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1节 ?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作者: 秦尽 文案 秦真受伤致记忆缺失后,被死对头楚沉抢婚了。 三年不见,秦真听闻他弑父杀母杀兄杀弟,成了恶名昭著的楚王殿下。 她对着眼前这个貌若谪仙的男子,沉默了。 片刻后。 秦真闭上眼睛问他:“楚沉……要是我说我当初女扮男装在京城当质子时抢你的美人,试图把你变成断袖,事事都要同你针锋相对,是因为我爱慕你,你信么?” 楚沉微微笑道:“我说信,你就肯把牙间巨毒、袖中暗器、腰上软剑、还有脚底的匕首都扔掉吗?” —— 楚沉把秦真放在心尖上,暗恋了整整六年,终于把她抢来做了枕边人。 察觉到她失忆后的某天夜里,他把秦真摁在床榻一角:“当初是你说喜欢孤、此生非孤不嫁的。是你说若日后你嫁了旁人,让孤一定要来抢婚!” 秦真满脸震惊:我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等一下!我的玉牌、佩剑还有庚帖怎么都在你那里?” 楚沉面不改色的扯谎:“你给的定情信物不在孤这里,还能在哪?” 秦真:…… 好像是有过这么一回事。 ——你是我年少时一眼沉沦的不醒梦,也是我百年后合于一坟的共枕人。 又仙又欲黑化大佬x撩天撩地腹黑美人 本文食用指南: 1v1双处。 修罗场回回秒变喜剧! 女主只是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前期看不出异样,到14章的时候被男主发现,然后……踏上了互骗的不归路。 ————————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真,楚沉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被黑化的死对头抢婚后,我躺赢了 立意:身处逆境,也要乐观积极,创造美好明天 第1章 抢婚 承德三年,夏至。 这一天是秦真的十九岁生辰,也是她的出嫁之日。 一大清早,嬷嬷们就伺候着秦真换上了繁重的嫁衣,戴上红盖头,由左右侍女扶着出了院门。 南州连着下了半个月的雨,天边乌云密布,满地潮湿,她走得极慢,腰间珠玉佩环晃动相击,应和着雨声甚是悦耳。 可秦真缓缓穿廊而过行至大门前,听见府中众人极力压低了的抽泣声,就有些头疼了。 秦王亦步亦趋的跟了她一路,哽咽着低声劝道:“儿啊,要不你还是逃吧?” 自从三天前,自称林州王的反贼戴鸿发兵十万围困南州要强娶秦真,她为保南州百姓平安,点头答应了之后,秦王就愁得吃不下睡不着,反反复复地提让她想办法跑,一直说到这会儿。 秦真听多了这样的话,便只剩下满心无奈。 她不紧不慢地跨出了门槛,而后停步,抬了抬手示意他俯身过来。 秦王见状,连忙凑上前去,哑声问道:“你改变主意了?戴鸿那狗贼不但又老又丑,还是出了名的好色有恶癖!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只要还没出城就还来得及!” “父王莫慌。”秦真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递给他,说话间,疾风带着零星雨点迎面袭来,吹得红盖头徐徐浮动,露出她微微上扬的红唇。 秦真俯身靠近眼睛红肿的父亲,嗓音温柔而轻缓地安抚道:“我去把戴鸿老贼的头砍下来给你蹴鞠玩。” 秦王的哽咽声登时止住了,他眸色复杂地看着秦真,一时间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哑声开口道:“那、那你去吧!” “女儿拜别父王。”秦真双手交叠,朝秦王盈盈施了一礼,而后收手回袖,由侍女们簇拥着转身登上了前往林州的马车。 府中众人见状纷纷跪倒门前,和自发来送嫁的城中百姓们一起哭着喊道:“恭送郡主!” “啧。”秦真轻笑道:“得,这一声喊得真像送我下葬。” 随行在她身侧的四个侍女闻言顿时更慌了,颤声道:“郡主……” “嘘。”秦真抬手将食指放至唇边示意侍女们噤声,微微笑道:“说笑而已,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侍女们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 片刻后,前头马蹄扬起,座下车轮滚动,就这样离秦王府远去了。 长街两旁秦真坐在马车里觉得有些闷热,索性就抬手把红盖头摘了下来,用右手食指转着玩。 风吹起车帘一角,她眼角余光一瞥便看见街上人山人海,似乎都是来为她送行的百姓。 有人大哭着高声喊:“郡主大义!” 有孩童嗓音稚嫩地祝愿:“郡主娘娘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四周吵吵囔囔的,有咬牙切齿骂戴鸿狗贼不得好死的,还有埋怨秦王懦弱无能的。 嘈杂声里还掺着几句格外响亮的愤愤不平,“想当年秦王世子九岁进京为质,身处龙潭虎穴都能文成武就叱咤风云,是何等的惊才绝艳!谁曾想一场大祸,昔日翘楚竟重伤至三年卧榻难起,南州秦王府就此由盛转衰,如今连唯一的姐姐都被那姓戴的老贼强娶了去!” 有人接话道:“谁说不是呢,当年世子爷风头最盛时,那街上乞丐都在唱皇帝轮流做,今落秦王家!谁能想到秦王府能沦落至此?真是令人唏嘘啊……” “你们有所不知啊。”有一青年书生压低了声音道:“当年在京城风光无限的世子爷和这马车里头的郡主娘娘其实是同一个人。” “啊?”先前说话的那两人惊诧万分。 那书生又道:“这事原本瞒得极好,直到三年前世子在京城突遭巨变,逃回南州时已是伤重垂死,秦王方寸大乱千金求医,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秦王府里钻,这才露了馅。” 他顿了顿,又道:“其实真正的秦王世子因为天生病弱从来都没出过南州,在京为质的一直都是郡主。”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有人感慨道:“可惜啊,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换成三年前,莫说是那姓戴的老贼,放眼天下诸侯谁敢来触南州秦王府的霉头?” 秦真坐在马车里听众人议论纷纷,手上动作稍顿,旋若飞花的红盖头就落在了她膝头。 左右侍女见状,都以为她是听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心中伤情,纷纷低声劝道:“郡主,您别听了。” 离她最近的蓝烟还想伸手去捂她的耳朵。 “龙我还能忍。”秦真说着歪了歪头,一脸难以置信的问左右侍女道:“我长了这样一张脸,哪里虎了?” 侍女们顿时:“……”她们又想多了,郡主可不是会随便伤心的人。 她也不需要众人接话,就故作深思着自己答了,“他们果然是在嫉恨我生得好看。” 侍女们看了她一眼,纷纷无言反驳。 秦真容颜极盛,眉若远山,面似芙蓉,唇薄却不失润艳,最妙的是她生了一双多情潋滟的桃花眼,含笑看人时,满目风流,让人一眼便深陷绮梦。 许是女扮男装多年的缘故,哪怕她做回了郡主,也改不了从前当风流少年时的做派,时时勾得府里的侍女丫鬟们脸红心跳。 随身伺候的这几个更是天天怀疑自己其实喜欢女子。 秦真三两句话把几个小侍女逗得忘了愁苦,便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不多时,城门大开,马蹄踏雨出城而去。 那些悲恸大哭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渐渐远去了,她那些肆意轻狂的过往也好似一同被吹散在了满城风雨里,遥不可及。 秦真一行人到林州,是五日后。 马车进城时,正值夕阳西下,晚霞似火染红了半边天。 满城喧嚣喜庆,自称林州王的戴鸿是山贼出身,是个好面子且喜欢热闹的,让人满城敲锣打鼓说自个儿娶到了八方诸侯都求不得的秦郡主。 秦真闻言,默默地把丢在角落里好几天的红盖头找出来盖在了自己头上,把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好似这样,她再听外头那些人吹嘘戴鸿老贼娶到了“全天下都求不得的秦真”、“当世第一美人秦郡主”就能自欺欺人地想:其实也没多大事。 不丢人。 马车在满城喧嚣里穿行而过,直至林王宫正门前才停下。 “恭迎王妃娘娘!”有嗓音尖锐的老太监带着众人上前行礼说吉祥话,“王妃娘娘大喜!” 秦真没说话,只缓缓起身,让侍女们扶着下了马车。 老内侍也知道她是被逼婚强娶的心里肯定不愿意的很,也没打算拿热脸贴冷屁股,便一边领路一边吩咐众人簇拥她进了宫门。 可这林王宫出奇的大,秦真走了许久也没走完这段路,累的步子越迈越小,裙袂轻摇,行似弱柳扶风一般。 谁知戴鸿此刻就站在高台上看着她,大笑着夸了一声,“美人好似拂风柳,细腰如刀勾我魂!” 四周众人齐齐高声夸赞:“主公好文采!” 秦真刚踏上台阶,听到这话忽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以头撞地。 这还好文采? 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小心啊美人!”老贼见状,连忙走下台阶来迎她。 秦真被他恶心得有些迈不动腿,刚上了七八层台阶就站在原地不走了。 她闭目,侧耳听老贼离自己越来越近。 十步、五步……最后一步。 “快让本王看看你到底生了副什么摧人心肝的模样!”戴鸿急色地伸手来掀秦真的盖头。 她微微勾唇,作势要行礼右手轻抬,袖间暗器蓄势待发。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2节 可就在这时,一道利箭破风而来,堪堪擦过秦真右肩,正中戴鸿眉心。 飞溅的鲜血落在了她肩头,秦真一惊,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下一刻,老贼便直挺挺地倒在她脚下,滚落台阶。 “主公!主公死了!”长阶两旁的侍女们尖叫着四下奔逃,一瞬间,众人惊慌失措,整个林王宫乱作一团。 同时,无数马蹄声由远及近,数不清的兵甲如同潮水一般涌入林王宫。 秦真一把扯下了碍事的红盖头,转身去看此时来的是谁。 她额间的凤冠流苏轻晃,映着天上晚霞的光辉,晃得她视线都有些恍惚起来。 只见当先那人白衣银甲,乘风踏血而来,衣袂交叠翻飞,马蹄跃上了台阶。 他勒马而立,身后是晚霞漫天,三千里烈焰烧云染红了墨眸,从前温润如玉的神仙公子不知怎的染上了满身杀气,变成了自地狱深处而来的催命阎罗。 秦真看清来人之后,霎时愣住了。 偏生四周还不断的有人喊:“是北州飞羽骑杀过来了!来的是楚王!” 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难以言喻。 如今的北州楚王,可不就是她在京城时天天针锋相对的死对头楚沉么? 秦真有些后悔方才把盖头摘掉了。 很后悔。 她现在再盖回去还来得及吗? 飞羽骑来势汹汹,眨眼间就把林州宫里的士兵杀得毫无招架之力,节节败退。 几瞬之间,就只剩下秦真一个人站在长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 天边晚霞似火,地上鲜血绯红,整个林王宫刀光剑影遍布,她周遭都是打斗杀伐声,断臂残尸满地横陈。 楚沉却全都视而不见一般,就那么眸色如墨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间,秦真心里七上八下的。 三年不见,他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她强自定了定神,忽然想起传闻都说楚沉当年回北州后弑父杀母杀兄杀弟夺权做了北州之主,意在逐鹿至尊,野心勃勃得很。 秦真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性情大变的死对头看她一个不顺眼就拔剑把她砍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身上的红披帛被风吹起飘至半空,慢悠悠地往楚沉那个方向飘了过去去。 这简直是在催命! 下一刻。 楚沉便伸手抓住了那条红披帛,身姿矫健地翻身下马踏上台阶,逆着光一步一步地走到秦真面前,薄唇轻勾道:“孤来迟一步,让郡主受惊了。”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下本写《女配她一心养崽(穿书)》,求预收~ 文案: 江月穿到了一本书里, 成了倒霉短命的江南第一美人,被养父送给年过半百的安阳王做妾不说。 她还发现自己正在虐待未来一统天下的暴君——年仅十三岁的安阳王庶子秦昭。 江月:……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结果当天夜里安阳王兵败,整个王府惨遭血洗。 江月想跑路都求生无门, 她咬牙回头救起了重伤垂死的秦昭,带着从他尸山血海里走出了一条生路,默念了无数遍‘陛下洪福齐天,保我福运绵绵’。 后来江月发现自己只要离秦昭近一点,就霉运去,好运来,想什么来什么。 她想,白捡这么大个便宜儿子,好好养着,将来当个富贵悠闲的太妃也不错。 于是她陪秦昭从一无所有走到君临天下,把他从人间炼狱里拉出来,带他重看这世间温情。 告诉他:“阿昭,该争的要争,该成的亲也得成。” 没曾想,秦昭亲手将凤冠捧到了她面前, ——“该争的我争回来了,今日来娶我该娶的人。” 江月满脸震惊:我把你当儿子养,你居然想睡我? 第2章 要命 楚沉说着,抬手把那条红披帛递还给她。 秦真默默地伸手接了过来,心道:这厮想弄死我也不是一天一天了,这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怎么临动手前还要先说一句这么客气的场面话? 楚沉这几年又添了什么怪毛病! 她敛眸思忖了片刻,而后配合着寒暄道:“楚王来得正是时候,不晚、一点都不晚!” “嗯。”楚沉眸色如墨的看着她,不紧不慢道:“正好赶得上抢婚。” 秦真闻言,震惊地睁大了一双桃花眼:“???”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觉着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反正不是她幻听,就是楚沉疯了。 偏生楚沉好似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般,眉眼认真道:“我是来娶你的,秦真。” 秦真被他这一声喊得心肝都颤了一下,纠结着开口问道:“你怎么又不自称孤了?” 孤和我,虽然同样只是一个自称,但意义全然不同。 他自称“孤”,是北州楚王要娶南州秦郡主,意在南州偌大封地,图谋秦氏坐拥的金山银山,那还是说得过去的。 可自称“我”,意味着是楚沉是要娶秦真…… 这人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 楚沉眸色如墨的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秦真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想不通楚沉这厮到底要干什么,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慷慨就义一般抬眸看他,问道:“这是什么刀不血刃就要人命的新鲜法子?” 她满脸困惑,“难不成你觉着杀人不见血,直接用话把我吓得肝胆俱裂一命呜呼更有意思?” 秦真心道:还好我当年只是身负重伤,到底没伤着胆子。 但凡她的胆子再小一点点,只怕已经被楚沉用这三句话当场吓死了。 可那险些要了她命的罪魁祸首却忽然微微勾唇,笑了。 周遭厮杀不断,天地血染成一色,戴老贼底下的人被杀得哭嚎声震天,但凡是个有德之主,这会儿都该生出些许恻隐之心了。若是野心之辈,也顺势而为开始收买人心了。 楚沉却在笑。 血影刀光划过他白皙如玉的俊脸,可半点也入不了他眼眸,这样漠然厌世的一个人,笑起来却如同出云破日一般美得动人心魄。 秦真心里诧异着楚沉怎会如此性情大变,这一瞬也不由自主被他迷了眼。 片刻后,她强自定了定神,凝眸看向楚沉。 四目相对间。 秦真看见他如墨般的眸子里倒映着红衣艳艳的自己,周遭一切都在他眼底虚化了,只余下了她一人。 秦真心道完了,这回死定了。 她在心底求助八方神佛: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消除死对头对我的杀意? 或许是临死求神也有点管用。 秦真忽然间灵机一动,迈步向下装作踩空的样子,对楚沉施展出了一招投怀送抱。 楚沉也够给面子,就伸手揽腰将她扶住了。 气氛迷之僵持了一瞬。 秦真心道:只要留得小命在,脸算什么?我今儿个不要了! 她抬起双臂就搂住了楚沉的脖子,随即装出一副娇弱至极的样子,柔声道:“楚哥哥,我怕。” 没等楚沉说话,秦真自个儿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受不了了。 她刚打算收了这副假模样,硬气一把让楚沉想杀就杀。 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死对头一把揽进怀里,打横抱了起来往高台宫殿里走去。 秦真再次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没想到啊! 当年在京城清心寡欲得像是马上要的道飞升的楚沉,竟然喜欢这种调调? 秦真人在他怀中,窝成了一只温顺的猫儿。 她怕多说多错,再遭楚沉砍,慌得心跳如鼓。 这原也没什么,怕死之心人皆有之,但…… 为什么楚沉的心脏跳得比她还快? 没等秦真想明白这事,她已经被楚沉抱进了挂满红纱的寝殿。 原本在寝殿里头伺候的人早就跑光了,外头喧嚣嘈杂,越发显得此处静谧悄然。 她眼睁睁看着楚沉抱着自己径直走向了喜气洋洋的鸳鸯帐,心下一时很是怅然,脱口而出道:“楚沉,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急色到这个份上。” 外头还在打打杀杀呢,他这个为人君上的,怎么能带她到里头来做这种事? 简直、简直混账! “嗯?”楚沉一时也没听明白秦真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此时恰好此刻走到了鸳鸯帐前,便俯身将她放到了榻上。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3节 秦真不肯就这样认命的躺下从他,人刚一沾到榻上的百子千孙被就如同被火烧一般翻身坐了起来。 她一手搂着床柱,一手捂住了双眼,像是不忍直视眼前人一般,戚戚然问道:“你就非要用这种法子羞辱我吗?” 楚沉长身玉立于榻前,眸色幽暗地看着她,当下沉声不语。 “你就不能换点别的?这么简单粗暴还伤身的辱敌之法怎么配的上你风姿朗朗俊美无双的楚王殿下?” 秦真心想着待会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趁着还能说话的时候就多说两句吧。 “我当年受了重伤后武功全废已经够惨了……”她想着只要楚沉还没对她下死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矫揉造作的示弱是演不成了,秦真话锋一转,开始卖惨,“这三年,我连秦王府的门都没出过,原想在家中待着等死也挺好的,还被戴鸿这个老贼发兵围城强娶了……”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反手抹了一把压根没流泪的眼睛,满是心酸地叹气道:“其实你大可以耐心的等一等,我原也活不了多久了,秦王府如今也是人人可欺,若是你放我南州去,指不定哪天就被谁欺辱死了,还不用脏你的手,多好?” 楚沉俊脸微沉,没接她的话,便默然转身离去。 这就……走了? 秦真听到脚步声缓缓的放下了捂着眼睛的右手,偷偷去瞧楚沉的背影。 哪知那厮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秦真只偷看了一眼。 他便转身大步走了回来,忽的伸手带着疾风直击她面门。 一瞬间,秦真瞳孔都放大了。 楚沉的手却只是轻轻碰触到了她的眉心,而后,温热的指尖缓缓下滑,拂过她的眉眼、脸颊,停在了下颚处。 秦真全身僵硬,惊得屏住了呼吸。 只片刻。 他的手就再次动了。 秦真以为自己这次在劫难逃,索性就闭上了双眼,作从容赴死状。 哪知他手起如刀,掀落的只是她头上死沉死沉的凤冠。 顷刻间,秦真如墨般的长发随之散落下来,凌乱飞扬铺陈榻间,容颜艳丽地像是惑人心神的魅妖。 楚沉俯身看着她,眸色幽暗如深海,眼底深处却瞬间掀起狂澜。 恰此时珠翠落地声清脆,惊醒了什么,他收手回袖,垂眸敛去所有情绪,只字未言便再次转身离去。 而那冠上凤凰摔得破碎不堪,宝珠四溅散落了一地。 片刻后。 秦真感觉到有微风拂过脸颊,像是死神擦肩而过后,这大好人间赠她的一缕温情抚慰。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只看见了一抹白色的衣角拂过门框,消失在了视线里。 秦真抬手摸了摸额头,指尖触到了些许细汗,还有被沉重凤冠压出来的印痕。 所以楚沉刚才动手不是要杀她? 可这同她水火不容死对头,为何会这么……好心? 都说为君者心思难测,可楚沉这也忒喜怒无常了一些。 秦真琢磨得头疼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她伸手揉着额头,喃喃道:“难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推门声。 蓝烟和另外三个随行的贴身侍女跑了进来,哭着眼睛喊道:“郡主!” “我没事。”秦真抬头看到她们立马先说了这么一句安抚着,然后抬了抬手示意她们把殿门关上,低声道:“别哭啊,你们一哭,我更静不下心来想法子了。” 几个小侍女们闻言,纷纷止住了马上要扑到她跟前大哭一场的架势。 秦真心里有些乱,想着要不集思广益试试? “都过来。”她招手示意小侍女们近前来,一脸正色的问道:“刚才我那死对头把我抱进来放这了。我人都到榻上了,他就摸了一下脸,就一下……然后什么都没干就走了,你们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侍女们面色纠结:“……” 蓝烟鼓起勇气问道:“那除此之外,楚王还对您做什么了吗?” 秦真低头看了地上的破凤冠一眼,补充道:“他临走前还把我头上的凤冠掀了,我事后想想,觉得他大抵是好意。但是他动手的时候吧,有点凶,我都以为他要把我头盖骨掀下来。” 众侍女倒吸了一口冷气:“……” 蓝烟都快吓哭了,“郡主,您当初和楚王同在京城做质子那么多年,快想想可曾有过什么旧情?” 一旁的暖玉连忙附和道:“是啊郡主,旧时情谊该用就得用,您可千万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们瞧我像是那种人吗?”秦真扶额道:“我同楚沉啊,旧情半点没有,旧怨倒是多的数也数不清。” 蓝烟急道:“您可在京城待了整整七年呢!天天互咬的恶犬也有偶尔给对方舔伤口的时候,您同楚王怎么可能半点旧情没有?您再好好想想!” 秦真努力地去回想从前在京城时和楚沉的那些旧事。 一时都没注意到蓝烟把她比作了恶犬。 四个侍女围在榻前,眼巴巴的等着郡主回想往昔能翻出一点能用来保命的旧时情谊。 过了好一会儿。 秦真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想起了……” 众侍女异口同声道:“郡主快讲!” 秦真缓缓道:“我第一次见楚沉,就差点把他弄死。” 第3章 示好 众侍女闻言,顿时掩面而泣,“郡主您怎么……” 蓝烟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才稳住没有当场晕过去,颤声问道:“您再往后想想。” 秦真继续回想从前,陷入了沉思。 “后来我扒过他衣衫,抢过他心头好……”她想着自己从前干的那些事,心都凉了半截,只能尽可能地平静道:“总之只有更糟没有最糟,你们还要听吗?” 蓝烟听得小脸煞白,默默的把自个儿的披帛绕到了脖子上,“那我们还是自行了断了吧。” “等等!”秦真见状眼角微跳,连忙伸手把小侍女拽住了,“别着急,再等会儿。” 小侍女们闻言,纷纷满脸期待地看着她,“郡主可是有了什么良策?” 秦真起身下榻,“良策暂时没有,但是我肚子有点饿了。” 众侍女们:“……” 她径直走到了案前席地而坐,随手拿起拿了个红枣吃,还不忘招呼小侍女们,“都来吃点,做饱死鬼就总比饿死鬼强吧。” 就是这喜案上只有红枣花生桂圆这些玩意,秦真还有些嫌弃。 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侍女们都没有她心大,不敢吃也不敢坐,频频朝窗外看。 秦真正吃着花生,忽听得杀伐打斗之中传来一声:“我家君上是为秦郡主而来,戴贼已死,降者不杀!” 她一口卡在喉咙里,顿时上不去也不下来。 偏生外头那些个飞羽骑同鹦鹉学舌一般,齐声道:“我家君上是为秦郡主而来,戴贼已死,降者不杀!” 众人声若奔雷,盘旋在整个林王宫里,一时间回音久久不绝。 “咳咳咳……”秦真咳了许久勉强缓过来。 几个小侍女跑过来又是拍背又是递茶,蓝烟试探着问道:“郡主说自己同楚王没有旧情,那楚王今日怎会为郡主而来?” “北州离林州可远得很呢。”暖玉嘴快道:“这可一点也不顺路!” 秦真接过茶盏,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水,轻叹道:“我从前真是小看了他。” 众侍女面露不解,“郡主此话何来?” 秦真顺手把茶盏搁在桌案上,“他今日占了林州将戴老贼苦心经营了半辈子的身家收入麾下不算,还想要我秦氏的南州啊。” 她左手拿了一颗红枣,右手拿了一颗花生,幽幽道:“我说他怎么手都伸出来了又不杀我……原来是要拿我做堵天下悠悠众口的由头,难怪了。” 他们这话喊出来,天下人都知道了楚王是为了美人冲冠一怒灭戴贼,哪怕是皇帝知道了,也不好问罪他擅自出兵。 楚沉得了林州,又扣着她让南州俯首,还能让皇帝和各方诸侯都无话可说。 一举数得,高明啊! 秦真自叹弗如,一口把红枣吃了。 小侍女们听不太懂,只小声问道:“那郡主……咱们是不是暂时性命无忧了?” “嗯。”秦真点了点头,淡淡笑道:“这下你们把心放回肚子里,先凑合着吃点吧,今夜怕是没人顾得上我们。” 侍女们轻轻松了一口气,连忙跪坐在桌案旁,暖玉还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递给她,“红枣花生不管饱,郡主吃这个芙蓉糕。” “还是暖玉聪明,知道藏些吃的在身上。”秦真笑着接过来和侍女们分而食之。 窗外夜色悄然降临,火光四起,照的殿门轩窗上刀光剑影重重。 外头兵荒马乱地打了半天,喊打喊杀声变成了众人山呼“楚王千岁!” 到了夜半时分,外头的动静才渐渐小了下去。 秦真为了安抚小侍女们,说了许多话,渐渐地有些犯困。 她这几年药吃多了本来就嗜睡,这些天又连着赶路疲倦得很,便闭眼伏案歇着。 过了许久,喜帐后忽然传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转眼间,有人飞身而出,一剑劈向了伏案而睡的秦真。 “郡主小心!”小侍女刚好抬头看见了这一幕,当即惊声大喊。 而那伏案人却好似睡熟了一般,毫无反应。 蓝烟连忙冲上去挡,眼看着那剑锋直逼她面门,身后的秦真却忽然抬起左手把人拽着护到身后,右手轻抬玄色袖箭破风而出,射穿了来人的手腕,长剑咣当落地。 那人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就连退数步,转身往喜帐后窜去。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4节 “来都来了。”秦真扬袖,又放了一只袖间射穿了那黑衣人的右腿,温声道“就别走了吧。” 声落,那人“噗通”一声跌跪在了殿中央。 秦真不紧不慢走到那黑衣人跟前,这才看清了这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她居高临下,笑问道:“姓戴?” 黑衣人咬牙切齿道:“要杀便杀,废什么话?” “啧,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秦真抬手拂了拂袖间的褶皱,微微笑道:“急什么,迟早会杀你的。” 黑衣人顿了顿,他人还没杀成,还被废了一只手一条腿,跪地难起身心俱痛还要听这样气人的话,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秦氏阴险!假意答应我父亲把女儿嫁过来,实则和楚王里应外合占我林州……秦氏小人!” 他好似找到了宣泄口越骂越大声,唾沫横飞。 秦真却轻轻击掌,笑道:“这个好。” 黑衣人怔了怔,“你说什么?” “和楚王里应外合占林州,我方才怎么没想到还能换成这种说法。”秦真点了点头,桃花眼里都染了笑意,“嗯,这个说法很好,我喜欢。” 她微微俯首,嗓音温柔道:“多谢了,戴几。” 黑衣人温声差点气得吐血,“谢你大爷!还有我不叫戴几!我家中排行第四,人称戴四……” “哦,原来是戴鸿第四子。”秦真站直了身子,微微挑眉,徐徐道:“南州秦如故,幸会。” 秦真,字如故。 她当年顶着弟弟秦深的名字进京为质,总觉得别人喊秦深不是在喊她,后来得太傅取表字“如故”,秦如故三字便长年占着京城风云榜上第一。 秦真报名姓的时候眸色清亮,眉眼分明还是旧眉眼,却无端地多了三分年少时桀骜轻狂的风流意气。 戴四气得一头栽倒在地,恨声道:“你是不是有病?谁不知道你是南州秦如故?” 秦真笑意微收,“我怕你太蠢,日后黄泉路上寻仇找错了人。” 这戴四但凡是聪明的,走了暗道就应该往外跑。 这厮倒好,脑子被驴踢了居然跑回来杀她,简直是嫌自己命太长。 “噗!”戴四终于还是吐了血。 秦真眼角微挑,怕他被气得当场一命呜呼,转身吩咐侍女们,“开门,告诉外头戴四在我这。” 戴老贼儿子不少,但是只有戴四是嫡出,最受宠。有了他,必然能帮楚沉把戴老贼的老底搜刮干净。 果然是她命不该绝,刚想着怎么和死对头缓和一下关系保住性命,这个戴四就送上门来了。 “是。”蓝烟应声走过去,喊了一声外头的守卫。 很快就有飞羽骑进来,他们目不斜视,一句废话都没有,押着人就走。 “秦……”戴四原本还想破口大骂,结果一张嘴就吐了血,像条废狗一样被人拖了出去。 侍女们连忙把殿门关上了。 秦真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慢悠悠地走到了喜帐后,发现了底下有个暗道。 方才戴四就是从那冒出来的。 蓝烟跟在她后头,伸长脖子瞧了一眼,小声道:“郡主要不走暗道跑吧?” 秦真摇了摇头,“这暗道也不知道通向哪里,若是出口在林王宫另一头,那就死得更快了。” 侍女们张了张嘴,愣是接不上话。 秦真这么折腾了一通,是真的困得有些睁不开眼了,她打了个哈欠,绕到喜帐前准备倒榻就睡,有天大的事都明儿个再说。 可就在这时,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几个侍女们如同惊弓之鸟瑟缩到一旁。 秦真抬眸看去,便见殿外灯火通明,夜风忽来,吹得殿前树影浮动,落花如雨有些许落入了殿中。 下一刻,楚沉乘风入殿而来,他已经卸了甲,换了一身白衣缓带,发束青玉冠,行走间身姿如玉,袖袍被风吹得翩然欲飞,纤尘不染地像是遗世而独立的谪仙。 有那么一瞬间。 秦真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年少在京城那会儿,她还是那个风流快意,终日醉卧十丈软红的此间少年。 好似这三年,她只是喝醉了,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惊醒之后,一睁眼就能看到死对头还如同当年一般,他总是一副超然脱俗的神仙模样,却总是一出现就把众人风头抢尽,让周遭一切都黯然失色,让她忍不住想把他一把拽进这万丈红尘里。 楚沉行至殿中央,抬手示意侍女们退下。 蓝烟低低地喊了声“郡主!” 刹那间,神情恍惚的秦真忽地被拉回了现实。 她眨了眨眼,挥手让侍女们都下去。 蓝烟等人只好低头退到了殿外。 转眼间,偌大个宫殿里只剩下秦真和楚沉两个人。 一时相对两无言。 满殿红罗纱被悄然潜入的夜风吹得翩翩飞舞,龙凤烛高燃,火光微微摇曳。 秦真身后就是喜帐,桌案上那些寓意着“早生贵子”的花生桂圆都被她和小侍女吃的差不多了,壳和碎屑落了一地。 她脸皮厚,生平少有这样尴尬的时候,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四周静悄悄的,忽地传来了“咯吱”一声,秦真眼角余光一瞥,看到外头有人顺手把殿门关上了。 她顿时:“……” 关什么门? 谁关的!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殿门关上后,在几步开外站了许多的楚沉忽然迈步朝她走了过来。 秦真心里一慌,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喜帐里。 终于还是到了拿看家本事保命的时候。 她闭上双眼问道:“楚沉……要是我说我当初女扮男装在京城当质子时抢你的美人,试图把你变成断袖,事事都要同你针锋相对,是因为我爱慕你,你信么?” 楚沉眸中闪过一丝异色,而后微微笑道:“我说信,你就肯把牙间巨毒、袖中暗器、腰上软剑、还有脚底的匕首都扔掉吗?” 第4章 同眠 秦真冷不丁被他噎住了,睁开一双桃花眼,眸色复杂的看着他。 楚沉实力证明死对头的存在,除了最想杀你之外,还可能是这天底下最了解你的人。 暗器软剑匕首都是秦真准备用来杀戴老贼的,存了一击必杀之心,而那牙间巨毒却是她为了以防万一给自己准备的。 她这些东西藏得十分隐秘,连贴身伺候的侍女都不知道,这厮却一清二楚。 不远处红烛滴蜡,火光摇曳间,气氛越发的微妙起来。 秦真自个儿说的喜欢人家,眼下更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道:“能、当然能。” 她当即就当着楚沉的面取出牙间的巨毒扔了,然后把袖箭卸下,腰间的软剑也□□扔到了榻前,连鞋都蹬了,盘腿坐在榻上。 “你看,我都扔完了。”秦真抬头朝他笑,说话间脸上还带了三四分“你看我乖吧”的模样。 “都扔完了?”楚沉语气淡淡的问了这么一句,忽的伸手握住秦真的右手将其抬高。 刹那间红袖垂落露出肤如凝脂的手臂来,也露出了她带在手腕上的那个金色的铃铛手环。 “那这是什么?”他屈指拨了一下那个镂空的铃铛,里头装了东西,晃动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个啊是装香丸用的,又称袖里乾坤……”秦真说话间,忽然就着那个铃铛朝楚沉轻轻吹了一口气。 温热的呼吸掺杂着异香徐徐扑簌在楚沉脸上,浅笑盈盈间勾魂夺魄。 他微顿,愣了那么一瞬。 秦真见迷香起了作用,桃花眼里笑意流转,有些得意的勾唇道:“不过我在里头放了迷魂香,用十倍的药量特制的那种、特凶猛,你有感觉了吗?” 楚沉眸色骤沉,凝视了她片刻后,忽然闭上了双眼。 “我早就同你说过了,不要一天到晚都做什么正人君子,人不风流枉少年不沾酒不逛青楼有什么意思?该见识新鲜玩意的时候还是要去瞧瞧的,可你非不听,你看吧连这玩意都没见过……” 秦真一边说话一边翻身下榻,抬手就把楚沉往红罗帐里推,正打算抽回手好好喘口气,同这人正儿八经的谈一谈的时候。 楚沉忽然伸手一把将她拽进了喜帐里。 秦真猝不及防就扑到了他身上,还没来得及奇怪这特制的迷魂香怎么迷不晕楚沉,脚上的动作就掀落了右侧的喜帐,红罗纱徐徐落了下来,帐里一下变得狭小而昏暗起来。 他们离得那样近,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夏夜闷热,体温也跟着节节攀升。 秦真对上楚沉幽深如墨的眸子,一时之间很想去死一死。 她想换个姿势,但是又挣不开楚沉的掣肘,只能认命的趴在了他怀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同他道:“你瞧,当年在京城的时候我就很想与你把臂同游,可你不愿意,我就一直心心念念到了现在。” 楚沉都被她气笑了,拥着她起身坐了起来,“心心念念这么久,就想用着迷魂香迷晕我?” 这个姿势,更像是秦真在他怀里小鸟依人了。 好在殿中也没旁人。 秦真心下默念了好几遍‘小命最重要’,而后抬头望着他,“不是你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她满脸无辜,“我只是在如实相告,顺便……给你示范一下怎么用。” “原来如此。” 楚沉面上没什么表情,伸手就把她腕上的铃铛手环摘下来轻轻一晃。 “等等……等等!”秦真连忙伸手掩住了口鼻,低声道:“我都这么喜欢你了,就不必用这玩意了。” 她说完,就一把从楚沉手中夺过了那铃铛扔出了喜帐。 金铃落地,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秦真转身看着近在咫尺的死对头,一边琢磨着这厮怎么连迷魂香都放不倒,一边头疼着到了这个份上要怎么才好。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5节 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看见楚沉右手轻抬。 “那什么!”秦真抢先握住了楚沉的手,对上了他的视线,尽可能的含情脉脉道:“今夜良辰美景,红烛高燃,你我一别三载,鸳鸯帐里喜相逢……” 楚沉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秦真有些不太好意思道:“我想着是我爱慕你,那榻上这事就应该是我主动些,你说是不是?” 楚沉一时沉默无言。 秦真见他不说话,便觉着是默许了。 她缓缓退开了些许,和楚沉保持了一定距离,正思忖着用哪招能把他一下放倒的时候,死对头一个看穿一切的眼神就扫过了过来。 秦真顿时打消了同他动手的念头。 若是她还是三年的秦如故,同这人硬拼也不怕,如今,就只能智取了。 她磨磨蹭蹭了片刻,期期艾艾的抬眸望着他,“要不……我先给你脱一个?” 楚沉闻言星眸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脱。” 秦真暗自咬了咬牙,然后笑着把嫁衣一件件脱下来扔到塌下,没一会儿,便只剩下一层里衣。 以前最是非礼勿视的楚沉就这么看着她,眼神都不带飘一下的。 反倒是秦真自己,有点下不去手了。 这最后一件里衣解开,她可真的要同死对头“坦诚相见”了。 楚沉等了片刻,不见她有其他动作,淡淡问道:“最后一件留给孤?” “不不不!”秦真闻言差点从榻上蹦起来,嗓音都有些发颤。 她拒绝了之后,又怕楚沉看出她是假意,连忙开口解释道:“我这好不容易要同喜欢的人做快活事了,心中欢喜之情难以自抑,旧伤好像要犯了……” 楚沉微微皱眉,伸手便去探她的脉搏。 “没事!你再等我片刻。”秦真没让他碰到手腕,就忙着从袖中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头也不抬得对楚沉道:“容我吃颗药先。” 楚沉没等她把药丸倒出来,就把整个白玉瓶拿了过去。 秦真见状,有些发懵,“这是我的药,你吃了没用的。” “别吃了。”楚沉随手把那瓶子扔到了一旁,语气微沉道:“睡吧。” “我们就、就这样直接睡?”秦真惊了,“你怕是不知道我这几年……身子实在弱的很,有同你行那事的心,也没那力,哪怕我再喜欢你,只怕也撑不过几下就昏死过去了。到时候我连喘气都不会,你一个人折腾……有什么意思?” “秦如故。” 楚沉语气淡淡的喊了她一声。 秦真立马闭了嘴。 那三个字代表着她最美好的年少时光,却已整整三年没人喊过这个名字。 哪怕秦真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难免怔了怔。 楚沉见她如此,意简言骇道:“睡。” “我……”秦真有苦说不出,抱住了死对头的胳膊,低头在他怀抱里轻轻蹭着,想法设法的拖延,“夜还长着,要睡也不急在这一时吧?而且我来的路上睡多了,现下实在是睡不着,要不咱们盖着被子叙叙旧?” 她没楚沉接话,自个儿又把话接上了,“其实这三年……我真的很想你。” 楚沉闻言,抬眸看了秦真一眼,然后就抬手点住了她的穴道,把人放倒了。 “真的不先叙叙旧吗?”秦真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楚沉俯身下来,那张俊脸离她越来越近。 她心跳都停了一下,“要不你先打我两下出出气也行啊。” 楚沉没接话,只问她:“心经第一句是什么?” “楚沉、楚平澜!”秦真的心情已经难以从复杂和惊诧来形容。 她连名带姓还有表字都喊出来了,满脸痛心疾首的看着楚沉,“你这都是什么癖好?要睡就睡!为什么要一边睡我,一边让我念经???” 楚沉闭了闭眼,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沉声问道:“你念不念?” “念。”秦真郁闷极了,但还是应的很快,反正动都动不了,也跑不动,还不如配合点,还少受点苦。 她这般想着,便闭上双眸开始念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楚沉听她忍着气委委屈屈的念经,薄唇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弧。 他起身缓缓退开了,盘腿坐在床榻另一侧,闭上双眼,摘下左手腕上的檀木佛珠一颗一颗的转着。 心中炙热却一时难消。 四下悄然,只有夜风从窗外呼啸而过。 秦真念着念着,嗓音也渐渐变得平静起来,她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楚沉有什么动作,便偷偷睁开右眼瞄了他一眼。 只见他端坐一旁不动如钟,只有袖下的手时不时的动一下。 秦真也不敢惊动他,闭上眼睛继续老老实实的念经,只是心中越发困惑了。 这厮到底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声势浩大的带着飞羽骑来抢婚,有这现成的洞房花烛夜,人一块进了鸳鸯帐,衣衫都脱到了最后一件,结果让她给他念心经? 到底是她有病? 还是楚沉不行? 秦真乱七八糟的想着,这心经许是真的能让人平心静气,她念着念着,睡意就悄然袭来。 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到自己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楚沉的那天。   第5章 旧梦 那是秦真十三岁那年的落花时节。 她同一众诸侯之子进京为质的第四年,众人都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生怕哪天半夜就被砍了头渐渐地摸索出了些许保命的门道,试探着怎么才能让当时的老皇帝庆文帝少忌惮自己家一些,于是一个比一个表现得草包纨绔,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 秦真是个中翘楚,小小年纪便整日眠花宿柳,与人高楼斗酒。 她酒量极佳,众人都被她灌怕了,连连说“喝不了了!” 秦真其实也醉了,眼攒桃花,面上却丝毫不显,笑意轻狂道:“愿赌服输,该喝就得喝。这京城之中无人比我生得好看也就算了,怎么能连一个比我酒量好的都没有?喝!” 其中一人醉醺醺,连声说实在不能再喝,又道:“谁说京城没人比你生的好看?有,有的!就在月华山,上次我遥遥一见,还以为是天上来的神仙!秦兄同他比起来,那也得、也得……秋色平分!” 秦真惊诧道:“当真?” 那人一口咬定:“骗你,我就是狗!” “那我可得去瞧瞧!” 秦真二话不说就翻墙出城,乘着醉意闯上了月华山去寻美人了。 梦里的月华山还是旧时模样,遍地树影重重,了无人迹,月色如水笼罩山坡。 秦真穿林拂花过,踏水而行,一路施展轻功上了山顶,行至九重塔前,别说是绝世美人,她连个鬼影都没见着。 秦真也醉得不轻,拿扇子轻轻敲了敲额头,轻笑道:“我怎么就信了那个酒鬼的话?”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就打算转身往回走。 可就在转身那一瞬间,秦真瞧见了九重塔上站着那么一个翩然若仙的白衣少年。 饶是见惯了世间绝色的秦真,也不由得为之一愣。 少年站在高处,身后是皎皎明月和漫天星辰。 他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墨发如漆凭栏而立,清月流光落了满身,衣袂夜风吹得交叠翻飞,纤尘不染的好似下一刻便要乘风直上九天去。 在此之前,秦真觉着那些个“倾国倾城”、“一眼误终生”的词儿都是那些个写话本的杜撰出来糊弄人的。 而在对这少年惊鸿一瞥之后,她信了这世上真的存在这样的人。 夜风缓缓,吹落满树梨花,徐徐扑簌在秦真身上,有几片还钻进了她宽大的袖袍里。 她愣是过了许久才缓过神来,然后才发觉那站在月色与春风中的翩翩少年也在看她。 秦真扬眉一笑,当即便足尖点地飞身而起,跃上了层层屋檐,直接登上了最高处。 她一袭红衣潋滟,衣袂翩然的落在那少年眼前,纸扇轻收,含笑道:“在下南州秦如故,还不知美人姓甚名谁?” 少年眸色如墨看着他,些许诧异,温润有礼中带着几分客气疏离。 他淡淡道:“楚沉。” “楚、沉?”秦真醉得头脑昏沉,什么都想不起来,只微微笑道:“听着似乎有些耳熟。” 楚沉没接她的话。 她随手开了扇,轻轻摇着,带着满身纨绔公子的风流浪荡劲儿,含笑欺身向前,“莫不是你我前世缘分未尽,所以今生又在此相逢?” 楚沉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嗓音淡淡道:“你喝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啊。”秦真煞有其事的轻叹了一声。 她望着眼前白衣如画的少年,桃花眼里笑意泛泛,缓缓地凑到他身侧,低声耳语道:“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楚沉没说话,只是垂眸,褪下了右手腕上的佛珠轻轻捻着。 秦真半响没等到少年答话,不由得转头看他,笑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她就近打量着少年的眉眼,眼中满是惊艳之色,有些感概道:“你年纪轻轻的,生了一张这样招人的脸,待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也不怕被妖怪女鬼抓了去?” 少年闻言忽然缓缓笑了,低声问道:“那你是妖还是鬼?” 秦真只觉得春风迎面,也比不得他一展笑颜。 “我啊。”她手里把玩着折扇,顺手转了转,桃花眼微挑,颇是认真道:“我是来救你的人。” 楚沉本就周身气度温和,眸中染了笑意,越发的惑人心神起来。 秦真原本就醉的不轻,这会儿更是醉的找不着北了,煞有其事地同他说:“你跟我回家去,我护着你,什么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的身。”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6节 楚沉手上的动作微顿,温声道:“公子的美意,我心领了。” “别只心领啊。”秦真说着就笑吟吟地伸手去拉他,“咱身也领了吧。” 楚沉在秦真的手碰触到他之前就往后退了一步,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没曾想秦真这个醉鬼,身子一晃就往前栽了。 少年若是再退,她必然要以头撞地。 他微顿,伸手把人扶住了,温声道:“小心。” 秦真却借势抱住了少年的胳膊,笑得像只得逞了的狐狸,“果然是人美心善。” 她赞了一声,越发的放肆轻狂起来,笑道:“不过人我都抱到了,肯定是不会放手的。你是自个儿跟我走呢?还是我抱你回去?” 楚沉眸色微诧,抬手就要拂开她。 奈何秦真手劲极大,抱住了就不放手,发现他的意图之后,反倒抱得更紧了。 她就势一倒,下巴搭在了楚沉肩膀上,少年身上萦绕着的淡淡檀香便扑鼻而来。 秦真轻轻一嗅,浅浅勾唇,与他低声耳语,“我这人呢,一向都不喜欢来硬的,但要是你实在不肯,我又实在很想要你,那就只能破破例了。” 楚沉又好气又好笑,勉强站直了身,把她推开些许,正色问道:“你可知这是何处?” “知道。”秦真抬眸看他,“月华山啊。” 楚沉道:“此处是月华山上九重塔。” 少年眸中倒映着红衣潋滟的人儿,眉眼俱是认真道:“我是楚沉。” 秦真愣了愣,而后笑道:“我知道你叫楚沉,方才是我开口问的。” 她醉的头脑晕沉,光晓得这少年姿容俊美,世间少有了。 哪还记得“楚沉”二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少年面露不解,“你既然知道,为何还不走?” “我在等你点头。”秦真微微笑道:“我生平第一次对人用强,还有些生疏,见笑了。” 楚沉一时无言:“……” 秦真拥美在怀心思乱动,见他没有挣扎也没有乱动,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谆谆善诱道:“跟我走啊。” 声未落,楚沉便伸手推开了她。 秦真被推得一个跄踉,眼疾手快的扶着栏杆才站稳,她抬眸,有些受伤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楚沉手里捻着佛珠,低低地道了声“对不住。” “哎。”秦真听到这三个字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你没对不住我,大抵是我强的不对,你等会儿……我想想别的纨绔子弟都是怎么抢人的啊。” 她说完,还真的开始琢磨这事了。 少年见她这模样,有些忍不住想笑,温声道:“不用想了,我从一出生就被当今圣上囚在九重塔里,已有十六年整,以后也不知还有多少年。君此夜踏月而来,已尽你我前世之缘,为免遭我连累,还是速速离去吧。” 秦真认认真真的听他说完,奈何醉意混沌,愣是只听懂了一句,皱眉问道:“你是被关在这里的?” 楚沉点了点头,看着自己腰间的玉珏,语调如常道:“今上赐我锁龙佩做禁步之用,玉在人在,终生不得踏出九重塔半步,如有人同我有了牵扯,一概以谋反论罪诛杀满门,你……还不走?” 秦真怔怔地看着他。 同是因为老皇帝一句话就失去了自由的人,她和那些个来京城当质子的诸侯质子们至少还能在京城里头随便走,偶尔在城外踏个青,那些个盯着他们的人也会睁一只闭一只眼。 楚沉同他们比起来,可就惨多了。 从出生开始就被关在这种地方,一步都没有离开过,秦真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日子要怎么过。 秦真望着他,目光微微下移,停留在少年腰间的玉佩上,“你说就是这玩意让你连这破塔都出不去?” “嗯。”楚沉低低的应了一声。 秦真想了想,开口问道:“玉在人在?也就是说这个禁步毁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少年有些错愕的看着她,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这还不简单?”秦真扬眉,借着酒意抬手就把少年腰间的禁步扯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红袖扶风起,顷刻间,锁龙配做成的禁步就落地碎成了渣。 塔中守卫都被惊动,纷纷跑上了顶层,带头的高声问道:“何人擅闯禁地?擅闯着格杀勿论!” 楚沉抬手推了秦真一把,“你快走!” 秦真眼里却好似完全看不到旁人一般,对那些人所说的“格杀勿论”也没有丝毫畏惧。 她顺势握住了楚沉的手,抬眸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桃花眼微微弯起,笑意飞扬道:“锁龙佩碎了,从今以后,你是我的。” 第6章 被骗 “从今以后,你是我的!” 秦真嘴里念叨着这么一句忽的从梦中惊醒,一睁眼就看见喜帐里空荡荡的,楚沉早已不知去了何处,她被封住的穴道也已经解开了。 外头天光大亮,明晃晃的阳光透过小轩窗,落在层层红纱上,璀璨得有些刺眼。 秦真抬袖遮住了眼睛,大半的思绪还在沉浸在那个梦里,一时心神动荡难以平复。 以前楚沉那厮一贯对谁都温和有礼,唯独对她敬而远之,能一句话说完绝不会多说第二句。 果然是做梦啊,梦里什么都有。 当年她醉闯九重塔,酒醒之后,人就已经在天牢里待着了,也不太记得自己喝醉了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秦真当时蹲在牢房里听偷摸混进来的好友谢荣华说:“你这次闯大祸了!满朝文武气昏过去好几个,老皇帝正在头疼是先杀楚沉一个,还是把你们秦王府和楚王两家人全砍了!” 那时候,她才想起来,月华山上那座九重塔里关的是那个刚一出生就被国师断言帝星降世,将来必定会夺走老皇帝至尊之位的楚王嫡子楚沉。 老皇帝自打听信国师的预言之后,日夜难安,想杀了楚沉以绝后患,又怕他死后,帝星就托世到别人身上,所以才费尽心思把楚沉关在阴气聚集月色最浓的月华山,命他自幼带着锁龙佩,派重兵把守禁锢他的自由,让当世的大儒得道高僧轮流给他讲佛法大道、讲君臣人伦,试图化解这场天命危机。 年少时的秦真一直觉得庆文帝是老糊涂了,丹药吃多了脑子不灵光才会信这个,但是最倒霉的不是她,也只能笑笑不说话。 但是这一切,在她醉酒闯上月华山,摔碎锁龙佩,将楚沉带出九重塔的那一刻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哪怕秦真当时为了自保使劲浑身解数,连带着也护住了楚沉的性命,让他成为了众多质子之中的一员,获得了些许自由。 可说到底,楚沉后来入世之后所受的苦难折辱,都是因为她而起。 秦真抬手揉了揉眉心,算起来,还真是她有些对不住楚沉。 要么还是主动些,把旧债还了? 不然整天这么提心吊胆的,必然又要短命好几年。 秦真这样想着,伸手扶着床柱起身下榻,昨夜扔在地上的那些袖箭暗器什么的早已不翼而飞,连鞋都换成了新的。 她走了几步,守在外头的侍女们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而入,来伺候她沐浴更衣。 秦真沐浴的时候闭着眼睛想事儿,也没注意到蓝烟和暖玉几次欲言又止。 半响后,她起身出浴换了一身朱红色的衣衫,随手拿了只玉簪挽起长发,温声问道:“王大人他们被带到哪里去了?” 蓝烟低着头,轻声道:“应该在后头的偏殿里。” “走,过去瞧瞧。” 秦真眼下得确认那些随行官员还活着才能放心,也好让人回南州去搬金子来偿还楚沉一二。 侍女们匆匆跟上她的脚步,低声道:“您现在不便走动吧?若是被楚王知道……” “知道就知道了,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秦真不以为意地往外走,都做好了外头若有人阻拦,她就同人打嘴仗的准备,奇怪的是外头的守卫见了她纷纷行礼,并不限制她的出入自由。 秦真有些诧异,也没说什么,只微微点头示意一笑而过,往后头的偏殿走去。 而此刻,试图同楚沉打嘴仗的人刚刚带着三五个随从飞马扬鞭赶至林王宫正门前,居高临下地朝守门的副将道:“去禀告你们君上,就说东安侯谢荣华有要事求见。” 来人身着一袭绛紫锦袍,贵气逼人,翻身下马时随手就把马鞭扔给了身后的随从。 “侯爷请随末将来。”守门的将领认得东安侯,这边带他入内,又派人速速去君上跟前通报。 “有劳。”谢荣华气度翩翩的道了声谢,便跟着一道往里走。 他要见的人此时端坐正殿主位,翻看着底下众人呈上来的名册和账册。 底下一众谋臣副将共二十余人,分列两旁,论其此次发兵攻打林州的得失来。 一众谋士们有些忧心忡忡,“君上此次贸然出兵,得了林州,又有秦郡主在手,南州亦是掌中之物,可这势头太盛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龙椅那位只怕也要坐立难安了。” 副将们则是意气风发,纷纷开口道:“叛贼不剿,一年比一年势大,皇帝的龙椅就能坐的安稳吗?” “更何况君上此次发兵打的是反贼,是为了抢回意中人,古来多少豪杰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皇帝来了也不能说什么!” 最年长的那位谋士颇是担忧道:“可就是君上心仪秦郡主这事……说出去几人能信?” 众人纷纷闭了嘴。 他们这次出兵占尽天时地利,连为抢妻而夺城的由头都好的不能再好,偏偏抢的这个人不太对,全天下都知道楚沉和秦真当年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这忽然就变成了心上人,谁敢信? 楚沉抬眸看向众人,“孤信。” 他只说了两个字,底下众人再次哑口无声。 殿中静默了片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决定先找点别的事情来讲。 左下方副将率先开口道:“末将已经清点过戴贼底下兵力不足七万,先前围南州事吹嘘自己十万大军围城,可笑是秦王居然真的信了,一仗都没打,就把女儿嫁给了这老贼!” 楚沉合上名册放到一旁,语调微凉道:“她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取林州。” 底下众人又接不上话了。 右边的谋士感慨道:“秦郡主病弱之际尚有如此野心,全盛之时又当如何?” 方才说人可笑的那个副将小声接话道:“有点可怕。” 楚沉笑了笑,翻了几页账册一目十行的看着。 底下众人还没想好说些什么好,外头的侍卫匆匆进殿而来,“启禀君上!东安侯求见!” “他来得倒快。”楚沉随手把账册合上了,“让他进来。”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7节 底下众人低声道:“东安侯来干什么?” “听闻他同秦郡主交情匪浅,不会来是横插一脚的吧?” 谢荣华迎着议论声快步入内,上来就客套寒暄,径直走到了身居主位的楚沉面前,“一别三年,楚兄别来无恙?” 他不过双十年纪,姿容俊美,一双狐狸眼显得人很是精明,面上带笑时却能让人不由自主生出亲近之意。 可听过谢侯名号的人,都知道这一位是经商的奇才,短短数年便以一己之力将封地变成了整个大庆最富饶的地方,说他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楚沉端坐主位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来人,语气淡淡地问道:“东安侯此来林州,只是为了同孤叙旧?” “叙旧是肯定要叙的。”谢荣华笑道:“不过我此次来,有一桩极其要紧的事,还望楚兄能成人之美。” 谢荣华生怕楚沉不答应一般,连忙又补了一句,“我同秦兄……不,如故,那是多年情谊,早就两情相悦了,若不是这次戴老贼突然发兵围了南州强娶她,我们两家都在挑吉日马上成婚了!楚兄啊……” 他琢磨着当年楚沉和秦真那些破事儿,在心里为好友捏了一把汗,斟酌再三才继续道:“我知道你出兵一趟耗资甚多,这样、你开个价,只要你肯让我带如故走,多少银子都成!我绝不还口!” 楚沉屈指,轻轻敲了桌案两下,语调微凉道:“她和你两情相悦?” “对!”谢荣华为了救好友脱离苦海扯起谎来面不改色,极其认真道:“她说过非我不嫁。” 楚沉的眸色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你被她骗了。” 谢荣华闻言,不由得有些懵,连忙问道:“什么?” 楚沉面色如常道:“她昨夜哭着喊着说喜欢孤,爱慕孤多年情根深种才几番行事出格。” 饶是谢荣华来之前想过无数种可能,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秦兄为了保命也太拼了! 他越发下定决心要救秦真于水火,当即收了笑,露出些许怅然示意来,“楚兄这话我是决计不会信的,再怎么样你也得让我见到如故当面问清楚才行!” 楚沉若有所思道:“眼下不行。” 谢荣华不解道:“为何?” 楚沉缓缓道:“她还在睡。” “什么?”谢荣华一瞬间如遭雷劈,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咬牙怒道:“禽兽!” 殿中一众副将和谋士怒了,“东安侯不请自来,我家君上以礼相待,你怎么还胡乱骂人?” 谢荣华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撑在桌案上俯视着楚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都伤成什么样子了?三年都下不来榻啊!你怎么、怎么能下得去手?” 楚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面色如常道:“是她非要朝孤下手。” 若不是他当机立断点了秦真的穴道,那人能闹腾到天亮都不睡觉。 谢荣华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震惊道:“楚兄!你如今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的比我还像真的?” 第7章 醒醒 殿中众人一时默然无声。 楚沉拿起案上的名册就往谢荣华脑门上拍,语调缓缓道:“醒醒。” 谢荣华一下子被拍的头晕眼花,差点气得往后倒,他一手抓着桌角才勉强站稳,他正色道:“楚兄啊,咱两从前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你同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以前过的不痛快,如今才扣着如故不放,想从她身上讨回来?” 楚沉面色平静如水,抬手抚平袖间的些许褶皱,淡淡道:“你多虑了。” 但是谢荣华越看楚沉这样风轻云淡越认定就是自己想的这样,他往边上的客席一坐,“反正你要是不让我见如故,我就坐这不走了!” 底下众人不忍直视,议论纷纷道:“堂堂东安侯竟这般无赖!” 楚沉倒是早就习惯了这人脸皮厚如城墙,语调如常道:“也好。” 他说完这两个字,右手轻抬,“来人啊,把东安侯绑了。” “末将遵命!”底下副将应了声便迈步上前来。 “怎么就要绑我了?”谢荣华有些坐不住了,一边扬手不让人近身,一边苦着脸道:“我不就是想见如故吗?又不是来同你抢戴老贼的家底!你至于这样翻脸不认人吗?” 这人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就八面玲珑,同谁都能交好,与秦如故更是亲如兄弟,饶是如此他对楚沉热络也一点没少,还时常夹在两人中间当和事老。 从前是拦着秦真,让她别逮着楚沉一个人死命针对。 如今却要担心楚沉得了机会报复秦真。 可谓是操碎了一颗心。 楚沉有心疼地抬手揉了揉眉心,吩咐左右侍卫,“去看看她醒了没有。” “是。”侍卫刚应声要出殿而去。 恰好此刻守在寝殿门外的侍卫匆匆来报,“禀君上,秦郡主她醒来之后……就去了暂押南州送亲官员的偏殿。” 楚沉还没说话,一旁的谢荣华抢先开口道:“你看!她一醒来就去找人想办法回南州了,她肯定不想留在这,楚兄啊。” 他眼中流露了几分同情,“你肯定是被她骗了。” 楚沉眸色微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多嘴多舌,割了吧。” 谢荣华最怕他这种面不改色就要人命的架势,立马噤了声。 殿里一时静悄悄的。 过了好一会儿。 谢荣华才硬着头皮开口道:“楚兄,既然如故都醒了,那就派人先把她请过来吧。” 楚沉吩咐身侧侍卫:“无星,去问问郡主,可愿见东安侯。” 无星当即应声去了。 “楚兄这话我怎么听着有些不太对?难道这人回来说一句秦兄不见我,今儿个我就白来了?”谢荣华心道那谁知道是秦兄说的还是这侍卫说的?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当即吩咐殿外的随从,“长风你跟着一起去!” “是,侯爷!”等在殿外的随从长风当即应了声,跟着刚出殿门的楚王侍卫一道往后头的偏殿走去。 两人刚过转弯处的时候,就瞧见秦真带着几个侍女进了偏殿,连忙追了上去。 下一刻,里头的人就把殿门关上了。 东安侯随从长风和楚王侍卫无星鼻子都差点被门撞歪,一时间,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而殿内。 秦真刚往里走了几步,一众送亲官员就纷纷迎了上来,“郡主!” “郡主可还安好?” “楚王没对您做什么吧?” 为首的王大人年过五十,两鬓斑白,往日最是老成稳重,这会儿看见她如同看见自家女儿被人糟践了一般,两眼通红,颤声道:“郡主受苦了!” “不苦不苦。”秦真连忙开口道:“我昨夜睡得挺好的,一觉就到了日上三竿。” 声落,众人越发红了眼,几个侍女都忍不住掩面而泣。 秦真转身,很是不解的问道:“你们哭什么?” 侍女们低头,哽咽着说:“昨夜殿中的动静我们都听见了,郡主不必再掩饰什么,你是为了顾全大局委身楚王,奴婢、奴婢都知道的。” “您想哭就哭出来吧,千万别忍着!” 王大人闻言,眼中更是老泪纵横:“只恨我等老而无用无力与飞羽骑一战,让郡主受此大辱,还要反过来安慰我等!” 众人一通骂天骂地骂楚沉,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人千刀万剐。 “这说的都是什么?”秦真听得头疼,不由得开口打断道:“都给我闭嘴。” 众人霎时便静了声,只余下低低的抽泣和哽咽。 秦真无奈地解释道:“其实楚沉人很好。” 就冲着她从前对楚沉做的那些事,他没有一上来就砍断她的胳膊腿儿,也没将她抽皮剥骨做人彘的打算,在榻上也是点个穴道让她念念经,已然算得上“好人”了。 可惜没人信她说的话,一个个的反倒越发面色越发复杂,眼里满是痛心自责。 秦真见状,忍不住抬手扶额,轻声补了一句,“他只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怪癖。”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露出“我就知道郡主承受了太多”的神情来。 王大人身形一晃,勉强站稳了,咬牙问道:“有多难以启齿?” 秦真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昨夜和楚沉躺在一张榻上光念经助眠了。 说出来他们也未必会信,若是被楚沉知道,原本不想杀她都要杀人灭口了。 “小小怪癖而已,无伤大雅。”她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同众人道:“诸位没事就好,我待会儿去他那试着求求情,若是他肯,你们就回南州去,让父王把这些年给我存的嫁妆都送过来。” 众人都懵了,连声问道:“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您不打算回南州了吗?” “我仔细地想了想,楚王如今势大,再这样下去日后得至尊之位的人十之七八会是他,我跑的了一时,也跑不了一世。”秦真垂眸,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事……也怪我从前亏欠楚沉良多,现下怎么都得尽力补偿他一些,免得因为我同他那些过节连累南州百姓。” 王大人颤声道:“郡主……” “而且如今他有这样的怪癖,只怕权位再高也很难娶到称心如意的妻。”秦真一想到自个儿昨夜反反复复的念经就喉咙发痒。 她轻咳了两声,继续道:“更何况,他肚量再大也不可能这么放我走,我还不如安分待着,先设法把你们送回去,我在这多待一阵,刚好看看他这毛病还有没有得治。” 众人心中戚戚然,但不得不承认,“郡主说的有理。” 