呕一声,两腿一夹马肚子,飞快向前奔去,生怕别人觉得自己和叶欢认得。 嫌丢人! 离绥城越近,牛轰轰的脸色就越发愁,问她也不愿意说,只是摇头。 终于,在第五日他们到了城门口。 艳阳高照,又逢正午时分,城门口几乎没人,看守城门的守卫也是昏昏欲睡,直见有人来了,才赶忙打起精神。 正要盘问,突然眼角余光瞄到牛轰轰,脸色一变,其中一人后退几步,转头就朝城里头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喊:“不好啦,牛轰轰回来啦!牛轰轰回来啦!” 几人吃惊地看着牛轰轰,她苦哈哈地笑了一下,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其他守卫根本不敢拦,更不敢盘查,连问都没问一句,直接退到一旁,让他们进城了。 苏江月见状,忍不住调侃道:“轰轰,威名远扬啊。” 牛轰轰顶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我说是误会,你们相信吗?” 他们憋着笑,一脸认真:“我们不信!” 牛轰轰更愁了。 带着他们一路来到城主府,府中管家早就听到风声,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远远看到牛轰轰等人,立刻转身朝府里跑: “老爷、夫人,真是小姐回来了,你们快出来呀,小姐带了好多人来了!” 苏江月等人:“……” 绥城的人,都走这种夸张路线的吗? 刚走到门口,一个身材圆鼓鼓的人就从台阶上一路滚了下来,从里面传出来一声咆哮: “牛犇犇,你这败家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第103章 重男轻女? 就在大家都担心这位公子会不会摔坏的时候,他站起来了。 真是一句圆滚滚就足以形容他。 圆圆的身材、圆圆的四肢、圆圆的脖子上,顶着的是一张拉宽版的牛轰轰的脸! 苏江月听到牛犇犇这三个字,原来激荡的心情在看到眼前这个人之后后,荡然无存。 她真的好想上前问一句:犇犇啊,许久未见,你怎么肿成这个模样了! 他起身之后,看到自己前面站了一堆人,还愣了一下,下一瞬眉眼中的喜意都漫开来了。 “呜呜呜,轰轰,你终于回来了……” 一边哭,一边上前一把抱住自己的妹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牛轰轰很嫌弃但又很轻松就一把推开他。 他还待说什么,眼角余光瞄到大门口走出来的人影,立刻拔腿就跑,还不忘交代一句:“轰轰,晚上大哥再给你接风!” 别看他胖,跑起来倒是很快,一眨眼就不见踪影了。 “你个龟儿子,算你跑得快!” 牛大力站在大门口,一手扶着门把,喘着粗气骂道,再看他的脚下,一只鞋都追掉了。 “爹。” 牛轰轰俏生生地喊了一句。 牛大力这才看到自己的女儿,脸上怒气瞬间不见,嘴角一翘,眼眶就红了: “我的闺女啊,怎么又瘦了,你的肉是都长到你哥的身上去了吗?” “女孩子家瘦点怎么了,再胖点都嫁不出去了。” 府里又走出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削瘦的脸盘,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身上的衣服连一丝褶皱也没有。 虽然也是圆眼,但眼中锐利的目光,一看就是位不好惹的主儿。 一听到这妇人的声音,牛大力神情一收,乖巧站到一旁,将位置让给她。 妇人目光扫了牛大力一眼,落到牛轰轰身上:“此时不是休沐,你怎么回来了?” “我跟朋友一起出来游历。”牛轰轰嗫嚅道。 妇人神色顿时不满:“说话就大大方方说,这么小声谁听得见?还是你觉得我能吃了你,这么怕我干什么!” “夫人……” 牛大力在一旁小声喊了一声,被牛夫人一记眼神吓得又缩了回去。 “这位想必是轰轰的祖母吧,我们都是轰轰的朋友,游历至此特来拜见。” 叶欢大步上前,走到牛轰轰身边,伸手作揖。 “这位是我夫人,是轰轰的母亲,你胡说什么呢!” 牛大力在听到祖母二字时,脸都吓白了,也不管认不认识,冲着叶欢直摆手。 “呀,原来是城主夫人,失敬失敬!” 叶欢故作惊讶,又叹着气道: “所以说,女子该柔和些,总是板着脸就容易显老。瞧,这不是闹误会了嘛!” 实话实说,牛夫人保养得极好,而且比同龄人还要年轻许多。 毕竟牛犇犇都已经迈入中年,而她看起来并不比牛犇犇大多少。 面对叶欢的挑衅,牛夫人面色如常,看了一眼牛轰轰又看了一眼叶欢,嘴角扯出一道不屑的弧度: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看你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吧!” 言毕,直接转身回府,再没给任何人一记眼神。 直到她走远了,牛轰轰才大松口气,和刚才紧绷的态度完全不同,一个蹦跶直接跳到牛大力的身上。 “爹爹,我想死你啦!” “爹爹也想死你啦!” 父女俩抱在一起的一瞬间,立刻又松开了彼此,十分默契地抖了一下身子。 “咦,好恶心!” 异口同声之后,又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一个女子,笑成这样成何体统,还不滚进来,要站到把脸都丢尽了才肯罢休吗?!” 府内遥遥传来一声吼。 父女俩立刻捂住嘴,缩着脖子低声又笑了起来。 “爹,这几位都是我的好友,这段时间暂住在我们府上可以吗?”牛轰轰指着他们道。 “当然可以,我家轰轰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各位不要客气,随我一起进府吧!” 进府之后,牛轰轰才开始一一介绍他们。 在听到苏江月的名字时,牛大力倒是没有过于激动,只是十分欣赏地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收回到女儿身上。 虽然仅有大半年的时间未见,可是他没有一日不思念、担忧这个宝贝女儿的。 拜见完长辈,牛轰轰便领着他们到客房。 要说这绥城果真是大武最富有的一座城池,城主府比之前的兰城和白城就是贵气了许多。 没错,就是贵气。 金碧辉煌、金光闪闪,四处可见金器,果然是“豪”无人性、豪得直白! “轰轰,那是你后娘?” 待下人都走了之后,叶欢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他刚才没有怼得太狠,并不是怕了牛夫人,而是不想让牛轰轰为难。 但若是后娘…… 他双眼一眯,拳手捏得格格作响。 “是亲娘。” 一提起牛夫人,牛轰轰脸上的笑容都少了许多,就像被抽走了精气神一般,坐在那儿背都挺不直了。 要不是她亲口说的,苏江月也差点以为牛夫人是后娘了。 “那她怎么……” “这么不待见我对吗?” 牛轰轰苦笑了一下, “其实也不是,我娘希望我能像她一样,性子沉稳些、有女子该有的样子些。” “只是我生来性子就跳脱,不喜拘束,自然很难和她亲近,倒也不是刻意针对我。” 若是这样,其他人就无法再说什么,毕竟这是她们母女之间的事情,外人不好插手。 但是叶欢却不服气: “什么叫女子该有的样子?谁规定了女子该是什么样?人生来不同,我就喜欢你这性子。” 这话要是换作别的姑娘一听,肯定是面红耳赤。 可是牛轰轰是什么人,她听完之后扬眉,爽朗一笑:“我也喜欢我这性子,所以我从未改过。” 因府中是牛夫人在管家,所以男女不能同院而居,苏江月和郝大方直接住在牛轰轰的院子里。 他们则被带到专门供客人住的独院中。 要不说牛大力富有,一家四个主人,一人一座院子,牛轰轰一个人的院子都比其他城主的府院要大许多。 他们走后,三个姑娘躺在牛轰轰偌大的床上,齐齐将双手枕在头下。 躺下时,郝大方忍不住轻喟了一声:“好舒服的床呀……” “由此可见,我娘并不苛待我。只是对我严厉一些,吃装用度一切都是给我最好的,所以我心中并不怨她。” 牛轰轰闭着眼睛说道。 但是她们两个都从她的语气中,听到淡淡的失落。 苏江月还是苏天初时,就没有感受过有母亲是什么样的感觉,变成苏江月之后,苏眉也早就死了。 所以她并不清楚,母女之间的相处模式是什么样的。 于是便问道:“那她待你哥,岂不是更严苛?” 想到刚才牛犇犇鸡飞狗跳的那一幕,她内心就默默地同情了他一把,从前她并不知道,他是生在这样严肃的家庭里。 毕竟,和他的性子太不像了。 “那倒不是。”牛轰轰摇摇头,“她待我哥极好的,无论我哥怎么胡闹,她都纵着,还不让我爹管他。” “只看重男子?”郝大方问了一句。 “也不是,我听闻我还未出世的时候,我娘待我哥也是极为严格的。” “可能是因为我出生之后,我爹太疼我了,我娘觉得我哥可怜,才转了性子吧。” 她话说完,气氛顿时变得沉默了。 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苏江月对这方面更是一点经验也没有,只好轻轻拍了拍牛轰轰的头,表示安抚。 见她们神色变得忧郁,牛轰轰舒展了一下身体,安抚道:“反正我现在过得很快活,这就够了!” “就是这样!”郝大方也伸了个懒腰。 “若总是在意别人的目光,那活得可太累了,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爽朗大方,相处起来一点都不累。”苏江月也接了一句。 牛轰轰坐起身子,突然猛地就扑她们两个扑过去,一手搂着一个叹道: “你们怎么这么好啊……哇,为什么你们身子都这么软,好舒服呀……” 说完,就不客气地对着两人上下其手,顿时打闹成一团。 突然—— 门传来“吱呀”一声。 三个姑娘同时一静,齐齐朝门外看去。 隔着帘子她们只看到,一个猫着腰的身影从门挤了进来,弓着身子朝她们的方向偷偷摸摸地走来…… 第104章 你做贼呢? 虽然隔着帘子,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那庞大的身躯想猜不出来都很难。 “牛犇犇,你做贼呢?!”牛轰轰扬声问道。 清脆的一声疑问,吓得牛犇犇身子都颤了一下,哪怕被认出来了,也依旧弓着身子,只是步子快了许多。 不得不承认,虽然他胖,但他真的是一个灵活的胖子。 迈着小碎步很快就来到她们面前,还鬼头鬼脑地往外面看了几眼,见窗外无人,才拍拍胸口。 “这么大声干什么,再把爹给招来,又是一顿打!” “哥,你还怕打?”牛轰轰满脸不信。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担心娘为难你,好心过来看看你,你还笑话我。” 牛犇犇说着,拉了把椅子坐到她的对面。 刚坐定,像是才发现除了自家妹妹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姑娘在场,立刻捂着眼睛转到一旁: “呀,不知有外客,得罪了得罪了。” “……”苏江月瞪大了双眼,差点不敢认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牛犇犇? 他从前哪里在乎这些! 印象中的牛犇犇,和轰轰一样,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从前往姑娘堆里头扎,也不见他这模样。 牛犇犇捂着眼睛,听到郝大方低低的笑声,十指微张,偷偷看了一眼。 目光触到苏江月的眼神时,忽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再看她面色复杂地盯着自己,那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心头一震,立刻合拢十指,将眼睛捂得死死地喊道: “这位姑娘,虽然我玉树临风、潇洒倜傥、魅力无限,但是我已经有家室了,你可别这样盯着我,我是不会背叛我夫人的!” 刚才还怕把牛大力招来,现在他自己倒是喊得大声。 苏江月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跳得厉害,刚刚重燃起的重逢喜悦,瞬间又消失不见。 牛犇犇! 前世荆山上,第一个跳出来站在她这边的人。 奈何他专注锻造,实力不济,根本不是那群人的对手。 也是在她死后,唯一一个要收敛她尸骨的人。 可惜,连尸骨也没能抢过他们。 忆起往事,她神情柔和了许多,看向牛犇犇的目光都带着感激。 “没想到,你都成家了。” 想想也对,都已经过去十年了,他成家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这句话落入牛犇犇的耳中,就变了味。 他还以为她在遗憾,连忙开口:“我是不会纳妾的,你别打我主意!” 这下牛轰轰坐不住了,直接起身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 “你以为人家那是遗憾你都成亲了?人家那是觉得奇怪,你这样的人居然也能成亲!” 苏江月:“……” 她都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况且人家有夫君了,不知比你俊俏多少倍,她夫君可是我们大武最好的男子!” 闻言,牛犇犇的手终于放下来了。 但满脸的不服气,只是不欲再纠缠这个问题,便没有再说什么。 “可有孩子了?” 安静了一会儿后,苏江月又问道。 对于老朋友的现状,她很想多了解一些,没人知道见他过得好,她心中不知有多欢喜。 “有,去年刚生了个小闺女,正是好逗弄的年纪,一逗就笑,可爱极了,一会儿我带你们过去看看,顺便介绍我嫂子给你们认识。” 说起小侄女儿,牛轰轰脸上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不如现在就去?” “现在?” 牛轰轰有些意外苏江月的急切,但也并未多想,只以为她是喜欢孩子,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几人又一起前往牛犇犇的院子。 到了院中,她们都在正厅等着,牛犇犇亲自去接自己的夫人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子走了出来,手中还抱着一个婴孩, 一见她们几个立刻就笑了,笑声中透着一股子爽朗的味道。 一看就是个爽利的姑娘。 “刚才就听管家满府喊说你回来了,我还准备哄睡了她就去看你,你倒先来了。” “嫂子好,我不在家这段时日嫂子过得可好?我哥可有欺负你?” 牛轰轰很自然地接过小侄女儿,简短两句话就可以看出这姑嫂的关系十分好。 “他敢!” 她眉毛一横,牛犇犇立刻缩了缩脖子,和牛大力简直一模一样。 低笑声四起,牛小夫人燕璇儿也笑了起来,这一笑陌生感顿失,快速拉近了距离。 牛轰轰给她介绍了苏江月和郝大方。 然后将手中的小侄女儿抱给苏江月看。 还不满一岁的小姑娘,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嘴角还挂着晶莹的口水,一看到苏江月立刻咯咯地笑起来,伸着小手要她抱。 她生疏地接过来,柔软的小身体让她双手瞬间变得僵硬,笔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会摔到这小家伙。 “还是我来吧,郡主。” 她这样一看就是没抱过小孩的,燕璇儿接过手,苏江月才发现自己双手都有些酸了。 于是掏出准备好的发簪,虽然小家伙现在还没有头发,但留在她身边总是好的。 “这是我准备的见面礼。”她说着,将发簪递给牛犇犇。 还不等他们道谢,又掏出一个黑色三角的小物件。 “这是大方准备的见面礼,一并放在我这儿了,这是个幸运符,希望给她带来一生的好运。” 夫妻俩连忙道谢,当场就将幸运符给孩子挂上。 郝大方在她拿出见面礼时,就暗暗自责自己居然忽略了,又见苏江月早就替她想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相处得越久,她越觉得眼见为实的重要性。 从前她也是听说,苏江月跋扈嚣张,目中无人。 如今谁要是再这么说,她一定上前去直接给那人两大嘴巴。 在牛犇犇屋里又坐了一会儿,她们就起身告辞了。 燕璇儿留了一会没留住,得知她们不会很快就离开,便也就随她们去了。 走到屋子时,已经是傍晚。 晚霞染红了天空,最后一点夕阳缓缓落下。 牛犇犇站在门内,遥遥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手中捏着的是苏江月刚才送的发簪。 脸上全然没了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双目出神地看着她们离开。 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眼眶有些湿润。 内心默默地说了一句:“阿初,好久不见。” 既然她不愿相认,他便假装不知。 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传来。 上面坐着一个高瘦的男子,眉毛上到眼睛,是一片红色火焰状的胎记。 他停在牛犇犇的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江月的背影消失在拱门里,微微垂下眸,将所有心思都掩了起来。 苏江月走出拱门,步子微微停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看到轮椅上的何冠勇。 她早有猜测,在京都不见他们两个的身影,而何冠勇家中早已经没人了。 他又因为她而废了双腿,牛犇犇必然不会丢下他不管。 只是,她该如何去查,当年他为什么会指使青山派掌门,去找师父。 那鲁良当年对李琼华的那些事,是否又有人指使? 可惜他们都死了,无从再问。 三人一路回到牛轰轰的院子里,刚进院门就看到楚千夜、霄仁还有叶欢,齐齐站在门外等着了。 第105章 你家老实人被打了 刚从牛犇犇院子看过柔软小生命的三个姑娘,此刻看着他们齐齐站着,不由得相视一笑,朝他们走过去。 霄仁拉住了郝大方。 叶欢拉住了牛轰轰。 “我有话对你说!” 两人同时开口,砶不由分说就将人带往不同的方向。 苏江月看着她们被扯走,一脸莫名:“他们怎么了?” “不用理会,累不累?不累的话,我带你逛逛?”楚千夜说完上前拉住她的手。 苏江月侧头看着他,见他神色如常,有些困惑。 刚才,她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一抹得意之色? 由于是在别人家,两人也没去别人的院子,仅在牛轰轰的院中散步。 一路走到花园,楚千夜才开口:“阿月,你觉得霄仁这个人,如何?” “小人儿?”苏江月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怎么,要替你的属下打探消息?” 楚千夜没有回答,而是说道:“霄仁很小就跟在我身边了,我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子动情。” “所以?” “我知道郝姑娘和牛姑娘都是你的好友,在你心中占有很重要的位置。霄仁,在男女之事上会有些迟钝。” “但是,他为人忠厚、老实,虽然看起来有些笨笨的不着调,但我相信他不会辜负郝姑娘的。” “忠厚,老实?”苏江月瞪大双眼,指着前方一颗树下,“这就是你说的忠厚老实?” 楚千夜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顿时伸手将她的眼睛捂住。 他家老实人居然抱着郝大方在啃! 然后…… 郝大方一个抬腿—— 一声“嗷”叫响彻天际! 苏江月连忙扒开他的手,就看到霄仁弓着腰,双手捂着两腿之间,疼得龇牙咧嘴,不远处还有郝大方跑开的身影。 她憋着笑:“你家老实人被打了。” 楚千夜:“……打得漂亮。” 就在这时,有下人过来说是牛大力准备了接风宴,请他们前往膳厅。 他们到膳厅时霄仁和郝大方已经到了,霄仁脸色还有些苍白,时不时委屈地看向郝大方。 见他满面愁苦冲着楚千夜叹气,苏江月直接坐到郝大方身边,低声问她怎么回事。 郝大方也只是摇头,不肯言语。 还欲再问时,牛大力就带着牛夫人一起来了,几人起身迎接。 牛夫人一如既往绷着一张脸,扫了一眼不见牛轰轰,便冷声道: “你的好闺女架子真是大,长辈都到了,她还没到。” “什么我的闺女,那难道不是你闺女吗?再说了,轰轰可能只是有事耽搁了,你别总挑她的刺儿呀,这样女儿哪敢回家。” 牛大力一边说,一边瞄自家夫人的脸色,发现她脸越听越黑,后面的声音渐渐小了,最后几乎听不清了。 眼看牛夫人就要发火,牛大力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袖口。 “外人在呢,夫人多少给我留点脸面。” 牛夫人一甩袖,冷哼一声:“你就惯着吧,迟早让你宠坏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其他几人见此状都后悔来得太早了,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如坐针毡。 好在没一会儿,牛轰轰和叶欢便到了。 只见叶欢满脸的喜色,牛轰轰的小脸像是被毒日头晒了一般,通红通红的。 坐到苏江月的身边,恨不能将头埋进胸里,像个鹌鹑似的。 牛夫人见自家女儿这个状态,眼神锐利地扫过两人,正要开口,袖口又被牛大力轻扯了一下。 “好了好了,人都到了,管家,上菜吧。” 随着牛大力一声令下,管家吆喝一声,婢女们端着金灿灿的盘子,鱼贯而入。 要说这牛城主是真的喜欢金器,整个桌上所有的用具皆是用金子打造,看得人眼花缭乱。 “诸位都是我女儿的贵客,在这里就别客气,当是自己家就好,我们府上没有什么规矩,各位也不必拘束,动筷吧。” 牛大力说着,先下了筷子,亲自替牛夫人布菜。 牛夫人却不动手,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人到齐了?怎么,你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犇犇还没到呢!” 说完不等牛大力回答,又添了一句:“咱们府上确实没有什么规矩,看看你女儿就知道。” 叶欢自坐下,牛夫人是三句不离牛轰轰,每句都是打压。 他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眼看就要坐不住,刚想起身,就看到牛轰轰轻轻冲他摇头,气得又重重地坐了回去。 牛夫人更是不藏着掖着,讥笑一声道: “想要替人出头也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这是在我的府上,我教训我的女儿,别人管不着!” “原来您这是在教训女儿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后娘在打压继女呢。” 叶欢放下酒杯,目光丝不惧地迎向牛夫人的审视。 他不吐不快,从进门就听她不停嫌弃牛轰轰,他听着都心疼。 牛夫人闻言深不可测地盯着叶欢,目光深邃如渊,若是眼神能杀人,叶欢估计不是已经死了多少次了。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用眼神对峙,空气中仿佛有刀剑在厮杀一般,谁也不敢退让一步。 良久,牛夫人目光不变,轻挑唇角:“轰轰,你如今翅膀硬了,都敢带着外人来对付你亲娘了。” 她的话是对着牛轰轰说的,双眼却目光逼人地瞪着叶欢。 “娘,我不是……” “爹、娘,我来啦!” 牛轰轰话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牛犇犇的声音。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胖胖的身躯由远及近地小跑而来。 “哎哟……” 刚到厅外,就见他一脚绊在门槛上,整个人直直朝前摔了下去。 一瞬间所有人都抿紧了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牛犇犇有些发懵,困惑地看着自己趴在地上,还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摔的,但下一瞬他很灵活地就站了起来。 “我的宝儿,你没事吧,摔得疼不疼?快过来让娘看看。” 牛夫人焦急的声音响起,众人看过去,只见她慈爱的目光看着牛犇犇,满脸的心疼,和刚才咄咄逼人完全是两副面孔。 这区别,也太大了吧?! “娘,我真没事。”牛犇犇红着脸,不情不愿地走到牛夫人身边,“我都这么大人了,还有这么多人在,娘你别这样叫我。” “娘怎么不能这样叫你了?你就是七老八十了,也是娘的宝。” 牛夫人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上上下下查看了确定儿子没事之后,又转头瞪向牛大力。 “早和你说了,把这个门槛给除了,你看,摔到我宝了吧。” 众人忍不住看向牛轰轰,却见她神色如常,淡然地夹了一筷子吃食到碗里,像是早已经习惯了一般。 牛大力赔笑一番,对着儿子又板起了脸:“还不滚过来坐下,丢人现眼。” “你说谁丢人现眼呢?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是谁丢脸了,我宝怎么了?你再敢说我宝一句试试!” 眼看又是一场大战。 牛犇犇和牛轰轰交流了一下眼神,一人拉住一个,总算是安抚下来。 爹不待见儿子、娘不待见女儿,其他人都觉得,这俩孩子能在这个家平安长大,也是十分不容易。 更不容易的是,兄妹俩感情却丝毫没有受影响,更没有因此记恨对方,倒是十分难得。 一餐饭大家吃得小心翼翼,完全没有想象中的热闹。 