秦真又温声安抚了众人几句,而后讲到南州和父王所处的局势,说话间不经意间回头看了殿门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 总感觉外头有人在偷听。 殿外两人连忙蹲了下去,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长风不解地问:“你我不是来找秦郡主的吗?躲什么?” 无星还在处于听到秦真那句“楚沉人很好”的震惊中,压根没回他的话,难以置信地在原地蹲了片刻,忽然就施展轻功往主殿去。 “喂!”长风想推门去喊秦郡主,又见那侍卫飞身而去,纠结了一瞬连忙跃下栏杆,飞快的跟了上去,“还没传话呢?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从林王宫里穿廊而过,不多时就回到了主殿。 里头的谢荣华还在同楚沉说着“如故肯定会来。”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8节 无星匆匆进门,朗声道:“君上!秦郡主、秦郡主说……” 殿中众人都快被他这大喘气的劲儿急死了,纷纷开口问道:“说什么了?” 无星高声道:“秦郡主说……您人很好。” 殿中众人安静了一瞬,后来一半人热泪盈眶,一半人喜形于色,异口同声道:“秦郡主真是独具慧眼!” 君上都二十有二,别说正妻,身边连个姬妾都没有,清心寡欲的像个和尚。 也怪三年前那弑父杀母的恶名传的天下皆知之后,谁也不敢把女儿嫁给他。 楚王不急着成亲,底下众人急的不行,好不容易听到有女子说他人好,简直要喜极而泣。 楚沉微愣,只片刻便恢复如常,淡淡笑道:“她人呢?” “属下、属下……一高兴忘了请郡主过来。”无星醒过神来,很是羞愧道:“不过属下听郡主同南州那些人说待会儿要来找君上,想必马上就会过来了。” “无妨,你退下吧。”楚沉说着,侧目看向一旁的谢荣华。 后者有些不太相信,“长风,她真是这样说的?” “秦郡主的确说了这话。”长风后半句“她还说楚王有难以启齿的怪癖”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刚退到殿外的无星忽然又一阵风似得窜了进来,“君上!郡主过来了!” 殿中众人闻言连忙正衣冠理形容,大有拜见主母的架势。 楚沉墨眸里染了些许笑意,“来了便来了,你慌什么?” 无星兴奋道:“我们要有王妃娘娘了!君上有了娘娘,离我们有媳妇还会远吗?!” 众人万分赞同的点头,天知道他们盼着这一天盼了多久? “行了,别吓着人。”楚沉语调如常道:“都退下。” 众人闻言,不得不垂头丧气的退了出去。 一时之间,只留下谢荣华还坐在客席上没动。 楚沉墨眸微眯,扫了谢荣华一眼,下逐客令的意思非常明确。 后者厚着脸皮愣是不走,试图同他打商量,“楚兄,我们打个赌如何?” 第8章 脸疼 秦真带着几个小侍女不紧不慢穿廊而过往正殿去,一路上也没人阻拦,也不知道楚沉是真的对她毫无戒备,还是觉着她如今成了废人想跑也跑不掉,没必要防着。 跟在她身后的蓝烟低声劝道:“郡主,您真要去找楚王吗?要不……再想想?” “我想得够久了。”秦真轻笑,抬袖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回头朝几人道:“你们都退到廊下候着,我一个人去就好。” “郡主……”几个小侍女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送羊入虎口。 秦真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同她们解释不清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索性意简言骇道:“退下。” “是。”小侍女们应声低头退到了廊下。 秦真抬手揉了揉眉心,转身便往正殿走,结果刚迈开了两步,迎面就看见一众谋士将领鱼贯而出。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楚沉在不在里面,众人便齐齐侧身避让,然后就站在台阶上朝她笑,眼神十分之微妙。 秦真琢磨着这正殿台阶挺大的,横着走也能过去,用不着这么夸张给她让路啊? 莫不是楚沉底下的这些人,都有点怪毛病? 她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微微笑着同众人颔首示意便径直走了过去。 殿中门窗大开,阳光倾斜而入,照得整个大殿都金碧辉煌。 秦真迈步入殿,一抬头就看见身着白衣的楚沉高坐主位,周遭一切都被淡金色的阳光笼罩着,明亮得不像话,可四周无人,可他孤身独坐,如画眉眼低垂,却好似身在无边冷寂之中。 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望着昔日怎么都看不顺眼的死对头。 他此刻正抬手翻阅着书册,云纹广袖垂下些许层层叠起,露出一截如玉般的手腕来,越发显得手指修长白净。 秦真年少时就嫉恨楚沉生了这样好看的一双手,哪怕他性子一贯温和沉稳从不做轻佻风流之举,只是拿书持笔,亦能让人为此心动神移。 她到了现在还是越看越眼红,忍不住想去摸一把,只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收敛。 “咳!”秦真抬袖掩唇轻咳了一声。 端坐高堂的楚沉这才发现有人来了一般,抬眸看向她,淡淡笑道:“来了。” “嗯,来了。”秦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生出几分自己和楚沉已经是老夫老妻的错觉来。 她有些怀疑自己这几年乱七八糟的药吃多了,脑子不太清醒,连忙收了几分杂念,试探着开口道:“那个……楚王殿下。” 楚沉眼里划过一丝不解,缓缓道:“秦郡主?” 秦真有些好笑地抬手扶额,她要是在这装客气有礼,最后累到的肯定不是楚沉,而是她自己。 光是称呼都要换好几个,什么时候才能说到正事? “平澜兄啊。”她索性厚着脸皮同楚沉套近乎,一边缓步上前,一边徐徐道:“送我来林州的那些人家中都有妻儿父母,一直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你看、是不是能让他们先回南州去?” 秦真生怕楚沉不答应,连忙又道:“如今南州是个什么情形你也清楚,就算放他们回去也不敢多生事端的。你我之间的事……”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你想怎么着都成!” 楚沉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怎么个都成法?” “就……”秦真走到案前就累得面色泛红,一手撑在桌面上,反正殿中也没别人,再丢脸也只有楚沉一个人知道而已。 她这样想着,大有全豁出去了的架势,“床帏之事,但凡你所知所想,我都包你满意!” 就楚王殿下在榻上的怪癖,只怕找遍全天下,也寻不到她这样能包容接受的女子了。 楚沉眉角微挑,眸色一时变得十分复杂,“秦真,你……” “这还不够?”秦真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一时间心中感概万千,她闭上眼,轻声道:“无妨,只要你答应把他们放了,这些好商量。我以前看过的秘戏图也不少,咱们到时候再切磋调和就是了。” 楚沉闻言,莫名地有些头疼,当即开口道:“放。让他们今日就走。” 秦真闻言,猛地睁开双眼看他,“怎么我一说,你就答应了?”都不用考虑考虑? 她像是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满脸难以置信的问道:“楚平澜,你是不是一直就在这等着我主动开口说这些?” 楚沉有些跟不上她跳跃的思路,墨眸微眯,语调缓缓地问:“你在说什么?” “你还装!”秦真站的有些累,直接就坐在了桌案上,俯身注视着楚沉,“昨儿晚上我就觉着有点不对劲儿了,我说你怎么老是朝我意味不明地笑,原来是……” “你可想同他们一道南州?”楚沉觉着自己要是再不开口,秦真能琢磨出百八十种事来。 秦真听他问这话,第一反应就是试探! 这绝对是楚平澜在试探她! 她愣了一瞬便缓过神来,看着楚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是我昨夜念经念得不好?” 楚沉一时无言以对:“……” “我哪一句念错了?”秦真反省了片刻,愣是没想起来自己昨夜都念了什么。 但这种时候气势要足,绝对不能慌。 她抿了抿唇,很是痛心道:“楚平澜啊楚平澜,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负心汉!薄情寡义、喜新厌旧!一天、才一天啊!你就厌倦我了?” 楚沉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你这些年……憋坏了吧?” 四周悄然,唯有他的嗓音低越而清晰传入秦真耳中,她霎时安静了下来。 要不怎么说这个死对头其实是最了解她的人呢? 自从她重伤回南州后,秦王府上下都把她当成了易碎的瓷娃娃,怕风一刮就把她吹倒了,更怕哪句话说的不对,惹她伤心吐血。 以至于秦真这么个爱笑爱闹的,都不得不娴静了许多,着实是憋得不轻。 她怔怔地看了楚沉好一会儿,不愿就这样被死对头看穿平白落了下风,一本正经道:“你休要顾左右而言他!” 楚沉揉了揉眉心,刚要开口。 秦真忽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语气微沉道:“你是不是有别的狐狸精了?” 楚沉:“……” 秦真转身环视整个大殿,忽然看见左下方的浅黄色帘帐轻轻晃动着,此刻窗外树静风止,殿中也只有那一处有些许异常。 “你果然是藏了人,我说方才那些人怎么都用那么奇怪的眼神看我!”她微微蹙眉,当即快步走下台阶,伸手去拉帘帐,“我倒是要看看你在这藏了个什么天仙模样的狐狸精?” 浅黄色帘帐被秦真一把扯了下来,藏人处就这样暴露在眼前,身着紫衣玉带的“狐狸精”一手遮目挡住了大半张脸,完全没眼看她。 秦真微愣,有些不解地问:“楚平澜,你怎么藏了个男狐狸?” 谢荣华放下了捂眼睛的手,又是着急又是激动不已,“我!我你都不认得了?” 秦真木然道:“认得是认得。” 在京城的那些年,她同谢荣华一起品花斗草混迹烟花柳巷,也曾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比亲兄弟也差不了多少,别说才分开了三年,就是再过三十年,想不认得都难。 她看了看谢荣华,又转头看了看楚沉,神色微妙地低声道:“但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了。” “我……”谢荣华差点当场晕过去,强撑着站稳了,咬牙道:“什么我和他搞到一起去了?我是来救你的!你知道你方才那一通闹,闹得我赔了多少银子吗?一百万!整整一百万两!” 他气的有些语无伦次,一边抬手摸脸,一边心痛道:“我疼!我脸疼!” “我方才又没对你动手,你疼什么?”秦真听得一头雾水,“好端端的,你怎么会赔一百万两?难不成……” 谢荣华心累万分,低声道:“我同楚兄打了个赌。” 秦真抬眸看了楚沉一眼。 这厮可不是什么会打赌的人啊。 楚沉迎上了她的视线,与之四目相对,面色淡淡道:“是他非赌不可。” 意思是楚沉原本不乐意打这个赌,是谢荣华非要上去找虐? 秦真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回头问道:“你们赌什么?” “赌你想走还是想留。”谢荣华眸色复杂的看着她,“他问你想不想回南州,你不马上说想回就算了,你还跟他闹上了!” 秦真抬手蒙住了双眼。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9节 这脸没法要了! 她原以为殿中无人,怎么折腾都没事,没曾想谢荣华会忽然跑过来,还躲在了帘帐后偷听。 这都是什么野路子? 谢荣华痛心疾首道:“秦兄,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但是我没想到……会难成这样!” 他可不信秦真会真的爱慕楚沉,因此越发觉着她是为了自保为了护着南州付出了太多太多。 谢荣华满目辛酸地看着秦真,“我的秦兄啊,真是苦了你了!” 秦真顿时无言以对:“……” “行了谢荣华。”楚沉开口打破了秦真的尴尬,语气漠然道:“银子留下,你可以回了。” “我不走!”谢荣华说着就要去拉秦真,谁知连她的衣袖都还没碰到,主座上的楚沉忽然抬手拿了一方镇纸就当成暗器飞了过来。 “小心!”秦真惊了惊,连忙出声提醒谢荣华。 后者抬袖将直逼面门的镇纸拂开,随着“咣当”一声,白玉镇纸落在殿中央碎成了好几块。 谢荣华广袖翻飞,长身玉立于大殿之中,朝秦真笑道:“秦兄心里果然有我。” 居高临下的楚沉一时没说话,只是俊脸忽沉,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你要走就走,先把银子拿出来。”秦真见状不紧不慢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又正色道:“亲兄弟明算账,既然是拿我做赌,银子得分我一半啊。” 谢荣华冷不丁被噎了一下,满心无奈,“秦兄!你怎么还是老样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银子?” “不然我该变成什么模样?”秦真负手转身看他,含笑问道:“哭哭啼啼地求楚王殿下放了我?还是扑到你怀里娇声喊侯爷救我?” 谢荣华想了一下秦真哭哭啼啼娇娇怯怯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别别别,你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秦真闻言不由得眼角微挑,笑道:“我也觉着还成。” 她说了这么一句,当即又道:“愿赌服输,谢兄把银子留下,尽早回吧。” 如今的楚沉喜怒无常,看着挺好说话,心里还指不定在琢磨什么。 谢荣华如今富可敌国,封地的兵力却不多,平日里全靠他与各方交好才得一方安定繁荣,真要算起来,东安侯与南州秦王在拥兵自重想要争天下的各方诸侯来说那就是数一数二的肥羊,这人不想着怎么避开祸端,还自己送上门来。 秦真都不知道说谢荣华重情义好,还是说他不怕事。 “我来都来了……”谢荣华还想再说什么。 “启禀君上!齐国公和燕安君同时兵临城下!已将林州团团围住!”殿外副将匆匆来报,“两位君侯都说是为秦郡主而来,要君上把人放了!” 秦真闻言,顿时笑不出来了。 这些人莫不是怕她死得不够快? 一个个的跑来凑什么热闹?! 楚沉端坐高位,依旧面色如常,只是深深的看了秦真一眼,温声问道:“见还是不见?” 秦真苦笑道:“来了都来了,我还能不见?” 这要是真打起来顷刻间便是血流成河,史书一笔写进去,她就要变成被人唾骂万年的红颜祸水了。 “好。”楚沉不紧不慢地起身,笑意淡淡道:“传令下去,设宴揽芳台,请齐国公和燕安君入城来。” “是。”副将应声去了。 秦真闻言不由自主地回头和谢荣华对视了一眼: 楚沉该不是会想搞鸿门宴,把几个送上门来的对手一锅端了吧? 第9章 夺妻 一炷香后,出去请人赴宴的副将来回禀,“两位君侯已经进城了。” “嗯。”楚沉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模样,缓步走到秦真身侧同她道:“走吧。” “好。”秦真心中无限纠结,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他一道往外走。 此时正是午间,入夏之后骄阳似火,她被晒得有些睁不开眼,就默默地落后楚沉半步,整个人都站到他的影子里偷凉。 楚沉察觉到了,回头看了她一眼。 秦真被发现了也不心虚,就抬头朝他笑,桃花眼微微眯起,明艳而动人。 楚沉没说什么,只是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谢荣华站在原地看了两人片刻,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下巴,心情复杂地跟了上去。 几人出了殿门步下台阶,便有一众侍卫侍女随行,迎着光步入回廊。 秦真琢磨着马上要见那两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待会儿要是真的打起来。 她该摁着谁? 这事还挺愁人的,头疼! 谢荣华走在她身侧,频频往远处看,忍不住低声问道:“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秦真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其实她自己也想走,在秦王府里养了整整三年的伤,什么人都不见,同从前认识的那些人更是完全断了来往。 如今她几乎武功全废只能做安安静静的美人,那些昔日旧友却都成了一方霸主,动不动就用兵马说事,今日这情形秦真想避都避不开。 待会儿还不知道是何等尴尬的场面。 谢荣华看她面带三分笑,假得很,立马就想到待会儿要见到的人,秦真可比他不想去多了,当下就闭了嘴。 秦真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我心够大,就没有我搞不定的事情! 不多时,她与众人便行至了揽芳台。 此处原是戴老贼藏娇纳美之所,穷尽奢华造的锦绣高台,雕栏画柱十分华美,周遭种了大片大片的牡丹花,日暖时节,依旧繁花盛放,有翩翩蝴蝶流连丛中。 楚沉设宴牡丹丛中,四下都放了冰块消暑,上头还有轻纱罗帐用以遮阳,着实是个好地方。 秦真穿花而过时,随手拨了拨花叶,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不远处侍从高声通禀,“齐国公到!燕安君到!” 她手一抖,力道一下子失了轻重,好好一朵牡丹花就这么被折断掉了下去。 秦真连忙把花捞了起来拿在手里,转身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朝这边来,个个带刀佩剑的,好似随时准备在这大干一场。 她把玩着手里的牡丹花,一眼就瞧见了两个老熟人。 左边的领头那个二十出头年纪,面容俊朗,身形高大,肤色偏黑,身穿黑色圆领袍,腰束革带,手提三尺青锋剑,快步行来时气势汹汹,正是齐国公齐桦。 右边当先那个容貌俊秀,一袭蓝色锦衣,腰系白玉佩,他今年刚满双十,却总是皱着眉,好似瞧什么都不太顺眼的样子,乃是如今的燕安君萧景明。 “秦如故!” “如故。” 齐桦和萧景明几乎是同时走到了她面前,开口喊她的时候,声音几乎都重叠在了一起。 两人看着她,眸色复杂地如同看见闺女出嫁后过得很凄惨的老父亲。 秦真笑道:“我耳朵又没聋,你们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齐桦磨了磨牙,“你都变成姑娘了,怎么说话还这么讨打?” 萧景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沉声道:“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秦真低头看着牡丹花,很是认真的想了想,开口问道:“要不……我先给你们哭一个?” 齐桦:“……” 萧景明:“……” 一旁的谢荣华见状,忽然心里平衡了不少。 楚沉径直往前走去,落座主席,语调如常地朝众人道:“几位入座吧。” “好说。”谢荣华率先走到了主位席右下方的地儿坐了。 齐桦和萧景明各自入了左侧两个席位,几人的随从和贴身侍卫立马就站到了自家主子身后,这好好的一个赏景之地立马就变得剑拔弩张。 秦真觉得与其替别人操心,还不如先填饱肚子再说。 结果她慢悠悠地转身准备入席,却忽然发现,这揽芳台上只设了四个席位,他们各自坐了一处,也就意味着她必须要和其中一人同坐。 秦真:“???” 这又是什么意思? 席间众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事,纷纷抬眸看向她。 齐桦一贯口直心快,“秦如故,到我这来!” 萧景明微微皱眉,“如故,坐本君边上。” “秦兄!”谢荣华在另一边朝她招手,“来,与我同坐。” 秦真顿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奈地抬头看向了坐在主位的楚沉,却发现那人恰好也在看她。 一时间四目相对。 楚沉也不说话,只是随手在身侧的席位上轻轻点了点,用眼神示意她过去。 秦真眼角微挑,直接走到了楚沉身侧坐下,还暗戳戳把方才不小心折下来的牡丹花放到了他面前。 齐桦、萧景明、谢荣华见状,齐齐静默了片刻。 楚沉看着她,微微扬眉,用眼神询问她此为何意? 秦真小声道:“借花献佛。” 她试图同楚沉打商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道:“今天日头这么好,大家又难得相聚,就不要见血了吧?” “嗯。”楚沉笑着应了一声,“好。” 他答应得太快。 秦真总觉得不太真实,但是又摸不准这厮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能暂且按下心思,静观其变。 “人都到了。”楚沉淡淡道:“开席。”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10节 话声落下,侍从婢女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立马就摆满了整整一桌。 不远处琴瑟之声相继而起,更有身姿窈窕的舞姬从四处翩然而来,数十人汇聚于席间,水袖招展,罗裙翻飞,舞得风情摇曳,原本流连花间的蝴蝶都纷纷飞过来凑热闹。 秦真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美人歌舞,一边拿了块糕点小口咬着,伸手就去端酒喝。 结果手连杯沿都没碰到,那杯酒就被楚沉端走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馋的不得了,平时用药都要戒酒,贴身伺候的小侍女们都跟防贼一样防着她就算了,现在连死对头都和她抢酒喝! 秦真心中愤愤,但是拿楚沉毫无办法,只能默默盛了碗甜汤就着糕点吃。 好在舞姬们秀色可餐,不能喝酒也醉人。 她年少时极爱热闹繁华,这几年被迫滴酒不沾足不出户,总觉得日子都过得没什么意思。 秦真的目光在翩然起舞的美人们身上流连,心里琢磨着楚沉总不至于在酒菜里下毒,直接把其他几个放倒。 “楚王!我忙得很,没功夫在这里同你做戏!”齐桦忽然站拍案而起,神色不愉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走秦如故,你若是识相,就趁早让我把人带走,你若是非要同我过不去,那咱们只管打一场,要单打独斗,还是两方人马拼个你死我活,由你选!” 舞姬们听到这话纷纷吓得停了下来,很是无措的看向了主位席的方向。 楚沉抬手示意众人退下,刚好要开口。 边上的秦真便抢先道:“齐兄,你吓着我的美人了。” 她微微蹙眉,很是可惜道:“方才那舞跳得挺好的,你怎么不让人跳完?” “这都什么时候了?”齐桦气得想破口大骂,又要顾着自己如今的身份,硬生生忍了下去,“歌舞什么时候不能看?你随我回去,我让你看个够!” 秦真有些嫌弃道:“可我只想看美人,不想看你。” 齐桦怒极:“秦如故!” 齐国公因为身形高大的缘故,注定与翩翩公子四个字无缘,哪怕他生得十分俊朗,可年少时同秦真楚沉谢荣华这几个站在一起,就没几个姑娘眼睛里能看到他,因此最恨以貌取人的家伙。 偏偏秦真惯会以貌取人。 萧景明见状,当即开口道:“楚王有所不知,如故被戴贼逼婚之前,本君已经向秦王提亲,要与如故结百年之好……” “谁不是呢?”谢荣华趁机打断道:“燕安君还只是提亲,哪像我!聘礼都送到半路了,结果忽然听闻戴老贼派兵围了南州,吓得我连夜快马加鞭就赶了过来,没曾想还是比楚兄晚了一步。” 秦真听到他们说这些话,到了嘴边的糕点忽然就不香了。 她原本好好地在南州混吃等死,外头再乱多花些金银也能保一时平安。 偏偏不断地有人来秦王府提亲,门槛都踏破了,光是今年就砌了好几回,秦王天天都在后悔怎么没有多生几个女儿,不然就不用发愁唯一的女儿许了这家,得罪另外几家。 秦真倒是无所谓,索性把来提亲的全都推了,窝在府里躲清静。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些提亲的居然越挫越勇,带头的来的居然还是从前和她一起逛青楼惹风流的旧友。 因为这些个人锲而不舍的来秦王府提亲,惹得外头议论纷纷,说秦郡主是当世第一美人,管你是王侯还是将相,谁也求不得,平白招来了戴老贼围城逼婚,间接地害她落入了死对头手里。 秦真一想到这,就气得牙痒痒。 她把剩下半块糕点一口吞了,忽的起身,满脸难以置信地问道:“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一个个的居然都想睡我?” 齐桦、萧景明、谢荣华纷纷无言:“……” 楚沉抬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晦暗难明。 秦真气归气,总不能真的让这几个人为她千里迢迢的跑过来送了命。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地平静道:“别的都不说,你们提亲,我拒了那么多次,你们怎么就不死心?” 声落,众人的目光全都聚在了秦真一个人身上。 楚沉静静坐着身姿如玉,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像个误入风月局中的看戏人。 萧景明和谢荣华都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道的。”齐桦这么高大一个汉子说着忽然低头,声音也比先前小了很多,“你受伤之后身子不太好,武功也废了,你是怕自己配不上我,才狠心拒婚的。” “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谢荣华很是恼火道:“秦兄明明是怕配不上我,才不肯结亲的。” 萧景明的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如故喜欢的明明是本君。” 秦真闻言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当场昏过去。 她伸手扶案勉强站稳了,而后咬牙问道:“你们这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梦?我什么时候说过对你们有那个意思?” “你以前常常揍我!”齐桦最先开口,颇为理直气壮,“都说打是亲骂是爱,那你对我难道不是情深似海?” 秦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强撑着开口道:“咱们讲讲道理,你以前被我揍的时候,每次都喊着要杀了我,你忘了吗” 齐桦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来,低声道:“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个姑娘啊。” 秦真气得说不出话,心道:我那时候就是看你每天舞枪弄棒的不顺眼想揍你,和我是男是女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没等她缓过神来,萧景明就开口了,“你当年非要同我结为兄弟。” “结为兄弟怎么了?”秦真一下子都没明白过来。 萧景明皱眉看她,很是认真地说:“梁祝初见第一天就是结拜为兄弟,后来他们死同穴化作蝴蝶双飞去成了永世眷侣。只怪我当时愚钝,竟然不知你的心意,直到回家后才明白过来……” “不!我没想过!”秦真心累极了,语重心长道:“景明兄,我早就同你说了,不要老是看那些骗小姑娘眼泪的话本子。” 话本子害人不浅啊! 谢荣华纵观全场,忍不住笑道:“你们也太自作多情了。” 齐桦不悦道:“你闭嘴!” “你们都说完了,轮到我了。”谢荣华笑的狐狸眼微微上挑,嗓音飞扬地喊了一声“秦兄。” 秦真这一通折腾下来,人都快站不住了。 她抬手捂着心口,强自从容道:“你讲。” 谢荣华笑问道:“你从前说要把姐姐许配给我,这话你认不认?” 秦真点头道:“这话确实是我说的。” “这不就结了!”谢荣华走出席位,径直来到了秦真面前,朗声问道:“你就是秦王长女!哪来的姐姐?分明就是你自己想嫁我!” 秦真闻言脚下一软,彻底站不住了,身心俱疲地跌坐席间。 她挨着楚沉坐,大半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有气无力道:“我有表姐啊!” 这一个个的,都不问清楚就想那么多,搞得还像是她风流多情负心薄幸一般。 秦真头疼不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谢荣华顿时:“……” 齐桦和萧景明也不甘落后,纷纷离席朝她走了过来。 秦真生怕他们再冒几句惊人之语把自己气昏,也怕他们是借机先下手为强上前来杀楚沉。 她在几人走近最后一步前,忽的以手撑案站了起来,“不过……既然你们来都来了,那就先把欠我银子还了吧。” 作者有话说: 多情郡主在线催债~ 喜欢的小可爱记得收藏一下,留下评论哦,么么哒~ 第10章 哥哥 齐桦和萧景明闻言,齐齐变了脸色,僵立在距离秦真三步开外的地方,一时之间好似两个被雷劈焦了的木头桩子。 谢荣华脸上的笑意瞬间尬住了。 整个揽芳台一时之间安静无比,只有微风拂过耳畔发出细微的声响。 秦真悬着一颗心,看了看众人,又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瞄身侧的楚沉。 她忽地发现后者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有些许探究,更多的是玩味。 这种时候……这种随时有可能打起来杀成一片的关键时刻,楚沉居然还有心思看她的笑话! 秦真气得差点昏过去,但眼前的麻烦还没解决完,只能硬撑着,面带三分笑,温声问众人:“几位是贵人多忘事?还是觉着当初从我这里借的那点银子不值一提?” 当年几人同在京城做质子,家中父母都怕他们惹事祸及满门,往来信件中只有诸多管束劝诫。只有秦如故她爹流水一般把金子银子往京城送,打点上下各处,生怕谁亏待了他的心肝宝儿。 秦真那时候一掷千金眼睛都不眨一下,今个儿来的这三个年少时也没少拿她的好处。 “秦兄、不……郡主!”谢荣华以前同她称兄道弟习惯了,到现在都不太习惯改口,“银子的事好说,当年你待我的好,我半点也不敢忘怀。” 他说着便走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了一块黄玉令牌递给她,“这是令牌可以随时从我东安之地的钱庄里取现银,你想要多少,只管去取便是!” “好。”秦真应了,伸手把那令牌接过来就放到了桌案上,随口道:“行了,你走吧。” “我……”谢荣华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一个“不走等着打起来吗”的眼神给打断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那两根木头桩子也醒过神来了。 萧景明眉头紧锁,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走上前来,递给了秦真,“这是本君……为了娶你备下的聘礼单子。” 秦真原本都接过来准备翻看了,一听这话立马又合上了,直接放到了桌子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笑道:“聘礼用不着了,给我当添妆倒是可以。” 萧景明闻言,不由得开口道:“本君……” “你别耽误功夫了!”齐桦直接上前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把腰间的钱袋扯下来打开了,把里头装的东西都倒在了桌案上,倒出来两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 眼下还是白日里,阳光烂漫,也掩不住那两颗珠子光泽泛泛。 秦真听见他说:“当年我从你那借了一颗随珠,如今我双倍还你。” 她听到这话,心情一时有些微妙。 本来要债这事就是她用来调节一下几人之间的气氛的,更何况她从前借了多少银子出去压根记不清。 齐桦这么个粗枝大叶的,忽然来这么一下,还挺让秦真诧异的。 她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身侧的楚沉忽然屈指轻轻地敲了两下桌案,似笑非笑地问:“那你以前偷看我沐浴,和我抢姑娘,半夜爬上我床榻又该怎么算?” 秦真顿时:“……”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11节 哥哥! 现下都已经到催债清账的关头了,你怎么还陷在我从前对你做过什么事情的回忆里难以自拔? 谢荣华几人都不说话了,目光齐齐落在了秦真身上。 四周悄然无声。 楚沉就这样眸色如墨地看着她。 秦真默默地俯身,伸手把催债收回来令牌账单册子和夜明珠都推到了楚沉面前,眸色柔和地望着他。 希望有钱万事好商量,死对头不要再抓着以前的事不放。 楚沉微微勾唇,低声问道:“这算是补偿?还是嫁妆?” 他原本就生的极其俊美,面如冠玉,眸似星辰,只是从前总是同谁都冷淡疏离的模样,这几年又凶名在外,让人忘了楚王其实是个世间少有的绝色。 秦真被他这一笑勾得有些神魂颠倒,当即小声应道:“都、都可以。” “都可以是怎么个可以法?”楚沉伸手把其中一颗夜明珠拿起来把玩,语气极淡。 秦真很是认真地想了想,才开口同他说:“我们秦王府什么样你也知道的,要人才没什么人才,要兵马也没什么兵马,唯二值得要的……就只有金矿和我。” 她对自家家底清楚的很,也知道如今的秦王府坐拥金矿等于怀璧其罪。 这次戴贼围南州来逼婚,也是想一举两得,先前那些锲而不舍来秦王府求娶她的人,包括今日来的这几位昔日旧友,大多也都怀了这样的心思。 秦真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同死对头挑明了说,“我思来想去,当年对楚兄……”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立马又换了称呼,软声道:“我当年确实有些对不住平澜哥哥……” 谢荣华见状,顿时目瞪口呆:“……” 萧景明不忍直视别过了眼。 齐桦气得咬牙:“真没想到啊!楚沉……你还是个狐狸精!” 这人一骂,立马就让秦真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有些紧张地看着楚沉的反应。 他不怒反笑,如画眉眼都跟着温和起来,淡淡道:“过奖。” 秦真:“……” 这年头,狐狸精变成什么夸人的词了吗? 齐桦气得脸色涨红,当即就拔剑直指楚沉,怒道:“生的好看有什么了不起的?” 他这一动,整个揽芳台四周的侍卫随从纷纷拔剑相向,气氛一瞬间变得无比紧张。 “如故快过来!”萧景明见状连忙伸手去拉秦真。 她却避过他的手,头痛地抬手扶额,“这又是闹什么?” 好不容易才把楚沉安抚住。 齐桦又炸了! 萧景明皱眉道:“我与齐桦合力,未必不能击垮楚沉,你也不必在他身边委曲求全了!” “有话好好说。”秦真满心无奈,温声劝道:“动刀动剑的干什么?都收起来。” 齐桦正在气头上,萧景明又觉得有胜算,一时都不肯收势。 她刚要开口再劝两句,便看见身侧的楚沉缓缓起身站了起来,语气如常道:“不肯收,那就都杀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楚沉表示:说孤是狐狸精可以,不听我家真真的话不行~ 秦真叉腰:再瞎闹你们都去阎王殿报到! 齐桦/萧景明:忽然感觉自己在不远万里送人头…… 谢荣华弱弱出声:我感觉我还可以抢救一下~感谢在2020-07-15 23:41:06~2020-07-20 23:5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火火妈咪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宴宴、红落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情 19瓶;火火妈咪、乔十二 10瓶;叶子66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圣旨 整个揽芳台瞬间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秦真以前听人说楚沉变得如何如何残暴狠厉,始终都觉得只是传闻而已,不可尽信。 可今日看到他说“都杀了”这样的话面不改色,不免神色一震。 倒没有多少惧怕,只是心里莫名地很难过。 齐桦闻言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更是怒气冲冲,咬牙道:“你敢!你……” “你什么你!”秦真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她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耐心一些,温柔一点,“能不能把话听完听仔细些?我家平澜兄说的是不肯收才杀,你们把这些刀啊剑的收起来,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齐桦气得说不出话来。 谢荣华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这个,面色越发的纠结。 萧景明拧眉道:“如故,楚沉早就不是当年的楚沉了!他的话不能信!” 秦真没接他的话,默默地回头看着楚沉,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我说能信,平澜哥哥呢?” 她还存着打圆场的心思,想着大家能好好散场,别闹出什么人命来,因此把这十九年都没地儿用的温软模样都用在楚沉身上。 盼着他能吃这一套。 楚沉看着她,眸色微动,嗓音含笑道:“真真说能,那就能。” 几人听他俩一个喊“平澜哥哥”,一个喊“真真”,一时间面色五彩纷呈。 秦真自个儿也听得一个激灵,手把楚沉的袖子拽得更紧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朝众人道:“收!” “收收收!”谢荣华最先开口吩咐随从,他本来就没带几个人,想用银子好生商量着来。谁知道后头两人一到这里,直接就把事情搞大了,眼下正愁着怎么收场好,见秦真如此卖力地打圆场,自然是要率先附和。 齐桦和萧景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不想再看秦真喊平澜哥哥的情绪。 齐桦气恼地收剑入鞘,咬牙道:“收!” 后者也跟着沉声道:“收起来!” 秦真见状,抬头朝楚沉笑,“完事了,哥哥。” 喊哥哥这种事,真的是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她以前从来都没这么喊过旁人,楚沉是第一个,反正该软的时候她已经软了,要是他不买账…… 秦真还挺担心他不买账的,拽着死对头的袖袍不放,大有他要是反悔,就地摁倒的架势。 后者当即意会,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一挥。 一众守卫当即收了兵刃,退到了台下。 秦真这才感觉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高呼:“圣旨到!” 那声音逐渐由远及近,又传一声:“秦郡主接旨!楚王、东安侯、齐国公、燕安君接旨!” 秦真闻声,与众人一道抬眸看去,只见一队五十余人的骑兵策马而来,领头那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高举圣旨,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面白无须,是新帝身边的太监总管魏良。 秦真瞬间觉得心里堵着慌,自言自语一般道:“怎么连京城那位都不消停?” 偏偏边上这几位都耳力极佳,把这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纷纷回头看向她。 楚沉唇边的弧度变冷了些许,“那要问真真从前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其他几人虽然都没开口说话,但是眼神一个比一个复杂。 秦真一时无言,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的,用眼神询问: 什么叫招惹? 我以前也就是家里有金矿,又长了一张招人的脸,说话做事还不拘小节了一些…… 能怪我吗? 齐桦见状,更气了:“你看什么看?勾谁呢?都这么什么时候了还不消停?把眼睛闭上!” 秦真顿时:“……” 得。 生得貌美,也有罪。 众人两三句话的功夫,来传旨的魏良已经带着众人翻身下马,快步朝揽芳台上来,笑着同众人道:“郡主和几位君侯都在,看来咱家来得极巧。” 几人各怀心事,都不接他的话。 只有秦真缓了过来,笑着问道:“魏公公这一路风尘仆仆的,所为何来啊?” “自然是皇上有旨。”魏良当即清了清嗓子,“诸位,听旨吧。” 楚沉不紧不慢地拱手行半礼,齐桦谢荣华几人亦只行半礼,只有后头随从侍卫跪下了。 秦真用眼角余光扫了一圈众人,福身听旨。 如今各方诸侯势大,拥兵自重,新帝登基不过三载,不过占着一个君王正统的名头,行个半礼已然是很给面子了。 魏良深知这一点,当即展开了手头的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秦郡主容色倾城、温婉贤淑,可为众卿之良配,然一女不可配数夫……” 魏公公念了许久,新帝的意思很明白,秦郡主只有一个,为了避免你们为了抢人打起来,也为了公正,他要把秦真召到京城去,亲自为她选夫。 他念完圣旨之后,还不忘补了一句,“皇上还说了,诸位君侯若是想求娶郡主,只管去京城参加选夫。” 秦真听完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连魏良把圣旨收好了递到她面前都没伸手去接。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12节 这些人是闹哪样啊?! 楚沉收手回袖,缓缓站直了,长身玉立于她身侧,眸色一下子变得晦暗不明。 这道旨意,他不接。 另外几个也没有接下的意思。 “皇上忽然下旨把她召到京城去,真的是为了给她选夫?”齐桦想也不想地说:“他难道不是……” “齐桦。”秦真温声打断了他,而后抬眸看魏良,缓缓道:“皇恩浩荡,自然不会有假。” 再怎么样,京城那位也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魏良又是那人的心腹,这说话还是要小心为上。 齐桦缓过神来,气呼呼地甩手不行礼了。 “这京城去不得。”萧景明压低了声音,同秦真道:“你要是去了,只怕就回不来了……” 众人年少时在京城当了好些年的质子,都是九死一生才回的家。哪怕现在龙椅上已经换了一位皇帝,京城依旧是风云诡变、最危险的地方。 秦真也知道去京城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但是抗旨不遵,后头也会麻烦不断。 她正琢磨着想个什么由头好,忽然听见魏良笑着说:“皇上对郡主颇为费心,派咱家来林州的那日,还让李明去南州了,算算日子,秦王和秦世子眼下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吧。” 秦真闻言,登时眸色忽变。 只过了片刻,她便恢复如常,伸手去把圣旨接了过来,笑意如初道:“秦真……谢主隆恩。” 果然是做了皇帝的人,知道捏人软肋了。 边上的谢荣华还想再说什么,想到已经被召到京城去的秦王和秦世子又硬生生地闭了嘴。 “那咱家就先回京复旨了。”魏良好不容易把圣旨给出了,满脸都堆着笑,“郡主、诸位君侯,告辞了。” 几位君侯压根不搭理他。 只有秦真笑道:“公公一路好走。” “好好好……”魏良一边应着,一边带人飞快下了揽芳台策马离去。 他们片刻也不敢停留,生怕晚走一步,就会被楚沉杀了一般。 魏良一走,秦真就随手把圣旨扔到了桌案上,朝众人温声道:“好了,你们都从哪来回哪儿去吧。” 齐桦、萧景明和谢荣华三人都想着得帮她商量个对策,却看见秦真忽然转身就地而坐,抱住了楚沉的腿。 她垂眸酝酿了片刻情绪,而后抬起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望着他,“别的都不甚要紧,我就是舍不得你。” 楚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幽深如海。 边上三人见状震惊万分:“?” 这又是唱的哪出? 秦真拼命地给几人使眼色:‘走!赶紧走!我都把他腿抱住了!你们还不走要留在这过年啊?’ 谢荣华纠结再三,想着有圣旨在,楚沉总不可能在林州结果了她的性命,还不如等去了京城再想法子救人。 于是他最先开口道:“我忽然想起来家中还有要事,那我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谢荣华说完,转身就走,几个随从也跟着他一道溜得极快。 不多时,萧景明也反应过来低声对齐桦道:“走!” 后者实在看不下去秦真的行为了,气得同他一起拂袖而去。 众随从与士兵跟着撤了下去,偌大个揽芳台一下子就变得空旷了许多。 楚王的守卫都极有分寸的守在十余步开外,这宴席之间,就只剩下秦真和楚沉两人离得极近。 她把他的腿抱得极紧,夏日里又衣衫轻薄,好似若有似无的肌肤相贴。 秦真整个人忽地热了起来。 偏生这时候,楚沉忽然俯身靠近她,语调温和地问道:“真这么舍不得孤?” 秦真重重地点头,满脸真诚道:“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可真因为我心里有你,所以才不能连累你被皇帝猜忌,你如今本来就在风头浪尖上了,我……” 她装模作样的抬袖抹了一把眼角,刚要继续,忽然听见楚沉语调如常道:“孤不怕被你连累。” 秦真登时愣住了。 “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楚沉抬手将她鬓边微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温柔地不像话,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那孤就与你同去京城。” 秦真闻言,登时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第12章 听话 在秦真撒手往地上倒的那一瞬间。 楚沉忽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她腿弯穿过,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就往揽芳台右侧的屋子里走。 左右侍从见状都很是诧异,无星有些紧张问道:“君上,郡主这是怎么了?要不要让徐大夫来看看?” “不用。”楚沉垂眸看着双目紧闭的秦真,语调如常道:“取银针来即可。” 无星有些懵了,但还是很快应了声“是”去取了。 楚沉没理会他,径直跨过门槛进了屋子,将秦真放到了美人榻上。 他拂了拂袖,在榻边落座,眸色幽暗的看着昏睡的美人。 片刻后。 无星取了装着银针的布包送进来,面色有些纠结地问道:“君上,您要银针做什么?真的不让徐大夫来帮郡主瞧瞧吗?” “不用。”楚沉接过布包放到榻上打开,从中取了一枚,不紧不慢道:“孤自己来。” 无星顿时就震惊了,“可、可……属下没听说您还会医术啊?” “嗯,是不会。”楚沉微微扬唇,拿银针轻轻抵着秦真的手背,像是拿不准要扎哪里一般若有似无地游离着。 一旁的无星看着也颇是紧张:这秦郡主看起来身娇体贵的,不会被君上扎坏吧? “无星,退下。”楚沉低声吩咐道:“你站在这里,孤不好施展。” 无星惊了一下,连忙应“是”低头退了出去。 门关上那一瞬间,楚沉手里的银针也在某处停了下来。 昏迷的秦真忽地长睫微颤,颇是惊慌睁开了双眼。 她一把握住了楚沉拿着银针的那只手,借势坐了起来,语速飞快地说:“君上真是好医术!我头不晕了!” 楚沉含笑看她,语调微凉地问道:“孤还没扎进去,哪里好了?” “没扎进去……”秦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挤出一抹笑,朝他道:“没扎进去就能把我救醒,那才是真高明!” 楚沉嗤笑了一声,墨眸之中满是早已看穿一切的神色,却没揭穿到底的意思。 他只是随手将银针扔到了布包上,淡淡问道:“就这么不想孤与你同去京城?” 秦真听到这话,忽地愣了一下。 方才她头晕是真的,但不不至于到昏迷的地步,只是忽然听见死对头说要和自己一起去京城,一下子不知如何应对才好,索性就装晕看看能不能把这事拖过去。 万一过了几个时辰,楚沉自个儿就反悔不去了呢? 实在不行,给她点想对策的时间也好啊。 可楚沉一根银针就把她逼醒了,真不愧是生来就克她的死对头。 秦真心里瞬间闪过各种说辞,只片刻就决定了用能接上先前说法的那种。 “我是不想你与我同去。”她说着,就握住了楚沉的手,而后抬头看他,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深情,“京城那么危险,你去,不就是羊入虎口,我们秦王府的事我自己解决就好,怎么能连累你?我可舍不得!” 楚沉任秦真拉着手,掌心被她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划着,动作亲昵得不像话。 好似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楚沉凝眸看了她片刻,忽地问道:“你说谁是羊?” “啊?”秦真本来还在扮演情深似海的模样,一听这话,神色顿时有些维持不住了。 正说情话呢! 你能不能把重点搞清楚? 楚沉反握住了她的手,语调微沉道:“真真方才说谁是羊?” 秦真心道这事还没完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手,很是识时务的开口道:“我是羊,我们秦王府是羊!什么虎啊狼的,放到我们君上面前都不够看的。” 当今天下,群雄并起,有狼有虎,有等风云变色冲天成龙的。 只有秦王府势弱,成了人人都想吞了的肥羊。 楚沉笑着放开了秦真的手,缓缓起身俯视着她,“秦如故,你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比孤更清楚。” 秦真看着他眸中倒映着小小的自己。 忽然有种死对头早就已经看穿一切的错觉。 她唇边的弧度有些僵,但面色还算撑的住,朝他嫣然一笑道:“这么听起来,君上对我还真是上心很,好事啊!真让人不胜欢喜。” 楚沉伸手挑起秦真的下巴,强硬地让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字字清晰道:“你说喜欢孤,就得一直都喜欢,无论你是装是骗,都不能让孤看出半点端倪。” 秦真心中狠狠一震。 死对头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怪? 楚沉眸色晦暗,戾气顿生,“若你敢多看别人一眼,孤就杀了那人!若你移情别恋,孤就灭那人满门!” 秦真闻言心中震惊不已: 他这些年究竟是怎么了? 楚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沉声道:“龙椅上那位也一样!” 秦真听到这话,连忙抬手捂住了楚沉的唇。 “你说这种话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她连忙环顾四周,看见外头没人,才稍稍放下心来,“就不怕隔墙有耳?若是被人秘奏到京城去,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讨伐你了!”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13节 近年来北州楚王势大,本就招人忌惮,若是其他的诸侯联手对付他,这往后北州就再无太平之日了。 “你在担心我?”楚沉被她捂着嘴,眸中反而浮现了零星笑意。 “当然了!”秦真想也不想就回答了,“所以这样的话,咱们以后心里想想就行,千万别说出来,免得让人听见了招来大祸。” 其实她也知道如今天下大势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不知有多少人要去争那至尊之位,无论楚沉说不说这样的话,想不想争那个位置,都注定会被人视作眼中钉。 与其坐以待毙,何不拼力一争? 秦真心思转地极快,却忘了手心贴着楚沉柔软的唇,对方呼出的热气徐徐往她袖子里钻。 有些痒痒的。 莫名地有些撩人。 秦真刚要收回手,楚沉却忽然微微俯身,用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掌心。 秦真顿时呆住了,手也依旧举着,一动也不敢动。 被他碰触过的掌心好像忽然开始麻了! 还有些发烫。 她现在是真的琢磨不透死对头心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楚沉倒是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缓缓站直了身。 他眼中笑意弥漫,身上的戾气也跟着悄然散去,语调温和对她说:“好。”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无星一脸懵逼:“我以前也没听说过君上会医术啊?” 秦真从榻上蹦起来,“巧了!我也没听说过!” 楚沉微笑:“孤有秘法,专治秦真。” 秦真:“……卧槽” 第13章 独处 秦真被楚沉一会儿狂风暴雨惊雷起、一会儿春风拂面温柔意的情绪搞得有些心律失常,忍不住奇怪他这几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当初温润如玉气度谦谦到让她觉着不似凡尘中人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秦真眼中闪过一丝痛惜,面上却什么都不显,只是抬手轻轻摩挲着手心,低声道:“那、那我能睡了吗?” “嗯?” 饶是楚沉心思玲珑,一下子也没明白过来她忽然插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秦真抬手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没晕够,我有些困了。” 方才晕倒是假的。 精力不济犯困,很想倒头就睡倒是真的。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悬着一颗心,强撑着同人暗中交锋过了。 如今身子虚弱,到底不似当年那般能折腾。 楚沉一时无言:“……” 他眸色复杂地看了秦真好一会儿,明显看出她有些精力不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当年在回南州的路上究竟受了什么样的伤?谁伤的你?” 三年都治不好,得是多重的伤? 才把好好一个神采飞扬的秦如故变成了这般娇弱的模样? “这……”秦真有些不知道怎么好说,憋了半响也只憋出来一句,“就那样的伤呗。” 她刚一说完,就看见楚沉眸色骤暗,不由得心道不好,说错话了。 她连忙改口道:“其实我不记得了……” 楚沉一下子没开口说话,只是眸色如墨地看着她。 秦真不知怎么的,被他用这样眼神看着,心里就莫名地发慌。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自然洒脱一些,缓缓道:“刚回家那段时日我整日整日都在睡,偶尔醒来,一睁眼就看见榻前都是来问诊的大夫,这个这样说,那个那样说,我也记不住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反正就是伤挺重,能保住性命已是神佛护佑,其他的都不要想了,再后来醒着的时候大多都是在吃药……” 楚沉默然地听着她风轻云淡地说自己伤重时的那些事儿,一张俊脸几乎没了表情。 重伤成那样,只怕疼都疼得生不如死,如何睡得着? 只怕她口中的“睡”,同昏迷不醒也无甚区别。 去鬼门关前走了几遭,还能笑得出来,说的这样风轻云淡,这世上除了秦如故,也没谁心这样大了。 他一直没说话,屋里寂静悄然,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起来。 秦真倒是没觉着有什么,她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里说着说着,忽然很是生气地说:“我那时候一直怀疑那些大夫里混入了很多眼线!给我开的药又多又苦,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喝了还没什么用!” 只可惜那时候,她清醒的时候不多,也没什么机会同父王说这事,能睁眼的功夫都被侍女们趁机灌药下肚了。 后来她记性就变得不太好了,加上时日一久,旁的事儿多起来,她也就全然忘了记仇的事儿,此刻同楚沉说起来,才发觉自己还是很气。 秦真抬头望着楚沉,小可怜一般同他说:“所以说啊哥哥,你千万要小心,别让人伤着,药真的太苦太难喝了。” 楚沉听到她说这样的话,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秦真想着我都这么惨了,还想着提醒你要小心,这情意难道还不够深? 这厮…… 怎么就没反应呢? 她正纠结着一个人的戏要怎么接着往下唱,过了片刻。 楚沉忽然开口,嗓音微哑地问她,“疼吗?” “啊?” 秦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头道:“疼,特别疼。但是我那时候更怕自己以后都不知道疼了。” 秦真说着,抬头朝楚沉笑,“连疼都不会疼了,那就离死不远了,你说是不是?” 其实她还挺庆幸,自己当时还有疼的机会。 那样,至少能证明自己还真真切切地活着。 楚沉忽然有些看不得她笑,伸手捂住了秦真笑意盈盈的眼睛,低声道:“别说了,睡吧。” “额……好。” 秦真眼前一抹黑,什么都瞧不见了,心里越发觉着如今的死对头举止怪异。 但是再怪异,也比上来就要杀她好。 她身体有些僵硬地缓缓地往美人榻上倒,心道你既然让我睡,你是不是该回避了? 没曾想,楚沉的手跟着一道覆下来,一直捂住她的双眼,人也在榻边轻轻落座了。 秦真实在搞不明白死对头到底是几个意思,心中忐忑得很,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她长睫微动,轻轻刷过楚沉掌心,无意中有些撩人。 他手上的动作变得有些僵硬,语调微沉道:“不是想睡?” “我睡、我马上就睡!”秦真也不敢再乱动,立马就闭上双眼酝酿睡意。 可死对头就在榻边坐着,这捂她眼睛的手又如此让人难以忽视,连掌心都灼热地过分。 这让人怎么睡? 秦真暗自吐纳调息了几轮,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当作在自己家中,边上的死对头压根不存在。 快点睡。 睡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楚沉在这,让秦真根本就难以忽视。 一贯沾榻就睡的她,今个儿躺了许久也没能睡着。 她忍不住想翻身,又不知道他捂着自己的眼睛是几个意思,不好随便拂了他的意,便抬手覆在他手背上,再小幅度地翻动。 秦真的这些动作,都被楚沉看在眼里。 第14章 念头 秦真睁开双眼,神色纠结地看着他,“我有件事想问你,不问就睡不着。” 楚沉星眸微敛,只说了一个字,“问。” 秦真凝眸看他,思忖良久才开口问道:“你这次冒这么大的险发兵攻打戴贼,究竟是为了什么?” 新帝忌惮各方诸侯已久,楚沉可以算是京城那位最大的心病,其他各方之主也没少琢磨着把他除掉。 这种时候,他不想着如何稳中求胜,却在各方都对北州虎视眈眈之际,发兵来夺林州,把她抢到手,这路子实在是太野了点。 换做秦真,还真不敢如此行事。 她这么一想,总觉得这事好像有点说不通。 楚沉与她四目相对,反问道:“你说孤是为了什么?” 秦真一时无言:“……”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问你? 但是此刻,死对头看她的眼神深邃而惑人,搞得秦真不由得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当然是为了这万里江山!”她开始闭着眼睛说瞎话,“历朝历代多是时势造英雄,像楚王殿下这般的,随手造时势也是行得通的。”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14节 楚沉没再说什么,忽然起身朝外走去,还把门给关上了。 一时间。 偌大个屋子里,只剩下秦真一个人。 她愣了片刻。 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没说对,惹到他了。 这怎么一声不吭就走? 秦真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门外。 楚沉站在锦绣花丛前沉吟了片刻,忽地开口吩咐侍卫,“去把她那几个侍女带来。” “是,君上。”几个侍卫连忙应声去办了。 楚沉负手,缓步走上揽芳台,在主席位落座,方才的酒宴佳肴都已经撤了,只有秦真给他的那朵牡丹花还在原处放着。 他伸手把那朵牡丹花拿在手中把玩,心中思量着秦真方才说的那些话有几句是真的。 她不记得自己受过什么伤。 还总怕他会动手杀她。 当年潜伏在南州的眼线往自家主子里送消息,说的都是秦郡主重伤治了很久才捡回一条命,从此武功尽废,经不起日晒风吹。 可从来没人说过,她还失去了某些记忆! 不多时。 侍卫们就把秦真那四个贴身侍女带了过来,“君上,人带到了。” “奴婢参见君上。” 小侍女们怕得瑟瑟发抖,跪倒在几步开外,连头也不敢抬。 楚沉扫了一眼众人,不由得微微皱眉。 这些都不是以前跟在秦真身边的人,当楚她年少轻狂肆意,连随身伺候的随从侍女都比别人家的活泼胆子大,没有一个是这样畏畏缩缩的。 他一直不说话,小侍女们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楚沉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她当年究竟是被谁伤的?” 侍女们也不知道他忽然问这个要做什么,纷纷跪伏于地,颤声道:“奴婢、奴婢不知!” “连这个都不知道,留你们何用?”楚沉把手里的牡丹花放到了桌案上,语气极淡道:“拖出去,砍了。” “君上饶命!”暖玉连忙抬头道:“奴婢几个都调到郡主身边伺候不到半年,当初郡主刚回南州时都是大夫和医女们长伴左右,受的是什么伤、伤的如何……奴婢是真的不知。” 蓝烟默了默,也跟着开口道:“奴婢只知道郡主刚回府的那一年,整个王府后院都弥漫着苦药味……” 另外两个侍女也先后小声说:“奴婢听说王爷先前怕郡主撑不下去,就让人用了许多回麻沸散。” “前两年郡主总是昏睡,时常不记事,奴婢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世子问郡主:阿姐这一身的伤究竟是谁害的?郡主只说不记得了……” 楚沉听着小侍女们说的话,忽然想起来不久之前秦真还在同他抱怨说那些大夫给她开的药太多太苦了,心口止不住地泛疼。 他一张俊脸几乎没了表情,只沉声问道:“用了许多回麻沸散?是多少回?” 侍女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蓝烟壮着胆子答话道:“起初似乎是两三日一回,后来是十天半个月,如今已经不用了,换了新药。” 楚沉气得胸闷。 两三日、十天半个月一次麻沸散,什么铁打的身子经得起这样用药? 哪怕是天纵奇才,也会被治成傻子废人! 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玉瓶放到桌案上,“就是这个?” 蓝烟抬头看了一眼,又快速地俯首,低声应道:“对。” 楚沉把那个白玉瓶拿在手里,看了许久,平心静气了好几回,才没有直接把它捏碎。 炎炎夏日,风拂过牡丹花丛,吹得揽芳台上纱帘翻飞,一派奢靡华美之景。 众人却因为坐在高台上的那位沉声不语,吓出了一身冷汗。 过了许久。 楚沉才开次开口问道:“她是不是忘记了许多事?” 几个小侍女对视了一眼,似乎是在纠结这事能不能说。 一袭白衣俊美如同画中仙的楚王殿下,抬眸扫了几人一眼。 蓝烟当即开口回话道:“奴婢在郡主身边伺候以来,只知她受重伤后记性不好,忘了自己被谁所害、怎么受的伤,其他的……并无异样。” 楚沉听完之后,只抬了抬手示意她们退下。 几个小侍女如蒙大赦,连忙行礼告退,四周的侍卫也跟了撤了下去。 “无星。”楚沉把轻功最好的随从唤了来,抬手将白玉瓶抛给他,“把这个拿给徐枫,明日之前,孤要知道此药的配方。” “是,君上。”无星飞身掠来,接住了白玉瓶,抱拳行礼道:“属下立刻就去。” 人一走,偌大个揽芳台上就只剩下楚沉一个人。 他缓缓起身,四周空荡荡的,风吹得衣袖翻飞,高台锦绣在他身侧,亦不过浮云尘土。 他看着秦真所在的那个屋子忍不住有些出神。 她真不记得自己被谁所害,也不记得如何受的伤…… 连他们逃出京城那些时日,一路同行发生的那些事也忘了? 楚沉心头忽然浮现了一个念头: 那是不是…… 我怎么说都可以? 第15章 多想 秦真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她肚子有些饿,便起身下榻往外走了几步,还没反应自己这会儿在哪,一抬头就看见楚沉坐在不远处的揽芳台上,正同谋士副将模样的一众人说着什么。 周遭被数十盏宫灯照得灯火通明,淡淡月华洒落满人间,他被众人簇拥着,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却无人敢抬头直视他。 秦真站在窗边望着那样孤高又寂寥的楚沉,一时有些出神。 下一刻。 那人便似有所感一般,抬眸看向了她。 两人的目光隔着二三十步远,遥遥相对。 只一眼,秦真忽然就有些心虚,好似春心萌动的小姑娘躲在屏风后偷瞧俊秀少年郎被抓了个正着。 心虚什么? 以前也没少瞧楚沉这张脸,怎么现在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她这般想着,强撑着同楚沉对视,面上不动声色,半点不落下风。 谁躲躲闪闪,谁尴尬! 哪知楚沉忽然开口同众人道:“今日先到这里,你们退下。” 一众谋士副将顺着君上的视线看了一眼,就瞧见了艳若桃李的秦郡主倚窗而立,立马就什么都明白了,一句废话都没有,当即就行礼告退。 秦真微微挑眉,还没想好怎么同楚沉要点吃的,就听见那人嗓音清越道:“过来。” “过来就过来。”秦真低声说着,当即就推开门朝揽芳台上去。 她走的有些快,裙袂拂过花叶间,踩着满阶火光和月色,走到楚沉面前,结果在距离他只有两三步远远的,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往桌案上撞。 就在秦真心道‘完了,这下八成要撞成傻子了’的时候,楚沉忽的伸手捞了她一把,她身子一轻双足从桌案上掠过,整个人都靠在了死对头怀里。 秦真睁大了一双桃花眼看楚沉,一时间心跳如鼓。 “投怀送抱?”