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牛夫人再次冲着牛大力开口: “上次让你去替犇犇求的丹药你到底去了没有?” “怎么没去?只是人家根本不卖我这个面子。” 牛大力提起这件事,也是十分头疼。 他虽然更偏爱女儿,但怎么可能完全不心疼自己的儿子,犇犇受了伤他这个当爹的心里也不好受。 “什么丹药,哥,你怎么了?”牛轰轰吃惊地问,她一点没看出来,自家哥哥受伤了,还是活宝一个。 “连个丹药都求不来,你这个城主有什么用?” “我是没用,但咱们女儿有用啊。” 牛大力也不恼牛夫人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的面子,指着牛轰轰道。 “我是求不来丹药,但你女儿如今带回了月宁郡主,要什么样的丹药没有?犇犇的伤,一定会没事的。” 闻言,牛夫人却还是冷笑: “人家可是郡主,你连个平头百姓的药都求不来,你觉得她会给你我这个面子?” 第106章 你有多委屈? 突然被点到名的苏江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是在说她。 其实不用他们说,她早就发现牛犇犇身体里暗伤,丹药也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准备在晚宴过后,让牛轰轰交给他。 可是,牛夫人这阴阳怪气的语调,她听着着实是有些不爽。 于是干脆闭口不言,只夹菜吃。 自己吃还不算,还给身旁的牛轰轰和郝大方各夹了一筷。 那模样,就好像完全没听到牛大力夫妻的话,自顾自地吃着。 牛大力见她没有反应,只好暗暗给牛轰轰使眼色。 谁知牛轰轰看了一眼自己老爹,直言道: “爹,你们想要阿月替哥炼药,大方说出来就是,何必这样。” 说完,看牛大力神色尴尬,爽朗一笑。 “阿月为人最是热情,更何况这是我哥,她绝不会拒绝的。只是——” 她话锋一转, “她最不喜人用心机,现下帮不帮,我也不好说,一切都看阿月自己的意思。” 身为牛犇犇的妹妹,她自然想让苏江月替自己的哥哥炼药。 可是又不喜欢爹娘这种打配合逼迫的方式,她自认是苏江月最好的朋友,正因为如此,她才更不能用这层关系去束缚苏江月。 所以,又将决定权给到了苏江月的手中。 牛大力尴尬地轻咳了两声,他向来不爱用心机手段,好不容易用一次,居然连自己女儿都看出来。 无比尴尬地笑了几声:“爹娘这不是为了你哥嘛。” 毕竟他们远在绥城,虽然听说了苏江月在炼丹方面的事,但关于她其他的传言,还停在最初的印象里。 依旧认为她跋扈自大,生怕她以身份拒绝,这才出此下策。 “既如此,帮不帮一句话,若不帮我们也不必多费心机,再去求药便是。” 牛夫人声音略略拔高,语气虽是随意,但却透着一股子不屑的味道。 她生平最瞧不上的,便是苏江月这种人。 早年她是废材的时候,牛夫人就听闻了不少关于她的传言。 说是在家专横跋扈,惹得将军府上鸡犬不宁。 后来不知走了什么气运,转眼变成了天才,杀死妹妹不说,还逼走了家中唯一的炼药师,连亲爹的将军之位都被她弄没了。 好好一个将军府,就这样散了。 不仅如此,听闻她和太子、五皇子纠缠不清。 后来又闹出一个楚千夜,如今再看她行事作风,和眼前这个叫九暮的人,恐怕也是不清不楚。 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和这样的人成为好友,她不仅气愤,更多的还是担心。 所以说,她对苏家人没有什么好感,偏偏这两个孩子,对苏家人一个赛一个热情。 之前一个苏天初,现在又来一个苏江月。 若不是为了牛犇犇,她根本不会让苏江月进自己家门。 牛大力的想法却不同,他虽然也听到那些传言,但自家女儿这样看重这位郡主,那她必然有过人之处。 他是完全相信自己女儿的眼光,更相信自己女儿的人品。 于是,也看向苏江月,等她的回答。 见他们都看着自己,苏江月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菜,又饮了口茶后,才开口。 “据我所知,大武炼药师大多都在京都,绥城什么时候出了个炼药师,怎么没有上报至京都?” 闻言,牛大力心头微微一凛。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所有的炼药师都要去京都,但如哪座城中出了炼药师,还是需要上报的。 牛大力害怕自己上报之后,他们便会被调往京都,而他因为私心,想要求得丹药之后再行上报。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牛夫人的脸色微怒,但这事实在是他们理亏,也不能辩驳什么,只好道:“你只说你能不能帮上忙,其他事无需你担忧。” “我有什么好处?” 苏江月直视牛夫人的双目,淡然一笑问道。 听她这话,牛夫人心中对她的印象更差了,虽然她不介意掏重金去换丹药,但是她觉得苏江月毕竟是牛轰轰的好友。 替好友的亲人炼制丹药,第一个想到的却是自己能得什么好处。 这样的人,也配是朋友? 但牛大力就完全不同了,若是其他的他没有,但他富有啊! 他还怕对方不提条件呢,只要提了条件,那就有得谈。 于是问道: “郡主要什么,尽管提,无论是晶石、武器,只要我有的我都答应你,若是我没有的,我也想办法给你弄来。” “也就是说,无论我提什么条件,你们都会答应我了?” 苏江月嘴角微微扬起,挂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牛夫人撇过头不去看她,但也知此刻不能节外生枝,只能任由她去,自己不看便是。 牛大力则点点头,伸手示意她尽管提。 苏江月收起笑意,站了起来。 “牛夫人。” 她轻喊一声。 “我的条件就是你,当着府中上下所有人的面,向牛轰轰道歉,承认你偏心、承认你待她不好,并且从此以后待他们兄妹俩公平、公正。”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虽然只是简短相处了一会儿,她内心也相信牛夫人不是不爱牛轰轰,只是习惯了这样去打压她。 就像刚才,牛犇犇只是被绊倒,她就心疼成那样。 却完全没看到,牛轰轰故作不在意坐在那里时,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失落。 牛大力虽然偏疼女儿,但待儿子却是真正的教训,而不是打压。 而且对于牛犇犇的伤也可以看出来,他十分上心。 所以,她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牛轰轰听完她的话,眼眶瞬间就红了。 内心五味杂陈,低着头不去看母亲的神情,但不知怎么突然就感觉十分委屈。 之前明明都不在意了,此刻却好像十多年的委屈全都涌上心头。 从她有记忆起,她就没有看过母亲对她笑过一次、没有夸过她一次,更没有抱过她,像紧张牛犇犇那样紧张过她。 待她,永远都是绷着一张脸,训斥她无用、没脑,半分不及牛犇犇。 明明她也好想在生病的时候,被母亲拥在怀中,轻轻拍着她、哄她入睡。 可是这些全都没有…… 情绪一下就控制不住,泪水一颗一颗砸在手背上。 牛夫人的怒意,在看到自家女儿大颗大颗的泪水后,突然就消下去了。 她内心也十分复杂,这些年不知怎么就成为了习惯,明明女儿回来她也很开心,可看到她还是忍不住要说上几句。 牛轰轰平日里又大大咧咧惯了,她还以为两个人都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方式。 她从不喊委屈,她这个当母亲的便觉得她真的不在意。 可是…… 被外人逼着向自己女儿道歉、承认自己偏袒,她怎么接受得了! “我就说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找一个来对付我不够,又来一个。你是不是要去向全天下人说说,你有多委屈?” “然后让全天下的人都来唾弃我,说我对不住你、说我不配当你的母亲?” “这样你就满意了?快乐了?牛轰轰,我是待你不如犇犇,但这些年我亏待过你吗?你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张罗的?” “现在你居然联合外人来指摘我,你的孝道又在哪里?” 这一句句指责,如同大石砸在牛轰轰的身上,一声孝道更是让她坐立不安,猛地抬起头想要否认,却触到她如冰般的目光。 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不再解释。 叶欢目光如刀,狠狠地瞪着牛夫人,这要不是牛轰轰的亲娘,他早就暴起一掌拍下去了。 他想要上前去安抚牛轰轰,却看到苏江月制止的眼神,只能愤愤地锤了一下桌子,坐了回去。 苏江月不看牛夫人,只对着牛大力道:“条件我提了,尊夫人不愿意,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对了,此处有炼药师之事,我会传信给太子,让太子如实上报。” 第107章 他居然站起来了! 听了苏江月最后那句话,牛大力夫妻顿时急了。 他们一直瞒着不上报,就是怕好不容易出现在的炼药师会被调去京都。 现在听她要上报,怎么可能不着急。 牛犇犇身体里的暗伤,他们找过许多医师来看过,都只能暂时缓解他的疼痛,却无法根治。 府中倒是还有一位炼药师何冠勇,但是他也没办法炼制出对症的丹药。 而他因为腿废,才被允许留在他的府上。 “阿月……” 众人沉默的时候,牛轰轰不知何时擦干了泪水。 漾起一记笑容,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我也不愿意有人这样为难我的父母。” 说完,她小心观察着苏江月的脸色,见她没有变化,才继续往下说。 “你为我出头,我很开心也很感动,我心中是明白的,并非不领你的情,你千万不要误会。” “我也知道,你心中早就决定替我哥炼药了,以此为条件只是想为我出头,但是阿月,这个坏人不该由你来做。” 说完这些话,她脸上所有的委屈消失不见,胸膛也挺了起来。 鼓起勇气,直面神色复杂的牛夫人,开口道:“娘,你不公平!” 看得出来这简短的一句话,她需要多大的勇气,连声线都微微有些发颤。 “哥哥的药,我可以拜托阿月,无需用你的道歉来换。但是,娘,我请你以后不要再随便用言语讥讽我。” “我不愿做你口中那种约束自己换得别人一句好姑娘的人,我只想自由自在生活,我也希望有一天我能成为你的骄傲。” “我在努力,虽然可能不是朝您希望的方向去努力,但也请您学会尊重我。” “若是如此,你便觉得我不孝,请您责罚。” 说完,她扑通一声,跪到牛夫人的身前,神色却十分坚定。 牛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揪起来了,张了张口想解释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一生要强,却没想到当初一个决定,让自己和女儿生分至此。 现在她想要说一句软话,想要哄一哄自己的女儿,却发现喉间发紧,根本说不出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这其中的误会,她想要解释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这是牛轰轰第一次和她叫板,也是第一次母亲没有罚她就走了,但她内心却一点喜悦都没有。 不知为何,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母亲,今天的腰却有些塌了…… 旁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种场合他们再留也有些怪异,全都起身告辞,现下厅里只留下父子三人。 牛大力扶起女儿,看着她也只是重重叹口气,摸了摸女儿的脸,勉强冲着她笑一笑。 沉默了一会儿,牛大力开口:“犇犇,你可也觉得爹不公平,想让爹向你道歉?” 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听到牛大力叫他,他身子就忍不住颤抖。 听到他的话,牛犇犇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信这是牛大力会对他说的话。 “我不用,我知道爹都是为我好。况且,您偷偷关心儿子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你又没有娘精明,做事总留马脚的。” 就像这次他的暗伤,不知因何所致。 牛大力为了他,多少次跑到那位炼药师所在的地方,从刚开始自信能得药,到后来连吃闭门羹之后,放下所有面子去求人家。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亲那样低声下气去求一个人。 他都是知道的。 所以,他虽然有些害怕牛大力,但内心还是敬爱这个父亲的。 牛大力点点头,怜爱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轰轰可还记得,你五岁那年淘气,不小心掉湖里那次?” “记得,我昏迷了三天,你们还打了那时跟着我的丫头。” 她对那次落水的印象太深了,不是因为昏迷了三天,而是因为那次是牛犇犇害她掉下去的。 可是当她醒过来,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便是母亲在她的房里,和父亲争吵。 她说:“你女儿自己淘气,和我的宝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罚他?” 她说:“你闺女不过就是落水了,你着什么急,府医都说她没事了,你还揪着不放,你心里根本就没这个儿子。” 她说:“她如果真出什么事,也是她自己运气不好,怪不到我儿子身上,何况她没事,只是身子弱些才没有醒过来。” 她说:…… 她在争吵声中醒过来,听着这些话,枕头都哭湿了。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母亲是真的不疼爱她。 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在外面和别人生的她,抱回来给母亲养的。 “其实你落水后,第一时间你母亲就赶过去了。看到你被救起来的样子,她第一次打了你哥。” 牛大力柔和地说着,摸了摸她的头。 “那三天,也是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你,整整三天她睡的时间都不足一个时辰,做梦惊醒喊的都是你的名字。” “你娘脾气倔,总觉得我不疼你哥,只偏心你。所以每次我说你哥的不是,她就会反驳我,为了反驳我才会说出那么多伤人的话。” “不止是那次,从小到大你有什么病痛,都是她守着你。可是你醒过来,她又忍不住要气你。” “我也曾说过,让她不要活得这么拧巴,母女之间有什么话说清楚便是,可她就是不肯,其实她也想过改的。” “只是我对你哥有期待,所以严厉了些,被她看到哪里还会去改。” “爹爹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原谅你娘。她确实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让你受了很多委屈,这些爹都是知道的。” “只是爹觉得,你娘待你的好,也该让你知道,对吗?” 他循循善诱,说完之后也不需要牛轰轰回应些什么,只是轻拍她的脑袋,让她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至于丹药,他觉得还是该作为父母,郑重去向苏江月求取。 这一闹,就到了深夜。 牛轰轰回房,发现苏江月和郝大方都休息了,便默默回房,一个人躺在床上,回忆牛大力的话。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房门刚刚合上,苏江月那边的房门就悄悄开启了一个缝隙。 一个黑影从里面探出个脑袋来,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之后,才从门缝中挤了出来。 轻手轻脚地朝外走去,只是刚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步子一顿,侧耳细听之后,飞速转身回到房内。 一袭夜行衣的苏江月抵在门边,屏住呼吸,借着门缝朝外瞄了一眼。 同是一身夜行衣的人,从墙上一跃而下。 他的身形修长,脸上蒙着黑布,借着月色四下探查,最后目光落在苏江月的这间屋子。 苏江月猛然收回目光。 心中震惊。 她看清了来人,正是何冠勇! 虽然蒙了面,但他的身形以及他遮不住的胎记,十分容易就确定了是他。 她震惊的并不是他深夜翻墙而入,而是他居然站起来了! 之前虽然只是眼角的余光看到何冠勇,但她还是看了一眼他的腿,明明是废的! 他是如何站起来,不仅行动自如,甚至还能翻墙?! 正想着,突然她感觉到门外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心头一凛,立刻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地悄悄朝边上移了移。 借着外面的亮光,她看到门外的黑影缓缓靠近,一只手伸了上来。 门无声地被推开一条缝,一根细小的管状物被塞了进来。 苏江月相隔几步看到那个小管子,一时不知该哭还是笑,那物件还是她做来给何冠勇的,现在他居然用来对付她! 不用猜,她都知道他要做什么,她轻轻地脸上蒙的黑巾紧了紧,掩紧了口鼻。 不一会儿,黑烟飘入,很快就在房间里散开…… 第108章 你们想试探什么? 在那黑烟飘进来的一瞬间,苏江月就知道,脸上这个黑巾没作用了。 心道,这何冠勇真是好样的! 前世她对制毒没有什么兴趣,但何冠勇总说医毒不分家,能炼好的丹药就能炼制毒药。 在他的怂恿下,前世十八年她一共就制了这么一种毒药。 霸道无比,用手、用面蒙掩住口鼻都没用。 因为这毒烟就不是通过呼吸进入体内,而是通过沾染在皮肤吸收进去的。 当年她这一举动,还惊艳了何冠勇,直言她简直就是个天才,若做个毒师也会有一番成就。 只是那时她不感兴趣而已。 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她可能会倒在自己炼制的毒烟下…… 等了一会,门外却没了动静,透过门缝往外一看,牛犇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正捏着他的手腕,无声对峙。 待烟几乎燃尽后,何冠勇终于先开口:“此烟无毒。” “我知道。”牛犇犇压着嗓子,很失望地看着他,“你连我都瞒着。”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何冠勇的双腿。 苏江月借着缝隙也看着他,如今的何冠勇和当年真是大不相同了。 那时候的他胆小懦弱,和人说话时眼睛总是低垂不敢直视,肩膀也总是缩着,腰背永远都是微弯。 而现在,不仅身姿挺拔,面对牛犇犇的质问,他却能够定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犇犇,我有不能说的原因,可以当没看到吗?”良久,他终于开口。 “不可以。”牛犇犇拒绝得十分干脆,神色十分复杂,“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是她。” 何冠勇一句话,将牛犇犇说懵了,满脸不解:“那你!” “我们有得选择吗?犇犇,如果我们不出手,还会有别人出手,与其让别人伤害她,不如我们给她个干脆!” 虽然他一直压低声音,依旧可以听出他语气中的急切与无奈,一门之隔的苏江月,听着他们的对话,陷入沉思。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都知道她是苏天初了,而且有人在背后胁迫他们杀了自己? 还不止找了他们? 这背后的人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墨染,那个要自己心头血的兜帽怪! 可是他怎么会和牛犇犇还有何冠勇扯上关系? 那头牛犇犇寸步不让,眼看何冠勇就要动手,隔壁的门突然打开。 牛轰轰揉着惺忪的双眼走出来:“哥?” “大半夜不睡,你跑出来干什么?” 一句话将牛轰轰都说笑了: “我大半夜跑出来,你大半夜跑我朋友门外做什么?小心我告诉嫂子,让我大侄子回来揍你!” 苏江月借机往外一看,何冠勇已经不见踪影,便小心翼翼地回到床上,盖好被子假装入睡。 门外,兄妹俩的对话还在继续,说了一会儿牛犇犇便走了,牛轰轰原本准备回房,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走到苏江月的门外,轻声敲了敲,里头没有声音,便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看到地上落下的烟灰,用手捻了一下,脸顿时沉下,飞快跑到苏江月身边:“阿月,醒醒,阿月。” 叫了一会儿,苏江月才悠悠转醒:“怎么了?” “你没事吧?”她关切地问道。 苏江月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茫然地问:“我没事呀,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便好,好好睡吧,我就是过来看你睡得怎么样,接着睡、接着睡。”牛轰轰一边说,一边尬笑着退出去。 退到门边,还不忘将那些烟灰清理掉。 之后苏江月听到有脚步声往院外走去,知道她一定是去找自家哥哥算账了。 一夜无事。 第二日,不用牛家人来,苏江月一大早就去了牛犇犇的院子。 一夜未睡,他眼圈乌黑,见到苏江月还强打精神和她说笑。 苏江月不想拆穿他,但也不想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和燕璇儿说笑几句后,便以要看他身体为由,请人都打发走了。 “请府上那位炼药师出来一见吧。” 牛犇犇神色一变,强笑道:“见他干什么,他腿脚不便,性格古怪,很少出来见人的。” “是吗?” 苏江月不置可否一笑, “昨夜我屋子里有些奇怪的灰烬,拿起来一看,竟是迷香,只是我拿不准,想请他来帮我看看。” 听到迷香二字,他的神色更加不自然了。 “他、他学识浅薄,怎么能和你比呢,你说是那肯定就是,不必……” “你身子的情况算上今日,应该仅有七八日吧?”苏江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转了话题。 算下时间,七八日前她们还在白城,像是猜准了他们下一站会来此处一般,挑在牛轰轰家书之前,先下了药。 倒是聪明,却又不够聪明。 苏江月往前逼了一步: “你家那位药师还真是好本事,药量控制得如此好,既能封锁你的身体,还能不让你痛苦。” 说着,她目光一厉:“所以,你们究竟想要试探什么?!” 牛犇犇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一倾,圆滚滚的身子一下就摔到地上,哎哟了两声,揉着臀部,满脸委屈。 “郡主,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苏江月垂下睛眸,沉默了片刻,再抬眼时看着他,只余失望之色。 一刹那,牛犇犇那一句“阿初”几乎都要叫出口了,可最后还是憨笑了一下。 “如果郡主也没办法,就算了,不必勉强。” 她确实想激他自己将实话说出来,可他还是装傻,苏江月也只能叹了口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丹药放在桌上。 自己重新坐好,此时阳光正好透过窗照在她身上,两人就这样一明一暗坐在同一张桌边。 再次陷入沉默,牛犇犇没有去拿丹药,保持着憨厚的笑容,可是手却不停在搓着衣角,这是他紧张时的表现。 “我快要订亲了,和楚千夜,若到时你有空,可以来喝杯喜酒。” 既然都不愿意揭穿,那至少她想让他知道,她现在很好,身后也有人可以护着她,不必担心。 闻言,牛犇犇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和楚千夜吗?那、那很好。我虽不在京都,可也听说了他非常厉害,好、很好。” 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 “那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他的心也太……” “他有来。” 再次被打断的牛犇犇又怔了一下,立刻想到那个九暮,惊讶得张大了嘴,然后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他这模样,知道他不会说出实情,苏江月起身告辞。 即将迈出门时,她回过头问道:“犇犇,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第109章 牛轰轰吃小孩 眼看苏江月要走了,牛犇犇好不容易松了口气,被她一句话问得心都提了起来。 他双眼不停闪烁,肉眼可见的慌乱在看到她平和的目光后,突然变得哀伤起来。 好多话在喉间,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时,苏江月突然笑了起来。 “午膳后,我带上轰轰替你找场子,你要不要同去?” 她这一笑,驱散了他心中所有的顾虑和阴霾,也跟着咧嘴笑:“去!” 