楚沉眸色如墨地看着她,嗓音里带了微微笑意,“连步数都算的正好。” “我……”秦真一下子觉得百口莫辩。 她索性豁出去了,在楚沉怀里躺了片刻,抬手缓缓抚上他的衣襟,指尖若有似无的在死对头的锁骨处摸了两把。 心下很是感慨了一把:反正我也不吃亏! 楚沉握住了她乱动的手拢在掌心,俯身逼近她,嗓音骤沉,“刚睡醒就不安分,孤没趁你睡着的时候做点什么,你还挺不满?” “不是……” 秦真同他靠的这么近一下子还挺不习惯,心跳失衡不说,还莫名地有些紧张。 她缓了缓神,很是认真地同他说:“我饿了。” 楚沉一时无言:“……” 秦真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微微一笑,眼角上扬,容颜就变得媚色惑人起来,“都说秀气可餐,哥哥……你要是不让人给我弄吃的,我就准备咬你了。” 楚沉眸色忽暗,却忽然松手放开了她,抬头吩咐左右侍从,“传膳。” “是,君上。”众人连忙应声开始传膳。 秦真从他怀里起身,拂了拂云袖衣襟,笑着在他边上坐下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随口问道:“我那几个侍女和南州那些人……” 楚沉淡淡道:“侍女还在,其余人都送回去了。” “是送回南州吧?”秦真神色微顿,像是确认什么一般又问了这么一句。 可千万别是送回天上了。 楚沉凝眸看她,“不然要送哪?”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15节 “送回南州!”秦真回之一笑,眉眼都变得明媚鲜活起来,“送回南州好啊!” 楚沉沉吟了片刻,便知她心中所知,一下子俊脸微沉,没再同她说话。 过了片刻。 侍女侍从们端着菜肴缓缓而来,很快就摆满了一整桌,其中有两道秦真平日里爱吃的炖品至少得两三个时辰才能做成,显然是膳房那边早早就备下的。 看样子,楚沉也还没用过晚膳。 秦真一边拿玉筷,一边反客为主招呼他,“吃啊。” 楚沉看了她一眼,抬手示意侍从侍女们退远些,便开始用膳了。 其实秦真以前也没少同他一道用膳,京城里宫宴私宴多的数不清,只是两人很少坐的这么近,席间总是人多又热闹,基本也不可能只有他们两个人。 好在她够饿,暂时没心思琢磨别的,闷头就吃,死对头又是个讲究食不语连用膳姿态都优雅至极的,如此倒是省去了许多讲点什么好的纠结。 此时夜尽天幕,明月别枝头悬挂中天。 两人身侧灯火盈盈,各自吃着饭,安安静静的,倒像是从前一直如此一般。 秦真很快就吃饱了,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忍不住抬头偷瞄了楚沉。 这一看,就发现死对头也在看她。 冷不丁四目相对。 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秦真伸玉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到楚沉碗里,笑道:“虽然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但是……你也用不着一直这样看着我吧?” 楚沉眼角微挑,“嗯?” 那几个侍女说她重伤之后就记性不好,这生怕别人多瞧她一眼就会痴心错付的毛病,倒是一点也没忘。 秦真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会忍不住多想的。” 楚沉心下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丝毫不显,语气极淡地问道:“多想什么?” “比如你对我……那什么。”秦真含糊其辞地说着,给了个“你懂的”的眼神,然后给自己舀了一碗芙蓉汤慢慢喝着。 楚沉慢条斯理地把她夹的那块鱼肉吃了,才缓缓开口问道:“你爱慕孤那么多年也着实不易,孤多看你一眼,让你欢喜欢喜,也无不可。” “咳!咳咳咳……”正在喝汤的秦真听到这话猛地呛着,一下子咳得惊天动地,差点去了半条命。 她实在没想到…… 会从死对头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简直要命了! 楚沉放下玉筷,抬手轻轻拍着秦真的背部,语调如常道:“纵然心中欢喜,也要克制些,你如今身子虚弱经不得大悲大喜。” “我、我知道……”秦真缓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静下来。 她抬头,神色复杂看着面色平静的楚沉,试探着问道:“你这几年,身边有过别的女子吗?” 第16章 同游 秦真忽然觉着死对头可能是从来都没被女子骗过,不然怎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 怎么她说了喜欢,他就信? 这要是换做谢荣华那种常年混迹在美人堆里的,别说信这种鬼话,只怕还要觉着别人在图谋他的身家性命。 “你问这个做什么?”楚沉墨眸微眯,充满探究地看了她片刻,而后下了定论,“你在吃醋?” 秦真有些头疼地扶额:楚沉这一天到晚的都在琢磨什么? 一会儿觉着她在投怀送抱,一会儿说她吃醋! 这要是真的,忙得过来吗? 她默然了许久。 楚沉也看了她许久。 两人都不说话,四周寂静悄然,只有夜风徐徐拂过,吹得周遭花动叶摇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就在秦真准备硬着头皮承认自己是在吃醋打破尴尬的时候。 楚沉忽然清了清嗓子,神色有些几不可见的不自然,他轻声道:“孤这几年忙于政务,无心男女之事。” 秦真听到这话,忽然有些忍不住想笑,“无心男女之事?平澜兄啊,你今年也二十有二了吧?难不成到现在还是个……”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死对头的眼神打断,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换了个说法,“像你这般洁身自好的,实在是当世罕见、当世罕见!” 楚沉凝眸看着她,不咸不淡道地“嗯”了一声。 还真把她这话当作夸人的啊? 秦真想想楚沉也怪惨的,自幼被囚禁九重塔里从不与外人接触,后来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被她祸害得不轻、遭众人孤立,在本该年少风流的年纪清心寡欲地同出家人没甚区别。 更何况这北州楚王的位置也不好坐,不知被人忌惮防备着不说,单单看楚沉背着弑父杀兄的罪名,也没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敢嫁给他,那些整天追名逐利想要飞上枝头的庸脂俗粉,他肯定一个都看不上。 算来算去,也没哪个女子能近他的身。 她想到这,心情一下变得很是微妙,还忽然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诓谁都成。 可骗楚沉说自己喜欢他……她的良心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咳……”秦真清了清嗓子,打破这一地的沉默。 她偷瞄了楚沉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抬头望天,没话找话一般说道:“今夜月圆,这林王宫的景致还真挺不错的哈。” 楚沉语气不咸不淡的:“嗯。” “那咱们起来走走?”秦真一边起身,一边含笑同他道:“此时此夜,你我把臂同游、揽风逐月,也算是个极好的消遣。” 话声未落。 楚沉忽地起身,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瞬间两人广袖交叠,被夜风吹得翩然欲飞。 秦真微愣,听见死对头在耳边问:“这样?” “额……”她随即缓过神来,有些僵硬地点头道:“对。” 我就是说说而已,你这么主动是几个意思? “那走吧。”楚沉牵着她起身离席,缓缓穿过牡丹花丛,步下台阶。 侍从见状,连忙提着宫灯上前引路照明。 这林王宫本就穷尽奢华,揽芳台更是灯盏连绵,入夜之后,这灯火一点,放眼看去通明如昼,尽是高楼锦绣。 十几二十个侍从往跟前一凑,这阵仗一下子就变得像是什么宠妃拉着君王欢欢喜喜共度良宵的架势。 秦真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拍了拍楚沉的胳膊,“前头这么多灯盏,明亮得很,用不着她们提灯引路,让她们退下吧。” 楚沉一时不知道她又想到哪里去了,左手轻抬,淡淡地吩咐众人:“退下。” “是。”一众侍从当即应声,低头退了下去。 秦真本来想让楚沉把手也松开,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含笑道:“走吧。” 楚沉没再多说什么,牵着她步入园中小径。 夜风迎面,带着充满夏日气息的热浪。 秦真与他一同走过花间树影,头顶明月皎皎,有淡淡月光洒落屋檐,和屋檐下的盈盈灯火交相辉映,一起笼罩在两人身上,将背影越拉越长。 入目的景致,是雕栏画栋可入画的人间富贵乡。 携手的眼前人,也是世间少有的倾城绝色。 她年少时,也没少调戏逗弄这个死对头,每每惹得他不高兴了,这人就会越发客气,礼节周全之至,眼中却满是清冷疏离。 也不知是这万里江山实在太诱人,还是她这张脸和南州的金矿能把天上的飞仙也拉下凡尘来。 如今楚沉不似当年那般拒她千里,还有颇有反过来挑拨她的势头,若是再这样下去,这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周遭也没什么人能出来调和调和,秦真同他缓缓走了一路,只碰到了两队巡逻的将士,结果那些个人在十几步开外绕开了,都不到跟前来。 楚沉这厮,一贯沉得住气。 秦真深信,若是她不开口说话,他就能一直不说话。 走入回廊的时候,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在林州应该还有些许要事要办吧?” 楚沉放缓了脚步,“嗯?” “我想过了,你若是同我一起去京城,这林州的事就得交代给底下的人办。”秦真走的有点累,心里又琢磨着事,虚的手心都开始冒细汗。 她抬头看着楚沉,一脸“我都是你着想”的表情,“这样,我先去京城确保我父王和阿弟安好,你办完了林州的事再来京城也不迟。” 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分开,才想冷静地想对策。 楚沉脚步微顿,似笑非笑道:“秦如故,你吃饱喝足了就想跑?” “我……”秦真差点被他一句话噎死。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就是心中记挂父王和阿弟,也不想耽误你做正事。”她被死对头一眼看破了心思,却不能乱了分寸,面上笑意越发真诚随和起来,“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毫无诚信的人吗?” 楚沉微微勾唇,没说话,眼神却已经十分明显地写着三个字: 你就是。 秦真深吸了一口气,柔声道:“是,我以前是戏耍过旁人,但是我哪舍得骗你啊。” 第17章 抱抱 楚沉看着她,笑而不语。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秦真最怕死对头这种‘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不说’的态度,当下心就更虚了。 她说着一脸伤情地低头,拉起楚沉的衣袖装模作样地抹了抹眼角,“我一心为你着想,你却把我看作诓人的骗子……” 楚沉由着她闹,墨眸里聚起了零星笑意,语调如常道:“你若是为了孤,那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16节 秦真顿时就有点装不下去了:“……” 要不要这么直接? 就不能委婉一点么? 楚沉将她动作和神情之间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又道:“若是因为担忧你父王和阿弟的安危,那就更加不必急着去京城。” 秦真闻言,立马就放下了他的袖子,正色道:“此话怎讲?” 楚沉道:“那位召你父王和阿弟进京,为的是请君入瓮,你一日未到京城,他就一日不会动秦王府的人。反之,你一进京,他这局就算铺成了,知道哪几颗棋子有用,又怎么会轻易放开?”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极淡,秦真却听得心凉了半截。 她不得不承认楚沉说的这些就是事实,新帝这次能用父王和阿弟逼她去京城,下次就能用他们逼她做的别的事。 当人命被握在手里当作棋子一般,后面的麻烦只会无穷无尽。 秦真担心则乱,想着早些去京城稳住事态,却忘了自己才是京城想要请入局中的人。 她思忖了片刻,很快就缓过神来,抬头看着楚沉,勾唇笑道:“平澜兄说的极是,那你觉着什么时候去京城才是最佳时机?” 楚沉没回答,只是眸色越发的晦暗不明。 他抬手抚了抚她毫无泪意的眼角,“你哪天把孤哄高兴了,哪天就是。” 秦真一下子僵住了。 夜风轻轻拂过耳畔,吹得青丝凌乱飞扬,有几缕擦过了楚沉的手背,拂过她的长睫。 秦真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小声道:“我瞧平澜兄今夜就挺高兴的啊。” “嗯?” 楚沉没听清她说了什么,收手回袖负到了身后。 “没什么。”秦真心思转的极快,以死对头如今的城府谋略,不比龙椅上那位简单。 她同他过招,胜算寥寥无几,还是稍微老实点,先把人哄高兴了确保自己性命无忧再说。 不能马上去京城,那就再缓两天好了。 秦真这样想着,当即就改了口:“那个……夜深也了,你明日还有许多正事要办,还是早些歇了吧。” 楚沉眸色复杂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 “我觉着这个时辰,可以歇了。”秦真说着,抬手伸了个懒腰。 哪知道她手没来得及放下,整个人就被楚沉打横抱了起来。 秦真满眼震惊地看着死对头,“你……你忽然抱我干什么?” “不是你伸手要孤抱?”楚沉用‘你就是这样想的,别口是心非了’的眼神看着她,嗓音温和中带了几分无奈道:“孤要是不抱,你又要闹半天。” 秦真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我??? 楚沉垂眸,目光沉沉看着她。 过了半刻。 她认命了一般闭上眼睛,一头撞在了楚沉怀里,“是、是我想要你抱……” 死对头方才用膳,也没喝酒啊! 怎么就晕了头? “嗯。”楚沉应了一声,就抱着她回了昨夜的寝殿。 守在殿门前的一众侍女侍从们见到两人这般亲密的模样,帮着推开殿门,就默默地低头退下了。 秦真也从心中默念着‘抱一下又不会少块肉’、‘抱一下又不会死’,变成了走累了就有人抱也挺好的。 更何况,死对头怀里还挺舒服的。 楚沉却不知道这一段路的功夫,她心里都琢磨了些什么,进了寝殿,把人放在榻上了。 秦真再次躺在了红罗帐里,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太对。 这些侍女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不把殿里这些红罗喜字撤掉,搞得他两好像真的是新婚夫妻一起睡喜房。 她看着楚沉解下外层的大袖衫扔到一旁的屏风上,满脸震惊地问道:“难道你今晚还要和我一起睡?” 楚沉抬手将红罗帐掀高了一些,俯身看她,“不然孤该睡哪?” “不是……这林王宫这么大,寝殿也不止这一处,你昨儿个拿我当夺林州的由头,假装同我歇在一处也就罢了。”秦真紧张地手心冒汗,说话时面上却带着笑,“今晚就没必要了吧?” 楚沉微微皱眉,“你在说什么?” 秦真觉得他是在装听不明白,琢磨了片刻,又问道:“难不成你做戏都喜欢做全套,以后咱两都要天天同榻而眠?” 楚沉语调如常道:“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秦真抬手扶额,这话问的好! 这不可的地方多了去了。 可她才是人在屋檐下的那个,只能笑着低了头,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怕睡在一处,我情难自已,大半夜的,要是对你做了点什么,那多不好?” “无妨。”楚沉不紧不慢地坐到了她身边,语气如常道:“若你对孤心生妄念,难以自抑,就多念几遍心经。” 秦真气得差点从榻上跳起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有怪癖吗? 但是她气归气,恼火的话还是得憋着,只能无奈地看着死对头。 希望对方做个人。 但楚沉显然不太不明白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与秦真对视了片刻,很是贴心的说:“若是念心经还不够,念清心咒、清静经也可。” “我!”秦真差点就把‘我去你大爷’吼出来了,到了嘴边,又只能无奈地改成了,“我不会。” 楚沉沉吟片刻,颇有些勉为其难道:“孤教你。” 秦真咬牙:我、不、想、学! 美色在前,不能动也就算了。 还天天让她在榻上念经! 念心经也就算了,还有清心咒、清静经! 怎么着啊? 死对头这是觉着她会短命,怕以后没有人经得起他折腾,所以要拉着她一起修仙求道,好多相互折腾几年? 第18章 给我 秦真忽然就觉着以后的日子都没法过了。 年少时太轻狂随性和楚沉结下梁子,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心里后悔极了,一边踹掉鞋子往床榻里头缩,一边偷偷地摘下了发髻上金簪放到了枕头底下。 万一夜里真的发生什么,还能派上点用场。 结果她刚放下,楚沉伸手把枕头底下金簪拿出来,扔到了榻边。 他俊脸微沉,也不看秦真,只转身朝殿门外道:“来人。” “你喊人干什么?”秦真心里一惊,以为死对头还是装不下去了。 该不会是要让人把她拖出去砍了吧? 她想到这,连忙扑过去抱住了楚沉的腰,“这榻上的事,咱们两个人关起门来商量就好了……让那些外人来掺和什么?” 楚沉被秦真熊抱着,只能微微回头,用很是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不让侍女进来,你莫不是想让孤伺候你洗漱更衣?” “啊?”秦真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事,顿时就尴尬了,悻悻然道:“原来是让人进来伺候洗漱,早说啊。” 差点吓死个人。 片刻间的功夫,侍女们推门鱼贯而入。 楚沉起身走到屏风后自行更衣去了,几个侍从端着水和方巾井然有序地跟了上去。 蓝烟暖玉几个走到榻前来伺候秦真洗漱,众人都轻手轻脚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一个个看着她的眼神却都担忧的很。 秦真笑了笑,用眼神安抚小侍女们,示意自己好的很,洗漱完毕换好衣衫,便温声道:“好了,都出去吧。” 侍女们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那边伺候楚沉的侍从也低头退出殿去。 殿门一关,被截断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得殿中灯火明明灭灭。 秦真低头看着地上的金簪,有些纠结要不要捡回来继续藏着。 就在这时,楚沉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秦真闻声,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平日里总是仪容得体、墨发竖得整整齐齐的死对头,这会儿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交领长袍,玉冠摘了,墨发如瀑只用一根发带随意系着,行来时身姿如玉,貌若神祇。 她看得有些移不开眼,又在心里感慨了好几遍。 死对头怎么就能长成这么个勾魂夺魄的神仙模样,身上还不沾半点红尘烟火气? 不沾半点红尘烟火气的楚沉缓缓走到榻边,看也不看地就一脚踩在她一直想捡回来的金簪。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再抬脚的时候,那金簪已然形状大变,毫无杀伤力可言。 秦真的眸色霎时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她眼看着楚沉要往榻上来了,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腰带,含笑把人往红罗帐里带,吐气如兰地对他说:“我就是习惯了往枕头底下藏些值钱玩意,这样睡得更安心些,你懂得的吧?” 楚沉顺势俯身下来,忽然抬手接下了腰间的白玉令牌递给她。 “给我?”秦真有些忐忑地松开了他的腰带,把玉牌接了过来。 这令牌她有幸在暗线送来的消息里见过图样,大名叫做“飞羽令”,有此令在手可以调动所有北州兵马,不知道多少人费尽心机想争夺此物。 死对头这一声不吭就递给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楚沉不冷不淡道:“比你那簪子值钱,现下可否安枕而眠了?” “能、能!”秦真再次被堵得无言以对,把飞羽令往枕头底下一塞,就拉起被子盖住了整张脸。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17节 她窝在里头调息吐纳了片刻,才低声开口道:“夜深了,该睡了……” 楚沉床榻外侧躺下,拂袖灭了不远处的灯盏,又缓缓将红罗帐放下来。 整个寝殿瞬间暗了下来。 静地秦真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死对头的呼吸声也显得清晰可闻。 她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拉下些许,露出一双桃花眼看向楚沉。 后者淡淡道:“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秦真:“……” 这厮明明闭着眼睛,怎么就知道她在偷看他? 真是神了。 还按耐不住!按耐不住想撂倒你算不算? 楚沉等了片刻,没等到她开口说话,语气如常道:“实在难以自抑,就念吧。”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孤不嫌你吵。” 秦真再次无言:“……” 我是不是还得多谢你如此包容? 她把锦被一掀,把楚沉也盖住了,咬牙道:“放心,我还能克制,你安心睡吧。” 楚沉没说话。 秦真睁着眼睛等了许久,以为他睡着了,刚想换个舒服点的睡姿。 就听见楚沉低声念起了经? 她手一摊,双眼一闭,心道死对头身边连个贴心的女子都没有,完全是事出有因。 天天晚上闹这样,谁扛的住啊? 秦真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事,可耳边的低诵好似有令人忘忧的魔力一般,她听着听着没过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睡,就到了天亮。 她睁眼的时候,边上的半张榻已经空了,想来楚沉应当又去忙他的正事了。 秦真忽然想起什么一般,伸手往枕头底下摸了摸,飞羽令居然还在。 死对头也真是心大,这么重要的东西,借她用了一晚上,都不拿回去。 她把令牌拿在手里摩挲着,又在榻上坐了片刻,才让侍女们进来伺候着洗漱更衣,用过膳就出了寝殿,迎着朝阳和晨风在木槿花树下漫步。 这是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秦真前两年卧榻太久,不是吃药就是昏睡,能下地之后就得每天尽量地多走几步,这样才能恢复的好一些。 别的地方都特别嗮,她就绕着这一片木槿花树走了两个来回,额间就出了不少细汗。 侍女们在边上递帕子,想伸手来扶,都被秦真抬手制止了。 很奇怪,她不太喜欢自己娇弱不堪的样子,可到了楚沉面前,却自然而然地觉得这是伪装、是可以让死对头放下戒备的利器,反倒比平日更容易接受自己早已不似从前了。 骗人就得先骗己。 秦真自嘲地一笑,果然是个技术活儿。 她累的有些走不动了,伸手扶着花树停下来歇息,后面的侍女们还隔着几步远。 前头忽然有个侍女匆匆往这边来,走的太快,忽的摔了,好巧不巧地跌倒在了秦真跟前。 她也没多想,就伸手去扶那人一把。 结果小侍女一边战战兢兢的低头说着“多谢贵人”,一边暗戳戳地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 秦真眼角微挑,不动声色地说:“下次小心些。” “是、奴婢记住了。”小侍女连连道谢之后,便行礼退下了。 秦真站在原地,目送她脚底抹油一般快速离去,感概着对方胆子不小,这步数算的正好,摔也摔的相当巧妙。 等等……所以楚沉昨晚说我投怀送抱的时候,也是这样看我的? 秦真的心情顿时变得很是微妙,索性整个人都靠在花树上,面朝无人处,把手里的纸条摊开来看。 上头只有一句话:我等可以联手把楚王除掉,救你出苦海。 第19章 纸条 秦真眼角微挑,低低笑道:“口气还挺大。” 不是她熟悉的字迹,也不想是谢荣华、萧景明那几个的作风,她以前得罪的人不少,楚沉这几年也是众矢之的,多的是想趁机要他命的人。 这纸条的主人是何身份,一下子还真不好猜。 几步开外的小侍女们见状连忙凑过来问:“郡主,发生了何事?” “没什么。”秦真随手把纸条递给了蓝烟,语调慵懒而散漫,“就是有人想趁机搅浑水而已。” 蓝烟接过去和几个小侍女凑在一起把纸条上的字看完,顿时就有些慌了,“这是方才那人塞给郡主的?” 暖玉回头环视四周,“好在这处还算隐蔽,应该还没人隐蔽,郡主……咱们快些回去把这纸条烧了吧!” 另外两个小侍女也连声附和,赶紧把这东西毁尸灭迹,免得被楚王的人瞧见。 “急什么?”秦真笑道:“这是好东西,不能毁。” “郡主!”小侍女们不好说她什么,于是纷纷用一种‘您是不是睡糊涂了’的眼神看着她。 秦真倚在花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靠着,缓缓道:“蓝烟,你拿着这个送到楚王那里去,就说我有些眼拙,瞧不出是谁的字迹,让他帮着分辩分辩。” 蓝烟闻言,不由得苦着一张小脸道:“郡主……您没事吧?就算觉着活着没什么意思,咱们也别上赶着去触霉头啊……” “说什么呢?”秦真抬手在小侍女头上敲了一个爆栗,“让你去就去,想不明白就等送完之后再回来好好想。” 她说完之后,觉着这些小侍女们对自己误解颇深,又补了一句,“我觉着活着很好很有意思,一点也不想死,别整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蓝烟摸了摸额头,被敲了也不委屈,听到她说活着很好反倒高兴起来,笑着应道:“是,那奴婢马上就去。” 她目送小侍女远去,伸手摘下一朵木槿花把玩在手里。 淡金色的阳光洒落花间,笼罩着薄汗轻衣的秦真,她眉眼低垂,唇边带笑,心道: 这次是哪个倒霉鬼要来搅浑水? 说什么联手除掉楚沉,救她出苦海。 若是真的有这样的本事,何必等到今日,还只能鬼鬼祟祟的让人来送暗信。 信这样不靠谱的人,还不如反将一军,拿来在楚沉面前卖个好。 毕竟…… 秦真先前说自己对楚沉倾心已久,光嘴上说说可不行,总得拿点实际的东西证明一下。 这位暗戳戳递纸条的,来得可真是时候。 她琢磨着楚沉应当会和蓝烟一道过来,可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候,却只有小侍女一个人回来了。 秦真微微有些诧异,又想到了死对头如今心思深沉,确实深不可测。 蓝烟匆匆上前道:“郡主,东西我已经送过去了,但是君上不在林王宫里,有个叫无星的侍卫说东西他先收着,等君上回来,他会代为转告。” “原来是不在啊。”秦真抬手将把玩了许久的木槿花插在了小侍女鬓边,徐徐笑道:“那还好。” 蓝烟听得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什么还好?” 小侍女有些懵,完全不知道怎么告诉那个侍卫把纸条收起来的时候,根本不给她转告郡主那些话的机会,就把她打发回来了。 总觉得这事……有点怪怪的。 秦真笑而不语,一手撑在树身上缓缓站直了,就转身往回走,“我有些饿了,回去用膳。” 她在树影花间缓缓穿行而过,心下忍不住琢磨: 也不知道死对头看到纸条的时候,会怎么想? …… 楚沉与一众谋士副将在林州城里巡视了一圈,把戴贼原先的势力铲除得七七八八,回来的时候,已是夜间。 林王宫里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美人姬妾,只有巡逻各处的将士,和面容严肃的守卫,哪怕是奢华之地灯火通明,也变得十分清净肃穆。 楚沉刚策马到正殿阶前,无星便迎了上来,“君上!这是秦郡主派人送来的,都在属下怀里藏一天了,您快看看,郡主给您写了什么。” 一众谋士和副将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挤眉弄眼,纷纷低声议论道:“早就听说秦郡主年少时风流多情,写的词曲至今还在各大温柔乡里传唱,真不知道她会给君上写什么?” “我猜是情诗!” “我觉着……可能是闺房密语?” 这些人自以为说的很小声,又和君上隔了一段距离,他肯定听不见。 其实以楚沉耳力,早就听得一字不差。 他眸色微动,当即翻身下马,随手就把无星双手呈上的纸条拿了过来。 却没有马上拆开。 秦真这人,一向喜欢胡闹。 什么情诗情话,浓词艳曲的,她写起来得心应手的很。 后头又有这么多人伸长了脖子等着要揭开谜底,这若是秦真写了点什么惊人之语被旁人瞧见了,以后脸上过不去,免不得又要和他闹。 偏偏这时候,无星在边上小声提醒道:“秦郡主身边的小侍女把这纸条送来的时候挺着急的,结结巴巴的说了好些话,属下也没听懂,反正就说一定要让君上亲自看,很要紧的模样。” 众人闻言,连忙开口道:“既然这么要紧,君上还是快些瞧瞧吧。” 楚沉停顿了片刻,才拆开看,上头只有一行字,他一眼就扫了个清清楚楚。 片刻后,他微微勾唇,笑而不语。 众人平日里看君上,一张俊脸基本都没什么表情,这会儿看见他笑,心中越发认定秦郡主肯定给他写了什么了不得情话。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18节 于是,一个个都壮着胆子凑上前,伸长了脖子偷瞧纸条上头的字。 下一刻。 楚沉眸色微暗,直接把纸条扔给了他们,“这就是你们说的戒备森严?” 最前头的那个副将把纸条接过来一看,面色一白,当时就跪下了。 后头一众人跟着跪地俯首,副将们羞愧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齐声道:“属下失职!” 楚沉唇边还带着微微笑意,不紧不慢道:“失职的自行去领罚,其余人回去歇了吧。”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负手转身朝寝殿走去。 跪在原地的众人面面相觑,眼神都很是迷茫: 发生混进了敌方眼线这样的大事,而且对方显然还是冲着秦郡主来的,怎么感觉君上也不是很生气? 难道……是因为郡主此举,表明了心中只有他一人吗? 第20章 牵手 秦真让蓝烟把纸条送过来之后,就一直在等楚沉过来找她。 哪知左等右等,这一整天都过去了,死对头也没有出现。 她连晚膳都用过了,又到木槿花树下走了几圈,累出了一身汗,沐浴更衣过后,看着窗外明月别枝渐渐转动,直至悬挂中天处,还是没等到人。 几个小侍女都忍不住小声劝道:“楚王许是有事在外耽搁了,郡主还是早些歇了吧。” 秦真刚走到榻边坐下,一听这话忽地忍不住笑道:“你们这话我听着怎么有些别扭。” 小侍女们在她身边伺候久了,都晓得她喜欢开玩笑,都不接这话茬。 只有年纪最小的桃儿不解地问道:“哪儿别扭了?” 秦真抬手拂了拂红罗帐上的流苏,含笑道:“戏折子里那些失宠的妃子夫人每日倚门盼君,却怎么也盼不到人来,边上伺候的宫人通常就会说男主子肯定是因为在忙要紧事耽搁了,您别等了早些睡吧。”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还特意用了戏腔,嗓音婉转凄凉,学得惟妙惟肖。 小侍女们忍俊不禁,纷纷掩袖而笑。 秦真往后一躺,半靠在罗帐上,笑意盈盈道:“我方才听见你们说那话,心中还很是伤情,我这才同楚王殿下好了两日,怎么就失宠了?” 话声未落,殿门忽的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一袭玄衣,腰束玉带的楚沉缓步入内,走到了榻前。 秦真顿时:“……” 我刚说自己失宠,你就过来! 这不是打我脸吗? 几个小侍女们纷纷收了笑意,战战兢兢地跪地行礼,“奴婢参见楚王殿下!” 楚沉一言不发,只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侍女们头也不敢抬,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守在外头的侍从立马就把殿门关上了。 秦真坐在红罗帐里,暗自把流苏拽在手心里,而后抬眸看向死对头。 这厮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半点也瞧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想着那纸条的事儿,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低声问道:“你看见我让人送过来的东西了吗?” “看了。” 楚沉只说了两个字,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 偌大的寝殿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夜里寂静悄然,只有风声轻轻拂过小轩窗,吹得殿外树影摇动,落花如雨。 有些许影子倒映在门窗上,斑驳了月色。 秦真看了看别处,又抬眸看他,“那你怎么现在才来?” 楚沉刚要开口,她忽的觉着方才说的话好像有点像在质问他,这态度显然不太好,连忙清了清嗓子,抢先解释道:“我就是奇怪,你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在我准备就寝的时候来。” 楚沉闻言,不由得微微挑眉。 “那什么……我忽然晓得了,你不用说了。”秦真见状默默地松开了罗帐上的流苏,整个人都往榻里靠。 是她大意了。 死对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要就寝的时候来,还能为了什么? 肯定是……怪癖又发作了! 楚沉有些好笑地问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这事你我心知肚明,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秦真有些头疼得把脸埋进了软枕里,瓮声道:“我今天头晕,嗓子也疼,咱们歇一天成不成?” 楚沉站在边上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坐到榻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耳垂,语调如常道:“真真,是你让孤过来的。” 秦真身子一震,只觉得被他指尖碰过的地方都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忽地开始发烫,当即翻身坐起,一把握住了楚沉的手,就想卸了他的胳膊。 奈何后者的动作比她还快,另一只手在她手臂处点了一下,秦真立马就脱力松开了他的手。 她心知自己如今武功全失,来硬的肯定拼不过死对头,当即就垂手,指尖穿过了他的指缝,柔弱无骨一般与之十指相扣。 楚沉眸色不明看着她,好似有那么一点搞不清楚状况。 秦真趁机往他肩上一靠,垂眸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嗓音温软道:“你看,我就想牵一下你的手,你就这么凶,我手臂都差点被你卸下来。” 这话听起来委屈极了。 若是换做旁人,定然会被她哄得团团转。 偏生楚沉同那些人都不一样。 他闻言眸色微动,面色如常道:“你确定你方才只想牵一下孤的手?而不是卸掉孤的胳膊?” 秦真:“……” 她无言以对了片刻,抬眸看向楚沉 ,满脸真诚地说:“当然不是。别说我现在根本卸不掉别人的胳膊,就算能,也绝不会对你动手的。” 这话说的,好像方才动手不成还恶人先告状的人不是她一般。 楚沉也不同她计较,一边伸手让她扶着坐稳,一边不咸不淡道:“下次说这种话的时候记得把眼睛闭上。” “什么?”秦真一下子都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硬着头皮笑道:“我就喜欢看着你说话,手不让摸就算了,难不成你连看都不让我看了么?” 楚沉默然片刻,才拂了拂衣袖端正了坐姿,徐徐道:“你看便是。” 说得好像挺大方的样子。 秦真顿时:“……”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楚平澜! 怎么现在桩桩件件、连说话都能把人克得死死的,这让人怎么接话? 楚沉看她这模样,心中了然得很,不紧不慢道:“孤没让人递纸条试探你,此事你大可放心。” “我知道不是你。”秦真被看破了心思也不慌,面色如常道:“只是瞧不出是谁的字迹,所以想让平澜兄帮着一起瞧瞧。” 后者凝眸看她,一时没有开口说话。 秦真思忖了片刻,又道:“反正肯定不是谢荣华和萧景明他们,齐桦就更不用说了,你知道的,他没那个暗地里搞事的脑子。” 楚沉哪能不知道她是在为那几个旧友开头,唇边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总归是对你有意,又想杀孤的人。” 秦真觉着这话有点危险,连忙拉着楚沉的袖子,眸中盈满情深似海,望着他说:“天地为证,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楚沉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伸手往枕头底下摸去。 片刻后,他摸出了一把匕首扔到她脚边,笑意淡淡道:“你爱慕孤爱慕地相当特别。” 秦真惊了惊,这匕首是她偷偷白日里的时候偷偷放到枕头底下的,避过了所有人的眼目,连贴身的小侍女们都不知道。 这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实在想不透这事,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秦真心思转得极快,刚要开口狡辩几句,手里的袖子就被抽了回去。 楚沉一语未发,忽地起身,衣袂飘然地出殿而去。 他头也不回,殿门一开一合,此处就只剩下秦真一个人。 她有些郁闷,抬脚踢了踢地上的匕首,低声喃喃道:“脾气越来越怪了!都不听人狡辩一下说走就走!” 也不知道死对头这次究竟是真生气,还是在试探她? 第21章 上路 秦真想了许久,愣是搞不懂楚沉在想什么,躺在榻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却做了一晚上的怪梦。 先是梦见自己同死对头成亲了,穿着龙凤喜袍,拜天地告祭四方,结百年之好,楚沉面上带了笑,温情脉脉牵着她的手说:“真真,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此生白首同心,一世不离。” 不得不说,死对头这皮相长得是真的好,淡漠疏离的时候,像是九天神仙客,温和一笑,又似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在无边温柔里。 秦真还没想好该说点什么,方才还眼中含情的楚沉,手里忽然多出来一把匕首,微微笑着,一刀捅了她的心口…… 秦真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额间冷汗遍布。 心口好似真的挨了一刀,撕裂一般疼得要命。 她睁眼,扫了四周一圈,见楚沉不在,这寝殿也同梦中的喜房大不相同,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抬袖擦了擦额间的细汗,心中满是庆幸。 还好。 还好只是做梦。 不过死对头如今这阴晴不定的性子,着实让人吃不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又那般喜怒不形于色,唇边带笑,未必是高兴,面无表情,也不一定是不悦。 秦真伸手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这么难相处,怎么哄得好啊?” 但是如今小命都在人家手里捏着,再难也得哄下去。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19节 她起身下榻,唤侍女们进来伺候洗漱更衣,又觉着填饱了肚子才比较容易想出好主意,就在殿中用完了早膳,才出殿去找楚沉,准备说几句软话,再好好地哄一哄他。 结果秦真刚走出了殿门,就看见七八名侍卫迎面走了过来。 带头的那个似乎是长伴楚沉左右的,名叫无星。 秦真心下惴惴不安,该不会是死对头气了一晚上,觉着留着她也没什么好处,所以一大早就派人来把她结果了吧? 她这样想着,默默地往后撤,一只脚越过门槛退到了殿中。 “郡主……”无星见状,连忙带着一众侍卫在几步开外站定了,而后齐齐抱拳行礼,异口同声道:“属下奉君上之命,来送郡主上路。” 这七八个侍卫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嗓音响亮中气十足,话声阵阵回荡在秦真耳边,差点直接送她上西天。 她深吸了一口气,扶着门框站稳了,强自镇定下来开口问道:“他让你们怎么送?” 众侍卫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 无星灵机一动,立马回话道:“自然是郡主想怎么走,属下就怎么送。” 秦真喃喃道:“你们还挺贴心。” “郡主过奖了,这都是属下该做的。”无星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当即又问道:“您是现在就走吗?” 秦真沉吟了片刻,忍不住开口问道:“我能不走吗?” “这……”无星很是为难道:“君上交代下来的事 ,属下只能遵从,万不敢违背。” 秦真也知道为难他们没用,楚沉那脾气,换谁、谁敢违背? 她缓缓蹲下,直接坐在了门槛上,额头靠着门框,很是怅然道:“那我得再等一会儿。” 殿内一众小侍女见她如此,纷纷走了出来,低声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坐门槛上了?” “是不是累着了?奴婢去找大夫来给您瞧瞧!” “门槛上脏,您快起来。”蓝烟说着,伸手就要扶她起来。 秦真想着自己都要上路了,也不用太要脸面,随即抱着门框不肯起来,很是伤情道:“我马上就要上天了,就想在地上多坐会儿怎么了?” 小侍女们听到这话,都有点懵。 蓝颜茫然地问道:“什么上天?要坐地上的?” 秦真不想说话。 她在很认真地想,怎么个走法能舒服些。 还有她这些如花似玉的小侍女们要怎么才能保全?父王和阿弟还在进京的路上,日后不晓得会被多少人为难? 秦真越想越觉得就这么死太草率了点,忍不住喃喃道:“楚平澜啊楚平澜,你也忒狠了些,都不问我有什么遗言,连顿像样点的断头饭也不给,就让我上路!” 侍女们都听不太清楚她在说什么,还以为郡主癔症了,一个个都很是担忧地看着她,低声说着去找大夫之类的话。 几步的无星耳力极佳,听清秦真说了什么之后,心情顿时变得很是微妙。 他快步上前,低声解释道:“此上路,非彼上路,郡主怕是误会了君上的意思。” 秦真猛地抬头望着他,“你说什么?” 无星悻悻然道:“君上是让属下来送郡主上路去京城,不是上那个……天。” 秦真闻言,当即就扶门站了起来,如释重负一般笑道:“早说啊。” 无星默默低下了头,心道:我说的挺早的啊,一来就说了! 秦真抚了抚心口,缓了片刻,当即道:“那不用等了,咱们即刻就启程。” 一众侍卫和侍女们齐齐无言:“……” 四周安静了片刻。 蓝烟忍不住开口提醒道:“郡主,行李都还没收拾呢。” 秦真低声道:“要什么行礼?上路要紧。” 蓝烟:“……” 无星在一旁,忍不住道:“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属下等个时辰,也无妨的。” “那哪成啊。”秦真生怕迟则生变,转身同侍女们说:“把金银细软收一收带走即可,其他的都不要带了,路上再买。” “是。”一众侍女们连忙应声,入内收拾行李去了。 秦真非但不用死,还不用再和死对头抬头不见低头见,紧绷的心弦忽然松快了不少。 她迎着晨光走下台阶,张开手掌感受轻拂而过的风。 不用每天和死对头朝夕相对,担心性命不保,真好。 但是…… 他忽然来这么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秦真心思微动,回头问无星:“君上怎么忽然让你们送我去京城?可曾说过什么话,他不去了吗?” “君上只吩咐属下护送郡主去京城,不曾说过别的什么。”无星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至于君上是如何打算,属下无权过问。” 秦真“嗯”了一声,站在淡金色的阳光里勾唇一笑,霎时眼攒桃花,明媚艳丽不可方物。 无星和一众侍卫都不敢直视于她,纷纷低头看着地面。 而秦真却在想,从林州到京城的路上,哪一处最适合金蝉脱壳。 第22章 诱饵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小侍女们收拾好了细软,背着包袱走了出来,柔声道:“郡主,可以启程了。” “嗯,那走吧。”秦真转身,抬手示意无星等人出发。 众人齐声应“是”,跟着她一道穿花而过。 一辆四马并驾的雕花马车早早就候在了不远处,车夫见秦真到了,立马迎上前来恭声施礼,“见过郡主。” 秦真温声道:“不必多礼。” 她说着话,不由得扫了四周一圈,心中很是奇怪。 楚沉居然没来,说让她走,就连个面都不露,这行事作风也忒奇怪了些, 真的就这么送她去京城了? 秦真有点不敢相信。 一旁的无星见状,不由得开口道:“郡主若是有什么放心不下,尽管吩咐属下。” “没什么。”秦真看了正殿的方向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微微笑道:“启程吧。” 她说完,伸手让蓝烟搀扶着,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几个小侍女跟着进了车厢,无星和七八个侍卫齐声应“是”,当即翻身上马,护在马车左右。 “驾!”随着车马一挥马鞭,马蹄飞踏,车轮滚动,很快就出了林王宫,经过长街大道,没多久就出了林州城。 秦真伸手掀开车帘看了外头一眼,便低声吩咐蓝烟,“取帕子和胭脂来。” 后者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立马就递上了一条白底绣兰花的锦帕,又从小箱笼里翻出一盒胭脂来。 秦真把帕子放在膝盖上铺平,打开了胭脂盒,用右手食指沾了些许在锦帕上写了一个“好”字,然后随手就把那帕子扔到了窗外。 夏日风大,马车又在飞驰中,锦帕顷刻间便飞远了。 边上几个侍女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主子,不太明白她在做什么。 “郡主这是做什么?外头是楚王的贴身侍卫。”蓝烟有些担忧道:“若是这事传到了楚王耳中,还不知会对郡主怎么样……” 秦真随手就把胭脂盒盖上塞到小侍女手里,徐徐笑道:“我方才也没做什么啊,不过是风大,吹飞了一方帕子而已。” 蓝烟:“……” 郡主这睁着眼睛说实话的本事,真不知是师从何人,黑的说成白的,假亦作真,连自己都快骗过去了。 “好了,小丫头莫要整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愁的多了容易老,老了可就没这么好看了。”秦真眉眼含笑,将指尖剩下的那点胭脂抹在了蓝烟眼角,随意勾勒出花瓣一般的妆容,衬得小侍女面若桃花。 她颇觉满意地笑了,语调如常道:“更何况,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给我递的信儿。” 侍女们听得一知半解,只低声道:“郡主可千万小心些,性命为重。” 秦真点头,笑道:“嗯,命最重要。” 她同小侍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马车颠簸得很,她索性就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在林州多耽搁了两天,也不知道父王和阿弟到哪了。 秦真乱七八糟地想着,午间在车厢用过些吃食,再眯了一会儿,醒来时,日头从东转到了西,已然近黄昏。 随着天色越来暗,旷野无人,只有溪流潺潺,蛙跳虫鸣之声。 秦真抬手,指尖轻轻敲着车厢,低声道:“入夜了,差不多该来了。” 身侧的暖玉没听清,小声问道:“郡主在说什么?” “嘘。”秦真把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小侍女不要说话。 片刻后。 不远处就有了动静,都是施展轻功来的,脚步声几乎重叠在了一起,拂落树叶发出了沙沙声。 无星和一众侍卫当即勒马而立,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秦真掀开车帘,朝外头看去,只见树林深处忽的冒出了几十号黑衣人,提着刀径直朝秦真这边冲了过来。 她眼前一亮,心道要是他们两边打起来拖着对方,她还能趁机带着小侍女们离开。 可护送马车的这些侍卫端坐在马背上,动都没动一下。 无星极其淡定地仰头吹了声口哨,朗声道:“留活口,绑了送回林王宫。” 顷刻间,几十名影卫飞身而至,直接把那些黑衣人拦在了十步开外的地方,收缴兵刃,卸胳膊卸腿儿拿麻绳捆成粽子,只在转眼之间。 也没人点个火把,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20节 那些黑衣人来势汹汹,结果没有一个人能靠近马车的。 秦真抬手扶额,简直没眼看。 无星打马行至车厢边上,伸手车帘子拉好,完全隔断了她的视线,还不忘安抚道:“郡主莫慌,一切都在君上掌握之中。” “我不慌。”秦真心累地靠在车厢上,有气无力道:“我一点都不慌。” 暖玉连忙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碧玉小瓶,“郡主吃颗药吗?” 秦真抬手示意拒绝,“不吃,我缓一缓就好。” 原本还想着能趁乱跑路,谁知道楚沉早就算好了一切。 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心情颇是复杂,又有点想笑,徐徐道:“死对头这是拿我当鱼饵,钓鱼玩呢。” 蓝烟凑过来低声问道:“那眼下敢如何是好?” “让他钓。”秦真笑道:“反正谁也吃不着我,我就当自个儿是坐在戏台上看戏好了。” 一众侍女纷纷无言以对:“……” 不过这么一来,秦真就不得不暂时打消了在半路开溜的打算。 而且接下来的路程,也十分地热闹。 这一路,走了四五日,秦真遇到了七八批黑衣人,每次从几十人到几百人不等,有从山峦处飞身下来的,有从树梢跳下来的,还有藏在路边的稻草堆里的,总之,这些人好像什么地方都能藏。 回回都是出来的阵仗不小,没多久就被暗中护送的影卫给解决了,连马车边都没人摸到过。 秦真一开始还会掀开车帘看一看打斗,到后来次数多了,她都懒得看,该睡睡该吃吃,无聊了就逗逗小侍女寻开心。 第六日傍晚的时候,她们一行人到了京城边上的长兴县。 此处已是繁华之地,因着比邻京城的缘故,大多数赶考的书生和商人富户都要从此处经过落脚,往来之人鱼龙混杂。 人多的地方,就容易出乱子,越乱越适合秦真搅乱钓鱼人布的局,破网而出。 她以身子不适为由,向无星提出要在此处最热闹的南街找间客栈落脚,暂歇一日。 无星自然不敢拒绝,马上就同意了,还不忘关怀地问道:“郡主哪里不适?属下马上去找大夫来。” “也没什么要紧,只是赶路累了,歇一歇就好。”秦真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这马车太招眼了,不宜招摇过市,无星带两人与我同去客栈即可,其他人自己找个地方过夜,明日再汇合进京。” 无星低头应:“是。” 一众侍卫连忙异口同声道:“谨遵郡主吩咐。” 秦真原本还以为这事要多费些唇舌,见众人这样识趣,就随手从包袱里拿了只钱袋抛给车窗外的那个侍卫,“给兄弟们添些酒菜钱。” 接钱袋那个侍卫愣了一下,连忙道:“谢郡主!” “客气什么。”秦真语气随意道:“前边找个人少的地方停吧。” 众人还有不从之理。 片刻后,车夫就找了个偏僻的巷子口停下了马车,无星和众侍卫勒马回头,就看见两个小侍女掀开了左右车帘,身着紫色锦袍的秦真缓缓走出了马车,她今儿没梳发髻,只用同色丝带扎了高马尾,身穿直缀,腰系玉带,手里还拿着一把白折扇。 她扬眉一笑间,端的是一派翩翩公子年华正好,风流俊俏。 众人都惊了惊。 这上马车的时候,分明是秦郡主,怎么下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秦公子? 连扶都不用人扶了…… 几个小侍女跟了下了马车,侍奉在她身侧,都莫名地红了脸,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她。 一众随行侍卫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秦真手中纸扇轻摇,一边往繁华的南街走去,一边徐徐笑道:“走了。” 无星连忙翻身下马,嘱咐其余人几句,又喊了两个侍卫兄弟当即跟了上去。 这是秦真离京三年以来,头一次穿男装,非但毫无不适,反倒是那股子久违的风流意气好似一下子就回到了她身上。 恰是暮色降临之时,明月初会柳梢头,人来人往的长街华灯初上。 盈盈灯火和皎皎月色一同落了秦真满身,她在人潮中缓步而行,衣袂飘然,随意至极扫过周遭景致,找寻着自家暗线开的那个客栈,却无意间惹得边上行人频频回顾,小姑娘俏佳人瞧见她都走不动道,四周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秦真驻足片刻,恰好看见要找的那家云客来,可前边的路都被看她看得移不开眼的大姑娘小媳妇站满了。 她无奈地勾唇浅笑,微微朝前面挡路的姑娘颔首示意,温声道:“借过。” 姑娘们面红耳赤地退开了,让出道来。 秦真道了声“多谢”,便迈步进了客栈,里头人声鼎沸,一楼大堂坐满了打尖的客人。 她刚走进去,就听见众人开盘下赌注,坐庄那人高声道:“楚王当年差点被秦郡主害死,又是被她抢美人、那日日调戏羞辱的,得是何等深仇大恨啊?如今秦郡主落到他手里,肯定是必死无疑,诸位安心下注,压她死、稳赚不赔!” 一大帮凑到那人的桌边,议论得热火朝天,“压压压!” 也有人说:“只压生和死有什么悬念?要我说啊,开盘下注压她怎么个死法才有意思!” 秦真听了觉得有些好笑,跟在身后的小侍女们却气呼呼撸袖子要上前争辩,她连忙抬手拦住了,刚要开口安抚,便听见边上的有人说:“我倒觉得未必。” 她转身看去,说话的那人刚好也站了起来继续道:“楚王与秦郡主啊,一个是天人之姿,一个是人间绝色,这凑到了一起啊,是缘分是天意,秦郡主肯定死不了!” 这是二十出头的青年,穿着一袭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衫,身无长物,性子颇是直爽的模样。 众人都不信他说的话,讥笑道:“这酒还没喝,兄台怎得就醉了?” “我没醉!”灰衣青年笑道:“俗话说的好啊,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众人都不理会他,继续埋头去下注。 灰衣青年摇了摇头,颇有些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忽的转身问边上的秦真,“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嗯。”秦真听个热闹还听到了自己那些破事,不动声色地随手收了手中折扇,抬眸笑道:“谁说不是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男装的真真出场了,撒花撒花~ 感谢在2020-08-03 23:58:21~2020-08-04 18:09: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秋秋 10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下注 灰衣青年见有人支持自己的观点,神情颇为激动道:“这位公子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秦真心想着笑道:“这事我当然明白了,这世上没有比我清楚了。” 周遭众人的见状,纷纷转过头来看着秦真,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翩翩公子姿容俊美,一袭锦衣华服,身侧美婢侍卫随行,一看就是高门大户出来的,瞧这气度华贵,说不准还是王侯子弟,谁也不敢对她多置一词,便继续嘲讽那灰衣青年,“说的一套一套,有本事你拿银子出来压秦真能活啊!” “就是!”其中一人说着,便拿了一锭金子压在开盘下注的那桌上,“说得再多不敢拿银子下注算什么意思?” 灰衣青年气的脸色涨红,“我是手头紧,不是不敢!” 众人闻言,纷纷嗤之以鼻,“怕赔进去就直说,找什么由头!” 秦真看众人这模样,觉着有些好笑,回头朝蓝烟道:“取钱袋来。” 小侍女连忙从包袱里拿了一个钱袋出来,双手呈上。 秦真接了过去,随手就递给了灰衣青年,含笑道:“这个给你,拿去下注。” 她说完便转身朝客栈掌柜那处走了过去。 边上的小二一看大主顾来了,连忙殷勤地上前招呼着,“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蓝烟上前,取出一张银票放到柜台上,“要你们这最好的厢房。” 掌柜的一看见银票就两眼放光,连忙起身亲自接待道:“有有有,本店最好的上房正巧还空着呢” 秦真把玩着手里的折扇,握住尾部轻轻一扬示意他前头带头。 客栈掌柜连忙道:“来来来,贵客这边请。” 秦真缓步走了过去,身后几个小侍女和无星等人纷纷跟了上去。 一楼大堂的这些人目送她远去,又开始吵吵囔囔地喊着快些下注。 灰衣青年拿着秦真给的钱袋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直接走到坐庄那人的桌前,把钱袋压在了空荡荡的那半边桌子,“我压秦郡主活!” 坐庄那人将钱袋拿起来掂量了一下,嗤笑道:“这钱袋轻飘飘的,里头有银子吗?不会是那公子戏弄你玩吧?” 众人跟着哄然大笑。 灰衣青年气恼道:“有没有银子,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拆了啊。”坐庄那人将钱袋打开了,里头一两碎银都有没有,只有一张纸,他当即展开看了,一下子神情错愕,愣住了。 边上有人惊呼道:“一千两!居然是张一千两的银票!” “方才那位公子不光长得俊俏,出手真是阔绰啊!” 灰衣青年也惊了惊,他听过京城那些纨绔子弟在销金窟千金买笑,却没想到自己也能遇到这么一位。 不过……公子这算什么? 一掷千金,就图个高兴? 灰衣青年出神片刻的功夫,坐庄那人连忙把银票连带着钱袋压在了桌子上,“买定离手,不能反悔的啊!” “不反悔。”灰衣青年回过神来,无比肯定道:“我就压秦郡主活!” 而另一边,客栈掌柜的领着秦真等人转过回廊,走过小桥流水,到了一个单独的院落。 掌柜的伸手推开门,回头笑道:“就是这了,天字一号、天水院。” “还成。”秦真扫了院落一圈,留下这么两个字就走了进去。 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檐下灯盏早就点亮了,院中有三间房,地儿挺宽敞,景色也算得上雅致,出门在外住这样的地方,也算不错了。 “能合贵客的意就好。”掌柜的笑道:“您几位先歇着,我待会儿就让小二送茶水糕点来,对了,近来池中小荷初绽,可要给贵客摘几朵来插在房中添些景致?” 秦真闻言脚步微顿,却没回头,径直就往里走去,波澜不惊地说:“那就摘几朵来。”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21节 “好、好!我这吩咐人去摘。”掌柜的笑着转身走了。 秦真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最右边的那间屋子,扫了一眼桌上烛光明亮的灯盏,有些感概: 好在楚沉没跟着一起来。 不然光是无人入住的厢房里头早早点好了灯盏,就会被他一眼看穿。 她有些庆幸地想着,随手把折扇搁在桌子上,缓步走到了窗边,伸手从半人高的花瓶底下摸出一张纸条来。 跟着进来伺候小侍女们恰好看见这一幕,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秦真右手拿着纸条,左手食指放到了唇边,示意小侍女们噤声。 无星和另外两个侍卫就守在了门外,耳力好能听到里头在说什么,但到底是看不见的,只要她们不说话就行。 小侍女们纷纷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秦真把纸条拆开来看,上头写着:床榻底下有暗道,通往城北别院,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她微微扬唇,低声道:“好在我留了后手。” 侍女们都不知道自家郡主在说什么,乖乖巧巧的,大气也不出。 秦真看完之后就把纸条丢进了灯盏里,火舌蔓延而上,瞬间把纸条吞噬了,燃成了灰烬。 她一双桃花眼里倒映着火光,一时间眸中华光潋滟,越发显得今儿个一袭男装的她满身风流,隐约间多了几分当初的少年意气。 死对头会设局,她自有脱壳计。 谁又比谁差了? 蓝烟几次想开口问她这是准备做什么,又怕被守在外头的人听见,默默地闭上了嘴。 秦真抬眸,看到小侍女这般模样,忍不住笑道:“好了,去让他们送酒菜来,吃饱了再说。” 蓝烟连忙应去了,剩下三个铺床的铺床,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 秦真闲来无事,在桌边落座了,还不忘笑着朝门外几个侍卫说:“都入夜了,吃些东西早些睡吧,明早还要赶路,不用这么辛苦地守着。” “谢郡主好意。”无星带着几人齐齐抱拳行礼,“属下平日也是这样为君上守夜,职责所在,称不上辛苦。” “行吧。”秦真随手从盘子里拿了个橘子剥开,“你们要守就继续守,累了就自个儿去歇,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无星和另外两个侍卫却是规矩惯了的,应了一声便继续守着了。 没多久,小二就送了饭菜过来,秦真让几个小侍女一道用过饭,便让人撤了碗筷,把门带上了。 这门一关,她就轻手轻脚地摸到了榻边,翻找了片刻,便找到了里侧床尾有个凸起的圆点。 想来便是暗道机关所在了。 秦真按捺着马上就能脱离死对头的掌控的兴奋之情,坐在榻上静了静心,片刻后,语气如常道:“该睡了,把灯火熄了吧。” 离桌边最近的暖玉连忙吹灭了灯火。 屋里瞬间暗了下来,只有些许月光倾洒入内,秦真适应了片刻,倒是可以隐约看见小侍女的面容。 她抬手勾了勾手指,示意几人都到榻边来坐下。 只等夜深之后,外头那几个犯瞌睡,她们就可以从暗道一走了之了。 等进了京城,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死对头也不能再拿她怎么样。 更何况,他会不会进京都说不准。 秦真这般想着,抬眸看向窗外,天边明月皎皎,星河浩瀚。 前面没有路又如何? 那就开新的路出来,只要人还活着,办法总比困难多。 她习惯性地望着天边明月,看乌云来了又散,夜色愈发深沉。 外头的街道上有更夫敲锣喊过“半夜三更,小心火烛”,不多时有黑衣人翻墙而入,同守在门外的无星等人缠斗在一起。 夜半时分,门窗上刀光剑影乱晃。 有人低声道:“不要恋战,带上秦郡主就走!” 秦真一手都按在了床尾的机关上,准备趁着他们缠斗的时候,带着小侍女们逃之夭夭。 结果还没来得及按下去,就看见几个黑衣人便翻窗而入,眨眼间就冲到了榻边,“郡主莫慌,我等是奉命来救您的!” 第24章 菜刀 秦真一听这话就心头火起:谁要你们救? 救你大爷啊! 她好不容易到了自个儿的地盘,占尽天时地利,眼看着马上就能一走了之了,这些个人来凑什么热闹? 一众黑衣人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见秦真坐在榻上没动,不由得又开口催促了一声,“郡主快随我们走!” 秦真压根不想理会他们,缓缓往床柱上一靠,语气平静道:“打打杀杀去外边,血别溅在我屋子里。” 一众黑衣人顿时无言:“……” 几个侍女如临大敌一般护在榻前 ,年纪最小的燕儿默默地从包袱里摸出一把菜刀,颤巍巍地对着众人 ,咬牙道:“你们别过来啊!要是你们敢动我家郡主一根头发,我把你们当成肉骨头剁了!” 原本挺紧张的时刻,秦真见小侍女这模样,忽地忍不住笑了。 碍于这场景着实不是看戏的好时候,她清了清嗓子,决定不说话,适当地给燕儿和几个黑衣人一点面子。 燕儿才十三四岁,脸颊的婴儿肥都还没褪去,平日里话不多,有意思的是每次秦真肚子饿了,或者闲来无事想吃点什么零嘴的时候,这小侍女总能在她开口前就把吃食呈上。 先前在秦王府的时候,燕儿就负责给秦真开小灶,这次出门带着这个小侍女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但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还随身带着菜刀。 几个黑衣人迟疑了片刻,试图解释道:“我等真是救郡主的,小丫头别耽误事!” 秦真没说要跟着他们走,燕儿就一直拿着菜刀护在榻前,其他几个小侍女也是半步不让。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 她忽然看见檐下灯盏微晃,有数道人影忽然掠过门窗处,将外头同无星等人缠斗的黑衣人打的刀断剑落,传来数声闷哼,鲜血飞溅在地上,空气里血腥气瞬间蔓延。 “不好!”站在榻前三四步开外的黑衣人意识到不对劲,当即就要冲上前来拉秦真。 结果他刚一动,窗外忽然飞进来一道银钩,直接扣住了他的腰身将其拉出了窗外。 其余几个黑衣人见状不好,纷纷跳窗而逃。 而此刻窗外楚王的影卫正好将整个小院团团围住,这些人刚翻窗而出就被抓了个正着。 秦真倚在榻上,只听得数声惊呼,就晓得这些人全都落网了,还是一个都不落的那种。 她抬起左手揉了揉眉心,伸出右手默默地将燕儿手中的菜刀拿了过来,藏到了枕头底下。 小侍女转头看向自家郡主,还没来得及说话,屋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一袭玄衣的楚沉披星戴月而来,行走间衣袂翩飞,夜风随之潜入客房里,吹得珠帘攒动,烛火微晃。 火光明明灭灭,照得楚沉那张俊脸也跟着喜怒不定起来。 秦真见他这模样,整颗心都跟着悬了起来。 她连忙坐直了身,抬手示意小侍女们都退出去,免得被误伤。 侍女们已然十分熟悉郡主这一见楚王来就让她们出去的做法了,纵然心中十分不解,还是乖顺地低头退了出去。 这次没人关门。 月光洒落门前,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楚沉迎着火光朝她走来,背后是满地皎洁。 窗外有微风拂落繁花,天边有星辰伴着明月。 