待她走后何冠勇才从帘子后走出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牛犇犇没有回头看他,但语气十分坚定: “何冠勇,不管你打什么主意,我明白告诉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她受伤。” 绝对不会! 虽然只重逢了这一点时间,他已经可以确定,她还是从前那个她,从未改变。 所以,他绝不允许上一次的事,再发生。 何冠勇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与你一起!” 牛犇犇这才回头,两人相视一眼,同时伸手,以拳相击,纵声大笑。 这一笑,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光,所有的芥蒂在此刻全都消除。 而这一切,苏江月并不知道,回去用完午膳后,便拉着牛轰轰和郝大方出门去,至于他们三个男子,她一个也没带。 门口和牛犇犇会合,身后是他命人准备好的礼品,足足十二台,一路敲锣打鼓朝着那神秘药师府上去了。 他们还专门让一个小厮在前头叫路,沿路不断有百姓涌出来围观,可谓是给足了那药师面子。 原本热闹的街巷,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那不是牛轰轰吗”,瞬间一哄而散。 牛犇犇看着自家妹妹一脸无奈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被她无情地甩开了,还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哎,我也不知道他们到现在都信这个鬼话。你就别怪哥哥了,我都解释无数遍了!” 牛犇犇表示,他也很无奈,天知道他随口编了句轰轰会吃人的鬼话,他们就信了这么多年。 “你还好意思说!”牛轰轰气得直接拍向他后背,差点没将他拍倒在地。 “什么鬼话?”苏江月一脸八卦地凑过来。 牛犇犇眼神飘忽,见自家妹妹并不反对,才开始解释。 牛大力和牛夫人生牛轰轰时,算是老年得女,在她出生后牛犇犇第一眼见她,就只看到她的“血盆大口”张着哇哇哭。 于是就说了一句“这嘴这么大,怕是要吃人”玩笑话,结果被还在月子里的牛夫人追了两条街。 百姓最初也是当句玩笑话,直到第二年燕璇儿生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将两个孩子放在一起时, 牛轰轰可能是饿极了突然就凑过去,一口咬住身边小娃娃的头,还不停吸吮。 刚进门的牛犇犇一看,这还了得,大吼一声“我妹妹吃人啦”,吼得几条街都听得见,又在外见人就说, 牛轰轰差点一口吃掉她大侄子,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再后来,牛轰轰三岁生日时,牛大力几乎邀请了全城的百姓来同乐。 牛轰轰本就是个吃货,在宴会上直勾勾盯着人家小哥哥手中的糕点直流口水,吓得那家人牵起自家儿子就要跑。 结果牛轰轰这吃货,眼看到口的食物跑了,猛地就追过去,一口咬上去,偏偏咬歪了将小哥哥的手给咬住了。 她打小力气就大,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胳膊,嘎哒一声直接脱臼了。 小哥哥的母亲当场就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叫声,抱起自家孩子逃得飞快。 之后类似的事情又发生过几次,关于牛轰轰三岁就能吃小孩的事就流传开了,怎么解释都没用。 而且越传越邪乎,在她都满十岁时,还有人说亲眼看到她吃不到小孩,就生吃鸡鸭的事迹。 天可怜见,她明明只是偷吃了一种红色的浆果,染得满嘴红,又凑巧走到鸡舍旁而已啊…… 听完之后,苏江月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同情她。 这谣言,比她是灾星可要离谱多了。 终于在牛犇犇说完时,也到了那药师的府门外。 大门未开,但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小厮还在前头打鼓叫喊,那些排队的人立刻就不满。 牛犇犇立刻将牛轰轰推了出去:“妹,去讲理!” 牛轰轰转头就一拳打在他腹部,虽然只用了三分力,但牛犇犇那肥胖的身躯还是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直接被拍在墙上。 轰隆…… 墙,塌了…… 众人一回头,怔了片刻,哇哇叫着窜逃。 忍了一路的牛轰轰,在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了, 仰天咆哮:“我不吃人!我真的不吃人!!!” 话音一落,咻一下,百姓直接跑得没影了。 “噗,哈哈哈哈哈……轰轰,你不叫还好,你这一叫更吓人。” 牛犇犇倒在地上,笑得直锤自己大腿,一抬头就看到三个姑娘齐齐瞪过来目光,笑声戛然而止。 “咳咳,咱们这样他还是不开门呀。”他很识时务地转了话题。 苏江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凑到小厮身边去说了几句,然后退到一旁。 小厮得了令,立刻开始朝里头喊: “高级晶石,三箱!” 身后一众小厮重复一遍,叫声震天,原本已经四散的百姓,又悄悄冒出头来看。 “稀世药材,两箱!” “玉石金器,三箱!” “七色果十枚!” “上古药鼎——” 小厮还没有报完,在喊到七色果时就已经听到里面急促的脚步声,刚说完上古药鼎,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七色果十枚?” 一个贪婪的声音响起,连头都没抬,直接冲着那些箱子而去,翻了好半天也不见七色果,正欲发火。 突然头上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商枝药师。” 这熟悉的声音,让商枝愣了一下,一抬头就看到苏江月冲着他笑,吓得他手中的玉器直接掉落。 苏江月缓步上前:“不必找了,没有七色果,没有药鼎,全是我骗你的。” “你——”商枝气得青筋暴起,“你究竟想干什么!” 苏江月耸耸肩:“我只是想来看看,到底是什么药师这么大脸,连城主面子都不给,原来是你。” “你不在百川当你的房主,跑我们大武一个小城来做什么?是要偷报情吗?!” 她声音一厉,牛府小厮配合地将手中的棍子往地上一杵,杵得地面都微微一震。 商枝自知不是她的对手,便想着要逃,结果一转身就看到牛轰轰拿着大刀,挡在他跟前。 “别、别,放过我,我把你弟弟就是季明轩交给你处置,你放过我好不好?” 第110章 就这样将他卖了 商枝一边说,一边后退,砰一声就撞上一堵肉墙,回头一看,又高又胖的牛犇犇狰狞的表情给吓到。 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求你了!我带你进去抓他好不好,放过我吧!” 偷偷围观的百姓皆是哗然,在苏江月他们来之前他还是高高在上的丹药师,如今却毫无骨气地跪倒在地。 他的身后,是闻讯赶来救他的季明轩,当场就愣在原地, 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当成父亲来尊重的师父,就这样将他卖了。 苏江月便了个眼神,小厮立刻悄悄将季明轩给控制住,而她自己移了一步,挡住了商枝的视线。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商枝顿了一下,立刻道,“我、你、你觉得我在百川还有容身之地吗?!” 他有些愤慨,当初打赌输了之后,被大武皇帝派人直接押送回百川,百川皇上自然是不承认的。 打发走大武国的人后,不仅除去他房主的身份,还押着他游街,害他被万人唾弃, 百川皇当然恨不得杀了他泄愤,但他好歹是八品药师,大臣都在劝让他将功补过,所以并未直接杀了他。 而是将他关在自己的家中,但他也清楚百川皇帝杀他的心不死。 若不是季明轩冒死将他救出来,只怕现在和他的家人一样,全都身首异处了。 所以,他恨极了苏江月,也恨百川的皇帝。 他们悄悄回来,就是想借机报复,但身无分文,京都又回不去,只能找个小城安顿下来。 后来无意中救了一个人,名声慢慢就传出去。 虽然他恨,但相比自己的命和钱财,他还是选择了现在安逸的生活,连自己家人的死都抛之脑后了。 得知前因后果后,连郝大方都忍不住上前,朝他吐了口唾沫。 “季明轩不顾自己的生死,把你救出来,你却转头就卖了他?”苏江月啧啧叹道,“还真是师徒情深啊。” “呸,什么师徒,他一个大武人,跑到我们百川去学炼丹,我开始还以为他是为了大武去偷学。” “哪曾想,他根本就是个自私的小人,根本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卖了他又如何?” “我连自己家人都顾不了,更何况是他!再说,我也从未真心教他,看看他现在炼的丹就知道,不过是个笑话!”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也不跪着了,干脆站起来。 “我知道你一直恨季府的人,我把他交给你,只要你放过我。” 苏江月看着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只道: “我原以为一个人无耻是有底线的,却没想到你竟连人都不配当了。” “你好像忘了,季家的人再可恨那也是我大武国的人,是我们自己内部的事情,而你——” 她忽然一笑:“又算是什么东西?你觉得你能拦得住我们进去抓他?” 说完,她移开身子,商枝一下就看到她身后被控制住的季明轩,满脸怒气地瞪着他。 要不是他的嘴被塞住,只怕再难听的话也骂得出来。 一看到季明轩,商枝的脸色顿时变得一片灰白,但他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又在刚绥城站稳脚, 想到这段日子赚的钱财,他又怎么会甘心。 脑子转得飞快,想着自己还有什么是可以拿出来谈条件的, 还没想到,苏江月一句话如同冰水一般,直接泼在他的身上。 只见她转向牛犇犇,商量似的道: “你觉得他像不像在百川皇上派出来,刺杀我们皇上的?” 牛犇犇反应极快:“大胆,竟敢刺杀吾皇,还不快把他抓起来!” 商枝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第一时间被人捂着嘴捆了起来,只能拼命挣扎, 从他呜呜的声音中,大概可以分辨他在说:“我不是,你没有,你们诬蔑我!” 苏江月见状,高声道:“这段时日他怕是贪了不少好东西,直接进去抄了他的家!” “是!” 这下商枝真的怒了,挣扎得更加厉害,尽管被堵上了嘴,还是听得出他那些骂人的污秽之言。 苏江月也没客气,直接命人将他带到内院,割去他的舌头,彻底断绝他替自己分辩的机会。 “阿月,他怎么处理?”牛轰轰指着季明轩,也是满眼的恨意。 虽然从未听过苏江月说季明轩也曾欺负过她,但对于季家人,牛轰轰是一点好感也没有。 苏江月更是懒得处置:“交给太子吧。” 季明轩原以为苏江月会对他下手,一听只是交给太子,心一下就放下了, 完全没想到,若是在苏江月手中他还能得个痛快,落到太子手上,却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所以,他被人带走时根本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还松了口气,十分配合地跟着走。 处置完这两个人之后,苏江月又凑到牛轰轰耳边说了些什么,牛轰轰满脸犹豫着问:“这,能行吗?” 苏江月给了她一记肯定的眼神,她才鼓起勇气,对着围观的百姓道: “这段时间大家想必被骗了不少东西,现在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归还,只要你拿出凭证,就可以将东西领回去!” 听到这话,大家自然欢喜,但因为是牛轰轰说出来的,大家又有些犹豫。 毕竟当初来求丹药时,商枝为了害怕季明轩偷他的东西,还刻意找了人来记录,谁给了什么都一一在案,倒也清楚。 只是,要从牛轰轰手中拿东西,他们当然害怕。 直到有个人牵着自家小孩走出来,报上自己名字,牛轰轰亲自将东西递给他手上, 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真的不吃小孩”。 那人不仅没有被吓跑,还推了推自家的小孩,那孩子不过三四岁的模样,一看到牛轰轰便心生欢喜,张着手要她抱。 牛轰轰一把抱起,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下用力亲了他几口,然后在一片惊呼声中将孩子还回去。 陆陆续续便有人上前,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虽然牛犇犇也站出来说之前不过都是自己的玩笑话,让大家别当真,但大家依旧不信, 只不过对牛犇犇提出原物奉还时,对她有了些好感而已。 