他就这样走到了榻前。 秦真忽然莫名开始紧张起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楚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清俊至极的一张脸几乎面无表情,“孤今夜若是不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你?” “这怎么可能?”秦真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平静而真诚,“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想让我同他们走,我都没走,难道还不够证明我心里只有你吗?” 楚沉眸色幽深如海,语气微凉道:“那是他们都没能接近你。” “不!刚才那些几个就离得我挺近的,手都伸出来了,我就是不跟他们走。”秦真邀夸一般同他说着,忽然十分正经地喊了一声“平澜。” 楚沉神色微顿,淡淡道:“嗯?” 秦真心知有这死对头在,床榻底下的暗道算是白瞎了。 只盼着云客来这地儿还没暴露,尽可能再帮着遮掩遮掩,不然这客栈上下这么多人,都得小命不保。 她心里越是忐忑,面上越是半点不露痕迹,反而很是认真地同他说:“你不能因为还在生闷气,就觉着我做什么都是错的,看我做什么都不顺眼,想法设法地从鸡蛋里挑骨头,好似挑出一根刺来,就能有由头说是我错了,就能让我来哄你开心似的。” 后者顿时:“……” 秦真缓缓起身,钻出罗帐来,抬手拂去了他肩头的落花,嗓音温柔道:“其实大可不必这样麻烦,你直接说你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便是了。” 楚沉一时没说话,好像在思量着什么。 她生怕这人想的越久心里越明白,连忙伸手捧着楚沉的脸,强行让他和自己对视。 就这样,还不忘开口扰乱他的思绪,“这明日就要进京了,你我可不能在这要命的关头闹别扭,你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要骂我也好,要打我也罢……” 秦真说这话的时候还停下来吸了吸鼻子,模样像极了小可怜,“反正现在我也还不了手,也舍不得骂你,你还有什么闷气可生?” 楚沉没说话,一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将其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在榻上摩挲着什么。 秦真见状生怕他把榻尾的机关暗道找出来,连忙伸手将死对头整个人熊抱住了,一起往榻上倒,她整个人都把榻尾处压住了,不让他有半点碰触到机关的机会。 楚沉被抱得太紧,有些呼吸不畅,皱眉问道:“抱这么紧做什么?” “好几天没看到你了,想得慌。”秦真发现自己同死对头说这样肉麻的话,已经可以做到脸不红了,还心还是跳得挺快的。 楚沉一手撑在床柱上作势要起身,秦真见状连忙伸手勾住了他的腰,结果动作太大,一脚把枕头踢开了,原本藏在枕头底下的菜刀就这么明晃晃地露了出来……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22节 第25章 互骗 场景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住了。 屋里烛火微晃,折射在那把菜刀上,越发显得刀锋凌厉,一刀下去剁碎骨头也不成问题。 秦真顿了顿,然后猛地坐了起来,双手环抱住了楚沉的腰,飞快地说:“平澜,这事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狡辩!” 楚沉都被她气笑了,“你想怎么狡辩?” “不是……”秦真一着急都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见状不好,连忙改口道:“你听我解释,这刀是用来防别人的,绝对不是用来砍你的!” 她说完这一句,自个儿也有点心虚,声音不自觉地就轻了下去,“你也知道这一路有多少在打我的主意,你把我那些暗器袖箭都收走了,让我连个可以自保的东西都没有,可不得拿到什么用什么了吗?” 楚沉慢条斯理地把秦真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扒拉下来,面无表情地问道:“这么说来,还是孤的错?” 秦真连忙赔笑道:“没有没有!我家平澜怎么会错?” 她迅速打好了腹稿,抬眸看他,准备对死对头来一波甜言蜜语准备施展攻心大招,结果刚启唇,就看见楚沉拂袖将榻上的菜刀扫落在地,忽然俯身逼近而来。 “你……你又要干什么?”秦真心下一惊,什么计谋策略都忘到了天边,忐忑万分地退后再退后,直到无处可避,只能像只鹌鹑一样怂怂地缩在床榻最里侧。 楚沉步步紧逼,一手撑在了床柱上,将秦真困在榻角和他怀抱之间。 一瞬间,两人近在咫尺之间,连呼吸都几乎要交融在一起。 秦真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楚沉直接把她摁住了,忍无可忍一般道:“当初是你说喜欢孤、此生非孤不嫁的。是你说若日后你嫁了旁人,让孤一定要来抢婚!” 秦真闻言,满脸震惊道:“我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没说过?”楚沉冷冷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块墨色玉牌,一张红纸金字的庚帖,直接扔到进了她怀里。 秦真连忙拿起来看,墨色玉牌上头刻着莲花和“如故”二字,是当年太傅刚为她取字的时候,找了全京城最好的雕玉师给她刻的,秦真很是喜欢,因为时时佩戴的缘故,身边的那些损友还曾取笑过‘如故兄这玉牌可得收好了,日后落到了谁手里,只怕是拿着寻上门来做你夫人的!’ 她那时候说,‘我这玉牌若不是我身上了,那必然是到了我心上人手里,到时不用他找上门来,我也会上门求亲!’ 秦真回想着年少说过的话,不由得将玉牌又翻来覆去地多看了几眼。 这确实就是她贴身带了好几年的那块没错。 问题是……怎么会在楚平澜手里? 秦真对这事毫无印象,还怎么都想不通,但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她立马又把那张庚帖翻开看了看,生辰八字都是她的,连这龙飞凤舞般的字迹都是出自她自己之手。 唯一奇怪的就是,这庚帖所用的红纸,实在太普通了些,完全配不上当年秦如故挥金如土的作风。 她看着这两样东西陷入了沉思,好半天都没说话。 楚沉忽地转身朝窗外的侍卫道:“拿剑来。” “是。”守在外头的侍卫应了一声,当即将君上的佩剑抛了进来。 楚沉抬手便接住了,不轻不重地扔到榻上,“此剑,你可还认得?” 秦真心头又受了一重击,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她抬手轻轻拂过剑身,顿时睁大了一双桃花眼,“这、是逐风流!这不是我的佩剑吗?” “从前是你的。”楚沉长身玉立于榻前,语气淡淡道:“如今是孤的。” “等一下!” 秦真越听,心绪越乱,忍不住喊停。 她得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过了好一会儿,秦真抬眸看着楚沉,小声问道:“我的玉牌佩剑还有庚帖怎么都在你那里?” 这几样东西,都是贴身之物,意义非凡,随便拿出一样,就够让人编排出无数风流韵事了。 可死对头拿着这么些,先前愣是一个字都没提过。 着实是奇怪得很! 楚沉对上她的视线,面色如常道:“你给的定情信物不在孤这,还能在哪?” 秦真顿时:“……” 我感觉你在骗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秦真没有开口说话,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楚沉眸色幽暗地看着秦真的双眸,好似一眼就望进了她内心深处,看穿了她此刻心中所想。 他语气淡淡道:“秦如故,你是不是想悔婚?” “什么悔婚?”秦真闻言差点从榻上蹦起来,可她刚一动,怀里的玉牌和庚帖就掉到了脚边,连跟了她好些的佩剑——逐风流,这会子看起来都有点不怎么顺眼。 她又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办过这档子糊涂事,想当场否认,偏偏心又虚得很,只能低声同楚沉道:“我什么和你定的情,我真的不记得了,你是不是也再想想清楚一点……万一是你记错了呢?” 秦真做梦都不敢想,自己和死对头还能定情,还做什么让他来抢婚的约定。 这事压根不可能。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但是楚沉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她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解释,关键是她完全不记得了! 吃亏就吃亏在这了! “不记得了?”楚沉一脸‘你在诓我’的表情,正色道:“秦如故,你这是始乱终弃!” “我……” 秦真就是想解释都无从说起。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死对头冷静一下,“楚平澜,咱们讲点道理,你拿的这些东西是我的没错,但是我都不知道什么给你的,而且什么悔婚啊,始乱终弃的,这话是不是太重了点?咱们……” 楚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继续说。” 秦真心道你这样我哪敢继续说? “咱们不说别的,你至少得同我讲讲,这些东西我是什么给你的吧?你不能因为我这两年吃药吃得记性不好,就欺负我吧?”她抬手揉了揉脸,硬生生挤出一抹笑来,“你我定情的时候,都说了点什么来着?” 第26章 你说 秦真满眼真诚地看着他,心里想着楚沉若是故意诓她,说得多了,必然会露出马脚。 若是真有此事,那他多讲讲之前的事,她也借机想起点什么来。 无论如何,一定要多套点话出来才行。 楚沉眸色稍暗,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 秦真见状,心道这里头果然有诈,当即又试探道:“要是你记性也不太好,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定情的也不要紧,那你我是在哪约定的终身,何时许的誓言,你总能讲给我听听吧?” 声落下许久,楚沉都是没接话。 屋子里好像变得越发安静了。 秦真心道:死对头到底是没怎么骗过人,经验不足啊。 这才三两句话,才圆不上了。 她捏了捏自个儿的指尖,轻咳了两声缓解了一下僵持的气氛,刚要开口,就听见楚沉说:“三年前。” 秦真一下子都没明白过来,“你说什么?” 楚沉眸色幽暗地看着她,面容平静如常地说;“你我是在一同逃离京城的路上定的情。” 秦真闻言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回想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想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和死对头一起逃离京城,明明那会儿宫变所有人都自顾不暇,自个儿的小命都保不住,哪有心思去管别人怎么样? 更何况真同谁一起走,也该是和平日里关系好的那几个结伴而行,怎么会和死对头凑到了一起? 秦真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当即道:“咱们怎么会同路?且不论你我平日里……” 她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这种时候可不能再翻她两从前针锋相对的事儿,顿了顿,连忙改口道“北州和南州方向完全相反啊,咱两根本不可能同路的。” “原本是不能的。”楚沉语调缓缓,继续道:“当初京城大乱,人人自危,宫变那一日,京城被封,所有人都在想着怎么逃出升天,唯有你回来找孤,说要与孤同生共死。” “这话……”秦真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有些难以置信道:“真是我说的?” “嗯。”楚沉眸色微动,面上却没有半点变化,语气如常道:“你说的。” 秦真听到这,依稀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同生共死什么……她之前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她将信将疑着,不由得再次陷入了沉思。 楚沉伸手从榻上捡起了那张庚帖,摊开了递给她看,“这庚帖,是当初孤背后受了箭伤,你非要扒孤衣裳为孤治伤时写下的,当初是你说……” 秦真听到这不由得抬眸看他,“我说什么了?” 楚沉道:“你当时说:我其实是个女子,从前混迹烟花之地都只是假象而已,想把你变成断袖是假的,但爱慕你是真的。” 最后一句,他还是用秦如故从前惯用的语气说的。 秦真猛地一怔,有些结巴道:“这这这……” 楚沉凝眸看着她,又道:“你那时还说:今日看了你的身子,虽是不得已,却也是缘分。来来来,你我今日立下此盟约,便是一家人了,我日后必不负你。” 秦真听得心头突突,有些想不明白地低声喃喃道:“你那时候都受伤了,我怎么还有心思说那么多话?” 死对头自年少那会儿话就不说,能一句话说清楚的绝不说两句话,能用一两个字说的,绝不会说三个字。 他今个儿复述了那么多话,又全是她自己的语气口吻会说的样子。 秦真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负心薄幸?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这玉牌边便是那日你给孤的定情信物,如今信物凭证俱在。”楚沉没接她的话,只俯身将榻上的玉牌也捡了起来,压在庚帖上,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你却同孤说什么都不记得了?想不认账?” 秦真整个人都笼在他的身影里,听得眼前发黑,头也开始晕晕乎乎的,无奈道:“平澜,咱们讲点理,这又是我故意不记得的……” 她伸手在边上摸了摸,握住了那把叫做“逐风流”的佩剑,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抬头问道:“那个,你方才说了那么多,怎么没说这把剑我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秦真还在“垂死挣扎”。 但凡死对头说得有半点不合理的地方,她都要放大了再仔细想想,是不是他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23节 这把逐风流陪了她整整十年,从年幼时连拔都拔不出来,到后来得心应手,是她最喜欢的一把剑,回秦王府养伤的那些时日,偶尔清醒过来还曾派过不少人去寻找,可都是一点音讯也没有。 如今却落在楚沉手里也就算了,这厮竟然还说是她送给他的。 楚沉打量着她,只片刻,便回答道:“你我分别之日,你将逐风流赠孤防身,还说孤以后日日带着这把剑,就如同你朝朝暮暮都陪在孤身边。” “咳咳咳咳咳!”秦真闻言忽然呛到了,顿时咳了个惊天动地。 她严重怀疑自己当时肯定是喝了死对头灌的迷魂汤。 不然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 楚沉顺势坐到了榻边,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部,再开口时,嗓音里不自觉地带了微微笑意,“你说、你想孤的。” 秦真本来都快缓过气来,听到这句,又猛地咳了好几声。 这厮怕不是想趁我病要我命? “最后一句。”楚沉把庚帖和玉牌都放到了一旁,忽然靠近秦真,与她在咫尺之间,四目相对,“你同孤说:你回去之后千万不要喜欢别人,快则两月,迟则三年!最晚三年……三年后,我一定会来北州与你成亲!” 秦真震惊得连呼吸都顿住了,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 楚沉抬手摸了摸她眼角,语气是难得的温柔,“你忘了来,所以……孤来了。” 秦真面色微僵,心绪大乱,顿时坐都坐不住了,整个人都往榻上倒去。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间竟没注意到坐在榻边的楚沉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夜半时分悄然寂静。 门窗外风动烛摇,帐中人心乱如麻。 第27章 进京 秦真努力回想了半天,似乎是想起了那么一点自己当年是和楚沉一道逃离京城的事儿,但是他后边说的那些……定情信物、会想你、三年后一定会来北州同你成亲什么,真的是一点影子都不记得。 她闭上眼往榻角一缩,准备装死。 楚沉伸手勾住了她一缕发丝把玩在指尖,语气不咸不淡地问道:“你我这亲事到底还成不成?” 秦真装作困极了的模样,半睁着桃花眼看他,赔笑道:“我还是没什么印象……得再回想回想。” 楚沉温声道:“好。” 秦真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心道死对头今晚怎么这么好说话。 下一刻,就听见他说:“孤坐在这里看着你想。” 秦真顿时:“……” 温柔解意什么的,果然都是假象! 她翻了个身,面朝里侧开始琢磨楚沉那些话的真假,可想了好半天也分辨不清,睡意渐渐袭来,眼睛睁也睁不开,不知怎么的就睡了过去。 哪晓得睡着了也没个平静的时候,她连着梦见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场景。 先是宫变那日,大雨滂沱,她拉着楚沉飞檐走壁突破重重守卫往宫外奔逃,路过各大街道,平日里热闹繁华的京城大街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前面是紧闭的城门,后头的追兵多的数也数不清…… 秦真睡得并不安稳,光是梦见这些额头上都冒冷汗,后来梦境忽的一转,变成了一间很简陋的小客房里,楚沉背上全是血,唇色发白几欲晕厥,咬牙说着什么,她都听不清楚,手却在扒他的衣裳…… 场景变了好几次,最后一幕是在河边,乌云满天,她把楚沉送上船,解开了绳子推舟入水送他离去,自己则翻身上了马,勒转马头朝完全相反的方向策马离去。 一个走水路一个走旱路,原本是就此别过的。 可伤的只能靠着船舱坐的楚沉,忽然哑声喊道:“秦如故!” 纵马出了几十步远的秦真,忽地又折回来,在岸边勒马而立,朝他笑道:“平澜!我会想你的!” 她说:“你回去之后千万不要喜欢别人,快则两月,迟则三年!最晚三年……三年后,我会来北州……” 秦真没听完梦里的自己说了什么,就惊醒了。 她抬袖抹去了额间的细汗,一睁眼就看见原本坐在榻边的楚沉不见了,她一手扶着床柱缓缓地坐了起来,暗暗松了一口气,心却依旧悬着难以平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对头给她下了什么迷药,怎么做梦都能梦到他说的那些? 秦真靠在榻上,回想梦境回想得有些出神,忽听得屏风后传来了些许响动。 她连忙抬眸看了过去,就看见身着玄色王袍、头带白玉冠的楚沉从屏风走了出来。 他似乎是刚换好衣裳,层层叠叠的衣物也没让人伺候,自个儿竟也穿得整整齐齐,衣襟平平广袖翩翩,没有半丝皱褶,关键是腰间玉带一扣,越发显得人如玉树,腰……腰似杀人刀。 秦真瞧着他,思绪一下子就有点跑偏了。 楚沉走到榻前站定,垂眸问道:“可想起来了?” “没有……”秦真一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莫名的有些心虚,又怕他生气,连忙改口道:“就这么一晚上的功夫能想起什么来?你再容我多想几日,我肯定能想起来。” 楚沉眸色深深地看了她片刻,语气淡淡道:“起来更衣。” 他说完便出了屋子,不多时,几个小侍女就进来伺候了,围着秦真问了好半天的“郡主,楚王昨夜没怎么你吧?” 秦真抬手任小侍女们更衣,颇有些生无可恋道:“他这一天天的什么也不做,也忒折磨人了,还不如直接就上来怎么我呢。” 小侍女们闻言都无言以对:“……” 一盏茶后,秦真洗漱完毕,换了身淡紫色罗裙,外头穿了件颜色更浅些的大袖,又让小侍女拿来帷帽来带上,这才出了屋子。 外头侍卫林立,从院门口到客栈门口都守住了不说,连外头的大街都封锁了,整个客栈的人都清空了早没了昨日她刚来时的热闹喧嚣,外头街上也没有闲杂人等来往。 秦真在心里感慨了一声楚王殿下的架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大。 她前几日乘的那辆四马并驾的马车就停在客栈门前。 秦真用眼角余光瞥了掌柜的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让侍女们扶着出门登上了马车。 楚沉早已经端坐在车厢里,案上摆了了好几盘精致的点头,香茶也沏好了,只是他身侧空无一人连个随身伺候的都没带,秦真也不好带小侍女进去,便挥挥手让她们去后头的小马车,自个儿一个人钻了进去,在他边上落座。 楚沉也不看她,只语气淡淡地吩咐车夫,“启程。” 外头众人齐声应“是”,当即策马扬鞭,声势浩大地启程进京。 秦真一边偷瞄死对头的脸色,一边闲扯道:“今儿个天公挺做美啊,晴光朗朗,好赶路。” 楚沉没理她,直接从边上取了一叠册子折来,一本一本地翻看着。 “真不是我故意忘记的。”秦真觉着这事有必要再着重解释一下,“而且我忘记的,也不光是你这一件事啊,当初谁差点要了我的性命我都不记得……这样,你再想想,是不是就没那么生气了?” 楚沉头也没抬,继续看他的折子。 秦真见他这模样,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没话找话也说了半天,结果死对头不动如山,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像极了同心上人闹脾气的……小媳妇。 她说得口都干了,就自个儿动手倒了杯茶喝,又觉着有点饿,就一边拿糕点吃,一边同楚沉道:“这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你可别同我闹别扭,这要是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可就不好了。” 楚沉听到这句,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 秦真连忙倒了一杯茶,双手递过去,眯着桃花眼朝他笑:“你看我虽然不记得那些事了,但是仍旧满心都是你,你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楚沉抬手把茶盏接了过去,继续低头看折子,只面色淡淡道:“食不语。” 秦真顿时:“……” 我当年莫不是脑子坏掉了,才会想同你成亲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8-08 22:16:37~2020-08-09 23: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颜控本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围观 当天傍晚,京城。 楚王车驾还没进城,仪仗已经从城门口摆了三条街摆到了王府门前,满城百姓闻风而动,倾巢而出站满了街道两旁等着看秦郡主被他折磨成了什么样。 众人伸长了脖子,等了好半天也没瞧见车驾来,不由得议论纷纷: “怎么还没来?秦郡主该不会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这江山还姓李呢,楚王再心狠手辣,总得顾及当今圣上的旨意。” “说不好啊。”有人摇头叹息道:“秦郡主落到了楚王手里,只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街上人挤人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在酒楼茶楼二层雅间边上站着的千金闺秀们,则是一边捏着帕子,一边幽怨道:“谁让她当初女扮男装的时候拈花惹草误了那么多人的重生,活该她如今落难遭报应!” 所有人都认定了秦真落到楚沉手里,一定会生不如死。 秦王秦良夜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一听到楚王车驾马上就要进京城,当即就叫上了整个王府的守卫,一百多号人一起去门口等着抢人。 秦良夜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吩咐后头众人,“待会儿那姓楚的车驾一来,立马就把他团团围住,无论真真是死是活……”他说到这,忍不住呸了一声,“无论真真现下什么样,都要把她抢回来。” “是!王爷!”众人齐声应道,声势不小。 结果走到门口一看,楚王人还没来,这仪仗摆的架势十足,就是当今陛下出巡也未必比他阵仗大。 被急召到京城,连侍卫都不敢多待的秦良夜见状,面色微僵。 这同为一方之主,差距也忒大了一些。 匆匆跟出来的张管事跑到秦良夜身侧,低声劝道:“王爷、王爷……不可鲁莽行事啊!” 这边正说着话,马蹄声自不远处传来。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来了!楚王车驾来了!” 所有人都立马抬眸看了过去,秦王府的侍卫低声问主子,“王爷,咱们还抢吗?” 秦良夜一时无言:“……” 边上都是吵吵囔囔的议论声,他还没想好究竟要如何,那些纵马飞奔的侍卫们竟然护着楚王车驾径直朝他们秦王府门口来了。 秦良夜一下子想不到楚家那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长街两旁围观的百姓也看不明白,大多都以为楚王这是一进京就要给秦王府一个难堪,登时便安静了下来,等着看难得一遇的好戏。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24节 片刻后,那辆四马并驾的雕花马车在秦王府门前停了下来。 车夫跳下来在车厢前放好矮凳,左右侍从上前掀起了车帘,身着一袭玄色广袖云纹袍的楚王殿下缓缓走出了车厢。 几乎是他一露面,长街两旁的百姓们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连年轻时素来以俊美著称的秦王秦良夜都愣了愣,低声呢喃道:“这姓楚的……怎么能长成这样?” “王爷有所不知。”张管事站在他身侧,徐徐道:“几年前京城流传着这样一句戏言,‘秦郎扬扇误美人,楚君回眸乱红尘’,前头那句秦郎说的是咱们家郡主自然不必多言,而楚君说的便是如今这位楚王殿下。” 那时候,秦如故是出了名的年少风流,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满城芳心。 而楚沉年少时,却从来都是神色淡漠待人客气疏离的,明明他就在你眼前站着,却好似远在云端一般,无人敢亵渎,仿佛连多靠近一点都是罪过。 偏偏这样一个人偏偏生了一张让人一见便不由自主为之倾心的脸,蓦然回眸顾,无意乱红尘。 楚王殿下今个儿却连眼风都没给别人半点,下了马车之后就转身朝车厢里伸出了右手。 满街的围观百姓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瞧着,等啊等,好一会儿才看见车厢里那人伸出一只素净修长手来,放进了楚沉的掌心。 紧接着,一位身着紫衣华裳、腰间佩戴着珠玉腰链,头带白色帷帽的美人在他手上接力缓缓走了出来。 恰好此时微风拂来,吹动了她的帷帽,美人容颜惊鸿一现,露出了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 只瞬间,白纱又落下来,掩盖住了她的容颜。 众人都还来不及反应,然后……她们就看见传闻中弑父杀母恶名昭著的楚王殿□□贴至极将人扶下了马车,又扶着她走到秦王府门前才放开。 后头一众随行的侍从侍女愣是没个上前伺候的机会。 楚沉只字未言,只朝秦王微微一颔首便转身离开,侍卫随从一道跟着走了,声势浩大的仪仗也跟着撤去。 满街围观的百姓看得目瞪口呆。 秦真站在秦王府门前,隔着一层白纱看着楚沉离去的背影。 说实话,她也搞不懂死对头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儿心,海底针? 秦王府众人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不过人好好的回来比什么都强。 “儿啊!”秦良夜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拉着秦真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回,见她身上不像有伤,看着也不是生不如死的样子,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低声问道:“姓楚的这是什么意思?” 秦真听到父王问这个,眸色颇有些微妙。 她自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楚沉是因为她“始乱终弃”不肯负责在生气,只能无辜地说,“我也不知啊。” 秦良夜思忖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这姓楚的是在羞辱你?” 他也不等秦真回答,便已是怒火中烧,“把你抢了,这才几天?又当着全京城的面把你送回来……怎么着?他这是要告诉全天下,他如今可以随意欺辱你了?不行……本王要去打断他的腿!” 秦真满心无奈,这说的都是什么? 她刚要伸手去拦,张管事便抢先一步把秦良夜拦住了,低声道:“王爷!里头那位还在等着呢。” 秦王闻言,一下子就迈不动腿了。 秦真见状不由得心道不好,连忙低声问道:“谁在里头?” 张管事满目愁色,一时没出声,用唇语告诉她,“皇上。” 秦真顿时一个激灵,“他、他在里头,你们怎么都到门口来了?” 秦良夜气恼道:“和姓楚的抢人啊!” “父王,你……”秦真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忽地有些站不住身子就往后倒。 身后的小侍女连忙上前来扶,“郡主小心。” 秦真勉强稳住了身形,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好了,别的事都往后放,先把里头那位应付过去再说。” 秦良夜点头说“好”,过了片刻,又觉着自己今日这事确实做得不体面欠考虑,生怕她不高兴一般,补了一句“都听你的。” 秦真抬手扶了扶帷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进门去见那位做了九五之尊的昔日旧友。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8-09 23:58:06~2020-08-11 01:0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穆柴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新帝 这会儿正是暮色降临之时,天光暗淡,侍女小厮们正在掌灯。 秦真和秦王带着一众人进了王府,穿过庭前繁花,入了回廊,一众小厮侍女们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朝王爷和郡主行礼问安。 她挥了挥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径直行至花厅处,见厅中灯火通明,有十几名随从分列两旁,端坐首位的那位面容斯文俊朗,不过双十年纪,身着墨蓝色锦袍却显得整个人都沉静冷峻,慢条斯理的饮着茶,便已是气势逼人。 这一位正是新帝,元珏。 秦真在门外脚步稍顿,边上的秦王想开口同她说点什么,却被里头那位抢先了。 元珏笑道:“怎么来了却不进来?” 秦真摘下帷帽随手递给一旁的侍女,不动声色地看了自家父王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言,便迈步入了花厅,含笑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秦王跟着一道入内行礼问安。 花厅里安安静静的,元珏第一次瞧见身着绫罗女儿装的秦真,眼中难掩惊艳之色,面上的笑意却淡了几分:“如故,这几年不见,你怎地就同朕如此生分了?” 秦真缓缓抬头看向他,面带三分笑,眸色也变得狡黠起来,扬唇道:“先拜君,后见友。免得我前头刚进京城,明天一早御史台的人就跪在金銮殿上参我尊卑不分,到时候我只怕吃罪不起。” 元珏是先帝的第六个儿子,不是嫡出,生母位分也低同宠妃半点也搭不上边,因为自幼在宫里过得挺难的缘故,在一众皇子公主之间忍气吞声的过活,因为胆子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秦真以前年少气盛,看不过他给其他几个皇子背黑锅,还曾出手帮过他几次,算起来当时也算半个至交。 元珏以前就从不与人争锋,谁也没把他当做对手,几年前朝中文武大臣们站队都没人把他当做储君人选之一,原本这皇位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可偏偏,他那些兄弟争得死去活来,一个个都把自个儿折腾死了,阴差阳错的,这皇位竟落到了他头上。 天下人都说元珏命好,但秦真知道这里头的事没那么简单。 他年少时就擅隐忍,如今做了皇帝,虽然被太师牵制着,却毫无傀儡皇帝的憋闷之色,同从前相比俨然已经脱胎换骨,满身帝王威仪了。 秦真与他说着玩笑话,心里却知晓,眼前人不再是当时少年了。 “你从前天天被他们参来参去,也不见你改。”元珏说着放下了手中茶盏,瓷器轻碰之间发出的细微声响也变得格外清晰可闻。 他抬头看向秦真,眸中三分笑意,七分探究,“说到底……” “还不是因为以前坐在龙椅上的不是你。” 秦真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边上的秦王看着两人说话,看得胆战心惊,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 秦真却笑的越发容颜明媚,径直走上前去,在元珏边上落座。 她从桌上端了一杯茶来浅浅品了一口,压低了声音同他道:“先帝在时经常头疼,说都是我气的。” 元珏没笑,眸中却起了暖色,故作不解道:“怎么提这个?” 秦真用眼角余光一瞥,心中便晓得这人想听点好听的。 于是她装作全然猜不透他心思的模样,徐徐道:“如今你坐金殿上,我哪舍得让你头疼呢?” 元珏展颜一笑,“你若是真有心,便不会到了今日才进京,秦王叔都到了三日了。” 他说着,这才想起秦王这么个人一般,诧异道:“秦王叔怎么还站着?快快请坐。” “谢皇上。” 秦良夜连忙行了礼,在一旁坐下了,他当了二十几年的秦王,这才是第三次进京,第一次是年幼跟着父王来京朝见,第二次是接了秦王之位,入京受天子册封。 第三次,便是这一遭了。 秦良夜多年来偏安一隅,窝在南州当他的逍遥王爷,对年少登基的新帝一无所知,更不晓得宝贝女儿怎么同他交情颇深的模样,这两人又在相互提防试探。 秦真听完元珏,暗暗在心中思忖了片刻,面上笑意淡去,转为卖惨一般道:“这可就冤枉我了,这一路上状况百出,光是刺杀就好几拨,我有命进京就不错了,还说什么晚个三五天的。” “刺杀?”元珏闻言,面色微变,“刺客可曾拿住了?审问出是谁指使了吗?” 秦良夜也猛地站了起来,拉着秦真左瞧右瞧,满脸担忧道:“怎么遇上刺杀了?伤着哪里没有?” “没什么大碍。”秦真收手回袖,示意父王坐回去,又转头同元珏道:“刺客被楚王的人拿住了,至于审问之事,我一概不知,得问他去。” 这是大实话。 她只管在前边当鱼饵,楚沉的人负责在后面收网,那些刺客啊黑衣蒙面人什么的,都只是在她眼前现个身,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如今是死是活,只有楚沉那边才知道。 秦王喃喃道:“那还得去问问他。” 秦真给父王递了个眼色,这话是说给皇上听的,您怎么还唱上双簧了? 后者没再说话。 元珏也思量了片刻,而后眸色幽幽的看着秦真,忽地开口问道:“这些时日,你一直同楚沉朝夕相对?” 秦真心道:我两不止朝夕相对,还夜夜同床共枕,眼下都已经说到成亲的事了。 但这话不能同他说。 秦真想了想,决定说一半留一半。 她秀眉微蹙,缓缓道:“没有朝夕相对,楚沉日日都忙得很,偶尔过来吓我一下就走,他大抵是觉着我做回了郡主,胆子肯定也大不如从前,想把我吓死,也好免去动刀动剑的要见血。” 元珏微微扬唇,“此话怎讲?” 秦真露出一抹‘你怎么明知故问’的苦笑,“我同他交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边上的秦王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这姓楚的同我们秦氏是世仇,以前就不对付,如今他得了势,就这样欺辱真真!本王、本王……” 他说着就有些哽咽起来,大有当着元珏的面哭一场的架势。 秦真见状连忙递了一条锦帕过去,又温声安抚了好几句,这才把秦王劝住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元珏道:“见笑了。” 后者只是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说起来还是起源秦楚两家祖上就互相看不顺眼。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25节 大庆朝只有两位正儿八经受封世袭的异姓王,人称北楚南秦,大大小小的诸侯都换过了几轮,唯有这两家屹立不倒。 每隔几十年秦氏和楚氏里头就有人动那更进一步的念头,可惜被对方牵制得死死的,谁也如不了愿。其余的大小诸侯也没法搞出什么大动作,一代代相互制衡,倒是让大庆国祚安然延续了四百多年。 秦真和楚沉是死对头这事,可谓是数百年世仇,积怨极深。 元珏看着这父女两一个气得快哭,一个温声宽慰,一时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他思忖良久,忽地开口问秦真,“楚沉既然同你一道进了京,怎地又把你送回秦王府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8-11 01:07:11~2020-08-12 02:3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魔仙堡扛把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进宫 这事秦真自己都没搞明白。 但听元珏这样问,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事得圆得回去。 “楚沉如今喜怒无常,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叫人摸不着头脑。”秦真很是苦恼道:“我也不知道他今日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元珏打量着她,眸色微暗。 他还没开口,一旁的秦王已然压不住满腔怒火,“虽说我们秦氏同他们姓楚的结怨结了百来年,两家儿子没少针锋相对过,但是仗势欺人羞辱女子,本王还是头一次见!” 秦良夜起身,朝元珏行了一礼,“皇上,真真的性子您是知道的,虽然不受拘束,但是还算有分寸,玩闹归玩闹,针对也就只是针对,从来都不会伤人性命的,但是这姓楚的明显不一样啊,他今日此举分明就是要真真从此再也没法在人前抬起头来!您英明,可得为真真做主啊!” “秦王稍安勿躁。”元珏先前也只是听说这位秦王懦弱胆小没主见,今儿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听到他这一番话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也顿时明白了秦真当年为何会女扮男装进京。 南州秦王府,那时候就没有能撑场子的主心骨。 元珏的目光落在了秦真身上,晦暗不明中还带了些莫名的怜惜,他好半天都没说话,花厅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气氛忽然有些怪异。 秦真清了清嗓子,起身朝元珏拱了拱手,无奈道:“我父王爱女心切,唐突了,还望海涵。” 秦王皱眉,低声道:“哪里唐突了?” “秦王叔一片爱女之心,有何唐突的?”元珏笑道:“楚沉这次着实是太出格了,既然他已进京,朕心中自有决断……” 他说着,对上了秦真的视线,郑重道:“必然不会让如故平白受辱。” 秦真心里咯噔一下。 元珏这话的意思,莫不是真的要对楚沉动手了? 她心里闪过一丝微妙的负罪感,面上却已经带着笑,“那就多谢皇上为我做主了。” 秦良夜跟着连连道谢。 父女两都表现地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元珏一言不发地打量着两人,像是在思量他们现下的感激和欢喜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正巧此时有小内侍匆匆入内,走到元珏身侧低声耳语了几句。 元珏面上的笑意悄然淡去,起身道:“朕还有事,先回宫了。” 秦真连忙给自家父王使了个眼色,父女两一同行礼齐声道:“恭送皇上。” 元珏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他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般,转身看向秦真,“对了,朕让无恙去沈太医府上养病了,这事你不介意吧?” 无恙是秦真的同父同母的弟弟,只比她小一岁,自幼体弱多病,连当年先帝要让秦王世子进京为质,都是她这个做姐姐的男装顶替而来,可见其在秦真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元珏问这样的话,试探之意不言而喻。 秦真楞了一下,而后笑道:“沈太医妙手回春,无恙身子病弱多年若能得他医治那是再好不过,此乃龙恩浩荡,何来介意之说?” “那就好。”元珏笑道:“明日朕在宫中设宴,你同秦王叔可一定要来。” 秦真心道这人也见了,也晓得我们秦王府现如今没有半点争雄之心了,还设什么宴啊? 她想是这么想着,面上却依旧带三分笑,“要来,肯定要来。” 元珏笑了笑,这才带着一众内侍随从扬长而去。 这些人一走,花厅里一下子就变得空旷起来。 秦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坐回了椅子上,忍不住笑道:“父王,您方才演的也忒夸张了些,他都要生疑心了。” “谁说本王是演的?”秦良夜怒道:“那姓楚的小子可千万别落到本王手里,不然打断他两条腿都算轻的!” 秦真顿时无言以对:“……” 您可歇歇吧。 以楚沉如今的心机城府,元珏都未必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 怎么样,楚沉都是因为她才进的京城,若是真的出了点什么事,以后这就算是她亏欠了楚沉的。 再加上先前那些个定情盟约什么的,这就可算不清了啊。 “真真?” “真真!”秦良夜见她忽然出了神,当即提高了音量喊了好几声,“你在想什么呢?为父喊你也不应声。” 秦真被他喊得稍稍回过神来,心思却还全都系在死对头身上,喃喃道:“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楚沉的?” 秦良夜愣了一下,满脸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没……”秦真猛地清醒过来,连忙否认道:“没什么,就是赶了好几天路,有些累,好似有些不太清醒。” “累着了?那赶紧找大夫来瞧瞧。”秦良夜很是紧张她的身体,说着便喊外头的小厮去请大夫来。 秦真有些无奈,连忙道:“不用请大夫,我歇一歇就好,父王也早些安寝吧,明日进宫还有得受累。” “唉……”秦良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都是为父无用,否则你也不用这般劳累。” “父王说的哪里话。”秦真见状,又耐着性子安抚了他好一会儿,夜色逐渐深沉,这才把人劝回去歇下了。 秦真也回到了年少时居住的临风阁落榻,侍女们伺候着她歇下,罗帐缓缓放了下来,屋中的烛火也吹灭了。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脑海里却不断地浮现楚沉那样惑人心神的脸。 也不知道这厮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明日宫宴应该会遇上吧? 这次也不知究竟都有谁进京了,到时候见了面再看看局势好了。 她乱七八糟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被侍女们唤醒了这才起身洗漱更衣,和秦良夜一道入宫去。 皇宫还是旧模样,巍峨殿阙重重宫檐,叫追名逐利之人心向往之,也让胸无大志之人望而却步。 秦真一行人由内侍领着刚入了宫门,秦良夜就被奉皇上之命的大内侍请了过去。 秦真看着父王走远,这才继续跟着小内侍往后宫去。 她觉着有些不对劲,但是又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因为如今她是女儿身,去前殿确实也不太妥。 只是这后宫…… 秦真还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局,一位头戴凤冠,身着红色云霞锦,容颜艳丽的女子便带着几十个宫人侍女气势汹汹朝她冲了过来。 领路的内侍连忙低头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秦真一听是皇后,便拂了拂袖准备行礼问安。 没曾想,这位皇后娘娘一上来,就咬牙切齿,幽怨至极道:“秦如故,你骗得的我好苦!”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8-12 02:39:09~2020-08-12 23:4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情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专治 秦真听得一个激灵,连忙抬眸多看了来人一眼。 当今的这位皇后,姓王名锦韵,是太师之女,家世是数一数二的,脾气也相当地大。 秦真方才离得远,只知道她姿容不俗,还颇有些眼熟,这会子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怨愤之色,心下莫名其妙得紧,面上却依旧带笑,温声问道:“娘娘此话何来?我何曾……骗过你?” “你!”王锦韵看她这一脸无辜至极的模样,忽地噎了一下,反应了片刻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明明是个女子!当年为何要女扮男装进京为质?此乃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一众内侍宫人站在边上个个都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看谁都像是蝼蚁一般,此刻看着秦真尤其如此。 “娘娘说得极是。”小蝼蚁秦真唇边笑意如常,缓缓道:“可先帝驾崩已有三年,娘娘是打算把他从皇陵里请出来治我的罪?还是您同我一道去阴曹地府走一遭?” 王锦韵一时无言以对:“……” 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宫人内侍们也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包天之人,一下子都呆住了。 唯有一位年长些的女官冷声呵斥道:“放肆!你是什么身份?胆敢这样同皇后娘娘说话?” 秦真脸上笑意不减,毫无诚意地说:“不敢。” 众人顿时:“……” 王锦韵见状,越发怒火中烧,娇喝道:“秦如故!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不是不敢,是大可不必。”秦真桃花眼微眯,满目温柔地看着她,温声道:“娘娘如此国色天香,应当多笑笑才是,生气容易老,若因为恼我而损了娘娘容颜,岂不都是我的罪过?” 王锦韵闻言,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声念道:“不能气不能气,生气容易老,老了就会变丑……” 周遭众人见状,不由得目瞪口呆。 秦真暗暗松了一口气。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26节 王太师那老狐狸难缠得很,他这个女儿的心思却简单许多,又因出身显赫,平日里也没人会与她为难,做了皇后主掌后宫,也只有王锦韵欺压旁人的份,也不曾遇到过什么敢忽悠她的人。 秦真自年少那会儿,就是舌绽莲花之辈,如今失了武功,这嘴上功夫更是不能落下。 她趁着王锦韵念叨的功夫,很是认真地想了想: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同这一位借过梁子的? 想当年,秦如故在帝京城出尽风头,结怨的人不少,但都是男子,她自认是个极其怜香惜玉的人,无论是对她施展了些小伎俩的姑娘,还是刁蛮活泼故意在她跟前使小性子的千金,都给她们留足了面子,不曾让其伤过心。 更别说欺骗姑娘家家的感情。 这位皇后娘娘……是不是找错人了? 哪知道王锦韵念叨了两遍之后,忽然变了脸,怨气难消地看向秦真:“如今我都被困在这深宫内院里,不得自由了,还会怕老怕丑吗?” 秦真心道你这做皇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个,也不怕传到了元珏耳朵里? 她默了默,低声道:“应当还是怕的。” “我不怕!”王锦韵怒道:“你害我至此,你也休想好过!” 秦真实在是有点想不通,“不是……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她问完这话之后,又稍稍靠近了王锦韵一些,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娘娘啊,这世上让人不好过的法子有千百万种,但无法用什么法子,最好都不要这样当面告知。说真的,不太能成。” 王锦韵看她提醒这样认真,气得眼眶都红了,“你又这样!” 秦真完全不懂她在气什么,无奈道:“我又怎么了我?” “休要多言!本宫不想再同你多说一个字!”王锦韵恼也恼了,这会子才想起来自个儿权势在手一般,吩咐左右内侍,“来人啊,秦如故顶撞本宫,速速将其拿下!” 秦真眸色微变,心道: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有个位高权重把持朝政的爹就可以这么任性吗? 内侍们齐声应“是”,七八人一拥而上,作势要拿秦真。 她眼看着要吃苦头,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双眼一闭就往边上的花丛里倒。 内侍们的手都还没碰到秦真,见状就连忙收了回去。 以王锦韵为首的在场众人都惊了惊,眼看着她晕过去,倒在了牡丹花丛里。 闭着眼,也是人比花娇,眉眼更胜芳华艳。 恰好这时候,不远处的内侍喊了声“皇上驾到,楚王殿下到。” 声未落。 那一抹飘逸如天边浮云的白衣便掠过了过来,一众宫人内侍护着王锦韵匆匆往后退了数步,还未来得及说点什么,就看见楚沉俯身,把倒在晕倒在花丛里的秦真打横抱了起来。 元珏带着几个内侍跟着匆匆而至,见状,不由得皱眉问道:“发生了何事?” “没、没什么事。”王锦韵还没完全缓过来,有些慌张道:“本宫只是同她说了两句话,她就忽然晕倒了。” 一众宫人内侍连忙开口作证,“奴婢、奴才都不曾碰过秦郡主分毫,是她……” 元珏沉声打断道:“不必多言,自己去领五十庭杖。” 众人闻言齐刷刷跪了一地,虽不敢分辩,求救般的目光却都落在了皇后身上。 王锦韵看了看晕迷的秦真,又看了看元珏,“此事真的同本宫无关,也怪不得他们,皇上……” 她这话还没说完,楚沉抱着秦真就走,竟是一个字都不同他们多说。 “楚王且慢。”元珏转身喊住了他,沉声道:“如故在此晕迷,还是宣太医过来为让她诊脉为好。” 楚沉头也不回地说:“太医不敢下重药,只怕救不醒她,孤这一路与她同行,已得专治之法,带她回去即可救治,不劳皇上费心了。” 元珏闻言,不由得加重了语气喊道:“楚王!” 两旁宫人侍女静若寒蝉,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偏偏楚沉恍若未闻一般,抱着秦真快步出宫而去。 秦王府的车驾还侯在宫门外,几个小侍女看着自家郡主是自个儿走着进去,被楚王抱着出来,不由得心下大惊。 偏偏楚沉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抱着人就上了马车,将其放在软椅上,转身欲走之际,那刚刚昏迷过去的秦真忽然抬手勾住了他的右手尾指…… 第32章 没骗 楚沉就这样被勾住了,再难多走一步。 饶是如此,他也只是纹丝不动地站着,背对着秦真,全然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意思。 秦真在他手上借力,缓缓地坐了起来,嗓音轻柔、满是不解地问道:“上来就抱,抱完了就走,连句话都没有,楚王殿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楚沉闻言,不由得转身看她,面色淡淡道:“你不愿意履行当年诺言,难道孤还要死缠烂打不成?” 秦真心道这厮果然还在因为她忘了先前的事心里不痛快。 她默了默,勾着楚沉的尾指轻轻地晃了晃,颇有些撒娇耍赖的意味,轻声道:“我没这个意思……就是先前的那些事记得不太清楚,所以得多思量思量,也没说不愿意啊。” 楚沉宽大的云袖被她晃得轻轻拂动,淡淡檀香在车厢里四散开来,若有似无地往秦真鼻子钻。 这车厢并不算大,两人近在咫尺之间,马车外的侍女小厮急得低声议论着,她一对上楚沉的目光,便觉着自个儿无论对他做点什么,都是撩拨亵渎一般。 秦真心下默念了一声:罪过。 凝视着她许久的楚沉,此时却眸色微动,“那你现在拉着孤不放,可是愿意了?” 秦真听到这话,连忙松开了他的手,悻悻然道:“一码归一码,我现下就是想同你说声多谢,多谢你没有在那两位面前戳穿我,还把我送出了宫。” 那位王皇后一看就是个极其麻烦的女子,光是应付她就够让人头疼的,哪知道祸不单行,元珏居然也过来了。 若非是死对头不计前嫌,抱她这一回,只怕秦真今日很难安然离宫。 她一贯是非分明,旧怨归旧怨,忘记的情义且放到一边,该谢的还是得谢。 “谢倒不必。”楚沉面色如常地说:“只是孤觉着有些奇怪,王皇后虽然性子刁蛮跋扈,但也不屑于为难后宫妃嫔,她为何要这样为难你?” 这话问得也忒直白了些。 “这……”秦真想到王锦韵满眸幽怨瞧着自己的模样,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不便说就算了。”楚沉说着,转身就走。 “等等!”秦真连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无奈道:“也没什么不便说的,就是我也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一上来就满脸幽怨,说我骗得她好苦……” 她说到这忽然顿了顿,想起死对头讲的定情盟约之时,心情颇有些微妙道:“我这几年虽然记性不太好,也不至于什么都不记得,像她这桩,我就着实太冤了。” 楚沉薄唇轻勾,“哪里冤?” 秦真抬眸道:“我年少时,虽然极爱美人,但是我晓得是个女子,绝不可能去招惹闺阁千金误人终身的!” 楚沉眸色如墨地看着她,笑而不语。 “你别这样看我!”秦真从他眼中看到了‘你觉着我会信’几个大字,顿觉有口也不说清。 她心中几番纠结过后,无比肯定道:“反正我没骗过她。” 楚沉垂眸看着她,语气不咸不淡道:“最好是这样。” 声落后,车厢里安静了片刻。 秦真忽然感觉自个儿方才说得太多,好像有那么一点急着同楚沉解释的意味。 她暗自打量着他的面色,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又在死对头跟前丢了一回脸。 她沉吟许久,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对了,你今日那般驳了元珏的面子,就不怕他心里记你一笔?” 楚沉波澜不惊地说:“孤能让他记的事多了,不差这一桩。” 秦真原本打算从这入手,试图挽回一点颜面,这会子也被堵死了,只能无奈道:“这倒也是。” 她心思转得极快,越尴尬,越想同死对头多说几句话。 奈何楚沉完全相反。 他回头问她,“说完了吗?” 秦真一下子有些茫然,“啊?” 楚沉一张俊脸也没什么表情,漠然道:“说完了就放手,孤要回府了。” “好吧。”秦真缓缓地放开了手里拽着的衣角,看着楚沉转身出了车厢,翩然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明白了什么一般。 死对头待她这不冷不淡的别扭模样,是因为恼她忘了当年之事,其实心里又存了几分希冀,盼着她想起来说愿意再续前缘,所以在关键时候又来出手相助…… 秦真抬头拍了一下自个儿的脑袋,心下惊呼: 不好! 这事怎么越来越像真的了! 守在马车外的侍女们等楚王走远了,才敢掀开车帘来看自家郡主,满是担忧地问道:“郡主,您没事吧?” “不打紧。”秦真压下心中波澜,吩咐车夫,“父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先回府,待会儿再派人来接他。” 众人齐声应“是”,当即打道回府。 秦真是从宫里晕着出来,到了秦王府,下马车的时候也装作要众人搀扶才能走动,虚弱至极的模样。 她刚回了临风阁坐下没多久,就听得不远处两个小厮飞奔来报。 一个说:“宫里下了旨意,让世子和沈太医一道来瞧您了……” 另一个说:“王爷也回府了,眼下正往临风阁赶呢。” 秦真微愣,倒是没想到晕这么一回,能提早见到阿弟。 她斜倚在美人榻上,琢磨着元珏现下定然也思虑良多,便忍不住笑了笑,温声道:“好事啊,让他们来。” 这话刚说完,秦良夜便到了。 他大步入内,掀开珠帘就走到了美人榻前,急得额头都出了汗,“怎么回事啊,真真?为父才多久没瞧见你,怎么就在宫里晕过去了?” 秦真朝他笑了笑,低声道:“遁逃之计而已,父王不必担心。” 秦良夜闻言,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许。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27节 说话间的功夫,外头侍女通传:“世子爷和沈太医到了。” 秦真给自家父王递了个眼色。 后者连忙开口道:“快、快进来。” 一众侍女当即开门相迎,左右两人掀开珠帘,榻边又有四人侍立两旁。 秦真靠在美人榻上,一双桃花眼半睁半敛,再开口时声音霎时变得虚弱无比,“无恙!是我家无恙回来了吗?” 第33章 阿弟 “阿姐!”一个身材清瘦修长的蓝衣少年匆匆入内,行至美人榻旁,握住了她轻轻抬起的手,满目忧色地问道:“发生了何事?怎么进了一趟宫,就昏迷了?” 他正是秦王世子秦无恙,面容同秦真生得三四分相似,一双凤眸微微上挑,明明是出挑至极的长相,却因自小体弱多病,养在府中从不外出,看起来反倒是纯良无害,气度温和。 秦真给他递了个没事的眼神,面容却佯装着虚弱无力的模样,说,“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头有些晕。” 头发花白的太医沈康安进门时,正听到她说这话,当即眼皮一跳,挎着药箱就上前道:“见过秦王、郡主,老夫奉皇上之命,特来为郡主把脉问诊。” 秦良夜连忙道:“沈太医来的正好,快些把脉瞧瞧吧。” 秦无恙温声道:“沈太医乃京城第一妙手,阿姐能得他看顾,必然能药到病除。” “阿弟既然这样说了,必然不会有假。”秦真抬头,朝沈太医虚弱一笑,“那就有劳沈太医妙手相救了。” “郡主和世子谬赞了,老夫也只是尽其所能而已。”沈康安不知怎么的,一看到这一家三口配合至极的模样就头疼,他放下药箱之后,就放了一块轻薄的帕子在秦真手腕上,然后坐在矮凳上为她看诊。 屋里一时间静悄悄的。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康安为秦真把脉的那只手上。 沈太医把脉把了好一会儿,眉头越皱越紧。 秦良夜和秦无恙都有些紧张,这沈太医是有真本事的,不像其他几个混饭吃的那般好糊弄。 秦真今个儿是装的,难保不会被其看出端倪。 侍女们则是怕再听到郡主的身子又不好了,满怀担忧。 这整个屋子里,反倒只有秦真自己最淡定从容。 过了许久,沈康安才收手回袖,起身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郡主的身体是当年伤得太狠,以至于如今体弱多病,今日忽然昏迷……” “应当是累着了。再加上我这些思念父王阿弟,心中郁郁,病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好了,须得劳烦沈太医多费神。”秦真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她嗓音虽轻柔的很,却不容置疑,“我呢,就先把阿弟留在身边多看几眼,多宽宽心,沈太医以为如此可能缓解病症?” 沈康安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郡主所言极是,有世子在此宽您的心,老夫再为您开个药方,想来这昏迷之症近日是不会犯了。” 秦真知道这位是个明白人,微微颔首道:“那就多谢沈太医了。” 沈康安连声说“不敢”。 “开药方是吧?沈太医随本王到这边来。”秦良夜带着沈康安就往屋外走,一边问着要用什么药,一边感谢他这几天照顾秦无恙。 不多时,脚步声便远去了。 秦真当即扶着榻边坐了起来,挥挥手让一众侍女们都退出去,而后拉着秦无恙在一旁坐下。 她柔声问道:“你这几日在沈太医家中,可曾被他看出了端倪?” 无恙幼时体弱,这些年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秦王府封地大坐拥金矿遭人觊觎,秦真当年因为风头太盛差点没了性命之后,就一直让阿弟继续装病。 好让各方诸侯轻敌,或许能在关键时候一展锋芒。 “不曾。”秦无恙摇了摇头,温声道:“世上的病症有千百种,多得是医者都不曾见过的,只要我装得够像,他就瞧不出来。” “嗯。”秦真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欣慰道:“说的没错,我也是这样想的,咱俩可真不愧是亲姐弟。” 声落,两人相视一笑,又坐在一起说了好些话。 明明身在京城乱局中,不知晓什么时候就会没命,姐弟两却一个比一个看得开。 过了好一会儿,秦无恙忽然想到一般低声问道:“阿姐同楚王究竟是怎么回事?传言都说他和你……” “你也知道那都是传言。”秦真一听到楚王两个字,都有些心头突突,完全不给阿弟把这话说完的机会,就连连否认道:“我同他没什么,没给过定情信物,没说过什么时候成亲,没想负他!” 秦无恙见状愣了愣,忍不住笑道:“我可没问你这些啊,阿姐?” 秦真顿时:“……” 槽糕! 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秦真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反正就是什么都没有,真有什么我也不记得了。” 她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嗓音明显地轻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秦无恙却听清了,微微笑道:“我记得从前阿姐在京城时候,往府里寄家书,三句里头有两句在讲楚沉……” “你记错了。”秦真想也不想就说:“你肯定是记错了!” 秦无恙打量着她,不紧不慢道:“那些家书都是阿姐亲手所写,现如今都在我书房里收着呢,下次我让人取来给阿姐瞧。” “这倒不必!”秦真当即拒绝道:“我那时候是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讨厌我的人,才在信中多提了他两句,同什么情啊爱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秦无恙看着自家阿姐,眸色清澈如水,温温柔柔地笑问道:“当真如此吗?” “岂会有假?”秦真反问道:“阿弟,你看我像是会同楚沉有过什么,却不承认的人吗?” 她问这话的时候心虚得不得了,偏偏面上要装出一副十分坦然的模样,就等着听自家阿弟说一句‘你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宽宽自个儿的心。 结果秦无恙愣是不说。 少年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阿姐,你真的同楚沉没什么吗?” 秦真诧异道:“你怎么这样问?” “三年前你受了重伤回家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大夫下了猛药说能不能把你鬼门关拉回来,只看那一晚。那天整个秦王府乱成一团,所有人都在哭。”秦无恙看着他,眸色极其认真地说:“可我听见了,你无意识低声呢喃的时候,喊的是平澜、楚平澜,你可千万别死啊。” 秦真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那时候,你自己的命都在快保不住了,却还牵挂着楚平澜,如今……阿姐同我说,你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第34章 思君 少年清隽秀逸的脸上满是不解,问完之后,见秦真神色微怔,甚至又温声问一句,“阿姐这是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我……”秦真向来口齿伶俐,这会儿却被自家阿弟问得哑口无言。 心下不由得开始动摇:难道我真的喜欢楚沉? 这连日来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告诉她,她当年早就把死对头放在心上了。 哪怕再不想承认,也无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秦无恙见她久久不语,也不愿多加为难,只温声提醒道:“阿姐来了这京城,出嫁之时只怕是拖不了多久了,若是阿姐心中还有楚王,他倒也不失为上上之选。” 秦真闻言,颇有些好笑地道:“怎么就上上之选了?” “阿姐喜欢,就是上上之选。”秦无恙极其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 少年对上自家阿姐的目光之后,又笑着补充道:“更何况,他发兵林州来抢婚,亦是冒了大险,可他非但没有强留阿姐,还把你送了过来,可见其心胸宽广,绝非阴险小人。” 秦真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但这话是从自家阿弟嘴里说出来的,就听得心情很是微妙。 这要是换成父王在这,定然能换着花样说出死对头各种心怀不轨来。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想反驳,忽然又觉着似乎没法子说楚沉哪里不好。 秦无恙看她这模样,也不再多提楚沉,只温声让她好生休养。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侍女们就端着煎的药过来了。 秦真皱眉饮下,不多时就有些昏昏欲睡,连后头过来的父王同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就倒榻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午时。 秦真洗漱更衣,去花厅和父王阿弟一道用过膳,然后又回到临风阁。 她有些坐立难安,总觉着同楚沉的那档子事再拖下去,罪过得很。 左右侍女都以为她是身子不适,齐齐低声劝道:“郡主要不还是去榻上歇着吧。” 秦真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她起身,朝窗外看了片刻,忽地走到书案前,吩咐侍女们,“蓝烟暖玉,笔墨伺候。” “是。”两个小侍女连忙上前铺纸磨墨。 秦真提笔,琢磨了片刻,在宣纸上写下两行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吾甚念君,入夜之后,东湖画舫一会可否?” 她写完之后,也不给旁人看,拿起宣纸极轻轻朝上头吹了一口气,墨迹瞬间就干透了。 秦真亲手折叠好,将其放入信纸之中,递给一旁的蓝烟,“叫小厮送到楚王手上,记住了,一定要亲手给他,最好带封回信、或回话来。” “是,郡主。”蓝烟当即应声去办了。 秦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行至窗边坐下,看着外头烈日当空,把花朵枝叶都晒得垂下了头。 侍女们伺候左右,打扇摇风。 秦真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带回信,靠在窗外打起了盹。 窗外风拂花落,徐徐飞入小轩窗,拂过了她鬓边肩头,落花无声,却有暗香浮动。 天气炎热,秦真有些昏昏沉沉地眯着眼儿。 直至日头西沉之时,一只白猫跃上屋檐,碰落了一片瓦片,摔碎在地上,“啪”的一声将她惊醒了。 秦真猛地睁开眼,低声问:“怎么了?” “回郡主的话。”守在外头的燕儿匆匆上前道:“不知道哪里跑来了一只猫儿,乱窜乱跳撞落了屋瓦。” 秦真笑自己这一进京胆子都变小了,温声道:“莫要惊它,只管将碎瓦扫了便是。” 外头的侍女小厮齐声应了,刚低头退了下去,蓝烟就带着一个十五岁的小厮回来了。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28节 “见过郡主。”小厮行过礼,也不敢直视主子,低头道:“小的将信交于了楚王的贴身侍卫,等了好半天才等来他出来,转告小的说楚王只讲了一个字。” 秦真微微挑眉,“什么字?” 小厮道:“忙。” 屋里几个小侍女都听懵了:“……” 秦真听完之后,却忍不住笑了,“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厮连忙应声退了下去。 几个小侍女不解道:“楚王只回了一个字,郡主怎么还笑呢?” 秦真伸了个腰身,缓缓起身笑道:“这何止是一个字啊?他都告诉我了,人是在府里,就是还在生我的气,不能任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要见啊,得有心才见。” 暖玉小声道:“就一个字,您也能听出这么多意思来,真是不容易。” 秦真桃花眼微挑,“可不是?可不容易了。” 她笑着让侍女伺候更衣,又取来帷帽带上,让人去告知父王阿弟一声,她趁着夜色去东湖泛舟了。 秦真顾忌着各方眼线都盯着秦王府这边,就只带了蓝烟一个侍女出门,还是等暮色降临之后,悄悄从后门出去的。 她上街买了些干果糕点的小玩意带过去,想着待会儿若是见到楚沉,总要哄一哄才能好。 长街都没走完,蓝烟手上就提了七八个油纸包,眼看着郡主还有大买一通的架势,叫苦不迭道:“郡主,心意到了就好,其实用不着那么多的。” 秦真回头看了小侍女,见她双手拿满了,脖子上还挂着,忍不住笑了,“行,那就先这样,走吧。” 她说着在原地驻足了片刻,怕死对头口不随心,提早去了东湖没见着她更生气,就带小侍女绕进了一旁的巷子里抄近路去东湖。 结果秦真刚走进了巷子,就被人敲了闷棍。 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想的是:好多年没见过这么低劣的手段了。 走在后头的蓝烟失声惊叫道:“郡主!” 声未落,后头又是一记闷棍落下了下来,小侍女手里提着的东西如数落地。 只片刻,主仆两就被人用麻袋套着扛走了。 秦真再次醒来的时候,手腕脚腕都被人用麻绳捆着了,绑在了床柱上。 空气弥漫着不知名的胭脂香味,她一睁眼就看见一张油头粉面的肥脸,登时就吓得整个人都清醒了,“你谁啊?” 作者有话说: 下本写《女配她一心养崽(穿书)》,请小可爱们帮忙收藏一下~ 文案: 江月穿到了一本书里, 成了倒霉短命的江南第一美人,被养父送给年过半百的安阳王做妾不说。 她还发现自己正在虐待未来一统天下的暴君——年仅十三岁的安阳王庶子秦昭。 江月:……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结果当天夜里安阳王兵败,整个王府惨遭血洗。 江月想跑路都求生无门, 她咬牙回头救起了重伤垂死的秦昭,带着从他尸山血海里走出了一条生路,默念了无数遍‘陛下洪福齐天,保我福运绵绵’。 后来江月发现自己只要离秦昭近一点,就霉运去,好运来,想什么来什么。 她想,白捡这么大个便宜儿子,好好养着,将来当个富贵悠闲的太妃也不错。 于是她陪秦昭从一无所有走到君临天下,把他从人间炼狱里拉出来,带他重看这世间温情。 告诉他:“阿昭,该争的要争,该成的亲也得成。” 没曾想,秦昭亲手将凤冠捧到了她面前, ——“该争的我争回来了,今日来娶我该娶的人。” 江月满脸震惊:我把你当儿子养,你居然想睡我? 第35章 醉酒 “你不知道我是谁?”眼前人愣了愣, 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边撕扯着秦真的衣衫,一边恨声道:“你骗我妹妹为你错付痴心, 害她一生,如今还要让她因你受尽委屈,今夜我也要让你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且慢!”秦真大惊失色,当即左闪右避想要避开这人的手,语速飞快地说道:“咱们就算不讲理, 也得讲句明白话吧?你妹妹是……” 她刚要问你妹妹是谁, 忽的想起昨日在宫中拦她的王锦韵也说了这档子事, 不由得桃花眼微眯,“你是太师之子, 王锦霖?” “是又如何?”王锦霖一脸横肉, 冷笑道:“过了今夜,你就是我的人。我会娶你过门, 日后我妹妹伤心一次,我就折磨你一次, 叫你也生不如死!” 秦真心里叫苦不迭:这冤枉债,我还要背到什么时候? “撕拉”一声, 王锦霖将她的外衫撕碎了扔到地上, 咬牙道:“除非你死, 否则这辈子休想再过一天好日子!” 秦真也不挣扎了,就这么看着他,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以后再说, 今夜就要受苦了, 你能给我两杯酒喝吗?” “什么?”王锦霖一下都听懵了, 难以置信道:“这种时候了、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向我讨酒喝?” 这莫不是个疯子? 秦真动了动被绑麻了的手腕,缓缓道:“我如今身子弱受不得疼的,多疼一分就会死。你说要娶我折磨我一辈子,若是我今夜就疼死了,你谋划落空不说,大抵还得为我偿命。” 她唇边带笑,说的风轻云淡,王锦霖却硬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秦如故当年就同元珏私交甚好,如今各方诸侯又齐奔她而来,连那个弑父杀母的楚平澜都跟她纠缠不清。 秦真扫了他一眼,心知这人杀是肯定不敢杀她的。 随行的蓝烟只是个小侍女,哪怕是有仇有怨应该也找不到她头上。 这胖子八成还瞒着他那个当太师的爹干这事,只有王锦霖这样的猪脑子,才能想出来把她睡了,就能娶到家里关着折磨为他妹妹出气的烂法子。 她思忖间,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四周,大体是在画舫船舱里,榻边是水红色的罗帐,再往前是各种雅致的摆设,珠帘隔开了后头的一切,隐约可见摆了琵琶古筝,再加上空气中弥漫着的胭脂香味。 应该就是东湖这一带,用来做销金窟生意的美人画舫了。 秦真约楚沉见面的地方,就在此处,他来了没见到人,必然能找到这里。 她心思微动,眼下只要拖延些时间便好,便眼角微扬,又朝王锦霖道:“你先给我松绑,一道喝两杯酒谈谈心,后头的事慢慢来。” 王锦霖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不是,你把我绑到这里来,还说要让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吗?”秦真忍不住笑道:“怎么现在,反倒是你看起来比较紧张?” 王锦霖顿时:“……” 秦真微微挑眉,“王太师手段凌厉权倾朝野,怎么生了个这么胆小的儿子?你是他亲生的吗?” 这话一下子就戳中了王锦霖的痛处。 作为高门子弟,长相跟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点沾不上边就够让人抬不起头来了,偏偏他还没学到亲爹的半分手段,时常被人当做笑柄。 原本还在犹豫的他,立马就变了脸色,“来人,给她松绑!” 几个小厮应声入内,赶紧解开了绑着秦真四肢的绳子。 她揉了揉手腕坐起来,生怕王锦霖缓过神来又反悔把她绑回去,当即开口催促道:“酒呢?” “拿酒来!”后者有些恼火地吩咐小厮,“让她们把这儿的好酒全都拿过来!” 秦真闻言眸色微动,理了理衣襟,缓缓起身。 “你干什么?”王锦霖一看见她动就不由自主地紧张。 秦真见状,不由得有些好笑道:“王公子,你不要总是一副生怕我对你行不轨之事的模样成不成?” 她心下很是认真地反省了一番。 哪怕秦如故这三个字当年在京城揽尽风流,无意中招惹了许多烂桃花,但她的眼光一向极高,这个是毫无争议的吧? 王锦霖生成了这幅尊容,他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劲儿? 后者冷哼了一声,走到桌边坐下,去拿酒的小厮也抱着酒坛子回来了,五坛酒往桌子上一放,人就退到了边上。 秦真走上前,随手掀开了其中一坛酒的红封,霎时间酒香四溢,弥漫满船舱。 她忍不住赞了一声:“好酒。” 只片刻,她又感概道:“有好酒,缺了美人歌舞,也是憾事。” 王锦霖见她毫无被绑架的紧张害怕,颇有些郁闷,忍不住道:“你能不能闭嘴?” 秦真一点也不怕他,微微笑道:“随口一说而已,怎好让王公子再破费。” 王锦霖顿时无语:“……你看我像是缺这点银子的人吗?” “不像,一点不像。”秦真扬唇,“所以,今夜这美人歌舞能有吗?” 王锦霖咬了咬牙,转头吩咐小厮,“去!把这最好的舞姬们带过来!” 小厮们眼看着自家主子做的事越来越奇怪,面面相觑,但是做奴才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当即就应声去找歌女舞姬了。 秦真在桌旁落座,拿着酒坛就自个儿和王锦霖都满上了一杯酒,含笑道:“王公子果然大气,当年我在京城没能同你结识,真是可惜啊。” 后者看了她一眼,面色不善道:“你休在这里同我套近乎,你骗我妹妹这事,过不去!哪怕你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活了,这事也没完!” 秦真也不恼,端起其中一杯酒一饮而尽,颇有些遗憾道:“那成吧,等我再喝两杯,咱们再好好讲怎么让我生不如死那档子事。” 王锦霖彻底无语了,“……” 就没见过这样的怪人! 秦真连饮两杯酒,稍稍解了馋,却总觉得有些不过瘾,便不管王锦霖还在边上,自顾自尽性饮酒。 不多时,小厮带着十几个舞姬回到船舱里来,乐师歌女一应俱全。 秦真饮酒之余,含笑道:“别站着了,献歌舞吧。” 一众人齐声应“是”,乐师歌女落座弹唱,歌姬翩然起舞,水袖招展。 霎时间,画舫里声色悠悠。 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船舱四周点了几十盏灯,映得湖水波光粼粼。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29节 夜风徐徐拂罗帐,珠帘攒动,华光异彩跟着轻轻晃动着。 秦真一手端着酒,另一只手缓缓敲着桌面打节拍。 若不是她身着绫罗裙,挽着美人髻,鬓边金簪摇摇欲坠,这般模样看起来比这京城任何一个纨绔子弟都更加风流倜傥。 王锦霖看了一会儿歌舞,忽然觉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忍不住侧目看向秦真。 却发现这人潇洒的很,他不由得怒中从来,“秦如故!你……”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也不迟,先乐完这一时。”秦真回眸见王锦霖气的好像马上要炸,连忙取了一杯酒往他手里塞,含笑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王锦霖被让她搞的有火也发不出,奇怪的是,他竟然还觉得秦如故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便把杯中酒饮尽了。 “这才对嘛。”秦真见他如此,当即又给他把酒满上了,“有美人,有好酒,有好风好月,想那么多不高兴的事作甚?来,喝!” 王锦霖想了想,觉得这话也对,于是又饮了一杯。 秦真心道这胖子还挺配合,于是舌颤莲花连连劝酒,然后就有了第三杯第四杯……第不知道几十杯。 先前小厮们端进来的酒坛子就喝空了,又去抱了十来坛。 歌舞悠悠、美人们身上幽香暗浮之际,秦真开了一坛又一坛,拉着王锦霖不停地喝。 要是楚沉真的同她置气不肯来,她也能借此再拖延些一夜,好想法子脱身。 秦真十三四岁的时候就是个中好手,当时谢荣华和其他几个纨绔子弟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只是这几年用药禁酒,这酒量难免就弱了许多。 把王锦霖灌得神志不清,秦真自个儿也开始昏昏沉沉的了,再看歌姬们旋转起舞,就好似整个画舫都在转,眼前人影幢幢,她忍不住伸手扶额,轻按了两下,恢复了些许清醒,又开始给人倒酒。 “昨日冤仇昨日去,今朝有酒且同游。”秦真醉醺醺地说着,笑吟吟道:“喝完这杯酒,咱们那些冤啊仇的,就不说了成不成?且当个酒友,以后在这京城里头低头不见抬头不见的,都不晓得能活多久,何必一直记着那些旧事不放呢?王兄,你说是不是?” 王锦霖其实都已经醉的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只听得这一声“王兄”,忍不住喃喃道:“秦如故,你若是真是男子,做我妹夫我也就认了!可你怎么、怎么就偏偏是个女的?” 秦真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已经醉糊涂了,忍不住笑道:“身子是爹娘生的,我有什么法子?” “是啊!身子是爹娘生的,我长这幅样子,也是爹娘生的,我有什么法子?”王锦霖原本都已经快趴下了,一听这话忽的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掀开了桌子,“都嫌弃我!都说我丢了王家的脸面!可我有什么法子?!” 乐师舞姬都被吓得停下来,战战兢兢地缩到一旁,整个船舱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秦真还坐在椅子上,一手端着酒,眼看着桌倒酒倾,忍不住微微挑眉。 心道不好,一不小心就踩到人家王公子的痛处了。 她抬头将杯中酒饮尽,随手将酒杯抛到了一旁 ,正要开口宽慰一两句。 没曾想王锦霖的火气还没发完,转身就朝一众怒吼道:“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都在看我的笑话吗?滚!” 他一边怒骂着,一边脚步踉跄地走过去把纱帘扯下来往歌姬们身上砸,“都给我滚!” 美人和乐师们仓皇夺门而逃,转眼间就跑得没影了,只有王家那几个小厮眼看着自家主子要摔地上了,硬着头皮上前去扶。 王锦霖抬手就把他们拂开了,还连推带踹的,“滚!你们也给我滚!” 小厮们也不敢多留,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船舱里只剩下秦真和王锦霖两个醉鬼。 她原本是想同那些个美人们一道滚出去的,没奈何酒喝得太多,头晕腿也软,一下子愣是站不起来。 便只能靠在椅子上歇着看王锦霖发脾气把众人都赶走,把被人吓坏了不说,他还哭上了。 这么虎背熊腰的一个青年人,哭起来一抽一抽的,脸上的横肉也跟着抖,他还像个孩童一般一边哭一边拿袖子抹眼睛,看起来可怜极了。 但又莫名地有些好笑。 秦真一时无语:“……”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扶着椅背勉强站起来,温声安抚道:“我说王兄啊,这没法子的事就由他去,你爹有权有势,不管你长成什么样子,都有的是美人往你身上扑,且安生些,坐享这泼天富贵便是。” “你们这些长得像是天上来的人懂什么?”王锦霖抬袖抹了一把脸,转过身来红着眼睛看她,“我们王家好不容易有个长得好看的……” 他颠三倒四地说:“我妹妹长得那么好看容易吗?还被你给耽误了!秦如故,你不是人!你自己说,你还能不能算是个人?” 秦真闻言,那些宽慰人的话都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怎么说来说去,又绕回这事了? 她虽醉地晕乎乎,却预感不详,连忙含糊不清地扯开话题:“这事吧,真的都是误会,下次我见了皇后再好好同她说清楚便是……” “她都把你当成心上人好几年了,不知伤心伤情了多少回!这事还怎么说的清楚?”王锦霖忽地伸手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秦如故想甩开他的手,奈何两人都是醉鬼,谁也站不稳,这你拉一下我推一下的,冷不丁就齐齐往地上栽。 五大三粗的王锦霖压在了她身上,差点直接把她压得就这么撒手西去。 秦真喘不过气来,伸手去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忍不住道:“王兄,你、你先起开,不然就要出人命了!” 王锦霖勉强推开些许,居高临下,醉眼朦胧得看着她。 恰此时,船舱外是好风皓月,良辰美景,船舱里烛火摇曳,罗帐轻摇。 眼前人容色倾城,面若桃花,放眼京城乃至整个天下,都寻不出第二个这样的美人来。 王锦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眼前一亮,“秦如故,你嫁给我得了!你生的这么好看,给我生个儿子,肯定也不会丑……这样、这样你骗我妹妹的旧怨就能一笔勾销!” “你说的什么玩意?”秦真抬手就给他脸上甩了一巴掌。 她脑子不太清醒,王锦霖更是醉的不轻。 这一巴掌打下去,两人都愣了愣。 片刻后。 秦真用尽全力推了他一把,拢好衣衫坐起来,一本正经地说:“结个误会这么大的仇怨多不容易?怎么说一笔勾销就一笔勾销?” 后者猛地跌坐在地上,神色木然得点头道:“有理,你说的有理。” “那今夜就先到这。”秦真一手撑在地上,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对王锦霖道:“咱们有空再算账,我先走了啊!” 她说完就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王锦霖“哦”了一声,也跟着从地上爬起来,好不容易站稳了,醉眼看她行似扶风弱柳容貌越发动人心魄。 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登时无名火起,踉跄着上前一把将人拽了过来压在窗边,出神地呢喃道:“秦如故,你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秦真整个后背都撞在船舱上,痛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又被他这样困着压制住,忍不住皱眉道:“好看你就看,动什么手?” “不动怎么让你给我生儿子?” 王锦霖痴痴笑着,一把将秦真的上襦扯下,霎时间,便露出了她白皙如玉的香肩。 饶是秦真头脑昏沉,这会儿也冷不丁清醒了些许,咬牙道:“你别逼我取你性命!” 她刚抬手放暗器,却忽的想起来袖箭那些都被楚沉收走了,眼下自己身上什么保命的东西都没有。 这画舫外头又都是王家的人。 呐喊求救都没用。 秦真咬牙让自己稍稍清醒一些,一边挣扎着推开他,一边喃喃道:“平澜……楚平澜,你怎么还不来?” 王锦霖见她这样,更兴奋了,低头来嗅她香肩,笑的更痴迷了,“你乖乖跟了我……” 这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一身着白衣之人飞身而入,伸手就把压在秦真身上的王锦霖提起来,一脚踹飞出窗去。 只听得“扑通”一声,像是重物落水,溅起水花无数。 外头一众王府小厮惊呼着“公子!公子!楚王来了!”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是公子落水了……快救公子!” 众人惊慌失措地喊着叫着,还没来得及去救人,就被无星等一众随行侍卫踹下了水。 画舫四周落水声不断,惊呼声此起彼伏。 靠在窗上的秦真耗尽了气力再也站不住,整个人都往下滑去。 楚沉连忙伸手一把将她捞了起来,看她发髻散了,金钗落地,衣衫也凌乱不堪,连忙脱下了外层的大袖衫将她整个人都拢住了。 从头到尾,秦如故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饶是楚沉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被她看得心头大乱。 他面沉如水,急声问道:“如故?秦如故!你同孤说句话,他怎么你了?” “楚平澜!”秦真看了他许久,才忽然醒过神来一般喊了他一声,跳起来抱住了他的脖子,双腿夹住了他的腰身,大有打死也不放开的架势。 “我在。” 楚沉生怕她抱不稳会掉下去,不由自主地伸手托住了她的腰。 窗外皎皎月色落在湖面上,舱内盈盈灯火笼罩着两人周身。 秦真还醉着,听他说话嗓音温和轻缓,全然不似先前闹别扭那般生硬漠然,顿时无限委屈漫上心头。 什么死对头旧怨深深、什么先前有过盟约又反悔的破事都忘得干干净净。 她低头,用鼻尖碰了碰楚沉的额头,望着他,桃花眼里水光潋滟,低声抱怨道:“姓王的胖子好重啊!他差点把我压死了!” 楚沉抱着她,沉声道:“孤要把他身上的血肉一刀一刀凌迟割下来!” 秦真头昏眼花神志不清,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自顾自继续抱怨着,“他酒品太差了!算账就算账,记仇就记仇,干什么忽然要让我给他生儿子啊?这不是有病吗?” 楚沉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部以示安抚,“嗯,他有病。” 秦真听到他的附和,忍不住又道:“我有病他不知道啊?都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还给他生儿子,他也不瞧瞧自个儿长的什么癞□□模样?是想让我再短命一点吗?” “不会的。”楚沉看着她,无比认真地说:“有我在,你不会短命的。” 秦真听到他这样说,忽然忍不住笑了。 她原本就艳若桃李,又饮了那么酒,此刻醉眼迷蒙,面染红霞,忽然抬起双手捧住了楚沉的脸,让他同自己对视着。 “平澜。”秦真忽然轻唤了他一声,无意识间,嗓音又娇又软。 她此刻同楚沉靠的极近,呼吸间尽是温热酒气徐徐扑簌在他脸上。 连带着这醉意好似蔓延到了他身上一般,面容清隽的楚王殿下,耳根处也染了一层薄红。 “嗯?”他应了一声,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好在这个醉鬼此刻什么都不知道。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30节 秦真却低头,柔软的唇若有似无的轻触他的鼻尖,醉的意识不清,也撩人的很。 楚沉僵立在原地许久,任由她这样撩动心弦,忍了许久,才忍不住去吻她的唇。 月色旖旎,烛光晃动无声交叠。 就在刚要碰触到的那一刻。 秦真的手一动,掐住了他的脸,“我让人送信给你,你为什么不回?” 被掐住脸瞬间毫无威仪的楚王殿下:“……” 偏偏秦真还在一心忙着问罪,用两只手揉他的脸,很是苦恼道:“沉沉,你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 脾气越来越大的沉沉再次无言:“……” “我都做的这么明显,要同你认错,要来讨好你了?你竟然不理我?”秦真靠在他肩头,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一般,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 楚沉只微微皱眉,却任由她这样咬着,动都没动一下。 过了许久,秦真才松开了口,忽然前言不搭后语一般在他耳边喃喃说道:“你再不来,我就准备和那姓王的同归于尽了。” “我来了。”楚沉偏过头,同她耳边道:“秦如故,我来了。” 秦真听到他说这话,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觉得很安心。 大抵是闹了这么一场累着了,她都开始困了,直接就趴在楚沉肩头打盹儿,喃喃道:“我好困,想回家……” “好。”楚沉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语调却不由自主地变得愈发温和起来,“我带你回家。” 秦真安下心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楚沉抱着她走出船舱,冷眼扫过被一众侍卫按在水里拼命挣扎的王锦霖和一众小厮,“先在水里押一夜,明日去叫刑部的人来。” 无星带着众侍卫齐声行礼应“是”。 整个东湖上的画舫这会儿都歇下了,歌女舞姬们被这忽如起来的变故吓得缩在里头不敢出声,连来找乐子的恩客都吓得不轻,齐刷刷窝成了鹌鹑。 楚沉抱着秦真上了马车,见她睡着了也不肯松手,便一直抱在怀里,低声吩咐车夫:“去秦王府。” “是,君上。”车夫当即挥鞭赶车朝秦王府去,这会儿夜色已深,绕湖跑了半圈,经过没什么行人的长街。 不多时便到了秦王府。 马车停在了府门前,楚沉抱着秦真下来,径直就往秦王府里走。 守门的府卫见状都吓得不轻,“楚、楚王……我们郡主这是怎么了?” 楚沉面上没什么表情,也不说话,谁也不敢拦他,只能跟着他一道往里走,有两个机灵些的立马就跑去里头通禀此事。 秦真睡得正香,只觉得周围有些吵闹,但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便伸手揽住了楚沉的颈部,继续窝在他怀里睡。 秦王府里的小厮守卫见状,顿时惊了又惊。 府里众人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秦真带着蓝烟出门的时候留信儿了,秦良夜和秦无恙不见她回来,父子两都有些担心,就一直坐在后花园里等。 听到守卫来禀告之后,两人都匆匆赶了过来。 耽误了片刻功夫,楚沉已经抱着人走到了临风阁了。 “姓楚的!”秦良夜一看自家宝贝女儿被楚沉抱在怀里,当下就快步冲了过来,“你你你……这大庭广众之下,你抱着我们家真真干什么?你羞辱她羞辱得还不够吗?还不赶紧放开!” 楚沉停步,面色如常地看向秦王,淡淡道:“不是孤不放。” “什么意思?”秦良夜闻言忍不住皱眉,再仔细地瞧了一眼,发现是自家女儿环抱着人家楚王的脖子睡得正香。 他顿时:??? 秦无恙见状也很是诧异,温声问道:“敢问楚王,我阿姐这是……” “喝多了。”楚沉垂眸看了秦真一眼,又道:“犯困。” 秦王府众人顿时:“……” 秦良夜忍不住皱眉道:“好好地怎么会喝这么多酒?她自从用药之后,就把酒戒了,今夜谁给她喝的酒?” 他说这话的时候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一直瞪着楚沉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楚沉的目光一直落在秦真脸上,毫无开口解释的打算。 秦良夜越发怒从心起。 秦无恙见状连忙拦了自家父王一把,有些歉意地朝楚沉笑道:“我家阿姐有些时候是行事不羁了一些,她想喝酒,旁人想拦也是拦不住的。今夜有劳楚王把她送回来,多谢了。”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把秦真接过来。 楚沉倒是站着没动,结果秦真就是抱着他不松手。 秦无恙走到两人面前,愣是没地儿下手。 “本王来。”秦良夜看不下去了,上去想就把秦真的手掰下来,可使了好大劲儿,累的浑身冒热汗,都没能掰开。 忙活了好一会儿。 秦真还是好好地在楚沉身上挂着。 她被拉拉扯扯的吵得有些难受,不由得把楚沉抱得更紧了一些,还嘟囔着“别闹!做什么扰人好梦?” 秦良夜闻言神色微僵,再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说楚沉大庭广众非要抱着真真那些话,顿时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楚沉什么都没说,唇边却不由自主地扬起几不可见的笑弧来。 还是秦无恙开口打的圆场,“那还得有劳楚王把我阿姐送回房去。” “嗯。”楚沉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模样,应了声,抱着人继续往前走。 暖玉燕儿几个在郡主身边伺候的侍女连忙上前带路,引着楚王进了临风阁,来到郡主的闺阁,掀开珠帘罗帐,随侍两旁。 楚王抱着怀里熟睡的人大步入内,将她放到榻上,抬手将她的手臂轻轻拉下来,握在手里看了片刻。 瞧见她腕上的红痕,不由得眸色骤沉。 秦真闻到熟悉的味道,倒是睡得越发安心了,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恰好这时候,秦良夜和秦无恙走了进来,瞧见他握着秦真的手不放,又是一阵的心情复杂。 秦王刚才已经被女儿当场打了脸,这会儿也不好再说楚沉什么,但他好歹是为人父的,没法看着这姓楚的在自己府上对宝贝女儿上下其手。 他重重地咳了好几声,暗示楚沉赶紧放手,麻溜儿地走人。 秦无恙上前,温声道:“楚王难得来一趟,可要留下喝杯水酒?” “不了。”楚沉看了这个传闻中一直孱弱多病的秦王世子一眼,发觉他同那榻上人生的有几分相似,语调便多了几分温和,“孤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秦无恙刚要开口寒暄两句,站在几步开外的秦良夜便抢先道:“来人,送送楚王!” 门外一众小厮侍女齐声道:“恭送楚王殿下。” 楚王回头看了一眼罗帐软榻上的秦真,见她睡得安稳,这才朝秦良夜微微颔首,缓步离去了。 几乎是他一走,屋里的侍女们都齐齐松了一口气,凑到榻前瞧自家郡主究竟如何了。 秦良夜回头看了一眼楚沉的背影,忍不住低声道:“年纪轻轻,气势倒怪能糊弄人的。” “父王。”秦无恙有些无奈地喊了他一声,“人家楚王能大半夜地把阿姐送回来,可见同阿姐的关系非同一般,您今后还是待他和善些,免得日后真做了翁婿……” 秦良夜直接开口打断了他,“你阿姐同他的关系是不一般,做了那么多年死对头,能一般才怪?” 秦无恙顿时有些无奈,“……父王且看着便是。” “本王看着呢。”秦良夜上前打量了秦真好一会儿,忍不住发愁道:“这得是喝了多少酒才能醉成这样啊?” 他皱着眉头,吩咐边上的侍女,“去煮些醒酒汤来,再把府医叫到临风阁来候着,若是郡主醒来的时候有哪里不适,便让他们来瞧。” 说完之后,又忍不住碎碎念:“来了京城就这样可劲儿地折腾……叫人怎么放得下心?” 众侍女齐声应“是”,各自去办了。 秦良夜有些不放心,又坐到榻边看了秦真片刻,忍不住犯嘀咕,“这怎么还披着那姓楚的外衣呢?” “父王……”秦无恙刚要开口提醒不要乱动,就看见他把那大袖衫扯了下来,压根就来不及。 然后…… 睡得正香的秦真忽然就坐了起来。 秦良夜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扶她,“儿啊?你没事吧?怎么了这是?” 秦真虽然坐起来了,但还闭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一条缝,眯着桃花眼看眼前人。 她瞧也瞧不清,含糊地问道:“我的人呢?” “说的哪个啊?”秦良夜听得一头雾水,只好说:“父王在呢。” 秦真抬手揉了揉眼睛,醉醺醺地说:“楚平澜啊。” 秦良夜顿时:“……” 他满脸尴尬地转头看向秦无恙。 后者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上前扶着秦真躺下,“楚王有要事,先回府去了,阿姐有什么想同他说的,明日再说,先睡吧。” 秦真缓缓躺了下去,头都快要沾到枕头了,又忽的坐了起来,直接拂开秦无恙的手,赤着脚就翻身下了榻,朝屋外飞奔而去。 父子两都愣了愣,片刻后缓过神来,连忙追了出去。 此时已是夜半。 秦王府里已经灯火通明,小厮侍女被先前那一通折腾,全都还没歇下。 秦真赤着脚往外跑的时候,着实把众人都惊了惊。 她身上衣衫凌乱,跑得的时候发髻也完全散了,及腰的青丝垂落,被风吹得有些飘扬凌乱。 众人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没人伸手去拦。 秦真今夜饮的酒后劲儿极大,小睡了一会儿,这时候才有腹中如火烧的灼热感。 她醉意浓重,心里却还记挂着该办的事还没办妥,睡不着,也不肯再睡了。 这楚沉怎么来了又走呢? 秦真迷迷糊糊地想着,隐隐约约听见后头传来秦良夜的喊声,“拦着郡主!快拦住!别让她摔着,也别让她大半夜的跑到外头去!” 一众小厮侍女这才醒过神来,上前去扶她。 可秦真没打算上外边去,她一边拂开众人的手,一边道:“我摔不了,我好的很!”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31节 小厮侍女们也不敢反驳她,也不好硬扶,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左右。 秦真闭着眼跌跌撞撞地穿廊而过,来到后花园最右侧的那堵墙边,伸手拽了拽爬满墙头的绿藤,拉住了然后一脚蹬上去就往墙爬。 这姿势熟练地像是天天翻墙上梁的飞贼一般。 众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但是秦真醉后有当年飞檐走壁的心,却显然没有轻轻一跃就上屋顶的力了。 她攀着藤蔓往墙上爬,半天也上不去,还一脚踩空,差点整个人都摔下来,好在双手拽的紧,这才勉强攀住了。 秦良夜急匆匆地追过来,就看见了这一幕,登时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真真!”他惊呼了一声,急奔到墙边,想伸手去接,又怕她再一不小心真摔了,急声道:“儿啊,你爬这么高做什么?快下来,快……” 秦真却费劲地爬上了墙头,直接跨坐上去,把绿藤抛开了,双手放到唇边做喇叭状,闭着眼睛高声道:“平澜、楚平澜!你出来……不然我就直接过来找你了!” 秦良夜见她如此,这才想起来,秦王府和楚王府比邻,翻过后花园的这堵墙,就是那姓楚的住的地方。 他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秦无恙追过来,站在墙下温声劝道:“阿姐、阿姐你坐稳!别摔着,小心些……先下来好不好?我们走正门去找楚王……” 秦王府里一众人生怕她坐不稳,以头栽地,一个个心都悬得高高的。 秦真说:“不。” 她坐在墙头上,轻轻晃动着双足掀起裙袂飞扬,如墨青丝散乱,垂在攀满了整面墙的绿藤上,月华如水洒落人间,笼罩在她身上,如画眉眼,肤若凝脂白玉,美得如妖似仙。 楚王府的人一看,登时心头大惊,又听她在喊楚平澜,连忙让人请君上去了。 秦真坐着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来,一边拽落绿藤上的叶子往地上扔,一边喊:“楚平澜!你给我滚过来!” 声未落,楚沉便行至墙边,仰头看着她,语调如常道:“让孤滚过来做什么?” 楚王府和秦王府的齐齐无言:“……” “你来了。”秦真半睁着一双桃花眼,一见他来便笑了。 她坐在墙头,微微俯身去凑近他,“长夜漫漫,睡不着,你同我谈谈情吧。” 第36章 入怀 秦良夜在一旁都没眼看 , 但是又怕这个姓楚的喜怒无常,忽然被惹恼会一拂袖把秦真掀翻下来。 当爹的操碎了一颗心,站在墙下张开双臂等着接醉鬼女儿能清醒一点自个儿下来。 秦无恙也在边上轻声劝:“阿姐!阿姐你醉了, 快下来!” 秦真愣是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继续在上头待着,甚至还抬起右手摸上了楚沉的脸。 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秦王府的人满脸都写着:完了完了,郡主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楚王府的人满脸都是诧异和惊喜:成了成了,可以准备准备给迎王妃了! 楚沉身形微僵, 却站着没动, 任由她温热的指尖缓缓抚上自己的眉眼, 薄唇微张,问她:“怎么谈?” “嗯……”秦真歪了歪头, 很是认真想了片刻。 然后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桃花眼里笑意流转,忽的张开双臂, 吐字清晰的地说了一个字,“抱!” 楚沉站着没动, 只是伸手托了一下,免得她站不稳掉下来。 秦真坐在上头摇摇晃晃, 碰落绿藤上的叶子, 窸窸窣窣飘散下来, 落了墙头另一侧的秦王满头满脸。 秦良夜抬袖抹了一把脸,无奈哄道:“这边来, 来,父王抱!” 秦真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好看的抱。” 年轻时人称‘江南美玉郎’多年来靠脸活命的秦王顿时:“……” 他顿了顿, 又忍不住开口劝道:“儿啊, 你赶紧下来吧,不然你明天醒了酒只怕要找条地缝钻进去了!那不是我们家的人,不能随便乱抱的!” 秦真闻言忽然回头看他,秀眉微蹙,“谁说不是我们家的人?” 秦良夜都被搞懵了,“什……什么?” 秦真却不理会他,抬头盯着夜空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天上月是我的。” 她说完,又垂眸看着楚沉,伸出右手食指点在他的眉心,含笑道:“你也是我的!” 楚沉刚一抬眸对上秦真的视线,就看见她翻身从墙头跳了下来。 “真真!” “阿姐!” “郡主小心!” 众人的惊呼声惊破了月色。 楚沉连忙伸手接住了她,酒气温香顿时扑面而来。 秦真抱住了他的颈部,抬头在他的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一触即分。 她凑得极近,醉眼迷蒙地看着他,眉角眼梢俱是笑意,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的。” 刹那间,楚沉心弦骤然拂动。 朗朗夜空,众星捧明月,明月入我怀。 “真真!有没有摔着啊?真真!” 另一边的秦良夜急的不行,双手攀着绿藤就往墙上爬。 可秦王打小金尊玉贵的,也没练过武,更没干过什么上房爬墙的事儿,身手比武功尽废的秦真还不如。 他连爬带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上了墙头,上半身都爬在了上头,吃力地抬头一看,就看见秦真挂在了姓楚的身上。 楚沉一边抱着秦真,一边抬眸朝秦王道:“她今夜不同孤待在一处怕是不肯罢休了,就让她孤这里待一夜,明日孤再派人送她回秦王府。” 他说完,微微一颔首,便抱着秦真转身离去。 秦良夜顿时:“……” 这都是做的什么孽啊? 过了好一会儿,秦良夜才缓过神来,连声喊道:“慢着!楚王你慢着!” 但那姓楚的完全没有同他商量的意思,说完就走,头也不回,秦良夜急得要从墙头蹦过去追。 一众小厮侍女们连忙在下面拉着他的衣角和袖子,纷纷劝阻,“王爷小心啊王爷!” “王爷,您小心腰,快下来。”秦无恙无奈道:“咱们可以走正门去楚王府,您别在上头待着了,小心摔着。” 秦良夜却不肯下来,挣扎着要翻过墙去,气恼道:“来不及!来不及了!他要把真真带到哪里去?” “父王且放宽心,楚王不会把阿姐怎么样的。”秦无恙低声劝着,也忍不住朝墙的另一头看去。 少年劝了好一会儿,见劝不动父王,便吩咐小厮侍女们好生看顾着他,自己带着几个随从去了楚王府,确认阿姐无事才放心。 这里闹剧不休,而另一边。 楚沉抱着醉呼呼的秦真回到了听雪阁,刚俯身把人放到榻上,那醉鬼便又伸手攀了上来。 明明清醒的时候,恨不得躲他躲得远远的。 偏偏喝醉之后,又抱着他不肯放。 他只能跟着一道坐到榻上,语调温和道:“孤就这里,你睡吧。” 秦真眨了眨眼睛,这才乖乖地往后躺,靠在了床榻上。 楚沉见状,刚要起身去把床帐放下来,秦真忽然又凑了过来,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不走。” “嗯?”楚沉一下子没听清。 秦真整个人都往他怀里靠,“抱,不走。” 楚沉又无奈又好笑,“秦如故,你再这样轻薄孤,秦王就要气晕过去了。” 秦真醉得厉害,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嘟囔了两声,在他怀里蹭了蹭,喊了声,“困。” “困就睡。”这正值酷暑之际,楚沉这般清冷的人,被她又抱又蹭的折腾得心中冒火气,偏生同醉鬼又说不清,只能温声哄着。 “嗯……睡。” 秦真乖乖巧巧地应着,手却抱着他不放,大有这样缠上一晚上的意思。 楚沉无奈地扶额。 侍女侍从悄然入内来伺候,一看两人这架势,立马低头悄然红了脸,也不敢再近前,只轻声道:“君上,奴婢来伺候郡主歇息吧。” 楚沉看她这抱姿,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放开了,便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众人连忙把头埋得更低了,轻轻地退了出去。 她们快到门口的时候。 楚沉忽然开口道:“煮些醒酒汤来。” 众人齐声应“是”,轻声把门带上,连忙去办了。 人退去,夜风悄然而来,钻入小轩窗吹得烛火微微摇动。 楚沉垂眸看着窝在自己怀中酣然睡去的秦真,忍不住微微挑眉,低低地喊了声,“秦如故?” 她这会儿倒是真的睡熟了,半点反应也没有。 楚沉被她压得有些胸腔发麻,便往后靠了靠,倚在了床柱上。 他的目光停留在秦真脸上,久久没有移开。 在最危险的地方,做最纵情随性的事。 秦如故好像一直都是这样无所畏惧。 过了许久。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32节 无星行至窗前,低声禀报:“君上,秦王世子来了。” 楚沉语调如常道:“她睡了。” 秦无恙也走到了窗边,朝屋内看了一眼,只见夜风拂罗帐,烛火微晃,自家阿姐双手环抱着楚沉的腰,窝在他怀里睡得正香。 少年微微有些赧然,嗓音也越发低了下去,“阿姐醉酒不知事,还望楚王见谅。” 楚沉淡淡道:“她一贯如此。” 秦无恙顿时:“……” 这话让人完全没法接。 饶是少年硬着头皮来此,也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如常。 秦无恙道:“今夜阿姐恐怕要在此歇下了,我可否就守在门外?明日阿姐一醒,我就带她回去。” 楚沉语气还是不咸不淡的,“随你。” 秦无恙站在窗边,双手交叠朝他行了一礼,“叨扰了。” 楚沉没再说什么。 一同站在窗外的无星却不敢怠慢未来王妃的弟弟,连忙低声吩咐人去搬软榻沏茶备点心。 楚沉靠在榻上听外头的些许动静,还有怀中醉鬼轻轻的鼾声,不由自主地微微扬唇。 各方诸侯都说秦王府传到了秦良夜这一辈之后,就败落了,空有偌大封地和金矿,却没了一争天下之力。 可他见到这一家子,忽然觉得这才是有人间烟火气的家。 什么江山如画、权倾天下都换不来的亲人温情。 楚沉闭眼把手腕上的佛珠褪下来,轻轻拨动着,过了片刻,忽然又带了回去,睁开双眼,眸色如墨地看着秦真。 她睡着的时候,还同从前一般没心没肺。 好像还是当初那个半点人间苦难都没尝过的绝艳少年。 什么重伤难愈,遭人算计,都不曾降临在她身上一般。 他看了好久,才再次闭目。 怀中人好眠,连带着他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秦真是被热醒的。 她还没睡够,眼睛都睁不太开,有些迷迷糊糊,想抬手,却发现自个儿好像抱着什么,勉强睁开双眼一瞧。 就看见了凝眸看她的楚沉。 “我……”秦真猛地松开他,往后滚了一圈,背抵在床尾处才止住,“我怎么又同你睡在一处了?” 明明昨夜…… 昨夜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一下子都有点想不起来,但这都进京城了,各回各家了,怎么就又睡到一张榻上了? 这这这……这事没完了啊? 秦真都来不及掩饰,满脸惊慌失措就落入了楚沉眼中。 他眸色幽幽地看着秦真,语气如常道:“昨夜你喝醉了。” “嗯,我要不是喝醉,也不至于干出这种事……不对。”秦真说着,连忙抬眸问道:“我酒品很好的,醉了就睡,应该没对你做什么出格的是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心虚得不得了。 若说从前诓人的时候,能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会儿对着楚沉,就差在脸上写‘我心里有鬼,你快来讹我’了。 “如何才算出格?”楚沉沉吟了片刻,语气淡淡道:“你非要给孤生儿子算不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8-18 03:00:00~2020-08-19 03:4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乔十二 5个;魔仙堡扛把子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谈婚 秦真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这辈子的脸, 大概都是在楚沉面前丢尽的。 偏偏他也不说话,好似在等她回答一般。 屋中悄然无声,窗外风拂枝叶, 花动鸟鸣。 过了好一会儿。 秦真才张开了些许指缝,透过其中偷瞧了楚沉两眼,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心知这事躲也躲不过去,索性就把手放下了, 直接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什么……”她轻咳了两声, 清了清嗓子, “我昨夜好像喝多了,不管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都不要当真。”楚沉语气淡淡地帮她接了这么一句。 秦真听到他说这句, 忽然就生出了几分自己是负心汉, 薄情人,干了那事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家伙。 “不是。” 她想也不想地就否认了。 楚沉凝眸看她, “那你要同孤说什么?” “俗话不都说酒后吐真言吗?”秦真说的有点慢,抬眸对上楚沉的视线, 神色却是难得的认真,“我既然同你说了这话, 心里定然也是这么想的。” “咳……”楚沉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忽然来这么一句, 冷不丁咳了一声。 秦真见状, 有些奇怪道:“你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咳嗽了?” “许是着凉了。”楚沉转过头,从边上取来一方锦帕, 轻轻擦拭了一下薄唇。 他微微低头,倒像是在掩饰什么。 奈何秦真自个儿都心乱了, 没顾得上打量他, 只纳闷道:“这么热的天, 你怎么着凉的?” 楚沉闻言,抬眸望着她,“你说呢?” 秦真抬手捂住了一只眼睛,神色微妙地问道:“我……我昨晚还扒你衣裳了?” 楚沉没说话,神情复杂地点了头。 秦真特想给自己脸上来一巴掌。 但是当着他的面又不能太失态,只能强忍着,佯装出极其镇定从容的模样,小声道:“我扒你衣裳,你不知道穿回去的吗?” “穿了几回。”楚沉语气平静道:“你又给扒了。” 秦真顿时:“……”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让我死了算了! 她在心里咆哮着,面上却尽可能地保持平静如初,缓缓朝楚沉道:“我仔细想过了……咱们当初那档子事应当是真的,你且放心,我当初既然说倾心与你,要同你成亲,就不会赖账。这样……咱们挑个良辰吉时,把事办了吧。” “办、办什么?” 楚沉难得地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秦真见状,心里莫名地又多了几分自责。 履行当年之诺,不是应该的吗? 瞧把他高兴得,都结巴了。 她这般想着,握住了楚沉修长如玉的手,颇是一本正经道:“自然是办喜事了,难不成在你心中,我就是那种死不认账,负心薄幸之人吗?” 楚沉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就算我长得像,你也不能就这么默认了啊?”秦真歪了歪头,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语重心张道:“哪怕你心里真的这么觉得,这时候,也得说几句好听的哄哄我吧?” 楚沉薄唇微张,却没说出什么来。 颇有些欲言又止。 秦真瞧他这模样,心道让这人说些好听的话,也着实是为难他了。 “算了。”她捏了捏楚沉的手,很是大度道:“虽然我长的吧,确实好看得有些过分,原本应当做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负心人,但、谁让我栽在你身上了呢?” 她也不需要楚沉回答什么,自个儿又把话接上了,“你且放心,我先前既认定了你,哪怕是忘了从前的许多事,心里的位置也定不会再分别人半点。” 楚沉强忍着笑,波澜不惊地“嗯”了一声。 秦真说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感动得同自己推心置腹说几句话。 心头不由得有些奇怪。 她忍不住多打量了楚沉几眼,“此情此景之下,你就不想对我说些什么?” 本来这些话,是昨夜就应该同楚沉说清楚的。 谁知道王家那胖子忽然跑出来搅和了一通,搞得她又是醉酒,又是扒楚沉衣裳的,还同他睡在了一张榻上。 这好好的谈话,因为谈的地点不太对,气氛就变得十分微妙。 秦真觉着自己一开始就落了下风,有些艰难地想要扳回来一些。 偏偏楚沉还总是不吭声。 他被秦真拉着问得没法子,才望着她的眼眸,缓缓开口道:“千言万语,无限欣喜,尽在不言中。” 秦真顿时:“……” 她感觉有点不太对,忍不住小声呢喃道:“你这话说的,我听着怎么有点敷衍呢?” 后者闻言,不动声色挑了一下眉,却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算了。”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33节 秦真想着自己也没几句话是真的,还非要死对头句句真心做什么? 哪怕三年前同甘共苦的时候,她们是真的情深似海过,可她现在把那些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楚沉也做了北州之主,日后逐鹿天下,还指不定有多少美人往他身上扑…… 这情爱之事,还是尽早淡了好,免得日后伤心伤情。 讲点有用的吧。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在楚沉手心画圈圈,“平澜啊,不管你对我有几分真情意,都得对我父王阿弟好,他们无意争这天下,也没这个力去争,我既许了你,这南州便一并当做嫁妆送你了。” 秦真看着他,含笑道:“大夫说我至多活不过二十五岁。” 楚沉闻言不由得皱眉,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她打断了,“刚才让你说不说,现在先让我说完。” 楚沉眸中流露出了几分无奈,倒是没再说什么。 秦真继续道:“你娶了我,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南州九城收入囊中,等你日后君临天下,我想必也不在了,也不会碍着你娶新妇。” “而且我这身子八成也是没法生儿育女的,也不会劳累你将来的新妇一嫁给你就当后娘。”她说的极其认真,把娶自己的好处一桩桩一件件地在楚沉面前列数出来,“更何况,我这张脸生得也算赏心悦目,在最好的年华日日待在你身边,让你看了心中也能多几分欢喜。” 楚沉眸色幽深地望着她 ,此刻倒真有几分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的意味了。 “反正你娶我这事,真的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秦真说话间眉眼都带着笑,“而我嫁你,只是因为我倾心于你。” 她一向信奉不管心里藏了多少坏水,脸上都带着笑,话一定要说得好听。 方才话匣子已经打开了,就越说越顺。 “所以哪怕你不是真心要娶我,只是图谋我秦王府的金矿也无妨。当然了,图我长得好看还短命也不打紧。”秦真看着他,一双桃花眼里星华流转,笑意泛泛,温声道:“谁让我喜欢你呢?” “胡说什么?”楚沉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抱得紧紧的。 他像是恼了,语气听起来有些凶。 秦真心下微惊,却不自觉地贪恋他身上令人凝神静气的淡淡的檀香,乖乖巧巧的窝在了温暖的怀抱里,小声道:“你若是愿意在图谋这些的时候,多喜欢我一点,也是很好的。” “我不会娶别的新妇。”楚沉紧紧地抱着秦真,在她耳边近乎盟誓一般道:“除你之外,我不会娶任何人。” 秦真闻言微愣。 在这一瞬间,她好似真的感觉到了自己同楚沉是真的有过无限深情的。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楚沉却说:“有我在,你不会短命。” 秦真特想说‘你也不是大夫啊?说这话有用吗?’ 但见他模样,忽然又没法子开口打趣他了。 算了,给楚王殿下一点面子吧。 秦真笑了笑,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嗯,我家平澜身上带仙气,我多吸两口,大抵就能长命了。” 她说着,埋到楚沉颈边,深深地嗅了两口。 若有似无地檀香钻入鼻尖,犹如他这个人一般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把他拽住,一把从天上拉下来,藏进自己怀中。 秦真乱七八糟地想着。 然后就感觉楚沉整个人都僵住了。 等秦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点过火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他耳根子都微微泛了红。 她觉着有些好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个……咱们都说到成亲的事了,这样不算过分吧?” 楚沉别过头,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道:“嗯。” 秦真到了这会儿 ,才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层,唇角上扬,颇有些想欺负欺负他的冲动。 她凑到楚沉边上,故意同他耳鬓厮磨,含笑道:“既然不过分,为什么你不看着我说话?” 楚沉倚在床榻一角,一动也不敢动,还没说话。 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真真!你在干什么?” 秦真闻言连忙抬头望去,一抬眸就看见自家父王神色骇然地站在窗外,边上还站着秦无恙和暖玉燕儿等一大帮侍女小厮,无星站在一旁伸手想挡住众人的视线,结果愣是不知道挡谁的眼睛好。 她顿时:“……”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站在外头看她调戏楚沉? 为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郡主明天上夹子,更新晚上要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晚点再来刷哈,么么哒~ 第38章 婚事 秦真活了小半辈子, 面色少有这样失控的时候。 楚沉见状,不由得微微扬唇,含笑道:“你阿弟大抵是怕你喝醉了会对孤行不轨之事, 所以昨夜便跟了来守在门外,至于秦王……好似比他晚了半个时辰来。” “你怎么不早说?”秦真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丢脸的事儿年年有,但是今年怎么就这么多? 尤其是同楚沉重逢之后。 这乱七八糟的事儿,就没断过。 秦真抬手把凌乱的青丝拨到背后,一手撑在床柱上便起身理了理衣襟,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个儿被王家胖子撕碎了的那身, 这样子也没法子走出去见人, 就从旁边屏风上把楚沉的外衫拿下来,极其自然地套在自己身上。 外头天光朗朗, 淡金色的阳光洒进来, 连屋里都是明媚的模样。 秦真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回头看楚沉, “那咱们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别轻举妄动, 也不必担心我会反悔不认账,只管等着我把外头的事都搞定了, 派人给你送好消息便是。” 楚沉倚在榻上, 抬眸与她四目相对, “那孤静候佳音。” “行,那我走了啊。” 秦真也实在没脸再继续在这待着, 几乎是逃一般转身就走。 她穿楚沉衣衫并不合身,袖子太大, 衣摆又长, 但刚好可以把她里头那些被撕得破烂的衣衫都遮住了。 秦真反手把袖子拢住了, 直接背到了身后,缓步往屋外走的时候,就又多了几分随性风流的姿态。 守在门外的侍女们连忙推开了门。 楚沉看着秦真就这样迎着光迈步而出,看着她眉眼含笑,行走间衣袖翩然,背影逐渐同从前那个爱笑爱闹的秦如故重叠在了一起。 好似天大的变故,也无法折去她一身风流骨。 实际上,走到门外的秦真想的是:只要我笑得出来,他们就不能尬到我。 “儿啊!”秦良夜一见她出来,就连忙迎了上来,“姓楚的没把你怎么样吧?不对、是你没把那姓楚的怎么样吧?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耍酒疯耍的不管不顾的,非要爬墙来找这姓楚的……” 他一晚上没睡,这会子眼下都泛着青,拉着秦真说了好一会儿才忽然发觉不对劲一般,“你怎么穿着那姓楚的的衣裳?” 秦良夜不说还好,一说出来,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秦真的身上。 一时间,气氛很是微妙。 “说来话长。”秦真尽可能的让自己继续笑,“父王,我还困着呢,咱们有什么话回去再说成不成?” 秦无恙也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这里到底是楚王府,说话不方便,咱们回去再说。” “好好好。”秦良夜连忙道:“回去再说,咱们回去再说。” 他说着话,让几个侍女搀着秦真回府去,自个儿则和秦无恙一道跟着走在她身后。 秦真刚回了临风阁,蓝烟便红着眼睛迎了上来,“郡主!” “昨晚吓坏了吧?”她见小侍女好好地回来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侍女还想再同她说什么,秦真朝她安抚般地笑了笑,“这两天你就别做事了,回屋好生歇着。” 她也不晓得自己昨夜都干了些什么,这会儿腰酸背痛,头还晕晕沉沉的,着实没有再回忆昨天同王锦霖的那档子事。 更何况,让父王知道了,也只是徒增担忧而已。 秦真让蓝烟回去歇着之后,又朝暖玉燕儿道:“去给王爷和世子沏茶来。” 她说完这话,让父王和阿弟在院中稍坐,自己则进了屋子洗漱更衣。 几个小侍女把门一关,一边上前伺候着,一边轻声说:“郡主昨日非要爬墙去找楚王可把王爷和世子吓得不轻。” “别说王爷和世子了,奴婢看着郡主差点从墙上摔下来的时候,这颗心啊,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秦真听着她们说这话,忍不住抬手扶额。 这要是换做几年前,谁能想到,轻功卓越的秦如故有朝一日,连爬墙都会摔呢? 她自嘲地一笑,什么都没说。 让侍女们伺候着换了衣裳,洗漱过后,又重新梳了发髻,要往外走的时候,忽然看见了自己刚换下来的衣衫。 她驻足了片刻,吩咐侍女们,“我那身衣衫直接扔了,方才披在外头那件洗了之后收好。” 莺儿抬眸问道:“就是楚王那件是吧?” 秦真原本想拐弯抹角一下,结果被小侍女挑明了说,只能无奈地笑:“……对。” 小侍女们齐声应“是”,各自忙活着手头的活计,有空闲地去把屋门打开了。 秦真刚迈步而出,就看见自家父王把蓝烟叫到了跟前,正说着什么。 她走近了些许,听见小侍女气呼呼道:“奴婢和郡主原本是要抄近路去东湖的,哪晓得走到了巷子里就被打了闷棍。奴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装在了麻袋里,后来是楚王殿下身边那个无星的侍卫赶来,救了奴婢……” “奴婢问他郡主现下何处,他说楚王已经将郡主救走了,然后就将奴婢送了回来……” “这么说……”秦良夜神色颇有些纠结道:“那姓楚的还真的是好心救了真真?” 秦无恙温声道:“我早就同父王说了,楚王对阿姐……”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侧的小厮侍女齐声道:“郡主来了。” 秦无恙没再继续往下说,抬眸看向秦真,缓缓地喊了声“阿姐。” “说什么呢?”秦真面色如常,微微笑道:“大点声,自己家里说话,用不着跟做贼一样。” 秦良夜顿时:“……”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34节 “父王也担心阿姐。”秦无恙开口打圆场,“这里到底是京城,不比别的地方,阿姐出门还是应该多带些人才是。” 秦良夜闻言,连忙道附和:“是啊是啊,你如今就是众人争抢的香饽饽,这在自个儿家里都要多加小心,更何况是出门。你这出门怎么能不带侍卫?要是昨晚楚王没来救你呢?” 他说着,满脸忧色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父王和无恙怎么办?” 秦真打小就受不了父王这种‘万分担忧’的攻势,要是换做同人干架打嘴仗那是半点也不带怕的,偏偏对付不了秦良夜这一招。 她走到石桌旁坐下,端起一盏茶来,浅浅品了一口,笑道:“这不是忘了吗?” 秦良夜一听,忍不住皱眉道:“这事怎么能忘呢?别说你是个郡主,千金之躯,就是换做那些闺秀小姐出门,哪有不带几个下人护卫的?” 秦真笑了笑,没说话。 “父王,喝茶。” 秦无恙见状,连忙端了一杯茶递给秦良夜,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这事了。 她哪里是出门忘了带侍卫? 分明是回了京城,忆起三两分年少,忘了自个儿武功尽废,已然是个病弱美人了。 想当年,秦郎扬扇动京城,莫说是几个歹人,哪怕是百人千人,在她看来又何足畏惧? 秦良夜低头佯装喝茶,暗暗地懊恼自己又戳了宝贝女儿痛处。 秦真倒像是没事人一般,含笑问道:“你们用早膳了吗?我忽然觉着有些饿了。” “没呢。”秦良夜连忙放下茶盏,“早让膳房备着了,等你醒了一道吃。对了,你先别喝茶,放下……待会儿先吃点东西垫垫。” 他说完,便转头吩咐侍女们传膳。 秦真乖乖放下了茶盏,看着侍女们把石桌上的茶具都收了,送了一大桌子早膳过来。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用早膳,阳光洒落下来,满人间都洋溢着温情。 秦真一边听秦良夜嘱咐在京城要谨慎小心,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和楚沉那事到底什么时候同父王阿弟说比较合适。 毕竟吧,还是挺突然的。 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边上的秦无恙忽然温声问道:“阿姐有心事?” 秦真这个弟弟,自小心思细腻,洞察人心,尤其清楚她的心思,瞒都瞒不过去。 她眼看着瞒不过去,便思忖着开口说:“就是关于我的婚事……” “你的婚事对咱们秦王府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事。”秦良夜忍不住打断道:“你可想仔细、想好了。” 秦真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过去,只低声道:“嗯……是得好好想。” 秦无恙见状,忍不住笑着看自家阿姐。 秦真桃花眼微挑,瞥了他一眼。 这种事吧,明明自己还稀里糊涂的,却被弟弟一眼看穿的感觉,真的有点微妙。 在场的,只有秦良夜毫不知情。 偏生他想的还最多,“父王都打听过了,当年在京城同你交好的人不少。其中,东安侯富可敌国,燕安君为人正派。” “富可敌国的,自然不会再为了贪图咱们家的金矿娶你,为人正派的,日后应当不怎么会让你受委屈,关键是这两人长得都不错,不会太委屈了我们家真真。”秦良夜正色道:“儿啊,你以为如何?” “我觉着吧。”秦真放下了碗筷,抬眸看着自家父王,含笑道:“楚沉最好。”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8-20 10:37:25~2020-08-21 23:0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千秋秋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魔仙堡扛把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hristie 8瓶;是仙女呀 4瓶;momo、东北西南 3瓶;面面不吃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二进宫 “你说什么?”