根深蒂固的谣言,苏江月也没指着马上就能消除,还需时日,而这些需得要牛轰轰自己去做才行。 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放在身上的追踪粉有了反应,苏江月双眼一亮,立刻加快速度回到牛府。 找到楚千夜后,立刻道:“鱼上钩了!” 第111章 竟然是他! 为了快速到达上次埋晶石那片林地,苏江月和楚千夜谁都没带,两人直奔目的地而去。 待他们赶到时,只看到一个全身黑衣头戴兜帽的男子正对着一箱箱石头发愣, 下一刻,他身上黑气溢出,一抬手眼前这十余箱的石头,全都被炸成粉碎。 “竟然是他!” 苏江月挥了挥眼前的沙土。 只是轻声一句,兜帽男立刻抬眼看过来,那双幽绿的双眼,在看到苏江月和楚千夜后,立刻紧缩了一下。 “是你?”他阴冷的声音传来,“是你换了我的东西?” “我也没想到是你,勾结我大武城主的人、哦,妖怪居然是你!” 既然被发现了,苏江月干脆大大方方走出来,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上还有伤,但力量依旧很强大。 于是,又默默地放慢了步伐,离楚千夜更近一些。 这些晶石虽然大部分都是上品,但对于他们来说作用应该不大才对。 很快,楚千夜就替她解了惑: “他在灵洲无立足之地,所以灵洲用的灵石他没有,只能用这些低等的晶石来补充能量。” “原来是个穷……妖怪,难怪混得这么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穿不起。” 墨染原本就因为晶石被调换而狂怒,如今再听她的话,气得笑出了声,指着她道: “我的内丹,你用着可舒服?” “不舒服。”苏江月答得干脆利落,“太脏了,还好我迟夜师兄替我净化了一下,否则扔到粪坑里我也是不用的。” “不过,我倒是要谢谢你,毕竟用你的妖丹之后,我可是百毒不侵了。” 墨染原本气得咬牙,但听到迟夜的名字后,忽然大笑起来,若有所思地看了楚千夜一眼。 阴阳怪气道:“你和你迟夜师兄的关系倒是好。” “那是自然!”苏江月昂了昂下巴,“怎么,你嫉妒?” “我?嫉妒的人自然不会是我。”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楚千夜的身上,笑容讥讽。 “少说这些废话,你用灭灵刀引我查出当年的真相,到底想干什么!” 这件事,一直是她心底的困惑。 最初她想不明白,墨染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真相, 后来想想,若是突然冒出个人告诉她,师娘才是真凶,打死她都是不信的。 “要你的心头血,我不是说过了吗?”墨染很不耐烦地道。 “我打不过你。”苏江月不信,“取我心头血对你来说易如反掌,何必搞这些弯弯绕绕。” 墨染却不回答了,指着她身后的楚千夜道:“你问他。” 她不解地回过头,楚千夜只好道: “若是他自取,拿到了也没有用,你的心头血需得你自愿,才能发挥功效。” ……竟是如此! 她向来知道,她苏家的血脉好用,但也仅限于可以克制鬼魂而已。 像墨染如此强大的妖,要她的血有什么用。 她又看向楚千夜。 楚千夜不想回答,可是看着她的目光,又不得不解释: “他身受重伤,且修为受阻,想要不死不灭之身,只能……” “用我的心头血?”她瞪大了眼睛,“可,可我不是……” 她已经不是苏天初了呀,现在所用的身体是苏江月的,所以她一时有点弄不清,是苏家人的都可以。 还是非得要她的。 “所以,他打错主意了。” 楚千夜一句话,又解了她的困惑。 “他骗你的!”墨染十分妖娆地舔了舔嘴唇,“我能感觉到它在,所以不管你现在是谁,你的心头血都有用!” 说完,他突然开始发力,纵身一跃,如枯槁般的手直接伸向苏江月的心口。 狞笑着朝她扑来,大喊道:“管你是不是自愿,不过是效果打个折扣,今日你们无处可逃!” 他的速度极快,楚千夜瞳孔猛地一缩,立刻将苏江月扯到自己的身后,一掌迎向他的手。 砰的一声—— 墨染不敌,急急后退了几步,狂怒道: “楚千夜,你何必坏我好事!取得这心头血,我分你一半!” “不可能。” “好、好!”染墨怒极反笑,“那我今天就让她再死一次,我拿不到,你们谁都别想拿到!” 说完,阴冷之气从他身上散发开来,目光如鹰般尖锐,直接祭出无数条蛇,开始在树林里穿梭。 苏江月深知自己实力不够,连忙后退将战场交给楚千夜,不拖他的后腿。 但那些蛇就像盯准了苏江月一般,全都冲着她来。 见楚千夜一边对付墨染,一边频频担忧回头看她,她连忙冲着他喊:“别担心我,我可以应付!” 她一边引雷炸向那些蛇,一边后退着凝诀,火簇不停从她的指间敕出。 燃起了地上的枯枝,火势很快漫延,将她附近的蛇全都烧了干净。 暂得一些时间,她拿出玄黄开始炼药,好在玄黄给力,不过片刻便成丹。 她飞快爬上树,在火势慢慢熄灭时,将丹药捏碎,洒了下去。 没一会儿,遍地的蛇便全都蜷缩在一起,倒地不动了。 那边的墨染见状,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楚千夜的攻势越来越凌厉,他节节败退,最终被楚千夜掌拍回到地面。 他还想反抗,楚千夜直接毁了他的根骨,一口血喷出,再无力回击。 心知今日必死的他,不惧反笑: “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吗?不过是取得你的信任再让你自愿交出头心血而已!” 苏江月下树,站到楚千夜的身边,和他十指相交。 “那又如何,若是他要,我给他便是!” 闻言,楚千夜心头一震,反手将她的手握紧,苏江月冲着他微微一笑,两人就这样深情对视着。 墨染又是一口老血,苦笑个不停。 他绿色的瞳孔涣散,全身痉挛,痛苦的呻吟从口中逸出。 苍白的面孔透着灰白之色,毫无血色的双唇微微翕动着, 但他还在笑,只是这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就这样倒在地面,仰头看着天空,死亡的气息从他的身上蔓延开,双眸写满了不甘。 最后,他转后,看着眼前并肩而立的璧人,用尽全身力气放声一笑: “你们以为杀了我就从此无忧了吗?” “他会来的,他迟早都会来的,到时候你们谁都躲不过,都得死!” 说完,身子猛地一抽,绝望地抬着手想要抓住什么一般,最终什么也没抓住,手重重地垂落在地面。 他也彻底没了呼吸。 第112章 打劫 墨染,就这样死了。 楚千夜看着他的尸身,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写封信告诉迟夜吧。” 本该让迟夜亲自动手的,可事发突然,他也没有办法。 苏江月原以为是写信让迟夜安心,可是看到楚千夜的神情有些不对,倒好像是在担心迟夜一般。 于是问道:“他死了,迟夜师兄不是该开心吗?” 楚千夜看着她,揉了揉她的脑袋,微微叹息一声。 是该开心,可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会有很复杂的情感,就像迟夜。 “墨染曾是他最信任的人,”楚千夜低语一句,“可以说几乎将他当自己的儿子一般看待。” “所以,他才会那么容易就夺走迟夜师兄的妖丹?” “嗯。” 难怪,虽然恨,但听闻他的死讯应该也是会难过的吧。 毕竟曾真心相待过。 “阿月,你想回去看看他吗?”楚千夜问道。 苏江月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他难过的话,我去有什么用,我和迟夜师兄又不熟。” 虽然给了她妖王令,可是他们一共没相处多少时间,而且大部分还是在他意识不清楚的情况下。 她并不觉得自己回去,会有什么作用。 听到这个答案,楚千夜没来由地就翘起了嘴角,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对,反正你们也不熟,不用回去。” 苏江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自己和迟夜师兄不熟是一件这么值得他开心的事吗? 这语气中藏不住的欢快,是怎么回事? 两人没有急着回牛府,而是在绥城逛了起来,又在外用了晚膳才回去。 一回去就看到霄仁焦急地在门外等着。 看见他们的身影,立刻迎上去,刚喊了一声主子,又犹豫地看了一眼苏江月,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不该说。 楚千夜撇了他一眼:“什么事,直接说。” 霄仁这才答道:“灵洲出事了。” 楚千夜听闻,眸光一闪。 霄仁立刻打住没有继续往下说,懂事地退到一旁。 见状,苏江月立刻明白,这件事楚千夜不想让她知道,正犹豫要不要找借口离开时,牛轰轰又冲了出来。 手中扬着一封信,喊道:“阿月,太子来信,很急。” 苏江月忙接过信一看,原来是顾筵杰接手白城之后,乱子不断。 皇上没了办法,让太子过去帮着打理一段时日,结果太子半途中收到了苏江月的信, 便想着过来先将季明轩和商枝押走,结果途中遭遇袭击,太子直接重伤昏迷,他的属下没了办法,只好来信求救。 “送信的人在哪?”看完信,苏江月问道。 一个身着黑甲的男子立刻站了出来,恭敬行礼后道:“还望郡主相救!” 事关太子,苏江月没有犹豫,交代几句后,便开始收拾行囊, 原本她准备自己跟着送信人同去,毕竟牛轰轰刚回家,之前又闹得那么不愉快,想要给她多留一些时间。 但牛轰轰几人说什么都不答应。 待她收捡完东西出来,他们几人已经拎着行李在门口等候了。 牛大力深明大义,听闻太子出事,虽然不舍但也没有强留,来时轻轻松松的几个人,走时身后整整多了三辆马车的赠礼。 临分别时,牛大力和牛犇犇一直送他们出了城,还远远看着他们离开。 牛轰轰回头,看见牛大力拭泪的手,鼻子一酸,勒紧了缰绳让马儿跑得更快了。 她害怕慢一点,自己就会忍不住回头。 就像在牛城主府外那样,她一直往里头看,始终也没看到自己母亲的身影,虽然有些失望,但终在是她的预计之内。 沿路狂奔,一座山坡上的凉亭里,站着一个妇人笔直的身影,静静地看着他们从眼前呼啸而过, 直到消失不见,她才缓缓回头,下山时她对身后的婢女道: “我来这儿的事,不许告诉城主,否则后果自负。” 婢女不敢违背,低头应了声“是”,心中却在担忧,自家夫人和自家小小姐的关系,怕是很难修复了。 而苏江月她们,在经过牛夫人不远处后,都勒住了缰绳。 楚千夜下马,将身上的笛子摘下,放到苏江月手中:“若遇危险,就吹此笛,我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苏江月没有拒绝,而是反问道:“若是你遇到危险……” “我不会,” 刚说了三个字,楚千夜看着她担忧的神情,就收住了,想了想便从怀中掏出一枚血红色指环, “这指环是一对的,咱们俩一人一枚,若是我有危险你也能够感应到,到时候我就等着阿月来救我。” “好。” 她收下指环,套在自己的指尖,然后看着他也戴上后,重新一跃上马。 另外一边,霄仁和叶欢也在各自交代着,好一会儿三个才上马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苏江月知道,楚千夜将黑影留给她了,直接他们三个身影消失,三个姑娘才重新上路,朝着白城方向奔去。 谁知刚走了不到一刻钟,她们就被人团团围了起来。 这一群人个个手持大刀,骑在马上狞笑着在她们几个外围绕起了圈,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 为首的是个光头,下巴蓄着三寸长的山羊胡,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咧着嘴双眼放着精光,看向她们身后的马车,大笑几声。 “还是只肥羊!” 苏江月很快反应过来,他们这是遇到土匪了。 三人对视一眼,默默地将手伸向自己的武器,苏江月和牛轰轰默契地将郝大方夹在中间。 “你们是谁?”苏江月先开口问道。 光头看向她,眼前一亮,猥琐地笑起来: “我是万马寨的三当家,小姑娘要不要随我上山去玩一玩呀?” 万马寨? 苏江月嗤笑一声:“没听说过。” 牛轰轰凑过去解惑: “原来是万马寨,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土匪窝,占着地盘优势一向只敢当个缩头乌龟,今天怎么敢出来晒太阳了?” 原来这万马寨处于白城和绥城的中间地带,占据的地盘易守难攻,时常下来祸害百姓。 绥城好几次派人过来围剿,都未能成功。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这一带被归入白城地界,从此之后他们就更是放肆,据说白城原来的张城主也围剿过。 结果不仅没能伤他们半分,自己还损失不少人。 现在白城里一片混乱,他们更加胆大妄为,青天白日就敢出来打劫。 