秦良夜以为自己听错了, 猛地站了起来,又问了一声,“儿啊,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秦真笑道:“我说,楚沉最好,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好。” 秦良夜忽的感觉眼前一黑,连忙抬手扶额。 他冷静了片刻,才转身问一旁的秦无恙, “为父大抵是昨夜没睡, 耳朵不太好使了, 你阿姐方才说什么,为父愣是听不清。” 秦无恙看了秦真一眼, 笑意温和道:“那我再同父王说一遍, 您可要听好了。” 秦良夜放下了扶额的手,撑在了石桌上, “你讲。” 秦无恙温声道:“阿姐中意楚王楚平澜。” “我……”秦良夜当下便站不住了,直接坐回了石凳上, 眸色复杂万分地看着秦真,“儿啊, 你这、你这怎么了啊?怎么过了一晚上这心思就全变了?” 他是真的想不通, 从前秦真同楚沉不和这事, 在京城是人尽皆知,连远在封地的各方的诸侯都在传信说着两家小子日后必然会掐的你死我活。 但……这事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秦良夜百思不得其解, 盯着自家女儿看了许久,忽然想出了一个可能来。 他皱眉问道:“真真, 昨儿夜里楚沉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秦无恙不说话了。 秦真一时间也是很是无奈, “他没给我灌迷魂汤, 这事吧,他……” 她这话刚说到一半,不远处小厮匆匆跑了过来,“宫里来旨意了,要召郡主进宫面圣!” “这怎么又来了?”秦良夜有些头疼地起身,朝那小厮来的方向看去,低声道:“这前天刚去过宫里,晕着出来的,今日又要你进宫,这安的都是什么心?” 秦无炎低声提醒道:“父王谨言。” 秦良夜面色纠结道:“是得谨言,我这不是……” “不妨事。”秦真朝他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转身道:“暖玉,你把我的药取来。” “是,郡主。”随侍一旁的暖玉连忙应声,转身进屋去取了。 “又要吃那药啊?”秦良夜闻言,面色越发复杂,“儿啊,你别嫌为父啰嗦,这是药三分毒,你得少吃那个……” “我知道,这不是得进宫吗?”秦真朝他笑了笑,又开口让一旁的燕儿去去取外衫。 说完之后,又同秦王道:“我昨夜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头还有些晕,待会儿进宫若是说不了几句话就撑不住就不好了。” 她说着话,唇边就带了笑,“上次就是晕着出来,若是这次再晕一回,只怕宫里那位要起疑心了。” 秦良夜张了张嘴,愣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恰好这时候,进屋去取药的暖玉也出来了,走到秦真跟前,双手递上一个白玉瓶,“郡主,药来了。” 秦真打开白玉瓶,倒出一颗就扔进了嘴里,又端起一旁的香茶饮了一口。 霎时间,药丸就下了肚。 燕儿取了外衫来,她伸手让小侍女伺候着穿上了,这两样事做完,那几位来传旨的内侍也到了跟前。 为首的那位年过四十,面白无须,是元珏身边的大内侍李扬。 这一位是混成了人精的,上来便笑着几人寒暄,“哎呀,见过秦王、见过郡主、世子爷,今个儿是皇上的口谕,特意吩咐奴才来接郡主进宫去。” 秦良夜原本还想多问两句,被秦真一个眼神制止了。 这当了皇帝的人,让你去你就得去,问或者不问,有什么区别? 李扬见状,笑道:“王爷且放心,郡主啊同皇上那是好些年的交情了,这些进宫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今早楚王把王太师家的公子绑了送到大理寺去了……” 他说着,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听说啊,楚王让人把王公子压在水里泡了一整夜,王公子整个人都给泡发了,那什么也……不行了,怕是能从鬼门关拉回来,也就是个废人了。” 秦良夜倒吸了一口凉气,侧目看向秦真。 秦真满脸无辜道:“这事我不知道啊。” 她生怕父王拉着李扬问个没完,温声安抚了几句,就匆匆同人一道进宫去了。 楚沉这人吧,这几年做事完全不计后果。 这是在京城,把权倾朝野的王太师之子搞得半死不活成了废人,着实是件麻烦的事情。 元珏忽然让她进宫八成就是为了解决这事。 秦真上了马车之后就一直在琢磨这事,有一搭没一搭同李扬说了几句话,后来进宫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还忍不住走神。 李扬是个话多的,再三同她说:“郡主也不必太过担忧,王公子这事是楚王做的,同您没什么干系,皇上不会怪罪到您头上。” 秦真面带三分笑,如今她同楚沉是什么关系? 皇上要是怪罪楚沉,那同怪罪她有什么不同?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只不咸不淡地敷衍了几个字,跟着内侍走着走着,却到了皇帝的寝宫。 没错。 就是寝宫。 她先前对宫里还算熟悉,站定之后,确认了好几次,不由得心中起了疑云。 元珏这有事不在正经地方说,让李扬把她带到寝宫来干什么? “郡主怎么了?”偏生李扬还一副自然地不像话的模样,回头看向她,笑道:“皇上在里头等着您呢,早就吩咐过了,您来之后直接进去就好,不必再通传了。” 秦真听到这话,心里感觉更加怪异了。 偏生前头的小内侍们已经伸手推开了殿门,齐声道:“郡主,请。” 李扬也伸出右手朝她做了个一个“请”的手势,“郡主别站着了,请吧。” “好。”秦真笑着微微颔首,揣着满心的不自在,迈步走了进去。 殿中弥漫着龙延香,挂的是明黄色的罗帐,珠帘攒动间光华流转,陈设摆件都充满了天家贵气。 她也无心多看,只扫了一眼,便瞧见了坐在珠帘后饮茶的元珏。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35节 “来了。”元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到这边坐。” “谢皇上。” 秦真朝他行了一礼,便伸手掀开珠帘,走到他对面盘腿而坐。 不知道为什么,元珏这寝殿里也不留伺候的宫人和内侍。 眼下只有两个人相对而坐。 气氛莫名地有些奇怪。 秦真心中思量着,却并不急着开口问他。 “尝尝这茶。”元珏亲手给她斟了一杯茶,递过去之后,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般,“朕记得你以前只爱饮酒,嫌茶太苦,现在还是如此吗?” 秦真不知道他说这些做什么,笑着回答道:“现在喝不了酒,倒是觉着茶挺好的了。” 元珏闻言,幽深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缓缓道:“是了,你早就喝不了酒了。” 她听到这话,只是笑了笑,仿佛完全不是在说自己一般,风轻云淡道:“话是这么说,偶尔偷着还是能喝两口的。” “你啊。”元珏都被她逗笑了。 秦真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明明身处困境,旁人都在愁苦都在哭,只有她完全不把那些困苦当做一回事,该笑笑该闹闹的,总是过得欢欢喜喜的。 他凝眸看了秦真许久,看着她低头饮茶,忽地开口问道:“你可知道今日朕为何要把你叫进宫里来?” “因为王家胖子那事吧?”秦真也不同他打哑谜了,含笑道:“你若是觉着为难,只管将我和楚沉一并处罚了便是,不必过多烦恼。” 元珏微微皱眉,“你以为朕要处罚你?” “额……”秦真心道:不好,说错话了。 她沉吟了片刻,连忙改口道:“不是,我就是怕你难做,这次这事,真不是我挑起来的,我就出了个门,进了个巷子就被打晕绑了……” 元珏道:“朕知道不是你的错。” 秦真听他这样说,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也知道不是我的错,那你把我叫到宫里来做什么?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丝毫不显,“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也不想再和王家争什么,要是太师非要为他儿子讨个公道,你就罚我,我不怕罚。你要是罚楚王吧,这事肯定就没完没了。” 元珏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秦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楚王势大,王太师的女儿如今又是你的皇后,你夹在中间必然难做得很,我就不一样了……” 元珏又道:“朕已经禁了皇后的足。” 秦真顿时:“……” 这事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啊。 偌大个寝殿里也没旁人 ,她用眼角余光扫了四周一圈,心下越来越奇怪。 “那什么……”秦真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皇后也没做什么,你好好地禁她的足做什么?” 元珏道:“她那般为难你,你还说她没做什么?” 秦真抬手摸了摸鼻尖,笑道:“美人嘛,脾气大些也是应该的,你既娶了她,就要多宠着她让着她一些。” 她忍不住想,皇后被禁足了这一次,下回再见她会不会直接下死手。 元珏像是不太想接这话,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昨夜王锦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楚沉怎么忽然出手了?” 作者有话说: 开奖啦,全订的小可爱记得看看自己的站内短信~感谢在2020-08-21 23:00:44~2020-08-23 00:0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去杜王町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长谈 “他啊……” 秦真隐约记得那天晚上, 自己和王锦霖一道喝了很多酒,后来喝着喝着,那胖子忽然上来就要撕她衣裳, 这些她都不愿意再提。 再后来她同楚沉那些事,就更不能同元珏说了。 但是元珏一直在等她的下文。 秦真只能笑了笑,避重就轻道:“我和王锦霖都喝醉了,好像打起来了,我也晕乎乎的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何事, 楚沉什么来的我都不知道, 应该是碰巧吧?” “真是如此?”元珏显然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 秦真一口咬定道:“就是如此。” 好在元珏也没打算同她过多纠结, 点了点头之后,思量了好一会儿, 才开口道:“你如今不比从前, 出门在外须得多带着侍卫,小心为上。” 秦真自受伤后头, 最头疼旁人同她说什么‘你如今不比从前’,偏偏是个人往她跟前来都说这话。 旁人倒也罢了, 不想搭理就不搭理,但眼前这人是皇帝, 她也只能忍了, 笑着应“是, 谨记皇上教诲。” 元珏见她如此,忽地问道:“眼下所有事都是因为你婚事未定而起, 你心中对婚事究竟是如何想的?” 秦真愣了一下,而后笑道:“皇上召我进京, 不就是要为我做主选夫婿吗?我还能怎么想, 自然是全听皇上的。” 元珏抬头看向, 忽的笑了,“当真全听朕的?” 秦真一听这话就心道不好。 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就算反悔也收不回。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笑:“敢问皇上有何高招?” “如故。”元珏喊了秦真一声,推了茶盏,眸色深沉地望着她的双眼,“你进宫来陪着朕吧,朕护着你,就像从前你护着朕一样。” 秦真刚端起茶盏,想佯装低头饮茶掩饰一下尴尬,一听这话,差点连茶盏都端不住了。 茶水溅在指尖上,烫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人也瞬间变得更清醒了。 这是身在皇宫之中,眼前的是这位是九五之尊。 哪怕是他说的温情脉脉,句句都在提当年情义,也不是当年那个不受宠、任人欺辱的小皇子了。 秦真稳住了心神,缓缓将茶盏放下了。 她唇边的笑意也依旧在,连语调都同方才无异,“皇上已经有皇后了,后宫嫔妃也不少,也不缺我这么一个来陪吧?” “如故,你同那些人都不一样。”元珏像是有许多话要说,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先说哪句好,最后只是极其认真地说:“她们怎么能和你比呢?” 秦真低头浅笑,却并不接话。 元珏瞧她这模样,心里愈发没底,紧接着又道:“朕与皇后并无夫妻之实。” 她听到这话,着实惊了惊,“你立后已有两年了吧?就……就没那什么?” “不错,已经整整两年了。”元珏说:“朕无意于她,她亦是被迫入宫,此事全是太师一手促成……他打得一手好算盘,若是皇后能如他所愿产下皇子,那朕也就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必要了。可这世上的事,哪能尽如他意?” 秦真闻言,忍不住环视了寝殿四周。 难怪元珏要把那些宫人侍女都打发走了,这话要是被人听到,那还得了? 元珏说着,冷冷一笑,“他想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朕也不是任由他摆布的傀儡。” “自然。”秦真一边琢磨京城这水果然浑,一边附和道:“皇上这两年勤政爱民,所做之功绩天下皆知。” 元珏听秦真这样说,神色渐渐缓和下来,望着她,语调和缓道:“如故,来朕身边吧,只要五年、不!三年,朕就能摆脱王氏的钳制,真正地执掌大权,到时候朕就能废了王氏女,立你为后。” “不不不……”秦真想也不想就拒绝道:“皇上大可不必。” 元珏皱眉道:“为何?” 秦真顿了顿。 这话可得好好说,说的漂亮,不留任何把柄。 她默了默,笑意淡淡道:“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我未必活到那个时候,就不折腾了吧。” “你的身子……”元珏很是震惊,好半天才把话说完整了,“你这身子当真羸弱至此了吗?” 哪怕这两年,潜伏在南州的暗线送回京城来的消息全都是: “秦郡主性命垂危……” “秦郡主命悬一线,侥幸醒转。” “秦郡主体弱多病,再不似当年。” 元珏也从来都不曾真正相信过。 他更愿意相信这只是秦真自保的手段,让各方诸侯放轻警惕的法子。 可今日,这话是她亲口所说,意义便全然不同了。 “其实也还行。”秦真笑道:“就是说不定哪天就……那什么了。” 她说得有些含糊,面上的笑意泛泛,“反正人生下来,哪有不死的,也不过就是有的早点有的晚点罢了。” 元珏沉默着,没说话。 其实她两在一块,从前就都是秦真话比较多。 眼下这样,她更有熟悉感,更自然一些,还反过来安抚元珏,“其实我已然很好命了,生在王侯家,自小锦衣玉食,我父王母妃都宠着我,连阿弟都乖巧懂事得很,家里那些个侧妃夫人都不敢找我痛快,你放眼偌大个天下,谁有我命好?” 元珏还是不吭声。 秦真笑了笑,“短命些也有短命些的好处,在容颜最盛时合眼长眠,哪怕做了许多胡闹的事,也让人一直记住。这要活到七老八十,满脸都是褶子,再闹事就要被人骂老不死了。” “秦如故!” 元珏像是怒了,咬牙打断了她的话。 “好嘛,你不想听,咱们就不说这个。”秦真拂了拂袖子,笑道:“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还有个心愿,你应该会替我圆了的吧?” 元珏抬头问道:“什么心愿?” “我想上高楼抛绣球。”秦真说着,缓缓站了起来,“你还记得吧,以前京城首富家的张小姐二十未嫁,就是抛绣球成的亲,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嫁不出去了,我也去抛绣球。”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36节 元珏无奈提醒道:“那姑娘不是嫁不出去才抛绣球的,人家是来求娶的人太多了,不知道嫁谁好才……” 秦真含笑打断道:“那不正好?我现在也是不知道嫁谁好。” “如故,婚姻大事岂可如此儿戏?”元珏耐心劝道:“抛绣球这事没个准数,那张家小姐的绣球最后被谁接走了你还记得吗?一个屡试不中的落魄书生!如今张家也没落了,她还不知跟着那人流落到了何处?” 这倒也是实话。 但秦真心中已经下定了主意,笑着应道:“可我这辈子也做过什么姑娘家会做的事,刺绣扑蝶什么的,我全都不会,我就想做件只有姑娘才能做的事,圆了心愿,这样都不行么?” “不是不行。”元珏已经被她搞得完全没脾气了,“而是你得想想,这绣球抛下去,若是也被一个落魄书生接了怎么办?万一是个乞丐,是个丑八怪?你也嫁?” 秦真抬手摸了摸鼻尖,“这不就看命了么?” 元珏顿时:“……” “更何况我命好,肯定不会这么倒霉的。”秦真笑道:“穷不怕,屡试不中也不怕,长得好看就成,我有权有势,还有金矿,还怕养不活一个夫婿么?” 她这话说得,差点让元珏年纪轻轻地就犯了心梗。 秦郡主这辈子,有权有势,心想事成,就没想过倒霉这两字。 二十出头的皇帝陛下缓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她,幽幽问道:“万一接到绣球的人是楚沉,你又当如何?” 这下哪怕是秦真巧舌如簧,也顿了顿。 这要是楚沉接到了,那就真的再好不过了。 但是她心里这样想,面上却要装出一副郑重思考的模样。 秦真思量了片刻才开口,“那也没办法,时也命也。” 元珏有些不太相信的样子,“你当真就这样认了?” “那就只能认了啊。”秦真缓缓坐回了椅子里,饮了一口茶,幽幽然道:“要真是被他接住了,我就当是给皇上做内应,去他身边待几年,探查探查北州的势力究竟到了何等地步,等到寿终正寝眼睛一闭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如故!”元珏皱眉道:“休要胡言!” 秦真展颜一笑,眉眼认真道:“我这可不是胡言,句句发自肺腑啊,皇上。” 元珏被她整得说不出话来了。 秦真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同他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又陪着用了午膳,外头的小内侍通传说:“启禀皇上,王太师进宫来了。” 她才恍然发觉时间飞逝一般,起身道:“既然王太师来了,那我就先出宫去了。” 元珏微微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显然不想让秦真和王太师碰面,当即道:“朕让李扬送你出宫。” “那就有劳李公公了。”秦真也不推辞,反倒又提了一句,“我要抛绣球的那事,还请皇上替我下道旨意,且择日不如撞日,就三天后吧,早抛早了事。” 元珏见她如此,无奈道:“你先回去,此事朕再想想。” 秦真应了一声“好”,当即行礼退出了殿外。 她刚走出了殿门,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小内侍领着年过半百的王太师往这边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8-23 00:07:17~2020-08-23 23:5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牛嘟嘟11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请帖 秦真前两天刚把王太师的女儿给冲撞了, 昨夜又废了他一个儿子,这眼看着就要和权倾朝野之人对上,忍不住多打量了那人两眼。 她含笑道:“这一转眼就过了三年, 王太师倒是一点也不见老。” 边上的李扬见她还有闲情逸致说这话,忍不住嘴角微抽,低声劝道:“郡主走这边吧。” 他这显然是怕秦真和王太师碰上,当面就掐起来,里头那位皇上不好做。 秦真会意, 转头看了他一眼, 点头道:“好, 有劳公公带路了。” 其实她也不太想这么快就同王太师对上。 毕竟京城是人家的地盘,好汉不吃眼前亏, 能避开还是避开的好, 实在没法子的时候再说嘛。 “应该的,都是奴才的分内事。”李扬左手拿着拂尘, 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为其引路。 他直接就带着秦真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完全避开了进宫面圣的王太师。 秦真在出宫的路上,同这位李公公多寒暄了几句, 又偷偷塞了个红包, 这才登上马车回了秦王府。 “儿啊,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宫里那位可有为难于你?” 她刚一进门,秦良夜满脸担忧地问着, 和秦无恙就带着一众小厮侍女迎了上来。 原本就是大热天,秦真一路坐马车回来, 额间出了不少细汗, 被众人这么一簇拥, 越发觉得胸闷气短。 “别一窝蜂似的围上来,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就是这天忒热了,你们都往后退开些。”她抬手示意众人退开,笑道:“父皇,说的哪里话?若是宫里那位为难我,我哪能好生生的回来,这样的话可莫要乱说了。” “对对对,是为父说错了。”秦良夜连忙抬手拍了拍自个儿的嘴,又亲手拿了扇子给秦真扇风,“这京城着实太热了些,快回临风阁去,为父让人给你放了好些冰块纳凉,还有解暑的酸梅汤也备好了。” 秦真一边走着,一边听他说话,又是问午膳用过没,又是问皇帝如今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无恙走在一旁愣是插不进话,只能无奈地笑。 秦真也不急着回答,回了临风阁,坐下了歇了一会儿,饮了半碗酸梅汤稍稍缓过来些许,才含笑道:“也没什么,就是一道说了些话,问我的婚事。” “这还叫没什么事?”秦良夜原本刚刚坐下,一听这话又猛地站了起来,直接就把扇子扔在了桌子上,“你的婚事可是天大的事!” 边上的侍女们都被惊着了,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低头退到了边上。 秦真笑了笑,继续低头喝酸梅汤。 夏天热,膳食难进,这酸酸甜甜的汤她倒是喜欢得很。 秦无恙拿起秦王扔下那把扇子,缓缓摇着,继续给秦真扇风,温声道:“父王稍安勿躁。” 秦良夜忍不住道:“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燥?你们两这性子就是一点也不像为父……” 秦真笑道:“是啊,我和阿弟都随娘。” “是啊,都随了你阿娘。”秦良夜想到早逝的发妻,微微一顿,这快要冲破头顶的火气竟也慢慢消了下去,喃喃道:“像你娘好,还是像你娘好,沉得住气,走一步看百步,以后也能过得顺遂些。” 秦真放下了手中的汤碗,看了自家父王一眼,心知他一想到阿娘心思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不由得轻咳了两声。 一旁的秦无恙会意,当即开口问道:“那这婚事,阿姐是怎么同皇上说的?” 秦良夜闻言,立马回过神来,“你快说说,怎么同宫里那位讲的?” 秦真面上并无什么羞涩之意,徐徐笑道:“我同他说,我想上高楼,抛绣球招夫。” “这……”秦良夜面色很是纠结道:“儿啊,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早上还说楚沉好,这进了一趟宫就说要抛绣球,这京城之地鱼龙混杂,你上了高楼,把手里的绣球一抛,底下谁能接着,可就全凭天意了,这要是抛给一个贩夫走卒可怎么好?” “父王。”秦真含笑喊了他一声,“你怎么同皇上想的一样?这绣球在我手里,自然是我想抛给谁就抛给谁,哪有凭天意的道理?” 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那她那么多年练武功练出来的准头岂不是白练了? “我……” 秦良夜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哑口无言。 秦无恙继续给秦真扇着风,温声问道:“阿姐,那皇上可曾答应你?” “还没呢。”秦真喝完酸梅汤抬手伸了个懒腰,“我要出宫的时候,王太师刚好来面圣,想来傍晚时分,这宫里的旨意就会下来了。” 秦良夜还是有些不放心,絮絮问了她好些话,诸如若是皇上不答应怎么办? 想了想又觉着抛绣球这事不靠谱,要让秦真再想个靠谱的主意。 秦真在宫里同元珏周旋了大半日,眼下正犯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打了个哈欠,笑着同父王道:“皇上会答应的,父王且等着看吧。我着实困得很,若是宫里的旨意下来了,你们先接了便是,其余的等我醒了再说。” 说完这话,秦真起身就往里屋走,蓝烟暖玉连忙上前替她掀开珠帘,跟上前伺候着郡主歇息。 “哎,真真……”秦良夜还想跟上前去再说点什么,却被自家儿子伸手拦住了。 秦无恙低声道:“阿姐进宫这么久,怕是累着了,父王让她先歇歇,若是宫里真的来了旨意 ,再说也不迟。” 秦良夜思忖了片刻,低声道:“也有道理。” 父子两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侍女们当即把门关上了。 秦真进了里屋,往榻上一躺,就闭上了眼伸手任由侍女们伺候着除去外衣,脱了绣花鞋。 困是真的困。 连侍女们低声问着什么,她都听不清了,只含糊不清地胡乱应了一声。 转眼间的功夫,秦真就睡着了。 连睡梦中,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把绣球抛到楚沉手上。 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总归是得天时地利人和才行。 她昏昏沉沉的睡着,到了傍晚时分,宫里果然就下了旨意。 秦良夜带着秦王府一众人亲自到正厅前接的旨,皇上不光答应了秦真,为彰显对这事的看重,还特意把抛绣球的地点安排在了京城最热闹的东街凤凰楼,日子就定在三天后。 一切事宜都由宫里的人操办,秦良夜这个做父王的,秦王府这个母家,不必废半点心。 秦良夜心情复杂地接了旨意,假笑着把来传旨的内侍送走,转头就把圣旨扔给了一旁的小厮,怒道:“小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还以为是他嫁女儿呢?!” “父王慎言!”秦无恙低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何况这旨意还是阿姐自己求来的。” 秦良夜听到这话,又火也发不出,只能转头匆匆往临风阁去,“走走走,眼下总能问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了!” 父子两一天不知道要跑多少趟临风阁,到的时候,已经有脚程快的小厮过来给秦真报过信儿了。 她刚睡醒,起身披了外衣走到了院中,见两人来,只是微微笑道:“我说的没错吧?” 秦良夜见她这模样,只有满肚子的无可奈何,他走上前,低声道:“真真啊,你怎么就知道皇上会答应?这事……” “他身在朝堂宫闱之中,这年岁不是早长的。更何况,权衡利弊,本就是他的过人之处。”秦真抬眸看着日头西沉,满天晚霞蔓延万里。 她唇边带着微微笑意,“我都同他说得那么清楚了,又有王太师进宫施压,这结果岂能不如我的意?”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37节 秦良夜和秦无恙父子两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她以前总是肆意又轻狂的模样,腹中不缺谋略,却不屑耍心机算计人,如今要步步小心,以策万全方能自保。 一时间,连院中的小厮侍女们都悄然无声。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秦真觉得有些不对劲,含笑道:“这是好事啊,怎么一个个都不高兴?” 秦良夜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强颜欢笑道:“真真说是好事,那就是好事,你高兴……父王就高兴。” 秦真见他这模样,不由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眉道:“父王这模样看起来可不怎么高兴啊?” “手放下去,一点也没姑娘样。”秦良夜有些怅然道:“虽说这旨意是如了你的意,但一应事宜全都交由宫里那些人操办,没我们秦王府什么事,这也太越俎代庖了些……” 秦真闻言,笑着宽慰道:“这累人的事有人帮着办了不是很好么?父王只要安心等着当老丈人就行,这多好的事?” “不好!”秦良夜很生气道:“而且为父还不老!” 秦真见状,连忙笑着附和道:“好好好,父王一点也不老!还俊俏着呢,当年江南美玉郎风采依旧!” 秦无恙跟着附和,说了句讨父王欢喜的话。 这说着说着,就被秦真带偏了,正事抛到了脑后,讲起从前的趣事来。 父女三人正谈笑中,小厮匆匆跑了过来,双手呈上一封帖子,“郡主,长乐郡王派人送了帖子给您,特意交代了要您亲启。” “长乐郡王?他怎么也进京了。”秦真有些奇怪,伸手便接过了帖子,打开一看,上头写着: 数年不见,甚为想念,时时思君风采,今夜特在春风楼设宴,邀昔日众友一聚,美酒佳人、歌舞相候,盼君至。 “春风楼?”秦良夜光看到这三个字就脸色微变,“这小子怎么想的,知道你是个女子,还邀你去逛青楼?” “谁知道呢?”秦真把帖子合上,随手就递给了一旁的侍女,转身往屋里走。 秦良夜见状,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人做事忒离谱,真真,你不会去的吧?” “去。”秦真回眸,站在暮色里一身傲骨如昔,含笑反问道:“为什么不去?” 作者有话说: 预告预告,下章是男装的真真出场~ 感谢在2020-08-23 23:58:53~2020-08-25 01:21: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酌酒阿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赴宴 入夜之后, 春风楼。 华灯初上,笙歌起,任外头世事变迁, 掌权之人不知换了多少轮,这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的风月场却是十年如一日,满楼欢声笑语,酒色生香。 长乐郡王今日在此摆席宴请刚入京的各方诸侯,召京城之中最负盛名的花魁和歌女舞姬在此献艺, 引来一众纨绔子弟挤破头想入内瞧个热闹。 春风楼的老鸨香妈妈高兴地嘴都合不拢, 连连吩咐美人们好生招待着贵客, 她刚下了楼,就瞧见一袭紫衣缓带的谢荣华带着几个小厮入内而来, 赶忙上前亲自招呼着, “侯爷啊!贵客真是贵客!快、楼上请……郡王和几位贵客已经在上头等着您了。” “怎么?本侯竟还不是来的最早的?”谢荣华合了手中折扇,颇是诧异道:“看来他们都挺闲的啊。” 话声未落, 他就听见后头传来一句“一进京就下帖子邀人来春风楼喝酒可不就是闲的?” 谢荣华回头一看,就瞧见萧景明和齐桦并肩行来, 方才那话正是齐桦说的,这两位都是刚进的京城, 正事儿都还没办, 就被请到了这里来, 看着并不怎么乐意的样子。 谢荣华忍不住笑道:“近来几次会面,都瞧见你两在一处, 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两成一家人了。” “休要胡言!”萧景明皱眉道:“只是碰巧而已。” 齐桦是个懒得废话的,上来就一掌拍在谢荣华肩膀上, “这不管什么话到了你嘴里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谢荣华拿开了齐桦的手, 哈哈笑道:“能是能的,就是得看我想不想。” 几人正说着话,二楼的长乐郡王元庆探出头来,“你们来了怎么不上楼?还站在底下聊上了?” “来了来了,催什么?” 谢荣华随口应了一声,喊上齐桦和萧景明一道上楼。 春风楼的香妈妈连忙抬手示意美人招呼贵客,“快请贵人们上楼。” 三人带着小厮随从上了楼,同元庆和几个昔年同过苦的旧人见过礼,一通“东安侯”、“燕安君”、“齐国公”、“郡王”什么的寒暄,各自落了座。 衣着轻薄的美人上前献舞唱词,霎时间,酒斟满,琴瑟起,满楼花袖迎风展。 歌舞悠悠间,美人细腰如柳,裙袂翻飞灿若芙蓉花。 正要开始饮酒,忽然有人开口问道:“秦如故没来吗?” “反正是这帖子是送过去了,她来是不来,本王怎么知道?”元庆往椅背上一靠,随手揽了个美人拥入怀中,颇为快意地笑。 他身旁的那人接话道:“听说今日宫中下了旨意,让她去凤凰楼抛绣球选夫,日子就定在三日后,只怕这会儿正忙着绣花做女红呢哈哈哈哈。” 齐桦一听这话就怒了,当即拍案而起,“元庆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明知秦如故是个女子,你还下帖子让她来青楼喝酒?” 元庆这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刚要开口又被萧景明皱眉打断:“君之愚,十年如一日。” 谢荣华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 当初秦如故年少最是风流,她所到之处,这些个美貌佳人就全都如同被勾了魂一般,元庆这些个人都只能轮为陪衬,想来是这些年心中很是不平,才搞了这么一出。 故意下帖子扎秦真的心: 不论当年多少天纵风流,如今也不过病酒湿红袖。 只是秦真如何反应如今尚未知晓,齐桦和萧景明先怒了。 元庆被下了面子,又被公然嘲笑,不由得怒道:“本王难得进京,顾念与诸君曾共患难才下帖相邀,莫说是秦如故,连楚王都请了,当年她上青楼混迹烟花之地的事儿做的还少吗?用得着你们在这里气恼?” 这眼看着就要掐起来了,其他几个地位低些的纷纷开口劝道:“她这不是没来吗?难得一聚,休要伤了和气。” 元庆身边的随从见状,高声道:“秦如故如今恢复了女儿身,又是个废人,肯定不敢来的!” 齐桦闻言更气了,刚要抬手砸杯子,就听见底下美人娇声惊呼:“秦郎!” 而后就是一众美人惊诧不已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是秦郎啊!” 坐在二楼席间的谢荣华等人纷纷起身,走到栏杆边往下看去,只见一袭红衣的秦如故翩然而至。 有个美人献舞时转身太急,眼看着要摔了,她伸手一揽,便揽住了美人腰,将人扶住了再轻轻放开,含笑道:“小心些”。 姿态从容随意得不像话。 秦真今夜穿的是男女皆宜的交领大袖,如墨般的青丝只用同色发带简单系起,手上拿着一把桃花扇,含笑穿过一众美人之中,步履从容,依旧是从前的绝艳少年模样。 春风楼里灯火重重,光影拂过她身上,众人的目光也都随之停留。 美人忘了歌舞,乐师歇了琴瑟,偌大个风月场,愣是变得安安静静的,半点声响也没有。 秦真也不用人招呼,熟门熟路地自个儿迈步上了楼,走到众人宴席前,随手合上了桃花扇用以挑开了珠帘,挑眸看向众人,“都站起来作甚?坐啊。” 她微微勾唇一笑,便带了满身风流。 众人都愣了愣,一下子有点缓不过来。 谢荣华反应最快,当即转身回了席位,笑道:“坐坐坐,快,都坐下。” 众人连忙一边迎着声,一边回到席位坐下,齐桦和萧景明想提醒秦真一声,奈何这儿人太多,也不好开口。 元庆则如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般,难以置信地看了秦真一眼又一眼。 这、这……怎么就真的来了呢? 秦真不用想也知道这厮心里惊诧极了,不急不缓抬手同几个旧友打了招呼,就径直走到了元庆席间,含笑:“我来迟一步,自罚三杯。” 她说完,便将手中纸扇放在了案上,右手拿了酒壶,左手摆了三只酒杯,而后微倾酒壶 ,佳酿倾倒而出,随手一扬,便斟满了三杯。 秦真爱酒,更是个中好手,她一直看着元庆,做此举时愣是没有一滴酒洒出去。 而后,更是当着众人的面连饮三杯,饮完之后,唇边笑意依旧,她直接往元庆边上一坐,拿起了案上折扇“刷”的一声打开,缓缓摇着,“都愣着做什么?酒来--歌舞起!” 歌女舞姬和乐师们闻声,猛地回过神来各司其职,造就风月场上一场繁华梦。 而来得最晚的秦真更是转眼之间,便喧宾夺主,直接把设宴邀请众人来春风楼一聚的元庆压得黯然失色,好似成了此间的东道主一般。 饶是如此,众人却好似都回到了年少时一般,没什么不悦,反倒多了几分熟悉感。 谢荣华笑道:“如故好酒量!不输当年啊。” 众人纷纷附和,只是面色多少都有些不太自然。 “那是。”秦真手中折扇轻摇,坐姿也随意得很,搞得一旁的元庆又尴尬又为难,只能推开了一旁的美人,往边上移了又移。 他见秦真笑意泛泛,忍不住气恼道:“你一个女子不好好待在家里绣花扑蝶玩,来青楼做什么?还喝这么多酒!” “不是你请我来的吗?”秦真眸中笑意流转,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无端便潋滟多情。 她把玩着手中折扇,就这么看着元庆,“若不是你下帖子说很是想念我,若是我不来,你就等到天亮也不走,我还真没空来呢。” 席间有人正饮酒,闻言猛地呛着,喷了出来。 谢荣华哈哈大笑,“没想到长乐郡王竟然还背着我们偷偷给如故的帖子上写这些,真是看不出来啊……” “休要胡说!”元庆到底也就二十出头,被谢荣华打趣得又羞又恼,咬牙道:“本王才没有给秦如故写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是她、是她胡编乱造!” 秦真含笑问道:“若真是我胡编乱造,你说话结巴什么?” 她随手合了手中折扇,轻轻在元庆心口处瞧了两下,含笑道:“我说郡王啊,有句话我真得提醒你一声,你可要听仔细了。” 元庆被她敲得身子微僵,动都不知道动一下了。 秦真收了笑意,一本正经道:“纵欲伤身,你这年纪轻轻的,身子骨看着就虚,内力就更不用说了,还是趁早调理调理,免得以后追悔莫及。” “你!”元庆想骂她但是又心虚,愣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一旁的谢荣华捧腹大笑,齐桦更是哈哈不止,连一贯爱皱眉的萧景明这会儿都不由自主的展颜,席间众人也忍不住笑开了。 元庆恼羞成怒,大有起身同她打一架的架势。 秦真直接端了一杯酒塞到他手里,“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当然,你不愿意承认就当我没说,喝酒喝酒!” 元庆说不过她,又不能真的同她动手,只能憋屈端着酒憋屈地坐了回去,把杯中酒一口闷了。 席间众人也不能真的让长乐郡王下不来台,笑过就算,转而问起了秦真,“如故,皇上真让你三日后去凤凰楼抛绣球啊?那岂不是谁接到,你就要嫁给谁了?”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38节 “是啊。”秦真不甚在意道:“谁接到绣球我就嫁给谁。” 元庆把酒杯重重地搁在桌案上,朗声道:“那本王去接,到时候你就只能嫁给本王了!” 秦真“啧”了一声,回眸看他,“你果然是对我肖想已久。” “我……”元庆觉着自己对上秦真这样的人,就算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咬牙道:“本王是为了让你好看!” 秦真笑了笑,懒得再接他的话茬。 谢荣华和齐桦等人纷纷表示自己也要去接绣球,这席间的话头一下子就全落在了秦真身上。 她不太想众人一直说这事,便将话头牵到了美人和歌舞之上,又同众人喝了好一会儿的酒,推杯换盏之间,众人忆起年少时,颇是感概。 又说起除了当年死得早的那两个,曾经一起在京为质的只有楚王楚沉没来。 有人喝多了,酸溜溜地说:“楚沉啊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大家难得一聚,连如故一介女子都来了,就他不来,楚王殿下架子真大啊!” 齐桦口直心快道:“楚沉不来和楚王架子大不大有什么干系?他以前就不愿踏足这烟花之地。” 元庆今夜气的不轻,喝的也多,醉醺醺道:“楚沉不来一点不都不奇怪!秦如故来了……才奇怪!” 秦真酒量大不如前,喝了不少就有些头晕,听到这楚沉的名字才稍稍清醒了一些,见众人三三两两地攀谈着,便悄悄起身掀开帘帐走到临街的另一侧,闭着眼睛倚栏吹风。 她靠在栏杆上没一会儿,忽然觉得发觉有人在看自己,不由得转身睁眼看去。 这一低头,就瞧见了站在灯花繁影的楚沉。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略长一些,就写的比较久,小天使久等啦~感谢在2020-08-25 01:21:08~2020-08-26 01:5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51343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撒娇 原本有些晕乎乎的秦真, 双眸一下子就亮了。 “楚沉!”她趴在栏杆上,朝底下的那人热烈地招手,“楚沉,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上来?” 楚沉站在灯影重重之中,就那么抬眸望着她,也不说话。 秦真抬手拍了一下的头,悻悻笑道:“忘了 ,你从来都不踏足这些风月场的, 你……等一下, 我马上下来。” 她说着, 转身环顾了一圈,下楼要穿过席间还要走楼梯, 也不知道楚沉能不能等这么久? 秦真来不及多想, 又趴回栏杆上,朝底下那人喊:“你别走啊!我马上就来……” 话声未落, 她直接翻过栏杆纵身一跃,扑进了楚沉怀里。 楚沉有些震惊, 但反应极快,伸手就把人接住了。 好在这二楼不高, 秦如故也不重, 他抱着转了一圈便稳住了身形。 四目相对间, 酒味混杂着胭脂香扑面而来,飞花自街头处随风而来, 盘旋在两人身侧,久久不散。 “我马上来, 就是马上!我快不快?”秦真伸手揽住了楚沉的颈部, 唇角上扬, 连带着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楚沉听她这样问,颇有些哭笑不得,只能无奈道:“快。” 两人说话间,正听见上头传来一声惊呼“秦如故!你别跳啊!” 刚好站起来的元庆瞧见秦真往下跳,冷不丁吓出了一身冷汗,匆匆掀开帘幔跑到了栏杆边上,他醉得稀里糊涂的,二话不说就要跟着一起往下跳。 谢荣华飞身掠过来,连忙伸手把人给拉住了,“干什么呢?郡王!悠着点……” 他一边拦着元庆,一边朝底下看了一眼,“醒醒!你跳下去了,底下可没人会伸手接你!” 席间众人见状纷纷跟了出来,一道趴在栏杆上往地下看。 然后就看见了方才众人都说肯定不会的楚王,站在楼前,怀里还抱着秦如故。 众人纷纷无言:“……” 有人小声嘀咕道:“不是说楚王不会来吗?难不成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有人更小声地接话道:“这楚王来都来了,怎么又不上楼?” 众人低声议论着,愣是没人敢大大方方地问一声。 “楚王!你把如故放下!”齐桦和萧景明原本是最坐得住的,听众人议论着如故和楚王,这才起身来看,他一看底下那场景,当即便要下去抢人。 后者连忙将他拉住了,“慢着,好像是如故抱着楚沉不放。” 萧景明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声音明显清了下去,拉着齐桦一道往底下看去,发现事实的确如此的时候,两人的面色都变得无比微妙。 谢荣华一把拎起元庆推给后头的随从,朝底下含笑道:“楚兄既然来了,怎么不上来共饮两杯?” 楚沉抱着秦真,神色漠然道:“孤从不与外人饮酒。” “我与楚兄相识多年 ,怎么能算是外人?”谢荣华平日里就话多,这多饮了两杯,更是同谁都能称兄道弟。 他一手撑在栏杆上就一跃而下,到了楚沉跟前,“走吧楚兄,就当给我个面子。” 话声未落,齐桦和萧景明齐齐飞身跃了下来,然后就是喝醉了的元庆和几个会武功的全都连拉带扶地跳了下来。 整个春风楼里惊呼声此起彼伏,全是“主子小心”“当心啊”之类的话。 这些人平日都是金尊玉贵的人物,稍微磕着碰着一些,底下的人都问责三百回。 可今夜却一个个都好似回到从前结伴上树摘桃、翻墙偷跑出去玩的少年人一般,走散了好几年,又在这繁华街头重聚首。 众人都有些醉了,还不忘上前同楚王见礼,笑着让楚王上去喝两杯。 秦真其实不太想同他们再继续扯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楚沉递眼色。 同他们有什么好喝的啊? 回家! “不了。”楚沉只淡淡说了这个两个字,就抱着秦真转身离去。 “哎……”元庆还想开口喊住他们,结果一阵头晕眼花,忍不住顿了顿,再抬头看去时,人都已经走远了。 元庆忍不住埋怨道:“楚沉搞什么啊?来了就走!这算给面子还是不给面子啊!” “他……他把如故抱走了!”齐桦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说着便要去追。 一旁的谢荣华伸手拽了他一把,“你追什么追!人家楚王和秦王比邻而居,顺路捎一程也没什么,你追上去闹一场,这事还怎么收场?” 萧景明皱眉道:“可如故和楚王是死对头,他两……” 谢荣华压低了声音同他耳语,“景明兄,你是不是喝多了?还是同齐呆子在一处久了,脑子也变得不怎么好使?” 萧景明闻言,面色颇是不悦,刚要开口反驳,便又被谢荣华抢先开口道:“若是放心不下,悄悄跟上去看看便是,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起来?” “谢兄所言有理。”萧景明低声应了,同谢荣华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人齐齐转过身去同众人寒暄了几句,心里却在想着尽早离场,跟上去看那两人究竟在搞什么。 而长街另一头,楚沉抱着秦真回了楚王府,又进了昨个儿同寝的听雪阁。 一众侍从侍女们都有些吃惊,但也不敢多言,纷纷低头退到了屋外候着,听凭吩咐。 楚沉把秦真放到了榻上,转身吩咐外头的人,“备些醒酒汤来。” 秦真有些头晕,但没昨儿醉得那么厉害,只不过这喝了酒就是平时胆子大上许多,此刻同楚沉单独相处,还坐在人家床榻也半点不惧,还不忘把鞋子踢了,整个人都往床柱上靠。 床帐被不小心带落下来,遮住了秦真半张脸,擦过鼻尖有些痒痒的。 她伸手便拂开了,按在床榻一角,半眯着桃花眼看楚沉,低低地喊了一声,“平澜。” 楚沉在床榻另一侧落座,微微挑眉道:“嗯?” 秦真微微起身,靠过去,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你这次怎么不亲我了?” 楚沉喉结微动,“什么?” 秦真伸手摸了摸他喉结,无端地魅色横生,含笑道:“我今夜饮了好酒,齿颊生香,你要不要尝尝?” 楚沉握住了她不安分的手,沉声道:“怎么,你一喝酒就迫不及待要给孤生儿子?” “咳……”秦真冷不丁被呛住了。 楚沉凝眸看着她,语气颇有纠结道:“秦如故,你这癖好……着实让孤很难做。” “咳咳咳咳咳……” 她忍不住又猛咳了一阵。 原本今夜没醉,想试试楚沉,借此验证一番他说的那些昨夜之事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没曾想,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楚沉见状,伸手给秦真轻轻地拍了拍背部,等她缓过些许才收手回袖。 恰好此刻,外头侍女轻轻扣门,“君上,醒酒汤来了。” 楚沉语调如常道:“端进来。” 秦真闻言,连忙把床帐挂好,坐了起来。 侍女应声入内,低着头呈上醒酒汤,楚沉伸手接过,她又低头退了出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偷瞄一眼。 “哎……那个……”秦真想说点什么,都没琢磨怎么说呢,那侍女已经退出屋外,又把门带上。 她有些心累,抬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刚擦完,楚沉就把醒酒汤递了过来,“喝了,醒醒酒。” “其实我没喝醉。”秦真伸手接过醒酒汤,刚要继续往下说,便听楚沉道:“孤知道。” 她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什么?” 楚沉抬头,眸色如墨地看着她,语气十分平静地说:“你就是借酒撒娇,想让孤抱你。” “咳……”秦真这还没喝醒酒汤呢,冷不丁又咳嗽上了。 她生怕这厮继续语出惊人,连忙点头道:“对,没错,就是这样,你先歇会儿,容我把醒酒汤喝完再说。” 楚沉果真没再说话,看着秦真三两口把一整晚醒酒汤喝完,随手把碗放到了一旁。 过了好一会儿。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39节 楚沉才开口道:“你今夜喝了多少酒,才会一见孤就从楼上跳下来?” “没什么。”秦真拿过一旁的锦帕擦了擦唇,含笑道:“我瞧见你就跳下来,不是因为酒喝多了,是因为我知道,你会接住我的。” 楚沉微微挑眉,“若是孤不伸手接呢?” “那我就摔惨了啊。”秦真极其随意地接了这么一句,“不过二楼才这么点高,摔得再惨也死不了人的。” “秦如故!” 楚沉很是生气,一本正经地喊她的名姓。 “开个玩笑而已。”秦真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心,徐徐笑道:“是因为站在底下的是你,我才敢跳的啊,若换做旁人,我肯定就站在上头看一眼就得了,只看一眼绝不多瞧的那种。” 楚沉任由她拿指尖在自己眉眼间轻轻画着,语气不由得自知的温和下来,“今日宫里下的那道旨意,可是你自己的主意?” “是啊。”秦真应得随意,指尖拂过楚沉的眉角眼梢,落在耳垂处。 她凑过去,同楚沉含笑耳语:“我想上高楼,抛绣球,想抛给谁就抛给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8-26 01:52:10~2020-08-27 00:41: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雨暖心 5瓶;mom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约定 楚沉眸色幽幽地看着秦真, “那你想抛给谁?” 秦真捏了一下他的耳垂,笑意泛泛道:“你说呢?” 楚沉不语。 秦真身上的酒香混杂着他周身淡淡的檀香,奇迹般没有违和感, 她闻着反倒很是舒服。 一舒服就容易犯困。 “我说平澜啊,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没情趣了些。”秦真伸了个懒腰,姿态随意至极,面上带了微微醉意, 容颜比桃李更艳。 她含笑道:“我既然说了要同你成亲, 这绣球自然是要抛给你的, 你不接话……让我有点不知道怎么接着往下调戏你了。” 楚沉微微挑眉,“你方才说……我什么都好?” “啊?” 秦真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过了片刻, 她才发觉这厮好像有点抓不到重点。 秦真颇是好笑道:“怎么?我说你好, 你还不乐意听了?” 这厮也太奇怪了些。 明明以前众人将那么多溢美之词加在他身上,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 眼下她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而已。 “自然是乐意的。”楚沉垂眸, 微微笑了,也没有再说什么。 秦真觉着他这反应, 着实让人有些想不通。 她琢磨了片刻,想起他这些年背了许多骂名, 从前有多少人夸他仙人之姿, 这三年就有多少人恨不得他身陷淤泥…… 想来, 已经很久没人夸过他,识得他的好了。 秦真这样想着, 心下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她抬头摸了一下楚沉的脸,眉眼认真地同他说:“平澜, 我上凤凰楼抛绣球的那天, 你只要站到最前面就好了。” 楚沉微愣, “嗯?” 秦真道:“其他的事我都会安排妥当的。” 她无比肯定道:“只要你来,我的绣球肯定一定会落到你手上。” 楚沉淡淡笑道:“就这么肯定?” “当然了!”秦真笑道:“我若是没有把握,就不会同元珏提这事。” 楚沉看着她笑颜明媚的模样,眸中也染了笑意,他伸手将秦真散乱下来几缕发丝别到耳后,动作细致而温柔,却没一时间没开口。 他在想:秦如故是信了我那些话,才一心要同我成亲的。 她爱和恨都那样热烈不可阻挡…… 若是日后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又会如何? 秦真低头打量着他。 觉着自己可能是把他要做的事情都抢着做了,让楚王一身本事毫无用武之地,所以他心里可能有点郁闷,所以才不想说话的。 “平澜?” “平澜!” 秦真见他有些出神,含笑喊了两声,连忙补充道:“其实你也不是完全没事干,凤凰街在东街,那处本就人多,当天想来攀我这根高枝的人肯定也不少,你要站到最前面也不是易事,所以啊……” 她说着,拍了拍楚沉的肩膀,很是认真道:“算起来,还是你我各出一半的力。” 楚沉听她这样说,忍不住薄唇轻勾,“能坐享其成,伸伸手就抱得美人归,孤求之不得。” “哎,这就对了嘛。”秦真见他笑了,心下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咱们三日后再见。” 她歇了这么久,话说了不少,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便起身下榻,一边穿鞋,一边道:“我今儿得早些回去,你送我。” 最后一句,俨然像是在使唤自己家人了。 楚沉随之起身,语调温和道:“好。” “你都不问我要怎么送就说好啊?”秦真理了理衣襟,站直了身,含笑看他,“就不怕我父王再劈头盖脸给你骂一通?” 话说回来,她那父王本事不大,脾气却不小,对瞧不顺眼的人,那是一点也不带藏着掖着的。 如今楚王势大,各方诸侯在他面前都低一头,连宫里那位都要让他三分。 唯有她爹,一口一个“姓楚的”,直教人不忍多听。 楚沉低低笑道:“若是岳父大人要训话,自然只能洗耳恭听。” 秦真“啧”了一声,心情又微妙又想笑。 纵然天下多得是自诩火眼金睛、慧眼如炬之辈,可有谁能想到她有朝一日,竟然会同这个死对头成为一双人。 那些成日胡编乱造写话本的都不敢这么写。 “那走吧。”秦真转身,先一步打开门迈步而出。 楚沉不紧不慢地上前,与她并肩而行,踏着满地的月色,穿过树影斑驳,朝花园处去。 候在廊下的侍从侍女见状纷纷低头行礼问安,“参见君上、郡主。” “不必多礼,都起来吧。”秦真神态自若的抬手示意众人起身,显然把这当成了自己家一般。 她一边走,一边同楚沉:“今晚月色甚好,当与君同赏。” 秦真抬头望着天边明月。 楚沉却抬眸望着她。 月华皎皎,夜色悄悄,两人的脚步声几乎重叠在了一起,有股子难言的默契。 秦真走到同自家王府的那堵花墙前停下,一回头,就撞上了楚沉的视线。 他们的衣袖都被风吹得翩翩飞扬,秦真的发带划过了楚沉的脸颊,她伸手去拨开发带,指尖却轻轻划过他的脸。 四目相对之间,秦真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一手揽住了楚沉的颈部,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平澜,送我过去啊。” 楚沉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而后足尖轻点,轻轻一跃就翻过了花墙,在秦王府的后花园里翩然落地。 秦真脚踩着青石板上,才拍了拍楚沉的肩膀,“好了,可以放开了。” 后者缓缓收手,低声问道:“就这么喜欢翻墙?” 秦如故打小就同旁人不太一样。 莫说是那些个娇滴滴的闺阁千金,就算是被人夸作人中翘楚的少年郎,也少有她这样性子跳脱,想做什么便敢去做的。 “也不是喜欢翻墙。”秦真笑道:“就是懒得多走那些路,明明有这么近的路,为什么要多受累?” 楚沉想了想,眸中笑意流转,缓缓道:“原来以前你管这个叫近路,难怪总‘走’。” 秦真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眼角微挑,“是啊,我不光是自己喜欢这么干,还喜欢看别人这么‘走’。平澜!” 她忽然喊了楚沉一声,“你也站到墙上去看看呗,上头风景好得很,真的!” 楚沉显然有些不太懂她这个“癖好”,站在原地没动。 秦真回头环顾了一圈,见四下无人,又开口道:“趁这会儿没人来,你赶紧上去。” 楚沉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当即飞身掠了上去。 衣冠楚楚的厨王殿下站在花墙上,风吹得衣袖飘然,脚下绿藤满地,头顶皓月当空。 绿藤叶徐徐落下来,随风盘旋着,轻轻地落在青石板上。 满园繁花、亭台楼阁,还有水榭美景都被月色笼罩其中。 秦真仰头看着他,含笑问道:“站在上头看风景,是不是比站在底下好看多了?” 她心里想着却是:还好还好。 我以前老是站在这墙上看楚沉,如今站在底下看上头那人也如诗如画,想来年少时,楚沉站底下看我,也觉得甚为养眼。 “嗯。”楚沉应了一声,视线扫过周遭,连天上的皎皎明月都没能让他多看一眼。 这样的人,却在垂眸时,将目光停留在了她身上。 秦真仰头看着他,年少时总是心心念念着,拉着这神仙客一般的死对头做些出格的荒唐事,让他落入凡尘里,沾一沾这人间烟火,却总也不能如愿。 如今几番辗转,竟这样简单就达成了。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40节 她望着月华满身的楚沉,好似一伸手就能把他和明月都揽入怀中。 而此刻,楚沉却率先朝她伸出手来。 秦真抬手就要与之相握,便就在这时,秦良夜的惊呼传了过来:“谁!谁又大半夜地翻本王府上的墙?” 秦真惊了一下,连忙收手回袖。 她心里又好笑又无奈,连忙低声同楚沉道:“你先回去吧,我父王来了。他本来就那什么你,可别让他再抓着你错处。” 楚沉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当即便一跃而下,隐入了楚王府繁盛的花树之后。 秦良夜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墙上早就连人影都不剩了,他先是奇怪地看着清真,“真真,你不是出去赴宴了吗?怎么在这?” “啊……那个,我这不是刚回来吗?” 秦真长到这么大,什么场面没见过,偏这会儿也心虚地结巴了一下。 “回来了好,没喝多更好。”秦良夜早就想派人接她了,这会儿瞧见宝贝女儿好生生的,顿时就放下来,拉着她说了一会儿话。 片刻后,他忽然觉着有些不对劲,“你回来不走正门就算了……怎么是从楚王府那边过来的?” 秦真一下子也没想出合适的由头来,“那个……” 她还没来得及编,秦良夜就怒了,“刚才站在墙上的人是谁?不会是那姓楚的吧?” 他说着伸手就去抓墙上的绿藤,想要爬过去抓人…… “父王!父王……你小心腰!”秦真连忙伸手把他拉了回来,温声安抚道:“您好歹是一方之主,注意身份,爬墙这事不是您这样的人物能干的,咱们有话好好说。” 秦良夜重重地甩开了绿藤,转过身来,怒道:“本王的女儿都要被人骗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父王这话就不对了。”秦真抬手拂去沾到秦良夜衣袖上的叶子,含笑道:“您怎么不说我给您骗了个乘龙快婿回来呢?”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8-27 00:41:27~2020-08-28 01:27: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十二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般配 “楚沉算哪门子的乘龙快婿?”秦良夜都被她气笑了, “你没听那些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讲吗?楚沉啊,是堕入苦海的蛟龙,你呢, 是那断……” 他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忽然顿住了,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地看着秦真。 秦真倒是没什么,笑意如常道:“听过啊,不就那两句么?说什么……楚沉是堕入苦海的蛟龙, 秦真是断了翅膀的凤凰。真别说, 听起来怪般配的。” “真真!”秦良夜都顾不上生气了, 就怕一不小心戳中了宝贝女儿的痛处,连忙解释道:“为父没这个意思, 就是楚沉这人名声着实太坏, 弑父杀母啊,他那几个兄弟也都命丧他手, 为父就担心他娶你是另有所图……” 秦真含笑道:“这不是正好么?我对他也是另有所图。” 秦良夜有点懵了,“真真, 你……” 花园里没有旁人,夜风轻拂而来, 四周都是静悄悄的。 秦真不知道楚沉还在不在墙的另一边, 微微一笑, 字字清晰道:“我图个往后余生同瞧得顺眼的人在一处,日子过得舒心些啊。” 这片刻之间, 秦良夜已经把宝贝女儿要嫁楚沉是为了秦王府,为了南州百姓委曲求全之类的理由琢磨出了好几个, 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忽然来这么一句。 顿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也不大敢相信。 秦真一看自家父王这模样, 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又道:“父王,传言不可尽信,那些说楚沉弑父杀母的人是亲眼见到了还是怎么着?” 她也用不着秦良夜回答,自顾自又道:“这王侯天家里的事,从来都是说不清楚的,而且谣言止于智者,不管旁人怎么说楚沉不好,我都不信。” “本王就不明白了。”秦良夜皱眉道:“你以前和楚沉不是死对头吗?先前你在京城,写家书回来的时候,还同为父说要把他怎么怎么样,这忽然就觉着他比谁都好……还要嫁他为妻?”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忍不住喊了声“真真”,语重心长地同她说:“你可千万为了父王和无恙委屈你自己,南州的百姓也是,这人人都有自己的运道,不是你一个人能护住的。这么重的担子,不该让你来担,大不了咱们不要王爵也不要封地了……” 秦真闻言,忍不住开口打断他,“父王说的什么玩笑话?” 秦良夜难得认真道:“不是玩笑话。” “这王爵和封地是我们秦家先祖抛头颅洒热血挣来的,您说不要就不要,就不怕百年之后被祖先们揍?”秦真道:“更何况,我对楚沉早有情意,根本就不是您说的那样。” “什么?”秦良夜都觉着自己耳朵可能是出毛病了,惊声道:“儿啊,什么叫做早有情意?” 秦真差点伸手去捂住他的嘴,眼看着巡逻的府卫一大队人往这边来了,她才负手到身后,压低了声音道:“父王,你别喊这么大声。” 秦良夜合上了嘴,沉思了片刻。 父女两装作没事人一般凑上前来问“发生了何事?”的府卫们打发走,这才继续说话。 秦良夜有些困惑道:“这事你从前怎么一点也没透露过?” “先前忘了……”秦真也觉着自己这说辞好像有点怪异,生怕父王又想太多,连忙解释道:“我之前不是伤得太重,忘了一些事情么?我和楚沉那档子事就是不小心忘了的。” 秦良夜的表情越发困惑了,“你忘都忘了,怎么又忽然说起这事?难不成是楚沉和你说的?” “嗯。”秦真点了点头。 “他和你说,你就信啊?” 秦良夜都震惊了,特想翻墙过去把楚沉拎出来好好问一问:你现在使的是什么招数? 秦真一时没说话。 这话要怎么答? 秦良夜见状,不由得追问道:“谢荣华萧景明齐桦那几个派人来提亲的时候,都说同你早有情意呢 ,你二话不说就都给拒了!怎么到了姓楚的这里,你就信了呢?” 要是另外三个都在这里 ,估计能围着秦真问上几十遍为什么。 秦真闻言,很是认真的想了想,“信他不亏。” 秦良夜顿时:“???” “父皇您想啊。”秦真转身从花圃里折了一枝月季花把玩在手里,笑语盈盈道:“如今楚王势大,能庇护南州不说,还同我年纪相当,又是世间难得的好相貌……我与他成亲,利大于弊,显然是我占了便宜啊。” 秦良夜无奈道:“这事怎么能用占不占便宜来衡量!” “其实最重要的是……”秦真眼角微挑,含笑道:“我想信他。” 再多的理由,再清楚的利弊关系,都比不过这样一个念头。 秦良夜看着秦真,不说话了。 她从小到大,同旁人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随心随性,纵情豁达。 但凡是她心之所想,这事便会这样去做,无需再多言。 “好了父王,夜深了,快些回去歇息吧。”秦真说着把手里那朵月季花簪到了秦良夜耳边,笑盈盈道:“我先回临风阁了。” 她说完转身便走。 秦良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摸了摸耳边的花,猛地回过神来:说了这么多,就是不告诉本王方才爬墙的谁啊? 他认定了是那姓楚的在蛊惑自家宝贝女儿,当即大声道:“来人!” 在不远处巡逻的一众府卫还以为府里进刺客了,连忙急奔而来,“王爷!怎么了王爷?” “增强戒备!加派人手巡逻!”秦良夜道:“这几日任何人都不许在秦王府飞檐走壁翻墙!抓到直接乱棍伺候!” 众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应声应得极快:“是,王爷!” “再把那几条大狼狗牵出来……”秦良夜又嘱咐了众人几句,这才回去歇息了。 当夜,整个秦王府加强巡逻和守卫,尤其是临风阁附近,戒备尤其地森严。 而此刻,隔壁楚王府大门前。 醉醺醺的元庆骂骂咧咧道:“本王请你喝酒,你不来就不来吧!偏偏来了抱着人就走,连楼都不上!怎么着啊?是本王这脸面不不够金贵,请不动你,只能给你踩是吧?” “你同他们废什么话!”齐桦也喝了不少,听这人同楚王府的守卫在这叭叭了半天,忍不住怒道:“直接打进去把如故救出来!” 萧景明皱眉道:“天子脚下动刀动剑的,你们还想安然出京吗?” 几人都带了一帮随从侍卫,都是武功不低的,这要是真打起来,楚王府都能给拆了。 到时候宫里那位一问起来,谁都讨不了好。 “是我不想吗?”齐桦转头看他 ,“你看看楚沉现在都嚣张成什么样了?皇上今个儿刚下了旨意让如故三日后上凤凰楼抛绣球,他转头把就把人带进了自己府里,有把圣旨当回事吗?” 萧景明没接他的话。 齐桦一脚踹开了拼命拦着自己的那个小厮,怒道:“打!打进去!” “等会儿!”谢荣华酒量最佳,眼下还清醒得很,眼看着楚王的侍卫拦着他们不让进,瞧这架势,楚王今个儿肯定是不会出来的了。 按理说这王侯公卿个个都要脸面的人,纵有自诩清流不愿同庸俗之辈来往的,这该懂的人情世故表面功夫还是做一做的。 偏偏就是这位楚王,越来越特立独行了。 谢荣华也没法子,只能早早让影卫进去查探了,这会儿刚出来。 影卫悄然凑到谢荣华耳边,低声道:“秦郡主回府了。” “回府了?”谢荣华有些诧异,微微挑眉道:“这也没见她出来啊。” 影卫低声道:“翻墙回的。” “行,像她会干的事。”谢荣华忍不住笑了,“楚沉再厉害,也困不住秦如故啊。” 谢荣华上前就把醉醺醺的元庆一把拎了回来,“行了行了,别在这里叫唤了,回家歇着去吧你!” 说完他就把人扔给了一旁的随从,又递眼色示意萧景明把齐桦拉回来,转身就离开了楚王府门前。 “谢荣华你大爷的!”元庆被扔晕头转向越发想吐,一边退开想搀扶他的随从,一边踉跄着追上谢荣华的脚步,一拳就招呼了过去。 谢荣华回头就握住了他的拳头,“你真是喝醉了!郡王爷的风度说不要就不要,那你倒是想想,你打得过我吗?” 几人都是自年少时就知晓对方就几斤几两的,如今也就是身份不同了,白日里当着外人的面还端着身份,这会儿喝过酒,就褪下了几分伪装。 元庆甩开他的手,负气不说话了。 这时候萧景明拽着齐桦走了上来,当即开口问道:“秦如故回府了?” “是啊,她已经回临风阁了,你们没事也回去歇着吧。”谢荣华抬手拂了拂衣袖的褶皱,“我喝得不多,进去瞧瞧她。” 齐桦当即道:“我也要去。”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41节 原本还摇摇晃晃的元庆猛地就站直了,“我也去!” “既然你们都去。”萧景明道:“我也一道去好了。” 谢荣华顿时:“……” 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王府里藏了什么绝世珍宝,这么招人惦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8-28 01:27:49~2020-08-30 23:3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m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狗咬 谢荣华琢磨了片刻, 又道:“如故怎么说也是个女子,邀她去春风楼喝酒就够让人说的了,若是咱们这几个还大半夜上秦王府, 还指不定会被传什么样,所以,你们就……” 他后面一句“你们就别去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醉醺醺的元庆就抢先道:“所以我们就翻墙进去,悄悄地, 他们都不知道, 不就好了吗?” “言之有理!”齐桦道:“就这么干!” 萧景明皱眉道:“这怎么行?这……” “别这啊那啊得了!你不翻墙就回府去, 我和谢荣华一道翻!”齐桦说着就抬手搭在了谢荣华肩膀上。 后面满脸无奈道:“谁要和你一道翻墙?” 谢荣华在心里咆哮:老子是要自己一个人去找如故! 但元庆这个喝醉了的,和齐桦懒得和他废话的, 压根就不讲理, 各自回头让随从们先回府,然后悄悄就往无人处走, 到街头转角攀上了树枝就要往里翻。 萧景明见状也顾不得说什么,连忙跟了上去。 最先有这个主意谢荣华反倒成了最后一个。 夜半时分, 长街寂静无声,整个秦王府的灯火也灭了大半。 皎皎月色洒落人间, 笼罩着一切。 片刻后, 原本静谧的深夜, 随着元庆一声“这什么狗啊!这么大!”惊破了夜晚的宁静。 谢荣华从另一边翻墙进去,还没来得及走几步, 看见一大群侍卫围了过来,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把他逼到了墙角。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就听见另一边的齐桦怒道:“防什么贼啊!要安排这么多守卫!” 谢荣华又好气又好笑, 低声道:“可不就是防你们这些想偷人家女儿的贼吗!” 他也来不及再往里去, 转头就飞身而起,往府外去。 一众侍卫奋起直追,其他各处的人更是把元庆和齐桦那几个逼得到处乱窜,秦王府的灯盏相继亮起,大半夜的,愣是搞得灯火如昼。 而此刻,临风阁那边。 秦真折腾了一天,洗漱更衣过后,累的沾到枕头就想睡。 可偏偏外头鸡飞狗跳地闹着,她忍不住坐起来,掀开帘帐往外看,只瞧见灯影晃动,也瞧不见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他们在闹什么?”秦真忍不住问守在门外的小侍女们。 “似乎是有人夜闯咱们王府,侍卫们正在抓人呢。”蓝烟回话道:“好像还不止一两个,眼下正满府乱窜,不过临风阁这边加强了守卫,再怎么也闹不到咱们这里来的,郡主安心歇息吧。” 秦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闹不过来就成。” 秦王府金银成山这事,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以前也没少招贼惦记,她早已经见惯不惯,当下也没怎么在意就躺下继续睡了。 外头噪杂不休,秦真想着怎么把绣球抛到楚沉手里,不多时便睡着了。 三日眨眼便过。 秦真抛绣球这一天,是六月二十六。 这一天朗日当空,下午的时候,出门去瞧了一圈的小侍女回来说:“郡主今个儿要抛绣球,京城凭空多了一半人。” 秦真午间小憩刚醒来,慵慵懒懒地倚在美人榻上把晚上要抛的绣球把玩在手里,闻言忍不住笑道:“倒也不必这么夸大其词。” “是真的,郡主!”小侍女道:“我没有一点夸大,晚些时候郡主自己出去一看就晓得了。” 白日里太热,元珏贴心地把抛绣球的时辰定在了夜里,据说到时候还有万家灯火齐明为之庆贺。 秦真不怎么在意这些,就纯粹是因为忒热,不想出门,就想在自个儿屋里待着,有冰块放着消暑气,有小侍女们在旁摇扇,还有酸梅汤…… 谁愿意出去看什么人山人海,受那罪? 她笑了笑,“行了,下去歇歇吧,瞧这满头的汗。” 小侍女行礼退了出去。 片刻后,有两个蓝衣女子翻窗而入,转眼间就到了秦真面前。 蓝烟暖玉等几个小侍女吓了一大跳,张口就要喊人救命。 “别怕,是自己人。”秦真笑道:“陈酒、新雪都是自幼跟在我身边的。” 同她如今身边的小侍女不一样,陈酒新雪自小随她习武,胆识也非寻常女子可比,这几年一直留在京城打探消息传回南州。 “郡主!”两人齐声喊了秦真一声,这几年虽有书信往来,但毕竟相隔千里见不到面,好不容易见到便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 秦真由着她们看,过了片刻,才含笑问道:“看够了吧?” 陈酒、新雪眼中都泛起了水光,生怕当场落下泪来,又硬生生仰头使之倒流回去。 秦真见状,用眼神示意蓝烟和暖玉给她们递帕子,忍不住笑道:“要哭赶紧哭,哭完就说正事。” 陈酒闻言哭笑不得道:“我才不哭呢。” “说正事。”新雪性子要更稳重一些,当即便道:“属下打探到王皇后找了好几个又老又丑的乞丐混入人群中抢郡主的绣球……” 秦真闻言忍不住笑道:“这手段还是太嫩了一些,若不是因为她爹是王太师,这皇后之位还指不定会轮到谁。” 左右侍女听到这个消息都眉头紧蹙,但见自家郡主一点没当回事,不由得更操心了。 陈酒见状,也开口道:“属下探查了一下各家诸侯,长乐郡王应是很想接郡主的绣球的,这几天一直在府里练怎么接球,还有东安侯、齐国公他们……” 反正谁也没闲着就是了。 秦真听她们讲那些人为了抢绣球做的许多准备,又无奈又好笑,但是等了半天愣是没等到楚沉,不由得有点想问上一两句。 偏就这时,新雪忽然说:“说到这几位,这几天都有些不对劲。” 秦真一听这话,不由得挑眉问道:“这话怎么说?” “长乐郡王、东安侯、齐国侯和燕安君都受了伤。”新雪正色道:“这几位身边都有随从和侍卫候着,按理说没什么人能伤到他们……” 她说着,声音忽然低了下去,“若是真的是上头那位对他们下了手,应该就不会留活口了,而且他们受伤之后都秘而不宣,全都装作没事人一般。” 秦真思忖了片刻,忍不住道:“这事的确有些奇怪。” 虽说诸侯势大,早就遭到忌惮,王太师一党和元珏都想除掉这些人,各方诸侯之间也是相互制衡的,就算有人想动手,也不该一起朝他们四个下手啊。 “是啊。”陈酒道:“听闻长乐郡王身上的伤还是狗咬的呢。” “什么?狗咬的?” 秦真一下子都觉着是自己听错了。 陈酒忍不住笑道:“稀奇吧?这怪事年年有,近来特别多。这堂堂郡王,竟然还能被狗给咬伤了,说出去谁信啊?” 秦真把手里的绣球抛着玩,笑道:“谁家养的狗这么有胆识,该赏!” 几人说着话,一旁的燕儿小声嘀咕着:“咱们府上的狗前几天就把趁夜闯进来的贼人咬伤了来着。” 小侍女说得太轻了,秦真一时没听清,也没在意,又同陈酒新雪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她们离去了。 两人瞧了她一眼又一眼,齐声说了一句“我二人会去看郡主抛绣球的”,这才翻窗离去了。 不多时,窗外便是暮色四合了。 秦良夜匆匆赶到了临风阁,一进门瞧见她还没有梳妆打扮,顿时就急了,“儿啊,你也不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没更衣、也没打扮!还优哉游哉地在这玩绣球呢?” 秦真把球从左手抛到了右手,来回倒转着姿态随意而散漫。 她也不接话,就这么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家父王。 秦良夜忍不住继续道:“可是你自己同皇上说要抛绣球选夫的啊,这要是临场反悔就算抗旨的,这抗旨……” “我没反悔。”秦真原本想等他说完的,不过眼看着这经都要念上了。 她只能开口打断道:“我就是不打扮,那些抢绣球的人也不见得会少几个。” 反正多的是冲着“秦郡主”和南州还有金矿来的。 她是美是丑,高矮胖瘦都不甚要紧。 “这倒是。”秦良夜仔细端详着秦真,感慨道:“我家真真天生丽质,举世难寻,谁要是娶了你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无恙随后而来,刚好听见他说着,笑意温和地接话道:“阿姐随着自己心意来就好。” “那是当然。”秦真把绣球放到了榻上,缓缓起身:“我抛绣球,穿元珏派人送来的衣裳带他送来的首饰算怎么回事?他非父非兄,操得哪门子心?” 秦良夜和秦无恙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不能在天子脚下说皇帝不好,那点个头总可以吧? 秦真见状,顿时笑意盈眸,徐徐道:“我随意换一身也就是了,您和阿弟先出去吧。” “好好好,我们这就出去了,”秦良夜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嘱咐道:“那也不能太随意啊,毕竟是大日子。” “好。” 秦真点头应了。 两人随即出门而去,侍女们当即上前把门关上了,伺候着秦真更衣梳妆,好一通忙活。 不多时,门外小厮匆匆而来,“宫里来人了。” 而后有人走到门前,嗓音尖锐道:“郡主,时辰差不多了,请移驾凤凰台。”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42节 第47章 连人带球 “知道了, 这就来。” 屋里的秦真不急不缓地应了一声。 秦良夜笑着上前同李公公寒暄,悄悄塞了个红包过去,“辛苦公公了。” “王爷说的哪里话。”李扬笑道:“这是皇上吩咐, 奴才有幸来瞧郡主抛绣球这样的盛事,才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屋门忽然打开了。 小侍女鱼贯而出,一袭红衣的秦真缓步行来,裙摆上绣的牡丹花微微摇曳栩栩如生, 她今夜梳了个繁复大气的发髻, 金凤钗斜斜插着, 行走间步摇轻晃,华光浮动。 花是人间富贵花。 色是倾国倾城色。 李扬和外头众人一看就愣在了原地, 莫说是他们, 就连秦良夜和秦无恙这做亲爹做亲弟弟的一下子都移不开眼。 秦真抬眸,淡淡一笑, “愣着做什么?走啊。” 秦无恙最先反应过来,低声道:“阿姐, 你矜持些。” “不是你们催我快些的么?”秦真笑道:“怎么临了临了,又要让我矜持点?” 秦无恙不说话了。 他这阿姐什么都好, 就是从前当惯了风流肆意的少年, 如今怎么也改不回来这随性的性子。 秦良夜见状连忙道:“走走走!再晚一些可要来不及了。” 李扬也接话道:“是啊是啊, 今夜秦王府外头人山人海的,更别说凤凰楼那边了, 郡主这会儿出门能赶上时辰都算好的了……” 秦真听他们说着话,经过后花园的时候, 抬头朝墙的另一边看去。 可惜绿藤满墙, 遮住了视线, 那楚王府又安静得不像话,愣是什么都瞧不出来看不出来。 “阿姐。”秦无恙低低地喊了她一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走吧,你想见的人应当已经在凤凰楼了。” 秦真闻言看向自家阿弟,见他眸中“满是了然之色”不由得眼角微挑。 她不再过多停留,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出门。 外头果然人声鼎沸,灯火亮如白昼。 侍卫们上前拦着众人,不让其靠近门前半分。 秦真提着裙摆上了早就候在门前的马车,蓝烟暖玉几个侍女也跟着进了车厢,秦良夜和秦无恙父子两还有李公公等人则各自上了各自的马车,穿过拥挤的马车朝东街凤凰楼去。 她这一路,听见无数人在议论: “也不知道今日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抱得美人归!” “我猜是东安侯谢荣华,听说他从前就同秦郡主私交甚好,人又生得俊美,且风流多情……” “燕安君萧景明也很好啊!” “我怎么听说长乐郡王早早就放出话来,这绣球他非抢到不可?” 还有人感慨:“这秦郡主可真是多情之人,竟然同这么多大人物的关系都不一般。” 秦真听得又好笑又无奈,忍不住抬手扶额。 秦王府到东街的路并不远,但今夜着实是人太多堵得水泄不通,坐马车都硬生生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到。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整条东街乃至偌大个京城华灯亮起千万盏,整个楼高三层的凤凰楼,更是灯火照明,屋瓦飞檐尽是光华笼罩。 红菱纱遍布高台,二楼尽是罗幔珠帘,夜风一吹,轻纱浮动,珠光流转,更显得华贵无比。 侍卫们上前清道,秦真所乘的马车在楼前停下,人还没出来,四周众人已经高呼不断: “郡主来了!” “是秦郡主到了!” 噪杂声混杂成一片。 李扬最先下马车,带着一众小内侍上楼宣读圣旨,将一众乱七八糟的议论都压了下去。 奈何众人热情高涨,这旨意刚一宣读完,高呼“郡主看看我”的声音又此起彼伏。 饶是帝王天威,此刻也全无用处。 秦真倒是没受什么干扰,小侍女一掀开车帘,她便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面对千万道目光的注视着也全无羞涩之意,姿态随意地笼袖负手,缓步上高楼。 随行在她身侧的蓝烟暖玉等人恨不得用扇子遮住自家郡主的脸,免得被那些登徒浪子瞧了去。 秦真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还停下来,回头朝底下看了一眼。 果真是人山人海。 这会儿站在最前头的是元庆,瞧见她在看下面,连忙蹦起来朝她挥了挥手。 只是他一蹦,就疼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看样子是腿被狗咬瘸了。 难为他还带伤来抢绣球。 秦真忍不住笑了笑,而后目光微移,扫过谢荣华萧景明等一众熟人,这几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种事也扎推站一块,边上还有好些富贵公子、纨绔子弟模样的,还有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混在其中。 什么样的人都有,唯独不见楚沉。 她不由得秀眉微皱,伸手提了提裙摆转身就快步上了二楼。 应该是刚才那个位置不好,瞧不见人,站在正上方就能瞧见他了。 “郡主,您慢点!”侍女们都不晓得她怎么忽然就加快了脚步,连忙匆匆跟了上去。 后头的秦良夜见状,也跟着有些着急忙慌起来,不解道:“真真怎么忽然走这么快?” 秦无恙也加快了脚步,低声道:“楚王好像没来。” “什么?”秦良夜惊了惊,“敢情秦真说什么楚沉最好,还是她一厢情愿?” 秦无恙道:“先上去再说。” 父子两说着匆匆追了上去。 秦真上了凤凰楼,左右侍女伸手掀开了纱幔珠帘,她站在最中央的位置朝底下看,环视四周,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可就是连楚沉的影子都找不到。 满场锦衣客欢呼雀跃地喊着:“郡主把绣球抛给我!” “郡主瞧我一眼!” 可她只觉得喧嚣吵闹。 难不成楚沉是被什么要紧事耽搁了? 不应该啊。 秦真想:哪里还有比我更要紧的事! 莫不是元珏又自作聪明把人给拦住了吧?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若真是如此,那今夜这绣球就不能抛了。 偏生这时,李扬还笑着上前来,低声提醒道:“郡主,时辰差不多了,您看,这就把绣球抛了吧?” 秦真心道:人都没来,抛你大爷! 可面上还得从容带笑地温声道:“不着急,我多看看再抛也不迟,毕竟是终身大事,总得挑个顺眼的。” 李扬自然不好再催,连忙道:“自然自然,都听郡主的。” 底下众人一等再等,忍不住催促道:“郡主快抛绣球!快抛啊!” 秦真不为所动,朝远处看了看,只见长街人海无尽,唯独不见相见的那个人。 侍女把绣球递过来的时候,她都想当场点火烧了。 但无论心中想了多少种把事情搞砸的法子,面上都得从从容容的,叫人看不出半分异样来。 秦真抬手把绣球接了过来,把玩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抛着,牵着底下无数人的心,偏又自个儿接了回来。 众人也没见过哪家千金抛绣球选夫是这样玩的,都被搞得没了脾气。 但谁让人家是坐拥一方美貌无双的秦郡主呢? 再不着调,也只能忍着。 “真真!”秦良夜跑到了秦真边上,气喘吁吁地问道:“怎么回事啊?” 秦真微微摇头,不说话。 而这时,底下的齐桦忍不住高声喊道:“如故,别琢磨了,抛给我!” 萧景明见状,也豁出脸面去了,朗声道:“抛给我,我护你一世周全!” “你们两边儿去!”谢荣华笑道:“如故,我富可敌国你坐拥金矿,咱们才是天生一对!” 秦真都被他们气笑了,这要不是手里拿的是绣球,这会子就直接扔下去砸他们脸上了。 偏偏还有一大帮人觉着这几位的做派极有用,跟着高声喊这喊那的,连元庆那个腿被狗咬瘸了的也不消停。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人海中飞身而来,一脚踩在了谢荣华肩膀,借力一跃,又在元庆肩膀上踩了一脚,而后翩翩然落在最前方的位置,抬眸看着秦真。 “谁!”元庆被踩得站也站不稳,晕头转向的怒骂道:“谁不要命了踩本王!本王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来人淡淡道:“孤。” 这话一出,原本在凤凰楼人挤人准备抢绣球的众人纷纷往后退了数步,连方才叫嚣着要人死无葬身之地的元庆也单脚往边上跳了数步。 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滑稽可笑起来。 秦真凝眸看去,来人可不就是她一直在找的楚沉。 后者也在抬眸看着她。 四目相对间,秦真作势要拿绣球砸他。 后边一众见状,一脸冒死之势又纷纷围了上来作势要抢。 人是来了。 但秦真还是有些头疼,本来她是想着只要楚沉站在最前头,就是一抛一接的事儿,容易得很。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43节 可今儿这底下人太多了,难保没有武功高强又不怕死的出来和楚沉抢,万一这绣球抛出去,落不到他手里,可就麻烦。 她又拿着绣球思忖了片刻,底下着急催促成一片。 秦真忽地灵机一动,抬手就作势把绣球往远处抛去,众人见状纷纷往后退去争抢,人海霎时间便乱成一团。 只有楚沉从容淡定地站在原地,连目光都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半分。 就在绣球离手落下的那一瞬间,秦真翻身越过栏杆,在月色和火光交融的半空中,一把将绣球捞了回来,连人带球直接往楚沉怀里扑……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三次元加班,没有更新哦,小天使们后天再来,基本也是晚上十二点左右,么么哒~ 第48章 守信 楚沉连忙伸手把她接住了。 两人在灯花繁影里相拥, 火红的绣花被秦真放到了楚沉怀里,她看着他,桃花眼里笑意泛泛, 光华流转,夜风吹得凤凰楼上红纱飞扬,越发衬得从中落下的她美艳不可方物。 秦真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宵小作祟,来迟了些许,让真真担心了。”楚沉薄唇轻勾, 同她耳语道:“我的错。” 秦真闻言, 心道果然如此, 只怕今日不想让楚沉来抢绣球的,除了元珏之外, 还大有人在。 她刚想开口问他有没有受伤, 忽听得边上众人一片哗然。 “秦如故你吃饱了撑的学人家抛绣球也就算了!”齐桦从几步开外掠了过来,气得要炸, 怒道:“人家抛球!你跳楼?” 秦真闻言抬手拨了拨额间的碎发,含笑道:“我若是同别人一样站在上头抛, 岂不是显得我太平庸了?” “你……” 齐桦从前就说不过她,眼下更是气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秦真抬手拍了楚沉的肩膀一下, 用眼神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后者微微俯身将她轻轻地放下了, 松手之后,将火红的绣球托在掌中把玩着, 语气淡淡对齐桦说:“人和绣球都是孤接到的,齐国公这样凶孤的人, 是嫌命长?” 周遭议论纷纷的众人听到这话立马就闭了嘴, 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 楚王此人凶名在外, 哪怕他生得一副仙人之姿,也令人惶恐不安,不敢造次。 齐桦差点被气吐血,咬牙道:“抛绣球哪有这样抛的!这次不能作数,得重来一次!” 四周一众人有好些个壮着胆子附和道:“齐国公说的对,这作数不了,得重新来!” “郡主!重新抛一次吧!” “对,齐桦说得对!”被狗咬瘸了的元庆单脚蹦着上前来,附和道:“本王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谁家抛绣球是连人带球一块下来的,这次肯定不能作数!得让秦如故重新抛!” 萧景明大步走了过来,他看了秦真片刻,才皱眉道:“终身大事岂可如此荒唐?如故,你重新抛!” 谢荣华一边往前走,一边伸手摸了摸下巴,凑到秦真边上,低声问道:“如故你今夜怎么回事?是不是楚沉威胁你?” 他也不等秦真回答,便又继续道:“你要是被他威胁了,你就同我说,咱们兄弟几个都在呢,别怕他!” “没有,我没被威胁。”秦真闻言颇有些哭笑不得,缓缓同众人道:“这绣球我已经抛出去了,楚沉也接到了手上,我先前就说过今日无论是谁接到绣球,都会嫁他为妻,断然没有再抛一次的道理。” “如故!” “秦如故!” 谢荣华、齐桦还有元庆等人异口同声的开口喊她,恨不得把伸手把她的嘴捂住,偏生凤凰楼前有这么多人在。 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做这么丢面子的事。 一个个只能用眼神不断示意秦真,楚沉可是你死对头,嫁给他你不要命了? 秦真一时之间这些人说不清楚,也没法说,只好正色道:“做人要守信。” 众人顿时:“……” 谢荣华很是幽怨地看着她,“那你怎么不对我守信些?” 秦真冷不丁被噎了一下,无奈笑道:“荣华兄,咱们先前那些都是兄弟情义,同嫁娶之事不沾边的,莫要再说笑了。” 她说着忍不住侧目看了楚沉一眼,见他正眸色深深地看着自己,忍不住朝他笑了笑,温声道:“他说的是玩笑话,玩笑话而已。” 元庆见状,酸溜溜道:“秦如故,你这还没成亲呢,就惧内了?” 秦真还没来得及说话。 齐桦便咬牙切齿地抢先道:“楚沉就是个狐狸精!” 秦真抬脚就踹了他一下,“胡说什么?” 她压低了声音道:“你如今也是一方之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休要胡言!” 齐桦被她踹了个正着,又被训了,身形高大的俊朗青年忽的有些委屈起来,“我媳妇都被人抢了,还不能说他两句了?” “不能。”秦真想也不想地说:“谁抢你媳妇了?我和谢荣华还能算兄弟,你以前就是个被我揍的……” 她说着,忽然又觉着不能当着这么多的面让人家丢脸,顿了顿,又道:“你媳妇都还不知道在哪呢,自个儿慢慢找去吧。” 齐桦看着她,不说话了。 一旁的萧景明眉头皱了又皱,好半天才开口道:“如故……” “不是我说……我今儿是大喜的事,你们一个个能不能笑一笑?”秦真直接开口打断了,“你们这样,不晓得的还以为我是掉入苦海了呢。” 人群里有人冷不丁接了一句,“郡主嫁给楚王,可不就是掉入苦海了!” 秦真闻言,忍不住回头看了过去。 说话那人却猛地扎进了人堆里,众人都怕被楚王迁怒,又连连倒退了数步,人影缭乱,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之前开口说话的那人。 不过这样一来,方才还拥挤不堪的凤凰楼前,一下子就空出了一大块。 月色倾洒间,红纱飞扬带出了些许阴影,在地上舞动着,时不时划过众人身上。 四周灯火通明,将彼此脸上的神色都照得清清楚楚。 “真真!”秦良夜在楼上愣了片刻之后,匆匆跑了下来,拉过秦真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你说说你……怎么就从楼上跳下去了?就算绣球抛出去之后后悔了,也不能这样啊!” 秦真听到这话,一时无言。 也就是她家父王能琢磨出这样的路子了,球抛出之后临时反悔,所以人跳出去把球接回来…… 真是神了。 边上几人闻言,心情都很是复杂。 秦无恙跟了上来,低声道:“阿姐不会这样的,父王。” “不管是为了什么,下次都不可这样了,多危险啊!”秦良夜说着,抬眸看了楚沉一眼,“这绣球抛出去了,谁接到就是谁的本事……” “楚沉见过岳父大人。”楚沉上前拱手施礼,朝秦王作了一个揖,语调也比平日温润多了。 可惜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承受得起他这般温和,周遭众人一时之间神色都变了变。 秦良夜本来还想再说姓楚的几句,忽地受了这礼,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起来,“你、你改口这么做什么?还没成婚,还没那什么……谁让你这么快喊岳父的?” 秦真见状,不由得拽了拽他的袖子,低声喊道:“父王!” 偏生边上的元庆还在酸,“就是,什么都还没成,喊什么岳父?”他说着,小声道:“这事还不一定就这样了。” 楚沉耳力极佳正好听到了这句,目光凉凉地瞥了他一眼。 元庆见状只觉得背后一凉,不自觉地单脚蹦着往边上的谢荣华身后躲了躲,自言自语一般道:“几年不见,怎么变成这样了?” 几人正说着话,李扬也带着几个小内侍匆匆跑了下来,笑着行礼道:“秦王大喜,楚王大喜,郡主大喜啊!先前皇上吩咐过,不管是谁接到了绣球,都要和郡主一道进宫面圣,那楚王和郡主这便动身入宫去吧。” 秦王闻言,不由得疑惑道:“先前没说过这事啊?本王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奴才同您说过的啊,王爷。”李扬道:“郡主这终身大事,一切都是皇上亲自交代下来办的,这接到绣球的人,自然也要进宫去面见皇上了。” 秦良夜一直都搞不懂这年轻的皇帝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眉头顿时皱得更深了,但还是和和气气地说:“眼下都入夜了,这时候还进宫怕是不妥吧,要不明日?明日一早本王带着他们两个早早就进宫去面圣。” “王爷说笑了,这事是皇上交代的,说了今夜就是今夜,哪有改日的道理?”李扬脸上的笑淡了许多,“眼下这已经入夜,王爷就不必再奔波,郡主和楚王殿下一同去也就是了。” 秦真仔细琢磨着这话,心中疑云又生。 楚沉倒是面色如常,缓缓道:“岳父大人先回府歇息便是,我和真真去去就回。” 秦良夜忍不住抬眸看着他,心道你说的轻巧,进宫和出门逛街能一样的来吗?还去去就回! 楚沉只需一个眼神,便意会了岳父大人心中所想,随即又道:“不妨事。” 秦良夜顿时:“……” 边上谢荣华元庆几个,纷纷开口道:“本王也要进宫去。” “本侯也同去。” “我也去。” 饶是李扬在这样长年伴君侧的,这会子也不免头疼起来,连忙道:“皇上的旨意是郡主和抢到绣球之人进宫去,天色不早,君侯还是早些回府歇息吧。” 众人还想再说什么,秦真生怕这事越搞越复杂,当即开口道:“那我两人进宫去便是。” 她说着又对众人说:“行了行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今夜我这是喜事,也该进宫同皇上道声谢。” 众人看她的眼神满是:秦如故,你今天又吃错药了? 纷纷无言以对:“……” 李扬怕多耽搁会生变故,连忙拂尘一扫,开口道:“楚王、郡主,请吧。” 秦真给楚沉递了个眼色,齐齐朝自家行了个礼之后,并肩行过重重灯影之中,登上了进宫的马车。 第49章 暗示 进宫路上。 秦真和楚沉在车厢里相对而坐, 外头人潮汹涌,都在议论秦郡主同楚王殿下的孽缘怕是这辈子都解不开了。 她听了,忍不住伸手挑起楚沉的下颚, 像个风流多情的纨绔子弟调戏美人一般,含笑问道:“刚接到了绣球,就要去赴鸿门宴,你怕不怕?”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44节 “怕什么?”楚沉伸手揽住了秦真的腰身,一把将其拥入怀中, “你还能因为元珏几句话就反悔不成?” 秦真笑了笑, 桃花眼微挑, “当然不会。” 两人说话间,夜风拂动车帘, 月华清辉和烛火之光齐齐落了进来, 笼罩在他们脸上,映得容颜如画。 秦真逗了楚沉好一会儿, 先前同他单独在一处总觉得有些尴尬,如今却莫名地觉着不逗白不逗。 反正都是自家的了。 过了许久。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李扬带着几个小内侍上前来, 开口提醒道:“楚王、郡主到了,请下马车吧。” “好。”秦真率先开口应了。 楚沉扶着她起身下马车, 眉眼都比平日里温和了许多。 候在外头等着搭把手的小内侍见状都惊了惊, 不由得面面相觑, 眼神写满了:这楚王和秦郡主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扬也是满肚子的疑问,却不敢多言, 只上前道:“两位请。” 秦真点了点头,和楚沉并肩而行, 缓步进宫, 跟着李扬直接去了御书房。 宫中灯火通明, 来来去去的宫人内侍们匆匆而行,见到她们便退到一旁行礼,连头也不敢抬。 秦真微微挑眉,低声同楚沉说:“明明以前喜欢偷偷瞧你的人最多了。” 楚沉眸色如墨地看着她,语气极淡道:“是么?” 秦真点头,刚要开口,一旁的小内侍小声提醒道:“到了。” 秦真“哦”了一声,把后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看了楚沉一眼,与之一同跨步入内。 她一进门,就看见元珏端坐在御案后,身着明黄龙袍,高戴帝冠,左右宫人内侍林立,宫灯御盏照得里头明亮如昼,也照的他整个人威仪无限。 秦真和楚沉齐齐行礼,异口同声道:“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平身吧。” 元珏的目光一直落在秦真身上,今夜的她是精心打扮过的,红衣绝艳,妆容精致,连淡淡一笑都比平日更多情。 秦真只当然没瞧见他的目光,含笑道:“皇上连夜召我们入宫来可是有什么厚礼相赠?” 她从来不喜欢逆来顺受,与其等别人先出招,不如自己先开口乱了局势。 “你啊。”元珏听到这话,不由得面露无奈,“一上来就同朕要厚礼的,这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这一个。” 他话说这样说着,却抬手示意一旁的内侍去把早就备好的礼物取来。 秦真见状,徐徐笑道:“皇上这既然又是替我准备一应事宜,又是连夜召见我与未来的夫婿,自家姑娘要出嫁也不过就这样了,既然如此,我再厚着脸皮要份礼,也不过分,是吧?” “是不过分,你秦如故做什么都不过分。”元珏今夜似乎格外好说话的模样,目光微移落在了楚沉身上,“只是朕怎么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楚王接到了你的绣球。” 秦真刚要开口说话,便见一旁的楚沉语调如常道:“天意如此,孤岂能不从。” 他说的是天意,却看向了秦真。 秦真心道:我的终身大事,由我自己做主。 我意即是天意。 元珏看了看楚沉,又看了看秦真,微微笑道:“你二人自年少时就不对付,日后做了夫妻,岂不是每日都要闹得鸡犬不宁?” 楚沉淡淡道:“皇上多虑了。”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反驳了元珏的话,便再没下文了。 整个御书房里悄然无声,气氛莫名地有些僵持。 秦真见状,连忙含笑道:“不想鸡犬不宁还不简单?我们不养鸡也不养犬不就得了。” 她这话说话,元珏和楚沉齐齐看向了她。 秦真也晓得自己这话说得相当曲解其意,硬生生把这话往歪路上说了,还满脸不解地问道:“怎么……不行吗?” “行。”楚沉只说了这么一个字。 元珏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没再说话。 只片刻,小内侍便呈上了一只檀木盒子。 元珏抬手示意他送到秦真面前,温声道:“打开看看。” “好。”秦真应了一声,随即伸手打开了,里头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要说稀罕的确是稀罕物,也确实是价值连城。 但是这种时候送这玩意,总免不了让人想起那句“赠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今个儿她刚把绣球抛出去,元珏就把人召进宫来,演这么一出,但凡是个不蠢的,都能意会到这是个什么意思。 若接到绣球的那人,胆子稍微小那么一点点,这门亲事定然是不成了。 秦真用眼角余光瞥了楚沉一眼,见他面上没什么表情,便晓得他定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不由得心道元珏这厮做事越来越笑里藏刀了。 偏生这时候,元珏还开口问道:“你可喜欢?” “喜欢啊。”秦真话虽这样说着,却当即就把盒子盖上了,收手回袖后笑道:“我这马上要大婚,皇上就给这么一颗珠子也忒小气了一些,不说别的,您要送至少得送一双,这寓意才算好吧?” 元珏却道:“世有珍宝,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哪里能说成双就成双?” 这人显然是话里有话。 “确实如此。”楚沉却面色如常地说:“得之幸失之命,故而强求不得。” 这两人说着话,忽然抬眸看向了彼此,对视间,似有刀光火石相击。 秦真见状,连忙上前站在了两人之间,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徐徐笑道:“那什么,天色已晚,皇上召我们前来,这话也说了,礼也送了,若是没什么事,那我们就……” “急什么?”元珏直接开口打断了她,“既然来了,就一同去御花园走走饮酒赏月,下次再见,不知是何时了。” 秦真一听这话就预感不详,刚要开口婉拒…… 元珏忽地抢先道:“走吧,楚王。” 秦真心道:得,这回冲着楚沉去了。 后者给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语气淡淡道:“恭敬不如从命。” 元珏起身,从御案后走出,吩咐一众宫人内侍摆酒设宴,而后同两人一道朝御花园走。 秦真走在中间的位置,一路都在琢磨自己要是再装晕一次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楚沉一向话少,步履从容,却全无开口之意。 反倒是元珏说得最多,他笑着问道:“朕记得你们以前最不对付,楚王怎么会去接如故的绣球?” 楚沉面色如常道:“想接就接了。” 这人半句废话也没有,还全然不给皇帝面子。 秦真忍不住伸手扶额。 过了片刻。 元珏又道:“朕听闻如故是连人带球一块下了高楼的?” “啊,对。”秦真抬头笑道:“抛出去之后看到那什么……就想先捞回来,结果不小心摔下去了,这真是一失足成……” 她这话说得含糊,像是怕被楚沉听见一般,剩下的全让元珏自个儿去猜。 后者笑意极淡道:“那可真是天意。” 秦真假装叹了一口气,“可不是?” 几句话的功夫,几人便到了御花园,酒宴就已经摆开,元珏上前落座主位席,秦真和楚沉比邻而坐,美貌宫人上前来为其斟酒。 元珏朝两人举杯,“朕近来,总是想起年少时的事,这第一杯酒就敬你我曾是共苦人。” 他说着举杯就要饮。 “且慢!”秦真却连忙叫停,她生怕这酒里有毒,尤其是楚沉手里那杯。 虽然元珏不一定会做这样的事,但是这时候他忽然说起以前来劝酒显然有些奇怪,也难保王太师,或者底下这些人暗地里忽然来一手,这宫里的酒可不能乱喝。 元珏闻言,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凝眸看向秦真。 “皇上既然说了,这一杯酒要敬你我曾是共苦人,那是过往,得先敬过天地。”她说着抬手将杯中酒倾倒在地上,姿态从容得不像话。 楚沉跟着将酒倾洒在地。 元珏愣了愣,也跟着把酒倒在了地上。 皎皎月色倾洒在巍峨宫殿之中,繁花满园,周遭锦绣高阁林立,美貌宫人在旁伺候着,外头那些个人争得头破血流,只为有朝一日能坐在这里。 可身在此间的人,却只想破局而出,向往着天高地阔。 秦真抬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起身面朝着元珏,含笑道:“皇上念着年少时的往事,我等亦是,那您可曾记得以前,我们几个在东湖喝醉了,曾把酒对月,发誓有朝一日得自由、权在手,要以天下为先,百姓为重,要一生相信情义?” 元珏微愣,看着她没说话。 秦真迈步而出,径直走到了元珏面前,举杯和他的酒杯碰了一下,含笑道:“皇上如今坐在至高至尊的位置上,仍旧不忘当年誓言,这一杯酒,我敬您。” 她说着,就要仰头饮尽,元珏却忽然伸手夺走了她手中的酒杯…… 第50章 遇刺 秦真面露惊诧道:“皇上, 您这是做什么?” 元珏将酒杯夺下的片刻间,便镇定下来,将其放到了一旁, 微微笑道:“你身子不好,不宜饮酒,就不要喝了。” 秦真装作不疑有他的样子,连忙道:“那就多谢皇上体恤了,您要是不说, 我都忘了自己不能喝酒。” 她说着, 凑上前同元珏低语道:“你放心, 我同楚沉成亲之后,他若有异动, 我立刻传信与你。” 元珏闻言, 眸色微亮,只片刻, 又浮现出些许痛心来。 秦真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席间, 心里想着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至于非要在今夜就取人性命了吧。 如今坐在皇位上的人虽然是元珏, 但是京城的实权大都是在王太师手里。 也就说, 真正忌惮各方诸侯势大的其实是王老头, 对元珏来说,诸侯拥兵自重, 反倒是平衡各方之术,虽有弊端, 但是短时间内, 王太师也只能依靠着他来行正统之名, 可以说有楚沉谢荣华这些人在,元珏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些。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45节 这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说的太清楚了反倒伤人脸面。 所以秦真先前就说了自己会帮着他查探楚沉的势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必要时刻还能帮着做内应什么的,反正话要往好听了说。 日后形势究竟如何,那就得看日后了。 过了许久。 元珏才开口道:“罢了,天色不早,你们出宫去吧。” “那皇上也早些歇息。”秦真都没坐回去,直接就转身行礼道:“秦真先行告退了。” 楚沉也起身行礼告退。 “去吧。”元珏起身相送,目光幽深,却没再多说什么。 秦真和楚沉一同转身离去,步入锦绣花丛之中,很快就连背影都看不见了。 宴席间的宫人内侍们悄然退了下去,一时间只剩下元珏还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夜风忽来,吹得他袖袍翻飞,一身华袍,愈发显得眉眼落寞。 “皇上!”王太师从暗处走出,低喝道:“今夜这大好时机,皇上明明可以取楚沉性命,为何要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他?你可知纵虎归山是什么后果?” 元珏负手而立,敛去所有心绪,淡淡笑道:“太师多虑了。” “多虑?皇上还记得先前是怎么答应老臣的吗?杀了楚沉,日后天下方有宁日!”王太师沉声道:“你身为帝王,却为了一个女子,举棋不定,实在令老臣寒心!” 元珏抬眸看着王太师,唇边的笑意变冷,“你还知道你是臣,朕为君?” “皇上……” 王太师听到他说这话,顿时心惊不已。 元珏冷笑道:“为人臣子就做好臣子的本分,朕不想做的事自有道理,用不着太师在此指摘。” 他说完,便拂袖离去。 “你!”王太师追上前两步,还想再说什么,却一时间气得再难言语。 不多时,这一处,便只剩下王太师一个人。 有小内侍匆匆赶了过来,俯到他耳边轻声道:“太师,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 “好。”王太师闻言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伸手抚了抚胡须,“还好老夫另有准备,既然你舍不得杀秦真,那就让老夫帮你动手。” 天边明月转动,月光洒落满宫廷。 另一边,秦真和楚沉已经出了宫门,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夜已经深了,宫门外寂静无声。 楚沉坐在车厢里,语调如常道:“你同元珏说了什么?” “啊?”秦真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酒里有毒,他原本是要取孤性命的。”楚沉淡淡道:“你同他说了什么,让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秦真抬手摸了摸下巴,有些诧异道:“酒里还真有毒啊?我乱猜的。” 楚沉凝眸看着她,不说话了。 “其实也没什么。”秦真见他如此,不好再顾左右而言他,只好笑道:“其实也就是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不管他原本要做什么,反正这次咱们都平安无事地出宫了就好。” 楚沉却掀开车帘往外头看了一眼,语气淡淡道:“你当真觉着我们已经平安无事了吗?” “你这话……”秦真刚要抬头往外看去,就有一只利箭破风而来,直射她眼眸。 楚沉一手将她按进怀里,拂袖将箭羽扫落出去。 秦真躲过一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一声闷哼,然后就是重物落地之声。 ——是车夫中箭落马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数百支暗箭齐射而来,将偌大个车厢射穿,瞬间成了刺猬一般。 骏马也受了惊,在空荡荡的道路狂奔,时不时撞在大树。 秦真被颠簸得晕头转向,整个人都在趴在了楚沉怀里,还不忘同他道:“这事不像是元珏会做的……” “肯定是王太师!” 边上就是绿水河,这会儿他们要是出去,就会被藏在暗处的刺客乱箭穿心,要是不出去,这受惊的马狂奔掉入河中,只怕也免不了淹死的下场。 她与楚沉是在凤凰楼直接被传召入宫的,身边都没带人。 能在宫外设伏的人,除了元珏和王太师也没别人了。 前者既已经放她们出宫,就没必要再来这么一手,做这事的,肯定就是后者。 秦真脑子转的极快,异常肯定道:“这老头坏得很!想一举除了你我!” 前头的骏马已经踩空掉入河水中,连带着马车也往下掉。 躲在暗处的弓箭手和刺客纷纷一跃而出,追上前来打算再补几下。 就在这时,楚沉揽着她的腰身,破车厢而出,迎着皎皎月色飞身而起,拂袖将他们射来的弓箭全部扫落回他们身上。 转瞬之间,痛呼不断,倒地之人不绝。 楚沉拥着秦真点过树梢,立于高处俯视众人,沉声道:“他也就只能想想!” 秦真睁开双眼看着他,树枝在月光下轻摇,叶落悄然,夜风拂过水面,泛起涟漪阵阵。 她脑海忽然浮现当年自己带着楚沉逃离宫闱的一些画面,那天追兵比现在还多,楚沉被折磨地只剩下半条命。 别说施展轻功了,连走两步都难。 那时候是她抱着楚沉飞,藏身在树梢之中…… 秦真的脑海划过许多模糊的画面,一时之间分不清真假,头还晕沉沉,忽然疼了起来。 她忍不住皱眉,“这头疼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你靠在我怀里,好生歇着。”楚沉只说了这一句,便拥着她从树梢一跃而下,一脚踢飞了最前头那个人,从他手里夺过了一柄长剑。 秦真甚至都没看清他用了什么剑招,只看见银光一闪、剑影浮动,原本朝他们冲过来的十几个刺客就全部倒地不起,气息全无了。 她刚想开口说话,便听楚沉道:“把眼睛闭上。” “哦。”秦真乖乖地应了一声,就把眼睛闭上了。 她不怕见血,手中剑也曾了结过不少人的性命。 反倒是楚沉年少时,从来不沾刀剑钝器,如今动起手来,倒是利落得很。 秦真闭着眼,只觉得楚沉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周遭痛呼声越来越多,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那些原本一拥而上,想着立功的刺客们也从不要命地往前冲,变成了瑟缩着一点点往后退。 楚沉一手拥着秦真,一手仗剑,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往前走。 鲜血从剑锋上滴落,一点点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君上!”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无星带着楚王府的侍卫包抄而来,没过多久,就将剩下的一众刺客全部拿下。 秦真听到动静,刚要睁眼同楚沉说话。 后者随手就抛了长剑将她打横抱起,扔下一句,“留活口,带回去审问。” 便飞身而起,掠过长街,直接远离了这一片地方。 秦真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 她有些无奈道:“我又不怕,你……” “会做噩梦的。”楚沉却忽然同她说了这么一句。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真刚回南州的那段日子,确实经常做噩梦,那滋味的确不怎么好受。 她没再说什么,看了楚沉片刻,抬袖将他脸侧的血迹擦去。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听多了传闻说楚王手段如何狠绝,秦真亲眼看见他沾了血,还是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楚沉当年何等天人之姿? 他就应该永远高高在上,纤尘不染! 这俗世的纷争和厮杀,都不敢沾染他半分。 楚沉抱着她飞檐走壁,很快就到了秦王府门前。 守卫见他抱着自家郡主从天而降,不由得惊了惊,连忙上前问道:“楚王殿下、郡主你们这是?” “没事!” “没事。” 秦真和楚沉几乎是同时开口说的,连声音都重叠在了一起。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门前守卫看得万分不解,却也不敢开口多问什么。 楚沉将秦真轻轻地放了下来,温声道:“进去吧,岳父大人怕是担心坏了。” 秦真脚一沾地便伸了个懒腰,听到他说着话,忍不住问道:“你不同我一道去见父王?” 这刚接了绣花就进宫去了,都没来得及让他和岳父说上几句话。 楚沉薄唇轻勾,缓缓道:“我这一身血不便入内,等回去沐浴更衣之后,明日再登门拜访。” “也好。”秦真本来想说你这一身黑也瞧不出什么血迹来。 但是楚沉这人吧,一直极其在意仪容,让他这样去旁人都不可能,更别说去见岳父了。 于是她抬手抚平了楚沉微皱的衣襟,笑道:“你回去早些歇息。” “好。”楚沉温声应了,“你进去吧。” 他站在门前大有“秦真不进去,他就不走”的架势。 “那我回去了。”秦真朝他挑了挑眉,说完之后就转身进了府门,走几步便忍不住回头看楚沉一眼。 他果真站了许久都没走。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46节 搞得秦真也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就在她打算走回去再同楚沉说几句话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如故,你可回来了!” 秦真惊了惊,当即转身看去,就瞧见元庆、谢荣华、萧景明和齐桦几个齐刷刷站在她家庭前…… 第51章 夜谈 秦真见状眉头微跳, 转头就想从另一边走。 “秦如故!”齐桦眼尖瞧见了她,当即上前,大声道:“我们都在这等你半天了, 你要往哪去?” 秦真只得停了下来,装作刚刚看见他们一般,诧异道:“你们怎么在这?天都黑了……” 她正想胡扯几句,转移一下众人的注意力,哪知道这话才说到一半, 就看见谢荣华看着她露出了十分微妙且难以言喻的表情, 萧景明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连瘸腿的元庆都急着单脚蹦上前来, 急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什么天黑不天黑!你和楚沉不是一块进宫去了吗?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 他人呢?” 秦真看他蹭的辛苦, 又摇摇晃晃的十分不平则稳,生怕这人在秦王府再摔出个好歹来会讹上自己, 连忙伸手就去扶他。 谁曾想,她的手都还没碰触到元庆, 他就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连自个儿腿瘸都忘了, 这一退, 受伤的那只脚就踩到了地上, 疼的他龇牙咧嘴,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秦真眼疾手快, 抬手点在他腰间,令其没有立马倒在地上。 一旁的谢荣华见状, 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元庆, “非要来秦王府见如故的是你, 现下见了她躲得最快的也是你,郡王啊,你自个儿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她现如今是个女的,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啊!”元庆低声道:“她扶我一把,待会儿要是真的说起什么事来,非得扒掉本王一层皮不可!这事不合算!一点也不合算!” 秦真闻言,忍不住笑道:“你瞎嘀咕什么呢?什么合算不合算的?” “他气糊涂了,说胡话呢,甭搭理他。”谢荣华说着直接把元庆推到一旁随从的手里,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来,好生扶着,可别让郡王磕着碰着了。” 两个随从一左一右扶住了元庆,恭声应“是。” 元庆不满道:“不是……本王怎么就说胡说了?谢荣华,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会做生意的人吗?这事合算不合算的话,你听不明白???” 谢荣华懒得多话,一手按在元庆后脑勺上,把他的头转了过去,又用眼神示意随从将其拉到一旁去。 他这才得空继续同秦真道:“如故,皇上把你和楚沉召进宫去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秦真见他们一个个都这么紧张,忍不住伸手扶额,无奈笑道:“进宫还能做什么,说了几句话,赐了些东西,糟蹋了好些美酒……” 她想到那些下了毒的毒酒还颇觉可惜,满脸的舍不得。 谁知原本坐在不远处的秦良夜起身走了过来,不早不晚恰恰听到了这一句,登时加快脚步走到了秦真边上,“怎么还喝酒了?你这身子要戒酒!再说了,这宫里的酒是说喝就能喝的吗?” 秦真还没把几个旧友安抚好,这成日操碎了心的父王又来了。 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连忙解释道:“没喝!我在宫里滴酒未沾,就是因为没喝才说糟蹋了美酒嘛,父王莫急。” “没喝就好,没喝就好……”秦良夜听到这话,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可过了片刻,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般,开口问道:“那姓楚的呢?他和你一道进的宫,没和你一起出来?”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看向了秦真,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她身上,周遭灯光如昼,一时也比不得这些人目光灼灼。 秦真特想问:你们这一脸恨不得楚沉的性命交代在宫里,最好再也不要出来了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阿姐累了吧?”秦无恙是跟在自家父王后头出来的,见状,当即开口打圆场,“大夫说你不能太过操劳,今日已经劳累甚久,还是早些回临风阁歇息为好。” 秦真连忙点头道:“我还真有点犯困,该回去睡了……” 她说着,转身看向几个老友,准备说体面话打发人。 齐桦抢先道:“我在凤凰楼前人挤人挤了几个时辰,难道不累不困吗?还不是站在这等了你大半夜!” 萧景明也开口道:“纵然再不想同我们来往,可今夜人都在这了,说几句话总也不为过。” 秦真顿时:“……” 这话让人怎么接?! 边上的秦良夜见状,凑到秦真耳边低声道:“这几位从你和姓楚的进宫之后,就来咱们府上了,为父在亭中设宴招待,他们也坐不住,非要来这站着等。” 秦良夜一开始还来着陪着等,但他比不得这些个年轻人,站久了就腰疼,只得去边上的八角亭里坐着。 秦无恙劝了众人许久,也跟着一道去坐着等了。 所以秦真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着这几个同四大天王一般在自己家里坐镇着,扭头就想走。 “咳咳……”秦真缓过神来,轻咳了两声,“怎么就扯到不愿意来往上头去了?我就是又累又困想睡觉,但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再怎么也要忍一忍这睡意!” 她说着朝众人笑了笑,“都站这坐什么?里边坐,虽说我不能饮太多酒,但是招待你们的肯定少不了,来人啊,上酒、开宴!” 边上的侍女小厮们闻言齐声应是,连忙去办了。 秦真转身往八角亭里走,谢荣华齐桦几人也没客气,跟着她一道入席。 反倒是秦良夜见众人如此,忍不住楞了楞:这几个刚才对着我可不是这样的啊! 让他们入席难的跟什么一样! 秦良夜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连忙追上前走到秦真边上,低道:“你不能喝酒啊真真,大夫说了……” “父王。” 秦真眼看自家父王又要苦口婆心地劝上十句八句,顿觉头疼,连忙开口打断道:“我知道,大夫的医嘱我都记着,您今日也忙活累了,先回去歇息吧,无恙!你送父王回去,也早些睡吧。” 秦无恙抬眸看了她一眼,当即上前温声道:“父王,走吧。” 秦良夜面色纠结地看了看边上众人,又看了看秦真,低声道:“其实为父也不是很累……” “不,父王你累了。”秦真眸色认真道:“快回去歇息吧……”她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您不在,我好早点把他们打发走。” 人人都知道秦王脾气好,所以每年来府上打秋风的人也格外的多。 秦真同今夜来的这几个打交道打了许多年,知道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最管用,若是秦良夜和秦无恙在,反而会让她说话做事都缩手缩脚。 毕竟她当年的行事作风,父王和阿弟都只从信中和传言里听过一二,这要是当场见识一番,只怕承受不来。 秦良夜思忖了片刻才点头道:“本王确实有些累了,那就请诸位恕不奉陪。无恙,走。” 秦无恙当即应了声“好”,又朝众人行礼别过。 谢荣华和萧景明连忙还礼,“秦王叔慢走,世子改日再会!” 声落,秦良夜和秦无恙缓步离去。 秦真入座亭中,谢荣华紧随其后坐在了她左边,元庆瘸了一只脚也不肯落于人后,推开了随从,单脚蹦着就进了亭中,抢在齐桦前面,在秦真右边落座。 齐桦原本都已经走到秦真边上了,眼看着座位被元庆抢走,难以置信道:“你腿都瘸了还跑这么快?” “齐桦,你该反省反省,为什么你连本王腿瘸的时候的比不上?”元庆看着他,煞有其事道:“还不是因为你不行?” 齐桦怒而拍桌:“元庆!” 后者往椅背上一靠,“本王在,你有话就说,拍什么桌子?难怪秦如故刚才要让秦王叔和世子先回去歇息,感情是怕你脾气大,吓着他们啊。” 齐桦咬牙道:“活该你腿瘸!” 元庆一张顿时黑了下来:“……” 当年一起在京城待过的人都知道齐桦不善言辞,只好武,用话堵他的人下场往往都被他揍的不轻。 但是从没见过他拿话堵人的。 元庆今个儿可谓是时运不济。 秦真见状,忍不住含笑问道:“话说郡王这腿到底是怎么瘸的?前几天在春风楼喝酒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话虽这样问,她心里却已经在琢磨,除了她和楚沉被刺杀之外,这几个好像也没什么安生日子过。 谢荣华却笑道:“你不知道啊?就是你们家……” “咳咳!”坐在另一边的萧景明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的话。 齐桦慢慢地坐下了,面色有些微妙,说话声音也轻了许多,“不就是元庆瘸了条腿吗?这事有什么好说的?反正过几天就好了!” 元庆闻言不由得怒道:“敢情受伤的不是你!” 齐桦还想再开口反驳,秦真连忙抢先道:“行了行了,你们两别说话,荣华兄,你讲!你们到底背着我干什么大事去了,折腾成这样?” “大事真算不上。”谢荣华从袖中取出一把百折扇,刷的打开了轻轻摇着。 他凑近了秦真些许,笑道:“前几日,你不是喝醉了被楚沉带走了么?他们几个在楚王府门前叫骂了半夜,非要闯进去把你抢出来……” “没想到啊!”秦真闻言扫了众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元庆身上,忍不住抬手在这人肩膀上拍了一下,“郡王对我的事儿居然这么上心。” “咳咳咳咳咳咳……”元庆猛地咳嗽起来,不晓得是被她拍得伤上加伤了,还是猛地被这句话噎了个半死。 谢荣华合了百折扇,在秦真胳膊上轻轻敲了一下,低声提醒道:“轻点,他身上带着伤呢。” “我也没用力拍啊。”秦真心道我如今内力全无,想把人拍伤都难,随即脱口而出道:“还因为他那什么过度,太虚了!” “秦如故!”元庆闻言怒而起身,站起来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腿上有伤,疼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这才扶着桌沿慢慢地坐了回去。 堂堂郡王爷在秦真边上委屈得像个小媳妇似得,低声道:“你现在都是个姑娘了,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都说本王那事?”本王不要面子的吗? “啧,你还不好意思了!”秦真看着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新鲜玩意一般,随手拿过谢荣华手里把玩着的百折扇,用以挑起了元庆的下颚。 她如同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一般,冲他吹了声口哨,勾唇笑道:“你做那事的时候可风流快活的很,这会儿不好意思什么?” 这话一出,齐桦和萧景明齐齐沉声开口道:“秦如故!” 秦真收了百折扇,轻轻敲着自己的肩膀,含笑道:“我就坐在这里,又不聋,你们喊这么大声作甚?” 谢荣华见状,徐徐笑道:“如故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你们紧张什么?若是她成了女子,就变了一个人,你我来此又同她有什么话可说?只能是徒增尴尬而已。” 方才齐声喊秦如故那两个不说话了。 莫名被调戏了一把的元庆,面色复杂道:“本王现在也挺尴尬的。” 秦真只当做完全没听到元庆说话,转头朝谢荣华笑道:“荣华兄所言极是。” 两人相视一笑,好似回到了年少时一起快意风流,闲来无事便找乐子取笑人的日子。 这边正说着话,侍女们端着美酒佳肴翩然而来,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 秦真起身,亲自拿了酒壶给众人斟酒,等到给自己倒的时候。 谢荣华、元庆、齐桦还有萧景明忽然不约而同地开口道:“你别喝了!” “你给本王放下!”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47节 “你不能喝!” “你喝什么喝?放下!” 边上的侍女们都还没来得及退开,闻声顿时吓得不轻。 连秦真都惊了惊,拿着酒壶的手都抖了一下,美酒倾洒出来些许,酒香日溢,她却只有闻一闻的份。 边上的谢荣华见她对酒壶恋恋不舍,就是不放开,当即伸手拿走了,放到了离秦真最远的萧景明边上,“性命攸关之事,一定要遵从医嘱!” “说到这个,我就想打死元庆。”齐桦狠狠瞪着元庆,“如故不能喝酒,你还邀她去春风楼!你还逼她罚酒!” 元庆顿时:“……我也不知道她不能喝酒啊。” 秦真挥挥手示意侍女们退到边上去。 在座的都是当朝最受女子青睐的人中翘楚,年纪轻轻就是一方诸侯,相貌也是个个上佳,可私底下说起来话来,总是莫名地有点丢份。 这要是被外头的姑娘听见了,只怕要大失所望。 秦真抬手把元庆那杯端起来就往一倒,杯中酒尽数倾洒在地,她徐徐笑道:“那就罚你也没酒喝!” 元庆顿时:“……” 今夜真是见鬼了! 谁能一句话把本王堵死! 秦真也不管他怎么想,把酒杯往边上一放,同众人道:“别光顾着说话了,都吃点,你们没抢到绣球怕是气得晚饭都没吃吧?” “你还说呢,我抢不到绣球气得连口水都没喝!”谢荣华含笑说着,举杯便仰头饮尽了。 齐桦和萧景明同时举杯和对方碰了一下,颇有同是天涯失意人惺惺相惜之感。 反倒是坐在秦真边上的元庆,拿了个空酒杯,也没人同他碰一下,忽然很是寂寞。 秦真给他递了双筷子,“你就撤端着这个空酒杯了,吃点菜,对了多吃肉,你这腿才好的快。” 元庆接过筷子,埋头吃肉去了。 秦真转头继续和谢荣华说话,“对了,你刚才说到哪了来着?他这腿到底是怎么瘸的?” “你家狗咬的啊!” 谢荣华忙着给自己斟酒,语速极快得接了这么一句。 对面的元庆拼命地给他使眼色,谢荣华愣是没看见。 “我家狗咬的?”秦真闻言又震惊又好笑地看向元庆,“这事我可得好好问问郡王了,我家狗都是圈在府里养的,不曾带出门去,郡王这些天也没来过我们秦王府,这……怎么咬的啊?” 元庆气得扭过头去,不吭声。 齐桦见状,放下了酒杯开口道:“还不是因为谢荣华说你没出楚王府,直接翻墙回家去了,他说进秦王府看看你,那我们来都来了,那想着就一起进来看看你啊!” 秦真一下子都琢磨明白,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联系,不由得开口问道:“可你们那天也没来啊?” 以这几位的身份,若是来过秦王府,哪怕是秦真那时候睡着了没见到,第二天府中下人必然会来禀报。 可并没有人来同她说过。 “来过的。”萧景明只说了这么三个字。 秦真心下越发疑惑了,这几个到底在搞什么? 谢荣华见状,呵呵笑道:“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不必再提!” “你都说那么多了,还讲什么不必再提!”元庆闻言瞬间怒了,转过头来同秦真道:“都是谢荣华!都是他要去秦王府看你,当时我都喝醉了,他说要去,那我肯定不能不去啊!” 元庆明明没喝酒,但是因为太气愤,说话间一张俊脸瞬间涨红了,“明明大家都是翻墙进去的,为什么你们秦王府的狗只咬本王,不咬他们?” 秦真都被问懵了,无奈笑道:“这么大的门你不走,非要翻墙,被狗咬了还要怪我?” 这要是她武功还在,这会儿定然已经把元庆拎起来揍了。 被人捧多了,脑子有病。 忒少揍! 偏偏元庆还委屈上了,好似全然没听见她说的话,自顾自道:“不咬他们,光追着本王咬也就算了,还连着咬了三口,硬生生把本王给咬瘸了!” 秦真强忍着笑,心道:不咬你咬谁啊? 难怪这厮腿瘸了,愣是谁也不追究,害得她先前还以为谁在暗地里动手,愁了好一会儿想着如何防范。 结果元庆这厮是自找的,没脸往再说才瞒得严严实实的。 她还没开口说什么。 元庆反倒不肯就此揭过了,他望着秦真,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你家狗把本王咬成这样,你不打算负责吗?比如以身相许,照顾本王终老什么的?” 秦真刚要开口说话,边上的谢荣华抢先道:“你想得美!” 齐桦也立马开了口:“元庆,你今夜也没喝酒,怎么就不惜命了?” 元庆顿时:“……” “喝酒喝酒。”秦真招呼着谢荣华和齐桦继续饮酒,让美貌小侍女上来伺候,而后才笑着对元庆道:“吃你的肉!” 元庆愤愤得咬了一块牛肉不说话了。 秦真缓缓道:“你要是想挨揍呢,找齐桦就行,不用到处得罪人,多麻烦啊?” “什、什么?” 元庆一下子都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秦真抬手接过小侍女递过来的香茶,缓缓道:“今夜抢到我绣球的人是楚沉,你被我家的狗咬瘸了,就想让我以身相许,莫不是想同楚沉争?” 第52章 看脸 秦真这话一出, 在座几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谁不知道现如今楚王势大,连皇帝都要让着他,同这样的人抢媳妇, 那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众人心里都清楚得很,偏生当着旧友的面,不能丢了脸面。 尤其是最好面子的元庆,憋了半天,忍不住咬牙道:“只要你点点头, 那能叫争吗?本王分明是在救你出苦海!” 他说着, 忽然发觉这个由头相当不错, 当即又道:“秦如故,你别瞧楚沉看着比本王脾气好, 其实不然, 本王也就是看着脾气不太好,楚沉呢, 也就是表面功夫还过得去,其实啊……为我两是反着来的, 你知道吧?” 秦真但笑不语,微眯着一双桃花眼看他。 元庆是什么样的人, 她清楚得很, 也不是两三句就能改观的。 亭中其他几人显然也很是清楚。 “你一边去吧。”齐桦忍不住开口道:“你要是敢同楚沉争, 怎么不在凤凰楼前说给他听听?” “本王……”元庆想开口争辩,却硬生生被噎住了, 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了,你们两别吵, 先说正事。”萧景明微微皱眉, 目光转而落在秦真身上, 正色道:“如故,你同我说实话,是不是楚沉私底下威胁你,你才点头同他结亲的?” 齐桦和元庆还有谢荣华听到这话,纷纷抬眸看向了秦真,“如果真是这样,你千万别一个人扛!” “若是被威胁一定要说出来!” “如今这是在京城,有我们在,还能帮到你一些,若是你真嫁到了北州去,到时候就真的被楚沉拿捏在股掌之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秦真看着几人一个比一个更为担忧的模样,心下也很是纠结。 