光头听了牛轰轰的话,脸色一变,狠凶地朝她啐了一口:“今天,老子东西也要,人也要,都给我上!” 第113章 被抓 随着光头一声令下,身边粗壮的汉子立刻围攻上来。 前来送信的太子属下急得不行,一边跳上前护着她们,一边急道:“郡主你们快走,我来拦住他们!” 对方人多势众,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阻挡。 正当他准备以身赴死之际,光头突然又开口:“等一下!” 他大手一抬,那群土匪立刻停下动作,整齐地停在原地待命,这让苏江月有些出乎意料。 要知道,人听话也就算了,连马都这么听话,都比得上战马了。 收起轻视之心,她开始正视眼前这群人。 光头骑着马在她们三个眼前溜了一圈,最后停在苏江月身前,用大刀指着她问:“你是郡主?京都来的?” “是又如何,怕了?”牛轰轰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怕就快点滚开,别挡着我们的道!” “怕?”光头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几声。 身后的小弟也跟着一起附和着大笑。 “苏江月,我们可以在这儿守候多时了啊!” 言毕,他又转向身后的小弟:“通知老祖,我们抓住苏江月了!” 苏江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解他们为什么要抓自己。 毕竟万马寨,她连听都没听过,更别提和对方能有什么仇怨。 “郡主快走!” 太子的属下大喝一声,猛地发力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双拳用力击向光头。 擒贼先擒王! 光头骑于马上,纹丝不动,待他近前时大刀一挥,双脚踏上马背,迎面斩向他, 他来不及回旋,只能调转方向,朝光头的马击去。 光头一刀落空,马又受了惊,横冲直撞引乱所有马群。 苏江月面上一喜,直接拔出破天,朝他们砍去。 牛轰轰也不落后,大刀一挥,横扫而去—— 一片混战中,黑影从天而降,加入战局,他虽实力强大,但对方的人数太多,一时也不能全数拿下。 苏江月眼见郝大方应对吃力,一路扫荡来到她身边,一剑挡住土匪的攻击,一手拎起郝大方,将她甩到火灵兽上。 “去找太子。” 郝大方只犹豫片刻,知道自己实力不敌,转身纵兽而去。 有几人想要去追,皆被苏江月和牛轰轰斩落,两人背对着背,看着又围上来的土匪,再次攻了出去。 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苏江月抬头一看,太子的那名属下已经死于光头的刀下。 鲜血喷到光头的脸上,似乎让他更加兴奋了,嗷了一嗓子,直接转向黑影。 向来平静的黑影,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他默默将剑收回剑鞘,一跃而起踏着几名土匪的肩膀,来到光头身边,猛地挥拳而出, 拳风呼呼作响,一拳比一拳用力,直击向他的要害之处。 光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像个破掉的风筝似的,直接倒飞出去,撞在树上,只闻咔嚓一声,没了动静。 他一死,其他土匪立刻乱了,苏江月和牛轰轰趁机收割,一个接一个拍晕在地。 很快对方就只剩下几个人了,看着他们三个凶猛的模样连连后退。 “小心!” 突然,黑影挡在苏江月身前。 利刃划过空气的声音传来,带着寒光瞬间没入黑影的身体。 他闷哼一声,一口黑血随之喷出。 苏江月忙扶住他的身体,再一看箭头居然完全没入,这连拔都不好拔。 再看满地黑血,便知箭上有毒,来不及多想,直接掏出解毒丸塞进他的嘴里。 “轰轰!” 她大喊一声,牛轰轰连忙上前,将黑影扶到一旁。 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苏江月小心地环视着四周,危机感笼罩心头。 虽未看清来人,可能伤黑影的,实力绝对不会差,而且在黑影之上,否则黑影不会选择替她挡箭,而不是拉开她。 “你就是苏江月,顾老头新收的天才徒弟?” 一道声音响起,却始终不见真身。 苏江月挡在牛轰轰和黑影的身前,警觉地答道:“你又是谁?藏头藏尾,见不得人吗?” “哈哈哈哈……” 一串笑声如雷般传来,他戏谑道: “又是一个不怕死的,有趣有趣,这老头做人不行,收的徒弟倒都是骨头硬的。”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直接出现在苏江月的身前。 快到苏江月都看不出,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觉得他危险极了,甚至都感觉不到他的实力究竟是什么。 她微微后退一步,想要让牛轰轰带着黑影逃。 还来不及说话,面前的人先开了口: “别枉费心机了,你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干脆乖乖跟我走,免得受苦。” 眼前这个人满头白发,但奇怪的是他的脸却光滑无比,甚至比她还要白皙一些。 一双手更是保养得如同婴孩般水润,说起话来语调也是慢悠悠的,带着轻蔑之色。 苏江月犹豫了一下,问道:“马容风?” “倒是聪明。” 马容风也不否认,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比你那些师兄们可强多了,他们到死都没猜出我是谁。” 苏江月脑子轰的一声,愤怒地瞪着他,这话的意思是,她好多师兄都死在他手上了? 他却笑得更加欢快了: “别怕,我不会弄死你,听说顾老头非常心疼你这个徒弟,屡次替你出头。我怎么舍得这么快弄死你呢?” 他就像个恶魔一般,用最柔和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 “让我来想想,若是每隔一日送去你的一些手指呀、眼珠子呀,顾老头看到了会不会开心?” “靠,你变态啊!” 牛轰轰再也忍不住, “你是老得闲出屁来,只敢欺负我们小辈玩,怎么不见你敢到京都找顾老院长放肆?” “他不敢。” 苏江月飞快地接过话, “我师父能打死他一次,就能打死他第二次,看他一把年轻还扮嫩,就知道他舍不得死!” 她们的话,并没能激怒马容风,反倒是怜悯地看着她们,就仿佛她们只是临死之前的挣扎。 苏江月捏了捏破天,想着反正都要有一战,不如先下手为强。 打定主意,她就势而起,没有任何预兆直接刺向他的命门! “无知!” 马容风稳如泰山,随手一挥便将她的剑扫到一旁,转身一手刀挥向她的脖间,苏江月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第114章 苏江月又死了 苏江月晕得很憋屈。 别说是前世,就算是重生之后,她也从没输得这么窝囊过, 连对方的边都还没挨到,就被人一手刀给砍昏了。 所以,她现在在沉思,实力如此悬殊之下,她要怎么安全逃出这个地方,还要带走牛轰轰和黑影。 是的,她早就醒过来了。 一睁眼时她还有些迷糊,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再看下四周的环境,是昏暗的地牢,牛轰轰和黑影就躺在她的身边,同样昏迷不醒。 吓得她赶紧过去探了一下他们的鼻息, 还好,都还活着。 牛轰轰似乎只是被击晕了,但黑影的情况就很不好了,浑身不停冒冷汗,虽然没醒,但神色十分痛苦。 好在马容风没有拿走她的随身物品,从乾坤袋里掏出固元丹给黑影吃下后,便坐到一旁开始郁闷。 她以为,至少可以过个百招,哪怕十招也可以呀。 “唉……”沉沉地叹了口气,实力还是太差了。 拿出笛子,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将它收了起来。 她不想出了事,只知道依赖楚千夜,她渴望有一天自己拥有足够强的实力,能够理直气壮地站在他身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人人都说她不配。 在乾坤袋里翻了半天,想找找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突然就翻到了拜师时,顾诚君送她的七色果。 这东西虽然不知道吃完会有什么结果,但现在也无计可施,不如试试。 于是,她将七色果塞进嘴里,盘坐着开始等。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过去了,困得她都打哈欠了,也没一点反应。 心中一阵懊恼,不知不觉竟等得睡过去了! 待她再睁开眼睛时,眼前竟是雾蒙蒙的一片。 薄雾如纱般缭绕在四周,和刚才所处的地牢完全不同,这里四处都充满了光明。 往前一看,半空悬挂一个巨大的八卦,八卦下坐着一个白衣男子,正低着抚琴,看不清模样。 琴声如潺潺流水,沁人心脾,仿佛可以洗净人心所有的戾气,不知不觉她竟听入神了。 突然,琴声骤停,他似有所感一般朝她这边看来。 那双眸子,竟是如此纯粹,眼底是不食人间烟火气的疏离之色。 苏江月只觉得心头猛地一震,脑袋瞬间疼了起来。 她捂着头,看他缓缓起身朝她的方向,犹豫着喊了一声:“阿初,是你吗?” 阿初,是你吗? 明明是如谪仙般的人物,说出这句话时,却满是期待, 就连眼中的疏离之色都不见了,有些茫然又有些失落地坐了回去。 随手拨弄一下琴弦,流出的竟全是悲伤之音。 苏江月的脑袋如同要炸开一般,痛得无法呼吸,最终轰的一声,眼前又是一黑。 睁眼时,已经回到地牢中,她急促地呼吸着,脑子里的疼痛才缓解了一下。 下一瞬,她忽然就看到,躺在地板上的另外一个自己! 而牛轰轰蹲在她的身旁拼命地摇晃着,可那个“自己”却一动不动,急得牛轰轰当场就哭出声来。 这下苏江月彻底无语了。 人家吃七色果最终也只是无事发生,她倒好,直接挂了! 正想骂老天爷时,突然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连忙内视看向意识海, 原本只长了两片叶儿的小芽竟成了一棵小树模样! 虽然还只是很矮的一颗,但枝叶繁茂,长势十分喜人。 “恭喜主人,您已经觉醒了哟~” 它开口了,虽然看不到它的嘴,但苏江月确定是她在说话! “觉醒什么?” “觉醒之后,主人您就可以御魂了,现在您就处于魂魄离体的状态哟~” “所以,我不是死了?” “当然不是,有柠柠在,是不会让主人你死了哟~” 确定自己不是死了,而是什么御魂之后,苏江月才放下心来。 忍不住腹诽道:说得这么厉害,我还不是被人一手刀就砍晕了。 谁知,柠柠的声音立刻响起:“主人,柠柠可以听到你内心声音的哟~” 苏江月:“……从今日起,你就叫哟哟了。” 然后不等她反驳,立刻又问道:“哟哟,我既然可以御魂了,那我可以打败马容风吗?” “不行的哟,”哟哟颤了颤叶片儿,“主人还要淬魂后才可以运魂哟~” 好吧,说了跟没说一样,眼下的困境还是无法解决。 正想着,突然门外来人了,许是被牛轰轰的哭声招来,一个小喽啰模样的人走进来, 用大刀敲着墙面,不耐烦道:“哭丧啊你,再吵把你舌头割了。” 说完,转身又出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叨叨: “瘦得跟个麻杆似的,看着都没有胃口,也不知道老祖把她抓来干什么。” 不提胃口还好,一提牛轰轰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虽然在这种情况下肚子饿很奇怪,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喂,有吃的吗?” 小喽啰差点气笑了:“大姐,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你还有心思吃!” 牛轰轰很悲伤: “不是要我吃,是给我家阿月的,就算要上路也不能让她当个饿死鬼啊,起码的人性还要有吧!” 苏江月很感动,她这么饿,还想着自己! 于是飘到前面,一巴掌打在小喽啰的后脑勺,又一脚踹向他的大腿内侧, 疼得他龇牙咧嘴,四处张望却看不到人,吓得他大喊“闹鬼了”,然后连滚带爬跑出门了。 牛轰轰一看这打人的手法,立刻抹干净脸上的泪水,惊喜地问:“阿月,是你吗?” 她飘了回去,在牛轰轰耳边轻声道:“是我,轰轰。”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原本已经停住的泪水,一下又涌了出来: “呜呜,阿月,你死得好惨,该死的楚千夜、该死的叶欢,他们居然不来救我们!” “阿月你别怕,我一定会找到吃的,不让你饿着上路,我还会让我爹找个风水宝地把你埋了,下辈子咱们还要当姐妹!” 苏江月:我谢谢你啊! “轰轰,你先别哭,听我说,我还没死。我只是……吃了七色果,不知怎么灵魂出窍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真、真的吗?” 牛轰轰抹着泪, “你可别骗我,要是你不能活过来,我就、我就找一堆小妾给楚千夜,气死你!” 这话说得,苏江月都不知该感动还是生气,只想感谢她全家! 正欲再说话时,突然地牢的外门再次打开, 那个小喽啰哆哆嗦嗦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正是马容风! 第115章 属实是有些变态 小喽啰一脸惶恐地走在马容风前头,害怕再有什么东西袭击他,一路不停哆哆嗦嗦。 两人走下台阶,巡视一番并无异常,又看了一圈地牢,依旧没有他口中的“鬼”,然后马空风笑着看向小喽啰。 只是一眼,小喽啰的腿当场就软了:“真的闹鬼了,老祖你要相信我。” 马容风没有回答,而且他脸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好像僵了一般,永远都是一副笑模样。 看着还十分和蔼,但那小喽啰却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哭求道:“老祖,我真的没说谎,别杀我,别杀我……” 马容风斜了他一眼,下一秒直接掐住他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凑到他的身上闻了闻后,嫌弃地抽了一下鼻子。 然后在小喽啰惊惧的目光中,温和一笑—— 嘎达! 他的脖子,直接被拧断了! 假装昏迷的牛轰轰听到这个声音,身子一寒,将眼睛闭得更紧了。 杀人他们不怕,可是这样笑着杀人,属实是有些病态了。 马容风往里头一看,集体昏迷,想了想还是朝他们走过去。 就在他脸凑过来的一瞬间,牛轰轰几乎快要绷不住暴起,结果他只是凑上前,闻了闻她身上的气息, 然后抬起头,长长地“啊”了一声,满脸的享受之色。 躲在一旁的苏江月,手中紧紧捏着刚从乾坤袋里掏出来的簪子,随时准备插进他的喉咙。 也许是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原因,马容风没有收走他们的武器。 但苏江月不能直接拿走破天,所以在乾坤袋里找了半天,只翻出一个簪子, 说来好笑,这簪子还是当初季纤纤插在她脸上的那一根,如今却被她用来保命。 他闻完牛轰轰之后,又跑去闻了闻苏江月,最后看了一眼倒在旁边的黑影,神色纠结。 犹豫片刻后,最终还是放弃过去闻他。 “果然还是处子之身的气味香啊,待我解决了顾老头,再来好好享受你们!” 苏江月和牛轰轰听了这话,忍不住一阵恶寒。 这老头,哪里是病态,属实是变态啊! 眼看着他要走了,两个人皆是松了口气,结果他又停了下来,突然朝着苏江月魂魄的地方看去。 一步步逼近,几乎要将她逼到墙角时,他猛地向前一伸手。 即使知道他触不到自己,苏江月也还是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本能地贴紧了墙面, 最终,他抓了一把空气,神情十分困惑地紧盯着前面。 苏江月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屏着呼吸抬手,用力朝他的喉咙刺过去—— 她的速度极快,但马容风的速度更快,他像是有感应一般,身子往边上一偏,皱起了眉头。 笑着皱眉,那表情说有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确定他看不见自己后,苏江月一鼓作气,朝着他连续刺去, 可惜每次都只差一点点,他总能精准地躲过,苏江月捏着簪子都快怀疑人生了,这家伙的警觉性,怎么会这么高! 甚至她都开始怀疑,其实他看得见自己,只是单纯在耍自己玩而已! 牛轰轰悄悄睁开一只眼,看到马容风像疯子一样对着空气乱舞,便知道是苏江月动手了。 手缓缓伸向自己的大刀,随时准备支援。 但马容风也不是傻子,一看这情况便知道有问题,不再和“空气”纠结,而是转身打开地牢的门。 牛轰轰赶忙收回手,闭紧眼睛。 就差一点点,她就拿到大刀了! 看着地上三个人,马容风最终将目光停在牛轰轰身上,看着她轻颤的眼皮,微微笑了一下。 蹲到她的身边,食指划过她的脸颊笑道:“既然你们这么等不及,我就只好先享用了。” 苏江月捏着簪子的手心都出汗了,站在他的身后,静静等待时机。 他太过机警了,若是轻易出手伤不到他不说,还有可能会激得他做出更离谱的事情。 所以,当他伸手握住牛轰轰的手时,她还在忍。 他变态地嗅着牛轰轰的每一根手指,看着她肌肤上渗起的鸡皮疙瘩,更加兴奋了,旁若无人地低语着。 “处子的血,永葆青春,果然不假啊!” 说完,他猛地就对着牛轰轰的手指咬下去。 在牛轰轰几乎暴起的瞬间,突然她指间的碧玉指环射出一道银光—— 细如毛发的银针直接射向马容风,饶是他再灵活,也被擦破脸皮。 就是现在! 趁着他惊讶之际,苏江月手起簪落,一下就刺进他的右脖里! 血,瞬间喷涌而出。 不仅如此,他脖子上那个洞口正滋滋冒烟。 可是他却完全没有理会脖子上的伤口,而是捂着自己的脸,惊叫道: “我的脸!你们,该死,我要喝完你们的血,再将你们的尸体拿去喂狗!” 眼见他方寸大乱,苏江月一把拽开牛轰轰,另外一只手迅速朝他的脸上刺去。 很快,马容风的脸上又出现一个血洞,和脖子上的伤口一样,正不断往外扩散。 焦味传来,苏江月有些讶异地看着手中的簪子,竟有如此大的威力! 但她不敢大意,发了疯的马容风更加疯狂了,只是咆哮一声整个地牢都抖了抖。 她冲着牛轰轰使了个眼神,牛轰轰立刻明白。 飞快捡起自己的大刀,挑衅道: “老妖怪,呕,原本就是个丑八怪,现在更丑了,你一辈子都比不上顾诚君!” “需要给你一面镜子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鬼看到都能吓跑。” “算了,你还是别照了,免得把自己吓死,略略略……” 果然一番话说得马容风抓狂,直接朝她扑过来,苏江月紧随其后,配合着自己的步法,又在他身上扎了几下。 最后一下,直接插在他的眉骨,险些拔不出来。 她更是差点被马容风一把抓住! “呵呵呵呵……” 马容风像是彻底疯了一般,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伤到我?现在,游戏结束了,你们该死了!” 虽然他的伤口还在不断冒烟,脸皮像墙体一般往下掉落,但他身上乍起的力量,确实惊到了她们二人。 他两手向旁伸开,手指一弯,倒在地上的黑影瞬间就被他吸到掌心,另外一边的牛轰轰还在奋力抵抗。 苏江月借机往他的心脏插去,可是没用,除了不断流血之外他根本死不了! 下一瞬,牛轰轰也已经被他捏在掌心。 他低下头,嘴里獠牙已现,朝着牛轰轰就往下啃去! 第116章 你们痛苦我就快乐 马容风一张嘴,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又小又密的獠牙根本就不像一个人类!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整个眼球夸张地向外凸着,像个死鱼眼似的。 原本僵硬的嘴,此刻满是烧焦的痕迹。 粘糊拉丝的唾液,让牛轰轰一阵反胃,直接吐了出来。 眼看他就要咬下去,苏江月眼疾手快,也不拿破天,直接用手中的簪子刺向他的上颚。 “不好啦,老祖,有人打进来啦!” 就在这时,突然又有个人闯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直接怔在原地。 马容风看了他一眼,一手甩掉还在昏迷的黑影,一手掐着牛轰轰的脖子往外走。 那人一见马容风的模样,吓得就往外跑,被马容风一伸掌就给吸了回来,二话不说直接咬断他的脖子。 鲜血涌进他的嘴里,他一皱眉,呸呸地全吐出来。 尸体随手一扔,擒着牛轰轰就往外走。 苏江月急得冒火,连忙问哟哟:“我怎么回去?” “主人想回去就可以回去哟~” “……你这么不靠谱的吗?” 苏江月急得都快火烧眉毛了,哟哟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她只能先稳住心神,细想她的话。 想回去,就可以回去? 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再一睁眼,居然真的就回到肉体了。 一手操起破天,想了想又回头扶起黑影,将他放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后,才往外跑。 出了地牢,这里果然就是一个山寨的样子。 一路上都是尸体,有的还没有完全咽气,绝望地朝她伸手求救。 苏江月直接过去一簪子插在他的心脏。 看着她补刀的样子,其他还有一口气在的小喽啰心头一颤,直接闭上眼:装死! 奇怪的是,刺在他身上的伤口,只是一个普通的血洞,就像当初刺在她脸上一般, 并没有像在马容风身上那样烧起来。 结合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想起师父曾经说的,他是掉落海里,她有了猜测。 马容风之所以能重活过来,和她的情况并不是,更大的可能性是妖怪附体。 想明白之后,她加快步伐赶了过去。 远远便看到顾诚君和王婶都来了,正跃过寨门往里赶。 而马容风则是抓着牛轰轰怪笑着。 “你们终于来了,知道她是谁吗?我可以告诉你,她姓牛!” “小姑娘,要怪就怪你家先祖多事,当年的债,今日得由你来还了!” 顾诚君和王婶闻声望去,看到马容风此刻的模样时,皆是一愣。 明明身体都破败得不成人样,可是他浑身的力量却依旧惊人。 “你我的恩怨,何需旁人插手,你若真的有胆量,就和我再战一场!” “当年我能杀了一次,今日我就能再杀你一次!” 顾诚君声音洪亮,虽已是白发苍苍,可比起年轻之时,更加稳重有气魄。 看到他们二人并肩而战,马容风内心的嫉妒就像狂风一般,席卷他的全身。 “战肯定是要再战的,只不过不急,等我先解决了牛家后人,再解决你徒弟,然后我们慢慢打。” 说完,他又看向王月英,古怪一笑: “阿英,可惜你来迟了一日,否则你就可以看到我盛世容颜,保证你后悔跟了这个糟老头子。” “我知道你们恨我,恨我弄死了你们苟且而来的孩子,但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我蛰伏这么多年,你以为我会轻易让你们死?” 他仰头发出凄厉的笑声,下一瞬直接掐紧了牛轰轰的脖子。 牛轰轰被他掐着脖子,直接往上拎,双脚几乎离地,她拼命挣扎,可是根本挣脱不了。 没一会儿,便满脸憋得通红,呼吸越来越难。 “马容风!”王婶怒叱,“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当年,你害死的是你亲身骨肉!” 她很想直接上去替牛轰轰,可是又怕自己轻举妄动会激怒他,那牛轰轰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 “到现在你还要骗我!”马容风咬牙切齿,突然伸手捏住牛轰轰的胳膊,一个用力直接将她的手臂卸下。 “啊——” 剧烈的痛感传来,牛轰轰眼泪直接涌了出来。 鲜血淋漓的胳膊就这样被他随手扔到地上。 “马容风!”王婶急得声音都变了调,“你有什么恨冲着我来,与她何干!” “我折磨她,你们痛苦,你们痛苦我就开心,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哈哈哈哈……” 苏江月胸口一窒,强忍着泪急问道:“哟哟,可有办法灭他!” “有的哟~” “别废话,快点说!” “主人,你忘啦,苏家功法里有斩妖诀哟,只不过……” “说!” 苏江月眼看着牛轰轰都快昏死过去了,哟哟还在卖关子,恨不能钻进意识海里将它掐死。 像是感觉到她的怒气,哟哟这次很痛快,语速也极快地说: “只不过,需要用到主人你的血,但由于主人现在的身体里苏家血脉已经不多,所以需要用心头血哟。” “取心头血将主人的破天涂满,可伤他五分,只是那样的话主人的身体会变得很虚弱哟。” 又是心头血! 但苏江月没有犹豫,眼看着他又要对牛轰轰的身体下手,她直接用簪子扎向自己的心脏。 在血流出来的一瞬间,她伸手接着全涂在破天身上。 可是大部分都从剑身滑落,急得破天嗡嗡直响。 好不容易破天全身染红,又瞬间融入剑身,原本的铁锈全都不见,乍出刺眼的光芒。 “老怪物,受死!” 她大喝一声,持剑朝他挥去。 马容风完全没将苏江月放在眼里,见她持剑朝自己挥来丝毫不惧,趁着这个空隙他松开牛轰轰的脖子。 在她击来的缝隙间,将牛轰轰另外一只胳膊也卸了下来! 而此时的牛轰轰连哼痛的力气都没有,随着他松手,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 胳膊落地的瞬间,苏江月的剑也刺中了他的身体。 他缓缓低头,看着腹部的剑,伸手去拔,却被烫得缩回手。 噗—— 苏江月抽回破天,看着他捂着腹部跪地,不可思议地看向她手中的剑。 “怎、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