片刻后,她忍不住笑道:“真没有,我是自愿嫁给楚沉的。” 秦真说的十分认真,表情也真诚地不得了。 偏生几个旧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人信她。 萧景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齐桦更是痛心疾首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秦如故这样委屈自己!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元庆神色复杂地看着秦真,颇有些欲言又止。 谢荣华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举杯饮尽,将空酒杯搁在了一旁。 他们神态各异,一时之间都没再开口。 四周悄然静了下来。 秦真忍不住抬手扶额。 她也想问问这个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诓人的时候,总有人深信不疑。 好不容易想说句实话,结果愣是没信! 这可真是太难了! 秦真心中一下子五味杂陈,抬头望天,看着高处明月静了静心。 任九天斗转星移,任这世上所有的事物千变万变,这轮明月总是在的。 不论人分隔千里,还是近在眼前,都是一样地仰头便能共华光。 她望着月,没一会儿思绪便有些飘远了。 也不知道楚沉这会子在做什么。 他不像她,被这几个旧友围着操心,想来已经沐浴更衣完,躺在榻上歇息了。 “如故?” “如故!” 谢荣华连喊了她好几声,都不见她有反应,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边上的元庆忍不住抬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秦如故,想什么呢你!这满腹心事的模样,还想骗我们说你是自愿的,谁信啊?” 秦真刚回过神来,就听见他说这话,不由得无言以对:“……” 这误会大了! 齐桦见她如此,脸色微沉,正色道:“虽说我们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无法跟楚沉抗衡,可若是我们齐心协力,单凭他北州的兵力,也没法子全部压制。”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48节 他说着,看向秦真,越发认真道:“秦如故,只要你说真话,说你是被逼无奈,我们就会联手除掉楚沉,你究竟在怕什么?你现在这样……都不像你了!” 都说少年不知愁,才敢轻狂又风流,所以才叫人在往后余生里回忆起年少时,总是唏嘘不已。 可齐桦从心底觉得人人都能如此,唯独秦如故不该是这样的。 “真不用!”秦真觉着这事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不信,只能无奈地重申道:“我就是喜欢楚沉那张脸,你们怎么就不信?” 众人闻言,纷纷抬眸看着她,一时无言以对:“……” 这真的是最让人想不到,又无法反驳的理由了。 楚君之色,当世少有。 纵然他们这些人从各个方面来对比,都想力证自己不输楚沉,可这容貌上的事,是真的没有办法。 齐桦咬牙,低声骂了句,“都这副模样了还整天看脸!活该你倒霉!” 他骂得轻,秦真就低头看酒壶,伸手摩挲上头雕刻的花纹,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反正这事,谁气谁难受。 她淡定一些,就什么事都没有。 几人都沉默了片刻。 谢荣华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你这一天天的都在看脸,那你怎么就不看看我?” 秦真闻言,抬眸看向他,颇有些好笑道:“我看了啊,现下也正看着呢。” “我这模样的,也没比楚沉差多少吧?”谢荣华抬手摸着下巴,很是不解地问道:“明明从前你我关系最佳,为什么你看上了楚沉,没看上我?” 秦真顿时:“……” 这问题问得也太刁钻了些。 偏生元庆还在附和:“那还用说!她肯定是没法子才找了这么一个由头糊弄我们……” “打住!”秦真实在不想再听他们在瞎说,直接开口打断道:“谢兄,咱两太熟了,做过兄弟的人,是没法做夫妻的。” 谢荣华闻言,一双狐狸眼很是哀怨地看着她,“如故你这样说,我真的是太伤心了。” 秦真抬手给他斟酒,满上之后,微微笑道:“那你多喝两杯,把这事忘了就不伤心了。” 都是万花丛中过的人,纵然有那么一点伤心,想来也伤不了几天。 谢荣华举杯饮尽了,一时间又觉得颇有些伤情,低声道:谢荣华:“其实我听闻你是女子的时候,心中很是难过。” 秦真颇是不解,含笑问道:“为何啊?” 若说那些爱慕她的姑娘知道她是是个女子,伤心伤情还说得过去。 他这个做兄弟的,有什么可伤情的。 谢荣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我堂堂风流少俊,竟然还不如你一个女子招美人喜欢。这多伤人啊?” 秦真闻言又好笑又无奈:“……” 这人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 偏偏身侧的元庆还一脸认同道:“可不是,本王也是这样觉着的。” 秦真不说话了,伸手拿起一块桂花糕慢慢咬着。 算了算了,就当听他们瞎扯吧。 谁知谢荣华又道:“倒是后来吧,我转头一想,你是个女子我就能娶你为妻,日日同你在一处也不必担心被人旁人说有龙阳之好,这多好?” 秦真闻言,当即拒绝道:“不好。” 谢荣华不解:“哪里不好?” 秦真慢悠悠把剩下的半块桂花糕吃完,才道:“你们不知道被多少女子睡过,身子都脏了,我喜欢干净的。” 众人:“……” 萧景明和齐桦原本都在听他们说话,大有看戏的意思,这会儿躺着也受伤,脸色都黑了。 这王侯子弟到了年纪,家中都会安排人来教导那档子事,风流些外面解语花一大堆,这都是寻常事。 也没哪个女子说过什么干净不干净的话。 就秦如故这样! 不过真要论起这一样,当世之中,确实只有楚沉一个人附和秦真的要求。 他们都没什么可说的了。 亭中死一般的寂静。 盛夏的夜风都是热乎乎的。 几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秦真抬手招来几个侍女,笑道:“多取些冰块来,天热,给几位贵客降降火。” “是。”小侍女们连忙应声去了。 在座几人的脸色却越发黑如锅底。 元庆神色有些别扭,忍不住开口道:“秦如故,哪怕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也用不着当众说出来吧?” “我本来也不想说的啊。”秦真无奈道:“是你们非要问!我这不是没办法吗?” 元庆顿时被噎住了。 “好了!”萧景明生怕秦真再语出惊人,连忙开口打断道:“别问了,如故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是你同楚沉的婚事最好还是再想想,只要还没成婚,这事就还能有转机,你想清楚了再同我们说一声便是。” 他说着就有起身离去的意思。 秦真见状打了个哈欠,也准备送客。 可就在这时,有随从的模样小跑着过来,附到元庆耳边低声道:“郡王,人到了!” 元庆闻言立马就来了精神,当即道:“快请进来。” “哎……”秦真特想说这是我家秦王府,不是你们长乐郡王府,这不同她说一声就把人请进来又是几个意思?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元庆压根没把自己当成客人,抬眸看着秦真,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倒是我忘了,你压根不喜欢男子,自然是挑个好看的干净的就成。” “什么?”秦真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这人到底在说什么,桃花眼里满是茫然之色,“你都没喝酒,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 元庆却道:“你先别说话!待会儿人来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秦真听到这话,不由得满心好奇,“你到底把谁叫来了?” 第53章 月娘 谢荣华凑到元庆边上, 低声问道:“你在搞什么?到底谁来了?” 元庆故作高深道:“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秦真想了想,着实没想起来除了在座这几个,还有谁敢往她这里凑。 齐桦和萧景明显然也很奇怪, 抬眸看了秦真许久,都是一脸的“你到底欠了多少风流债?” 秦真恨不能在自个儿脑门上写个“冤”字。 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几人说话间的功夫,先前出去的随从便领着人回来了,众人听见脚步声逐渐靠近,纷纷抬头看去。 秦真亦抬眸望向来人, 只见夜风拂动枝头, 繁花悄然落下, 烛火摇曳间,一袭水红罗裙的艳色美人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秦真愣了一下。 确实是老熟人没错, 但是元庆这时候把她叫过来到底是几个意思? 边上几人比她反应还大, 纷纷变了脸色。 谢荣华直接站了起来,惊诧道:“月娘?” 当年艳冠京华的绝色美人, 多少权贵高官把绫罗珠玉流水一般往她跟前送,只为博美人一笑。 东安侯也是其中之一, 此时再见美人,难免满心惊奇, 他的目光落在月娘身上, 打量了好一会儿, 一时之间有些捉摸不透。 齐桦更是不解,转而看着元庆, 很是奇怪地问道:“月娘不是早就自己赎身从良去了的吗?怎么去了你那里?” “什么叫去了我那里?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元庆怒道:“月娘这两年定居在本王的封地,前些日子本王在进京路上无意中碰见了她也要来京城, 就顺路捎她一程。” 齐桦满脸不相信道:“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不可信!” 齐桦被他搞得很是无语, “你爱信不信!” 这两人一言不合就要吵起来, 秦真见状,连忙抬手示意他们安静一点。 她的目光落在月娘身上,看着美人莲步轻移近前来,不自觉地眼角微挑。 月娘看见秦真一身红色云袖留仙裙也怔了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唤道:“秦郎?” “咳!”秦真猛地咳嗽了一声,抢在对方之前开口道:“那个……我先前应当没许过什么会娶你,要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之类的吧?” 左右知交听到秦真说这话,一时都不忍直视她。 月娘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一双美眸望着她的时候,犹如秋水盈波满目含情,她柔声道:“没有。” 秦真听她这样说,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元庆道:“你也听见了,我没说过。” 她着实被王锦韵搞怕了,从前的那些事大多都记得不太清楚,有楚沉这一个要共余生的,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这些个女子再美貌再情深,秦真实在是无福消受。 “你说什么呢!”元庆却一下子就冒火了,凑到她边上咬牙道:“月娘千里迢迢来见你,你就同她说这样的话!你还是人吗?” 秦真抬手扶额,无奈笑道:“郡王,你讲点理,我如今这模样还能同她怎么着?” 不过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元庆一直同她不对付了。 都是因为美人惹的祸啊。 只怕这厮一进京就请她喝酒,还非要抢绣球来娶她,也为了月娘。 元庆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眼,顿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边上还有这么多人在,他只能硬撑着说:“那当初也是你自己招惹的人家!若不是为了你,月娘也不会非要给自己赎身不可,也不会独自一人不远千里去南州找你!更不会在半路遇到流匪险些丧命……”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49节 他说着,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将三年前秦真离京后,月娘所遭遇的如数道来。 原本像月娘这样的美人,在风月场里怎么都不会过得太差,只需在恩客之中挑个顺眼的稍稍许些情意,温声细语地哄上一哄,自然有大把的人争着抢着要给她赎身。 偏偏月娘运气不太好,遇上了那个风流肆意的秦如故,“世子爷”有财有貌,一笑倾人心,更不会瞧不起出身不好的风月美人,不经意间惹了许多芳心暗动。 不过大多数的人都晓得多情梦和眼前的荣华是两回事,只有月娘尤其地执拗,她知道秦真受了重伤生死未卜,知道她变成了女子,仍旧飞蛾扑火一般,要离开京城赶往南州。 也不是非要求什么结果,只是心有牵挂,想再看她的“秦郎”一眼。 “郡王。”月娘柔声打断了他,“这些都是月娘自己的选择,同秦郎……” 她说着忽然顿了一下,硬生生把称呼改成了“秦郡主”,这才继续道:“我此次来,只想看郡主一眼,别无他意,还请郡王莫要多言。” 秦真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若她是个男子,面对美人如此深情厚意,必然要怜惜着把人留下,可现下她除了有些动容,也没法子再说什么了。 边上几个怜香惜玉的,已经开始唏嘘不已了。 谢荣华看着月娘,很是感慨道:“我当年千金万金也买不来你一笑,可如故一来,你便展颜,至今叫我耿耿于怀啊。” 当年的京城,有秦郎扬扇误美人,有楚君回眸乱红尘,也有谢侯买笑掷千金。 只是前两位风头太盛,将他压得死死的,以至于没什么人知道,月娘这么个美人,同年少时的他们都有过那样的回忆。 有时候情爱之事要随缘,可发生过的事,更美好的其实是某种瞬间,而不是非要成就什么的结果。 元庆原本还有许多话要讲,这下子只能咽回去,很是郁闷地低声说了一句,“你这好不容易才见到的,此时不说,只怕以后也没机会再说了。” “不必说了,如今这样就很好。”月娘只是笑了笑,柔声道:“君是此间少年,我不过是在最好的年纪与君相遇相识,能参与秦郎扬扇误美人这样一段佳话,已是三生有幸,岂能再多奢求什么。” 那一年,美人舞姿倾城跃向高处,却在落下时偏离了着力点,不小心要摔倒的一瞬间,穿过美人丛中的少年扬扇将她托起,万千星华聚在了少年身上,只瞬间将她这个过客在笼罩在其中,然后这一生再难忘记。 秦如故不过是顺手扬扇而已。 月娘却成了被一瞬误重生的那个美人。 年月悄然过去,佳话掩在了光阴里,纵然时时被旁人提起,终究只是过去的一段记忆。 可如今少年也成了美人,依旧是这牵动天下的风云人物。 而月娘终究只是她从前遇见的一桩旧事,佳话也好,笑话也罢,过去了就过去了,再相见不过感慨两句,唏嘘片刻。 她看着秦真,满目俱是温柔,“深夜不请自来,叨扰各位君侯了,告辞。” 说完后,朝众人行了一礼,便转身欲走。 “等等!”元庆忽的起身,开口喊住了她,“你不知道怎么问是吧?那本王帮你问!” 月娘闻言,当即转身回头看来。 秦真一脸的茫然,完全不知道元庆究竟还要说什么。 后者转头看向她,正色道:“秦如故,我问你!你既是女子,为何要在安华寺的祈愿红绸上写:少年心底思明月?为何这样要耽误月娘?难不成你真的男女通吃?” 作者有话说: 最近实在太忙,木有办法日更,最近一两个月可能都要缘更,保证不会弃坑,年前应该会完结,小天使可以养肥了再看,比心~ 第54章 旧事 秦如故被问得愣了愣,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是……就算我真的在安华寺庙写过这句话,但祈愿红绸不是写完就要挂到树上去吗?你是怎么知道我写了什么的?” 她一脸“我怎么这么不信你”的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位郡王, 又补充道:“你莫不是看我对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太清楚,想趁机坑我一把?” “这、这大家都知道啊……”元庆转身去看众人,试图获得支持。 哪知道齐桦谢荣华等人都别过了头,当作什么都没听见,甚至已经开始扯“这风吹得人挺舒服”、“这花开得不错”来转移话题。 元庆气得不行, 当即开口道:“谢荣华你装什么装?当初就是你非要窜到树上看秦如故写了什么的, 我们七八个人都拉不住你一个!你现在在这装什么事不关己?” “郡王!话可不能乱说啊 。”谢荣华闻言, 笑着反驳道:“本侯可是个正儿八经的风雅人儿,怎么会做这样的人, 你肯定是记错了、记错了!” “我没记错!”元庆彻底被这人的厚脸皮震惊了, 当即便要开口争辩。 齐桦实在看不过眼了,开口帮着作证, “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当时好像是元庆和谢荣华争着要上树, 我们好些个人在底下拉都拉不住,后来还是住持来了, 他们才作罢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秦真回眸看向元庆, 忍不住笑意盈眸。 打脸来得太快, 元庆气的几乎要跳脚,“你胡说什么?我那时候明明是拉着谢荣华不让他乱来……” “行了行了。”一直都没吭声的萧景明忍不住开口打断, “都是一方之主,还动不动就吵吵囔囔的, 成何体统?” 元庆闻言瞬间安静了下来, 面上气愤未消, 却忍不住去看一旁月娘的表情。 月娘笑意依旧,柔声道:“郡主不必多想,我今日来能见到你一面,已经圆了昔日念想。至于那些少年与明月的事儿,从不敢奢想会与自己相关,就此别过了,望诸君珍重。” 她说罢,朝众人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去,头也不回,潇洒至极。 秦真想开口喊住她,又想起自己以前就总是无意惹情债,生怕这一喊又给人家心里添酸楚,只好无奈地转身吩咐身侧的侍女,“去拿些金银细软给她,再派两个侍卫送她回去。” “是,郡主。”小侍女连忙应声去了。 “秦如故,你怎么就这么会招惹人?”元庆气呼呼地瞪了秦真一眼,起身便要去追,却忘了自个儿腿还瘸着,刚走出一步整个人都往前栽去。 离得最近的谢荣华见状连忙伸手扶了一把,又忍不住笑着说他:“你小心些,这要是把另外一条腿也摔瘸了,你就只能被人抬回封地去了。” 元庆恼得伸手就推他,一旁的齐桦见状连忙上去把人扶住,皱眉道:“要追赶紧追吧,再不去,人都走远了。” 元庆一听立马不同谢荣华吵嘴了,转头同齐桦道:“追!” 后者无奈地扶着他往外走,谢荣华转身同秦真说了声“那我也去看看”,便笑着跟了上去。 一时之间,只有萧景明还站在原地。 秦真回眸看他,微微挑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 萧景明这人打小便惜字如金,每次要同人说什么的时候,从来不会直接开口,而是瞧那人半天,等人开口问了,他再讲。 这么多年了,老毛病还是没改。 “没有。”萧景明抬眸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了目光,“我府中还有事,先回了。” 秦真心道这人的脾气真是越长越怪了,面上倒是如常,点了点头,“嗯……请便。” 萧景明转身没入夜色之中,很快就追上了那几人,一同离去。 檐下的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灯火忽明忽灭,一片朦胧之间,秦真看着那几人的背影,忽然有些感慨,当年是真的过去了好几年。 她走回亭中坐下,拿起先前被几人拦了好几回一直都没机会喝的酒,刚要喝,不远处的侍女便匆匆跑了过来,惊声道:“郡主!放下,快放下……您不能喝酒。” 秦真闻声非但没放下,还飞快地一口闷了,然后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放,满脸无辜地回头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事让你急成这样?” 小侍女都被问懵了,顿时:“……” 秦真见状忍不住笑,起来伸了个懒腰,徐徐道:“天色已晚,我忽然有些困了。” 她说着,便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回屋洗漱更衣,留了盏灯,便让侍女们都回去睡。 夜色深沉,窗外风声缓缓。 秦真躺在榻上,想这些个昔日旧友虽然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一个个装得老成持重,同旧友凑在一起的时候几杯下酒还是动不动就吵嘴。 想起入宫之后元珏同自己说的那些话,究竟有何深意。 想起自己从凤凰楼上一跃而下,被楚沉抱在怀里时心跳如鼓的感觉…… 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一天天事儿多,又累,倒睡得极沉,一夜好眠无梦。 第二天一早,秦真刚一起来,刚去了花厅就听见秦良夜在外面吩咐众人准备香火纸钱,侍女小厮连连应声,搞得还挺忙。 她迈步入内,就瞧见秦无恙在边上劝:“父王,无事常烧香,才能临时抱佛脚,就算是求神拜佛也不是您今天求了今儿就能应验的。” 秦良夜道:“那求了总比不求好吧?” 秦无恙一时无言以对:“……” 秦真含笑入内,“父王这是要去哪里烧香拜佛,怎么搞这么大的动静。” “儿啊,你来正好。”秦良夜见她来了,立马迎上前,“你跟为父一道去安华寺去烧烧香,拜拜佛祖菩萨。” 秦真顿了顿,又问道:“父王说去哪个寺庙?” “安华寺啊。”秦良夜说着,又把这寺庙如何灵验如何说了一大通。 秦真略想了一想,“那便一道去吧。” 她原本不想去,但一听是安华寺,便想去看自己先前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同几个旧友所说,在那处写过什么思慕之词。 若真写过,怎会忘了? 第55章 半个时辰后, 安华寺。 秦真同父王一道在正殿给神佛上过香,便趁着父王听禅师讲经的功夫,把几个侍女都撇下了, 独自一人溜到了禅院后头。 她年少时其实根本就不怎么信神啊佛的,每次都是跟着谢荣华那几个来凑热闹,毕竟此处求姻缘极其灵验,每天都会许多美人来此进香,爱瞧美人的自然都会来这走一走。 秦真对此处倒是一点不陌生。 眼下正是盛夏时节, 天气最热的时候, 寺里没什么香客, 她七绕八绕地穿过了好几道拱门,找到了几个旧友说的那颗姻缘树, 站在底下瞧满树的红飘带随风飘摇。 “这么多?”秦真抬手扶额, 无语问苍天:“那几个活宝当初是怎么从这么多祈愿带里找出我写的那条的?” 老天爷自然不可能回答她。 谢荣华那几个也不在跟前,秦真只能自个儿爬上树去, 一条条翻找。 只是她没了内力,轻功也试不出来, 上树也变得没那么容易。 幸好,当年他们这一帮王孙公子所谓的少年风流, 是听雨上歌楼, 美酒湿红袖……还少不了招猫遛狗, 爬墙头。 所以只是多费了些力气,到底是让她攀着树枝, 踩着树身爬上去了。 午后阳光灿烂,寺中佛音渺渺。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50节 秦真眯着眼睛, 一条一条看过去, 如此翻了个把时辰, 累的想要放弃的时候,抬头望了望天,却忽然看见最高的树杈上挂的那条祈愿带上俨然用金粉写着“少年心底思明月”七个大字。 “我以前还真写过这玩意啊!”秦真伸手把祈愿带勾了下来,拿在眼前细细瞧着。 这上头虽然没有落款姓名,但是她自己的字迹着急太独特了一些,一眼就能瞧出来,别人仿都没法仿成这样。 而且这祈愿带显然挂在树上好几年了,风吹雨打的,上头的金粉都褪了大半,这做不得假。 秦灼坐在树枝上对着这几个字苦思冥想:我从前到底是为什么要跑来这里,写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挂在姻缘树上? 那几个损友说她以前同月娘有过那么一段。 可月娘再美也是个女子,她总不能真的……喜欢女子吧? 秦灼越想越头疼,把祈愿带翻来覆去地瞧,忽然发现背面也写着七个字,字迹工整端正得很,显然不是出自她手。 写的是:明月夜夜照少年。 秦灼越看这字迹越眼熟,“这……这该不会是楚沉写的吧?” 她震惊地忘了自己还在树上,猛地站了起来,脚下一滑就栽了下去。 站在树下看了她许久的楚沉,及时伸手把人接住了。 秦真没想到这人会忽然来得这么及时,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楚平澜,你怎么在这?” 楚沉面色如常道:“路过。” “路过?”秦真睁大了一双桃花眼,心说鬼才信。 但是自个儿人在他怀中,手里拿着不知道是旧信物还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心情微妙极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先放我下来。” 楚沉垂眸看她,倒是没说什么,就把她放了下来。 秦真双脚踩到了实地,心却还扑通扑通地跳着,她手里拿着那条祈愿带,因为握得太紧,手心都渗出了汗。 楚沉目光下移瞧见了她手里的物件,眸色微微一变,语调微沉道:“你今日跑到安华寺来,就是为了找这个?” “嗯……对。”秦真心知什么事都瞒不过这人,索性就直接承认了。 而且她心里也有很多疑惑,与其听那几个不靠谱的损友瞎扯,天天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问楚沉。 “这个……”秦真把祈愿带翻到反面递给楚沉看,颇是好奇地问道:“是你写的?” 楚沉看了,神色微妙地点头道:“嗯。” 秦真更不解了,“你这人好生奇怪,想求姻缘就自己拿一条新的祈愿带写,为什么要写在我用过的这条上?” 她心下道:我以前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啊? 不是偷偷地把我的祈愿带拿下来看,就是拿下来再写,这得有多怕我觅得良缘啊?! 楚沉看了她片刻,语调微凉道:“秦如故,你自己好好回想回想,究竟是我奇怪,还是你自己奇怪?” 秦真一听这话,就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楚沉却不回答她了,转身就走。 “你还说清楚呢,去哪儿啊?”秦真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前头那人人高腿长的,哪怕没有故意走快,也够她跑着追,累出一身汗的。 “楚平澜!你等等我!” 秦真追了一段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可前头那人依旧神色从容,衣袂飘然。 两厢一对比,一个是下了凡的神仙,一个像累惨了的小狗。 真真是天差地别。 “平澜哥哥……”她实在是追不上,索性停了下来,一边抱着廊下的柱子喘气歇息,一边示弱卖惨:“你明知我忘了许多事,还非让我自个儿回想,这不是为难人么?” 前面的楚沉闻言停了下来却没回头。 秦真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极了,“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么?你不奇怪,无论你做什么都不奇怪。” 楚沉缓缓转身看来,“你惯会撒娇耍赖。” “我……”秦真开口就想争辩,但是一想到这厮脾气古怪,再争一争,只怕又要把惹生气了。 她只能忍了,笑着跑过去,抓住了楚沉的手腕,确定这人没法跑了,才再次开口问道:“那你同我说说,为什么要在我用过的祈愿带背面写这么一句话?” 楚沉眸中划过一丝异样,只是很快便掩饰了下去,沉声反问:“你问我?” 秦真在对方的眼神中沉思了良久,悻悻问道:“难不成是我逼你的?” 楚沉没说话,只给了她一个“你自己知道就好”的眼神。 秦真歪了歪头,对上他的视线,难以置信地问道:“虽然我以前做了许多荒唐事,但你不是一直都不爱搭理我的吗?竟还有……我让你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么听话的时候?” 第56章 熟练 楚沉顿了顿, 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只字未言,秦真却已经察觉到了狂风暴雨将至的危险。 “算、算了……”秦真忍不住怀疑是自己当初对楚沉做什么混账事,才把人逼着做了这样的事, 如今反过来要他来说,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 她这般想着,不由得越发心虚,一边慢慢地放开了楚沉的手,一边自个儿开口把话给截了, “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你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问。” 楚沉眸色深深地看她, “话已出口,如何能当做没问?” 秦真顿时:“……” 还么完了是吧? “我吞回去还不成吗?”她一横心, 伸手将楚沉摁在了廊柱上, 踮起脚尖就亲了上去。 气势十足地堵住了他的嘴。 楚沉被她忽然起来的动作搞得一愣。 午后阳光极好,淡金色的光落在两人身上, 暖洋洋的,温柔缱倦地不像话。 秦真从前其实也就是个喜欢执扇捏花, 说风流话的假把式,真正同人亲近也就对这人动过手。 因此, 亲上去之后, 明知道应该做点别的了, 却心跳如鼓慌得完全忘记了要怎么继续下去。 她对上了楚沉的如墨般的眸子,一时失神, 就丢了主导权,被他亲的七荤八素, 霎时间, 丢城弃地…… 没多久, 秦真就脚软地站不住。 楚沉适时伸手环住了她的腰,把人往怀里揉,身侧风穿长廊,叶落纷飞,有数人朝这边醒来,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还伴随着说话声。 “咦,秦郡主人呢?”带路的小和尚在姻缘树下张望了片刻,摸着后脑勺奇怪道:“刚才一直在这的,怎么不见了?” 秦良夜听了安华寺的主持空明大师开解许久,好不容易才稍稍看开了一些,觉着自家女儿和楚沉这婚事也不是那么令人想死了,这才拉着空明大师来瞧瞧秦真日后运道如何,想听两句好话安安心,结果这女儿才一两个时辰不见,人就不知道去哪儿了,顿时一阵心急如焚。 他绕着树转了好几圈,目露焦灼,忍不住道:“大师,今日寺里应该没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吧?都怪本王……应该多安排几个侍卫跟着她的!” 其实也不怪秦良夜多虑,实在是这几年打秦真主意的人太多了。 “阿弥陀佛,秦王稍安勿躁。”空明大师相对来说就淡定多了,说了句郡主可能去别处逛了,让秦良夜一起到前边看看。 三人一道迈上台阶,穿廊而来。 此时,不远处的廊柱后。 秦真还被楚沉抱着,她生怕被父王等人瞧见,连忙弯腰从楚沉怀里钻了出去,抬袖擦了擦红唇,打算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去把父王等人拦住往另外一边走,免得他们看见楚沉在这里。 毕竟她也没法同父王解释,为什么楚沉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刚刚还那样亲近过,心猿意马之余,难免做贼心虚。 楚沉看着她像只刚偷完腥的猫儿一般,擦完嘴就同自己拉开距离,眸色微沉,面上却是平静如常,只低声道:“你下唇好像肿了。” “啊?肿了……难怪有些疼。”秦真原本只觉嘴唇有些发麻,这会儿听见他说肿了,不由得用指尖多摩挲了两下。 一碰就疼。 似乎是真的挺肿的。 秦真抬眸看了楚沉一眼,见他面上虽然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唇间却带了几分艳色。 那她两这副模样,旁人一看便知做过什么。 这青天白日的,还是在佛门清净地,若是传出去那还得了。 绝对不能被父王他们看见! 秦真心下腹诽楚沉看着像个神仙,动起口来简直是个禽兽,当下却只能按下所有的心绪,拉着他一起躲进一旁的藏经阁里,然后轻轻地把门带上了。 阁中无人,静得可闻针落。 秦良夜几人经过门前时,秦真拽着楚沉的衣襟,手心里全是汗。 明明就是赶巧碰上了,却搞得像是在偷情。 太刺激了。 秦真屏住呼吸听外面的动静,直到脚步声远了,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楚沉意味不明道:“你做这事还挺熟练。” “过奖过奖。”秦真想也不想地就抱拳回了这么一句。 说完之后,她就觉着气氛有点不对了,一抬眸就撞进了一双幽深如海的墨眸。 看楚沉这样子,可不像是在夸人的样子。 秦真抬手摸了摸唇,还有些疼,却清醒了几分,连忙谦虚道:“这有什么熟练不熟练的,不都是为了你我能在长辈面前留点颜面么?” 楚沉没说话,眼神里却分明写着几个大字:你什么时候在乎过颜面? 这话不必说出口。 秦真只需看一眼,便意会了。 可看懂了又能如何? 她同楚沉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就落了下风,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前总是戏弄楚沉做的太过分了,现如今遭了报应,都要一一还回去。 秦真清了清嗓音,有些讨好地开口道:“我的颜面自然是要不要都无所谓的,你的颜面就不一样了。”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51节 楚沉闻言,虽未言语,但薄唇已经不自觉微微上扬了些许。 秦真见状,继续道:“不管你今日是专门来找我的,还是恰巧路过,反正你我的婚事已成定局,既然有心……” 她说到这里,不由得顿了顿,楚沉这人实在是让人琢磨,直到今天,秦真也无法确定促成自己同他的这桩婚事的,究竟是他心中也有那么点情意在,还是因为有利可图。 秦真面色难得变得正经起来,缓缓道:“有心也好,图利也罢,若是你我真要做夫妻,还请你对我父王好一些,他虽无称雄称霸的野心,却是个极其疼爱儿女的父亲。” 楚沉定定地看着她,正色道:“那是自然。” “那好。”秦真听到这话,像是得了什么重大的保证一般,一颗飘浮不定许久的心也跟着定了下来。 她抬手抚平了楚沉微乱的衣襟,字字清晰道:“楚沉,我们成亲吧。” 第57章 尝果 楚沉呼吸一顿, 强行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他眸色如墨地看了秦真许久,才开口问道:“秦真,你刚才说什么?” “你这年纪轻轻的, 怎么就耳背了呢?”秦真颇有些惋惜地看着眼前人,笑着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刚才说,楚沉……我们成亲吧。” 这一次,她离他那么近,咬字如此清晰。 楚沉听得清清楚楚, 因此心神动荡, 一时难以平静, 连眼神都变了。 秦真看他如此反应,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伸手捏了捏楚沉的耳垂, “先前你到林州把我抢了, 又在凤凰台接了一次绣球,同榻而眠过好几次, 还亲过抱过,不是早就应该成亲的吗?你现下这模样, 倒像是从来都没想过要同我做夫妻似的。” 楚沉捉住了她那只作怪的手,尽可能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缓缓道:“我只是没想到, 你会忽然说这个。” “不忽然啊。”秦真极其认真道:“我想了很久的, 你我这样的身份一直在待在京城总是不太好的,成了亲就能回封地去过自己的日子, 虽然我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但是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她这话说得像是在给什么重大的许诺。 楚沉在她注视下, 眉头微跳, 心都有些乱了, 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摩挲,低声应道:“好,那我去同秦王说。” “你还是明日去府里找我父王说吧。”秦真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唇,神色微妙道:“现在去,似乎不太好。” 楚沉神色微僵,然后点了点头。 秦真见状却忍不住笑,把手抽了回来,拍了拍楚沉的肩膀,“好了,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出去,父王找不到我该着急了,你在这待会儿再走,免得被人瞧见咱俩在一起。” 明明都是快要成亲的人了,却还要偷偷摸摸的,也是心累得很。 楚沉一手牵着她,一手打开门,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走。 秦真迈出门槛,回头朝他展颜一笑,低声道:“那我走了啊。” 楚沉点点头,温声道:“去吧。” 秦真转身离去,经过来时的长廊,看见自己先前在姻缘树上摘下来的祈愿带掉在路上,连忙弯腰捡了起来,将上头两句话扫了一把,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有种微妙的情绪。 好似好多年前在此许下的心愿,终于有了回音,一去经年,物是人非,唯此情依旧。 她把祈愿带轻轻叠好了藏入衣襟里,然后快步穿过拱门,走小径去绕了半圈园子,终于碰到了找了她半夜的秦良夜。 “儿啊,你上哪去了?为父找了你半天都没找着,真是好一阵担心。”秦良夜连忙上前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两圈,见她红唇微肿,不由得神色一滞,“你这嘴唇……” 旁边还有空明大师和几个小和尚在,闻言不由得看向秦真,但方外之人不好盯着女儿家某处看,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秦真心虚得很,连忙抬袖遮了一下,随口扯了一句,“我方才在园子里逛了逛,瞧见一棵树上结的果子生得极好,便忍不住摘一颗尝尝,咬一口就成这样了……” 其实这话还是有一半真的。 那姓楚的的“果子”生得极好,她尝一口,唇就肿了…… 秦良夜听到这话,觉得十分地不可思议,“你堂堂一个郡主,想吃什么果子没有,竟然去偷吃野果?万一有毒怎么办?” “没、没毒。”秦真也没法再解释更多了,只能强行按住自家父王,让他不要再发问,又同空明大师胡扯了几句,便拉着秦良夜回府。 一路上秦良夜都在问秦真头晕不晕,有没有什么不良反应,还不断地自责:“都怪为父没有一直跟在你身边,这一个没看住就出了这种事。” 而且回了府,就让管家去请太医。 秦真一听就惊了,哭笑不得地制止道:“请什么太医啊?我没事,那果子肯定没毒……” “儿啊,你不要觉得请太医麻烦,那果子要是真的没毒,你的嘴怎么会变成这样?”秦良夜心想着秦真肯定这几年吃药吃多了,不喜欢让大夫诊治开方子所以才这样说的。 他劝了秦真几句,就回头吩咐随从去请太医。 秦真拿她父王没办法,只能认了。 没多久,领着一个小药童的李太医就过来了。 “郡主这……”李老太医已经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人倒是精神地很,眼力也极好,他上前来一看见秦真的‘症状’就愣住了。 李太医心道:这哪里是中毒了? 分明就是被人亲的! 饶是秦真这般自诩脸皮厚如城墙的,一时间有点脸红。 她抬袖遮住了半张脸,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有些贪嘴,在外头误食了野果,本也没什么大碍的,是父王大题小做,劳烦李太医跑这一趟了。” 李太医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敢情秦王风流之名遍传天下,竟然连个都看不出来,真的白瞎他这张好脸了! 这王侯家的私事儿,就算是看穿了也要装作没看懂的,这样才能活得久。 “郡主身子弱,可不兴乱吃东西啊。”李太医顺着秦真的话往下说,“好在这次吃的不是什么有剧毒的东西,我这里有瓶玉露膏,郡主拿去敷在唇上,明日便能见好了。” “多谢李太医。”秦真连忙抬手身边的侍女去接。 李太医留下玉露膏,赶忙告辞。 “本王送送李太医。”秦良夜出去相送。 “我有些乏了……”秦真刚开口想让屋里这几个小侍女都下去,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屋外就有小厮跑了过来,“王爷、王爷!楚王府那边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给郡主的!” 秦良夜刚和李太医一道迈过门槛,行至廊下,温声便停下脚下问:“楚王好端端的送什么东西?” 秦真闻言连忙走到窗边,往外看。 府中小厮往边上让了让,身边楚王府的人便捧着一个木匣子上前来,“匣之中物,君上说郡主用得着,便差小的送来。” “楚王说用得着就用得着啊,他什么时候还学会算命了?”秦良夜有点不太相信,伸手就把那木匣子打开了。 匣子一看,他就瞧见了里头摆的小瓷瓶,不由得奇怪道:“本王还道是什么稀罕玩意,这不是跟李太医方才给的那瓶玉露膏长得一样吗?” 一旁的李太医心道:秦王啊秦王,你不觉得楚王特意差人给郡主送这么一瓶玉露膏非常地不对劲吗? 秦良夜说完那句话后,忽然也察觉出了一点奇怪之处来,“不对啊!李太医是本王派人去请来看诊,才给真真玉露膏的。” 他瞪着楚王府来的那人,“楚王怎么知道真真误食了野果要用玉露膏?” 楚王府那人低头道:“小的不知。” 秦良夜转而看向倚窗而立的秦真,“儿啊!” 他像是忽然明白过来一般,大步冲到了窗前,凑近了秦真看她,“你你你……” 秦真掩袖,“父王,你悠着点。” “太医院还有要事,我先告辞了。”李太医见状,片刻也不敢多留,立马拉着自家药童飞似的离去了。 楚王府的来人上前把木匣子最近交于侍女手上,朝秦良夜父女行礼,“东西已经送到,小的就告退了。” “不许走!”秦良夜气得咬牙,“来人啊,去把楚王叫过来,本王有话要问他!” 随侍一旁的小厮侍女纷纷看向了自家郡主,用眼神询问到底要不要按王爷所说去请楚王过来。 秦真开口道:“不用去。” 秦良夜听到这话,顿时更气了,“真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跟楚王那、那什么……本王连问都不能问了?” 他到底没好意思说自家女儿不守把男女授受不亲抛到了脑后,却愁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你跟他还没成亲呢!这桩亲事说不定还会有变数,你何必委屈自己跟他那什么?!” 秦真听到自家父王这样说,不由得有些好笑,“楚王貌美,世间少有,不管做什么,我都不吃亏。” 秦良夜闻言顿时:“……” “父王要问什么,问我便是。”秦真抢先开口道:“不必兴师动众去喊楚王来,动静闹大了,反倒让外人看热闹。” 她说着话,朝楚王府来的那人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后者朝她行了一礼,悄然离去。 秦良夜知道秦真说的是对的,这种事闹大了只会让外人看热闹,但他心里是真的不明白,不由得开口问道:“儿啊,你跟楚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今日去安华寺才多久,你怎么还跟他私会上了?” “不是私会。”秦真解释道:“是巧遇。” “巧遇……”秦良夜听到这样敷衍的说辞,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他忽然觉着才是急需太医的那个,强撑着继续道:“只是巧遇,你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秦真抬手摸了摸唇,有些心虚道:“这个……说来话长。” “你别说来话长了。”秦良夜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连忙道:“你赶紧跟父王说说,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接下来要如何做,好让父王心里有个底。” 秦真抬眸对上了自家父王的视线,极其认真地说:“我喜欢楚沉,我要和他成亲。” 第58章 七夕 秦良夜听完之后, 差点心梗。 可他也知道秦真的性子,就算现在身子柔弱多病,心依旧是敢想敢做敢折腾的那颗心。 秦王拗不过秦真, 再加上绣球都抛了,皇帝都认了她跟楚沉的婚事,做父亲的再也不愿意,也拦不住女儿长大了,一心都扑在了楚沉身上。 这门婚事, 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秦良夜不点头也不行, 他有些郁闷地走了。 秦真左手拿起楚沉派人送来的玉露膏, 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红唇,喃喃自语道:算你有心。 她不知道的是, 楚沉这时已经进宫, 站在元珏面前商议婚期了。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52节 第二天,元珏便下旨, 说是钦天监那边给两人选好了良辰吉日,七月初七。 七夕节。 秦良夜送走来宣旨的内侍就炸了, “七月初七算什么成婚的良辰吉日?寓意真真跟楚沉成亲之后就两地离居,跟牛郎织女一样一年一会吗?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父王稍安勿躁。”秦真道:“我倒是觉得七月初七不错, 您想想, 整个七月除了七夕, 就是七月半鬼节了,这样一比, 七夕总比鬼节好多了,是吧?” 秦良夜一听, 也觉得有些道理, “这倒是。” 秦真道:“而且我跟楚沉早点成亲, 咱们都好早点离京,这也是好事。” 秦良夜还是一脸不高兴。 秦真又道:“反正早成亲晚成亲都是成亲,跟早死晚死都得死是一个道理。” 她这话说得十分顺溜。 却让原本想要开口的秦无恙接不上话了。 四周的侍女小厮弱弱喊道:“郡主……” “真真说得这是什么话!”秦良夜都顾不上不高兴了,连忙道:“赶紧呸三声,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秦真万分配合:“呸呸呸,当我没说。” 秦良夜松了一口气,仍旧对这事很不满,“就是这婚期也太赶了一些,现在离七夕不足十日,如此仓促便要大婚,岂不委屈了我儿?” 秦真笑吟吟地说:“不委屈不委屈,反正父王早就为了我备下了嫁妆,至于其他的事,楚沉如今好歹也是北州之主,有权有势的,什么不好办,更别说咱们秦王府还这么有钱!” “这倒是。”秦王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就算南州不如北州兵力雄厚,打不过也不敢打。 但他们秦王府财大气粗啊。 真真做了楚王妃,有什么不顺心的事,直接拿银子摆平就是。 这世上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 如果有,那一定是银子还不够多。 秦无恙还没说什么,就被秦良夜拉去商量秦真和楚沉大婚,要用什么规格,置办多少物件了。 秦真走到池塘旁的树荫下,端起鱼食,抓了一把洒向池中。 上百条锦鲤争先恐后地游了过来,张口吞食。 今日是六月二十七。 大婚之日定在七月初七,满打满算只有九天时间。 这次元珏用父王和无恙逼她进京,又用她引楚沉、谢荣华几个诸侯参加选夫,连长乐郡王元庆都来了京城。 当今天下,有能力造反的,能跟元珏争一争龙椅的,如今全在这京城了。 若是元珏想趁着这个机会铲除所有隐患,着实是个大好时机。 就算他不这么做,王太师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更别说王家嫡子王锦霖被楚沉的人折磨地不成人样,近来太师府那边走漏了消息,王锦霖眼看着大限将至了。 这么一算,京城里这些大人物不管是为了争权夺势,还是清算私仇私怨,她跟楚沉的大婚之日都不可能顺顺利利,什么事都不发生。 还会轮番上演各种大戏。 “来吧、来吧。”秦真又撒了一把鱼食出去,也不知是跟池塘里的鱼儿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吃饱喝足,好办事。” 尘埃落定,好还家。 秦真喂完鱼,就回了临风阁。 傍晚时,宫里那位又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上说得冠冕堂皇,说楚王和秦郡主身份贵重,特次破格让两人在章华宫完婚。 放着好好的楚王府和秦王府不用,非要让他两去宫里举行大婚仪式就算了,还非要说成是天下独一份的荣宠,皇恩浩荡。 不过元珏做事也是真的周全,从喜服到凤冠,事无巨细,全都派人过来给秦真量身打造,章华的摆设布置也全有专门的官员负责。 让秦真只要等着做新娘子即可。 搞得像是皇上嫁女儿似的。 秦良夜对此,已经完全无语了,“是本王嫁女儿还是皇上嫁女儿,什么事都他安排好了,那让本王这个做父亲的干什么?” 秦无恙索性也不劝秦王了,“一天连下了两道圣旨,不知还会不会有第三道。” 当天倒是没有圣旨再送到秦王府来。 这第三道圣旨是第二天一早送来的。 当时,秦真还睡得正香。 接下来的几天,宫里的内侍天天往秦王府跑。 珍宝名器流水一般往临风阁里送。 谢荣华、齐桦那几个也轮番乔装打扮混入秦王府见秦真。 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元珏让秦真和楚沉在章华宫大婚,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看着像是来凑热闹的,其实早已入了局。 三年前,他们都是身受束缚的质子,一步走错便会满盘皆输。 如今他们一个个都手握权势,朝堂局势变换都在他们一念之间。 日子就在众人往来之间,一天一天过去。 不善女红的秦真也被绣娘拉着,歪歪扭扭地在盖头上绣了一朵小花。 大庆婚俗。 新郎官和新嫁娘在成亲之前,不能见面。 秦真天天看着一众好友换着模样来见她,只有楚沉,自从那边在安华寺分开之后,就没再见。 见不着面。 秦真有时候会在隔开秦王府和楚王府的那堵墙的边上站一会儿。 有几回,暖玉和蓝烟请她回屋的时候,她听见墙的另一边,楚王府的侍从喊“君上”。 然后秦真就知道,楚沉也跟她一样,时常站在墙边。 不见其面,心已相见。 有时候,秦真爬到墙上看看,楚沉每天都在做什么。 可这些天围在她身边的人实在太多,还从早到晚都安排好了要做的事。 她每天被这些人围着,忙的昏头转向,好不容易等这些人都散了,又被困意席卷睡了过去。 人忙起来,时间总是转瞬即逝。 很快,就到了七月初七这一天。 每年的乞巧节,京城的街道都会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今年因为楚王和秦郡主在这一天成婚,当朝的大人物们齐聚一堂,更添繁华。 秦真三更天就被侍女叫醒,起来开面梳妆,等所有一切都弄好,换上喜服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别的侍女都在忙碌着大婚事宜,只有燕儿在她边上,时不时给她喂块糕点,递碗甜汤。 秦真还困得有些睁不开眼,止不住地打瞌睡。 “我的郡主啊!”喜娘在边上看着都急了,“您把眼睛睁开些,不然妆娘不好上妆!” 秦王府这么多年都没有主母。 秦良夜的那些姬妾都远在南州,赶不及来京城,也不够格来。 这府里府外的事,就都是秦真自己说了算,秦良夜和秦无恙只管照办。 外头的事自有皇上和楚王派人操持,可秦真在上妆的时候犯困这事,那两位再厉害,也奈何她不得。 屋里这些人被这事弄得又急又忙。 秦王则在前堂,一遍又一遍地擦拭亡妻的灵位,跟她念叨:“我们家真真啊,今儿是真的要出嫁了。” “这次跟上回被戴贼逼婚不一样,真真似乎是真的贪图楚沉的美色,也不知道他两能不能过下去……” 找了他好几圈才找到他的秦无恙正巧听到这句,“父王!” “肯定能过去!”秦良夜立马改口,“咱们这样的王侯家,最怕只讲感情,不图其他的了,真真图楚沉的美色,总好过跟他谈情,毕竟美色还能看得见摸得着,感情就虚无缥缈,真假难辨了。” 秦无恙颇有耐心地等父王说完,才提醒他,“父王,楚王马上就上门来接阿姐了。” “让他等着。”秦良夜不悦道:“你阿姐往后就得天天跟他在一块了,让她在咱们秦王府多待会儿怎么了?” 秦无恙:“……” 不管秦王怎么磨蹭。 吉时一到。 楚王府的花轿便上了门。 这会儿日头偏西,依旧晴光朗朗。 喜娘让蓝烟来秦王过去。 蓝烟说:“喜娘说,王爷亲手为郡主画眉心妆,是父亲祝愿出嫁的女儿一生笑面如花,寓意极佳,谁都不能代劳呢。” “真真就本王这么一个亲爹,自然是谁也不能代劳的。”秦良夜忽然找到了自己独一无二的那个点,不再反复擦拭亡妻的牌位,把帕子往秦无恙手里一塞,就往临风阁赶去。 秦无恙又把帕子递给了小厮,快步跟上前去。 到了临风阁。 秦良夜亲手给秦真画了一朵桃花做花钿,拉着她说了许多话,直到门外喜娘和楚王府的人三催四请,才亲手给秦真盖上红盖头,扶她出门。 一路上,秦王都在嘱咐他的宝贝女儿,“哪天你厌倦了楚沉的皮相,就回南州来找父王,父王养你一辈子。” 就算秦良夜不愿意承认秦真喜欢楚沉远远超过他这个父亲,也知道这次大婚跟上次秦真被迫去林州是不一样了。 女儿这次是真的要嫁出去了。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53节 以后就要以她的夫君为重,父亲弟弟都排到后头去。 秦良夜越想越伤感,忍不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在父王这里,没什么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真真永远是父王的掌上明珠。” 秦真抬手示意蓝烟给秦王递帕子,语气温柔地说:“父王和无恙永远都是我的牵挂的人。” “这还差不多。”秦良夜拿帕子抹了眼泪,扶着秦真走出秦王府大门,跟她说:“以后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也别跟楚沉闹,你写信跟父王说,父王砸银子买凶替你狠狠教训他!” “父王……”秦真哭笑不得地喊他。 就在这时,楚沉的声音从几步外传了过来,“岳父大人放心,不会有那一天的。” 秦良夜刚迈过门槛就看见身着喜服的楚王翻身下马,被众人簇拥着走上前来。 直到楚沉在门前众人吵吵囔囔的祝贺声里,给他行礼,喊他岳父,然后亲手把秦真扶上了花轿。 秦王整个人都还是僵硬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跟女儿说要买凶教训女婿,却被女婿当面听到了的事更丢脸的?  第59章 大婚 秦真还没来得及跟父王说, 买凶也没用,教训不了楚沉,还是她自己更靠谱, 就被送上了花轿。 她盖着红盖头,看不见眼前的楚沉,也看不见外头的情形,只听见了众人一片恭喜声。 秦真小声道:“你刚才听清楚了吧,我父王说了, 要是你对我不好, 惹我不高兴, 就买凶教训你!” 楚沉低低地笑了,“岳父大人果然心善, 不愧是我家真真的好父王。” “这样也能夸?”秦真都有点佩服楚沉了。 楚沉道:“别人买凶都是要我性命, 岳父买凶却只想给我一个教训,这不是心善是什么?” 秦真道:“这样说, 似乎也有道理。” 从王府门口下了台阶,进花轿总共只有十来步。 喜娘抬手掀开轿帘, 欢欢喜喜地喊着唱词。 秦真被楚沉扶进花轿坐下,竖起耳朵想听清喜娘喊了什么, 楚沉忽然俯身逼近…… “你、你忽然靠过来做什么?”秦真这下完全没心思听外头的声音了。 楚沉整个人靠了过来。 他的气息瞬间包围了秦真。 秦真的心跳都变快了。 扑通扑通的。 花轿停在王府门前。 凑热闹的京城百姓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简直可以说是水泄不通。 堂堂楚王放着那么多嬷嬷和侍女不用, 他这个做新郎官的亲手扶着她上花轿。 扶就扶吧。 还跟着进花轿算怎么回事? 外头那么多人看着,议论纷纷:“楚王怎么跟秦郡主一起上了花轿?” “这是在里头做什么呢?” 还有人小声嘀咕:“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这是花轿!”秦真脸都烧了起来, 小声说:“就算你等不及了,也不能跟着我上花轿啊!” “我是想跟真真说……”楚沉在她耳边轻声道:“进宫之后, 无论发生什么事, 你别出头, 站在我身后。” 他说着,嗓音低沉地问:“你以为我要在这里对你做什么?” 秦真:“……” 原本还真有点想歪了。 但听到他说‘进宫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头’,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她就说嘛。 楚沉不是会当众胡闹的人。 而且大婚的那些事基本都被元珏包办了,楚沉这些天还那么忙,肯定是有别的事。 秦真心道:果然。 “我原本想让你高高兴兴做个新娘子,什么事都不用管、也不必知道。”楚沉说:“可想了想,还是同你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你又不知道替谁出头,让自己受伤。” 秦真听他这样说,也没反驳。 毕竟她在京城做质子那些年,确实是个爱管闲事的,没少替别人出头。 楚沉也没冤枉他。 但今时不同往日。 “我现在可惜命了。”秦真小声说:“不过你有什么事本来就同我说,以后也不要瞒我,就算我不像从前那样能打,再怎么着也能一起商量商量,出出主意的。” 楚沉自知理亏,低声道:“谨遵夫人教诲。” 秦真被他这一“夫人”喊得心跳如鼓。 “干什么呢这是?”回过神来的秦王看见楚沉跟着秦真上了花轿,半天都没下来,气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赶紧上前催促,“下来,快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秦真听见了,伸手推了楚沉一下,“你赶紧出去,我父王都要气坏了。” 楚沉被推了之后,反而更不急着出去了,一手撑在花轿上,低声道: “不想出去。” “你……”秦真想掀开红盖头看他,只掀开一般就被楚沉伸手摁住了。 她忍不住道:“你怎么这样?” “新娘子的红盖头是要新郎官掀的。”楚沉说着,伸手掀开了她的红盖头,“这样才能长长久久。” 秦真本来就长得美貌逼人,今日妆成,更添颜色。 偏偏美人不知自己有多貌美,还笑楚沉,“真看不出来,你还信这个。” 楚沉温声道: “娶的人是你,自然是要信的。” 他说完,忽然低头亲了秦真一下。 秦真被他亲得一愣。 这楚沉今天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怕在宫里完婚的时候,有人闹事,到时候掀红盖头的人未必是他,所以在才花轿上先掀开看一眼? 这真是…… 还没等秦真反应过来。 楚沉又把红盖头给她盖回去了,“好了,这下真的要出去了。” 秦真被他闹得快抓狂。 最后也只能抓了抓红盖头上垂下来的流苏。 楚沉退出花轿,差点撞上了准备伸手来拽他的秦良夜。 翁婿二人站在花轿前大眼瞪小眼。 “快起轿入宫吧。”秦无恙上前,隔开了两人,“错过吉时就不好了。” 喜娘附和道:“世子说得是,快起起轿吧!” “起轿。”楚沉朝秦良夜拱了拱手,就上了马,带着花轿和一众迎亲队伍穿过围观的人群,吹吹打打地进宫去了。 “无恙,快,咱们也上马车进宫。”秦良夜跟无恙一起上了早就准好的马车,追着前面的花轿去皇宫。 两人大婚的地儿在章华宫。 这地儿原本是个好地。 只是三年前,先帝六十大寿,在章华宫大宴群臣,太子和二皇子斗法,发动宫变,先帝饮了毒酒身亡,太子和二皇子用尽手段却成了鹤蚌相争,最后被王太师渔翁得利,趁机夺权,拥立元珏为帝,成了权倾朝野的王太师,还把女儿送进宫做了皇后,成了国丈。 当日宫变,血流成河的景象,秦真还时常做梦梦到。 三年之后,此处红锦铺地,繁花点缀,红纱飘飘,就焕然一新,皇亲国戚和权贵大臣们站在此处便只见喜气洋洋。 似乎没人记得从前这里发生过什么了。 元珏被大臣们簇拥着高坐首位,被禁足多日的皇后王锦韵也被放了出来,坐在他边上。 谢荣华正同相熟的官员们说笑,齐桦也被人围着说话,萧景明依旧顶着一张数年如一日的面瘫脸。 整个章华宫里,看起来最轻松的就是元庆了。 长乐郡王还玩笑似的说:“楚沉跟秦真大婚,大小事宜都是皇上派人操持,可真是如君如父,不知我等日后娶正妃,能不能有这般荣宠?” 元珏笑笑,“长乐郡王想娶哪家千金做正妃?朕今日就下旨为你赐婚!” 元庆嘴贱习惯了,在皇帝面前也不收敛,他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谁知元珏说要为他赐婚,立马就不吱声了。 谢荣华哈哈大笑,出来接话,“长乐郡王府里姬妾成群,想来还不愿意娶正妃管束着自己吧?” 齐桦道:“他从前就什么都要跟秦真比一比,这毛病到现在也改不掉!” 元珏听到这话便笑了。 周遭众人便跟着笑。 元庆被众人笑的有些挂不住脸,不由得低下头去,抬手摸了摸鼻尖。 众人谈笑风生时,坐在元珏身边的皇后王锦韵也掩唇一笑,跟站得略远些的王太师对视了一眼。 父女两眼中都闪过一丝杀机,很快就错开了实现,各自看向别处。 “新郎新娘到——”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54节 楚王仪仗与花轿进入章华宫,礼官高声唱礼。 带着红盖头的秦真,被喜娘扶着下花轿,在踏入这座宫殿的第一步开始。 有关这里的那些模糊记忆便如同潮水一般席卷而来。 她瞧不见眼前的新景象,听见那些欢声笑语时,耳边回荡的,却是三年前那些人的呼救和求饶声。 从脑海中闪现的是,她和谢荣华、齐桦那些人一起拼命杀出重围,争一线生机的场景…… 那些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忽然又变得清晰起来。 连喜娘把牵红的一端塞进她手里,她都还有些恍惚。 楚沉握着牵红的另一端,牵着她往喜台上走。 秦真被喜娘扶着,一步一步踩在红毯上,两旁宫灯高燃,喜乐宣天。 直到她和楚沉走上喜台,站在铺天盖地的红纱红毯之中,礼官高声道:“一拜天地!” 秦真都还没缓过神来。 “秦真。” “秦如故。” 楚沉的声音穿过漫天喧嚣,传到秦真耳中,把她从那些满是血腥杀戮的凌乱画面里拉了回来。 她抓紧了手中的牵红,“在、我在呢。” 楚沉道:“一拜天地。” “好,一拜天地。”秦真说着,跟楚沉一起,朝天地一拜。 礼官再次高声道:“二拜高堂!” 秦真被楚沉牵引着缓缓转身,朝着站在父母席上的秦王拜了一拜。 秦王妃早逝,父母席上只坐了秦王一人。 原本元珏是皇帝,礼官说他坐上去也成,可不知怎么的,他不愿意坐那一个位置,宁可空着。 秦良夜舍不得女儿就这样嫁出去,本来就强忍着泪意,看新人这一拜,立马就忍不住流泪。 “父王。”站在他边上的秦无恙赶紧给他递帕子,低声安抚他。 “夫妻对拜——”礼官再次高声唱礼,可这话声还未落下,内卫统领蒋明忽然带兵闯入,抽刀将在场众人团团围住。 这变故发生得十分突然。 席间众人都愣住。 喜台上,只剩下最后一拜的楚沉和秦真就这样被打断…… 第60章 为夫 一众宫人侍卫反应过来后脸色大变, 立马以身做盾牌护在了元珏和王锦韵身前。 秦无恙也挡在了秦王面前,静观眼前情势。 谢荣华和齐桦、萧景明还算坐得住,只是前者已经眯起了一双狐狸眼, 后两人的手已经按在了各自的佩剑上。 元庆是最咋呼的,直接跳了起来,“蒋明你这是干什么?要造反吗?” 蒋明没有回答他,只是朝王太师抱拳行了一礼。 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元珏见状, 一张俊脸登时沉了下来, “没有朕的旨意, 你竟敢调内卫为己用,该当何罪?” “皇上, 楚王近日秘密将大军调来京城, 图谋不轨,老臣只能先下手为强, 趁楚王与秦郡主在章华宫将其拿住。”王太师非但一点都不慌,还义正严词地说:“楚王势大, 狼子野心,几位君侯也不是良善之辈, 今日如此良机, 不把他们一并除去, 简直是有违天意!” 谢荣华都被他气笑了,“王太师这算盘打得真好啊, 费心除去楚王的同时,顺带着把我们几个也除了。” “太过分了!”元庆气的不行, “本王难道不配你费心专门杀一回吗?” 齐桦对此深感无语。 萧景明越发地面瘫。 王太师并不理会他两, 话说得尤其响亮, “皇上,老臣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皇上若要怪罪老臣,也等事了之后再怪罪罢。” 他说着,也不管元珏是什么反应,当即下令,“来人,把他们统统拿下!” “是!”内卫们应声冲上前来。 元珏到底是皇帝,宫人侍卫都护在他身边,蒋明带来的那些内卫也不敢真的朝他动手。 谢荣华、元庆等人就成了这些内卫主要攻击对象。 好在他们几个都会武功,有自保之力,立马就掀桌子、拔剑跟内卫打了起来。 随行的侍从也是挑的武艺高强之人,切护主心切,短时间内竟半点不落下风。 那些冲上喜台想抓楚王跟秦郡主的,更是直接被楚沉一个眼神扫过去便震慑住,犹豫着不敢继续上前。 楚沉拉着牵红,同秦真说:“还剩最后一拜,才算礼成。” “我知道。”秦真笑道:“夫妻对拜。” 礼官被忽然冲进来抓人,搅得席间大乱的内卫吓得不敢出声,那便由她自己来喊这一声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楚沉低声重复着,与秦真对拜。 这一拜之后,才算礼成。 他两人,便是告祭过皇天后土、受父亲君王、亲朋好友见证的真正夫妻了。 四周打打杀杀,混乱不堪。 台上人不慌不忙地夫妻对拜,好似这天底下再没有比他们成亲更要紧的事。 王太师见状,登时怒气冲顶,“今年谁杀了楚沉这个逆贼,就是我大庆的功臣,加官进爵,一生荣宠!” “杀啊!”内卫们呐喊着,一起提刀冲上喜台。 楚沉不慌不忙地丢开牵红,伸手掀开了秦真的红盖头,微微一笑:“夫人,为夫这厢有礼了。” 秦真嘴角微抽,但还是很配合他,喊了声“夫君。” 然后问他,“那些人提刀冲过来砍我们,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夫人且到为夫身后稍歇片刻。”楚沉说着就把秦真拉到自己身后护着。 “君上接剑。”无星从人群里掠了出来,将一柄长剑抛了上来。 楚沉伸手接了,握住剑柄拔剑出鞘,一瞬间剑光凌冽。 “这是——”秦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的佩剑,“逐风流。” 上一次看到这把剑的时候,楚沉说这是她三年前给他的定情信物。 秦真半信半疑,但也没法否认。 但眼下这般紧急的时刻,楚沉拿在手里,用以制敌的竟然是这把剑。 可见楚沉那天跟她说这三年来,他一直把这把‘逐风流’带在身边,并不是假话。 楚沉一手执剑,杀退不断冲上喜台来的内卫,一手牵着秦真将她护在身后。 北州之主,当今楚王凶名在外,杀起人来是真的连眼睛都不眨眼一下,他一剑在手,人来杀人,神来杀神。 冲过来的内卫死于楚沉剑下,血溅在他的喜服上,艳丽至极。 转眼间的功夫,跟前便横尸一片,鲜血把地上的红毯的颜色都染得更红了。 秦真站在他身后,脑海中浮现了三年前宫变,她折回来救走楚沉的画面。 那时候她带着重伤的楚沉没命地跑,手里握着逐风流,拦路者杀,追上来杀他们的也杀,杀红了眼的时候,楚沉还拦着她,跟她说“你为我犯下如此杀孽,只怕有损此生福报。” 彼时,秦真哭笑不得,还说他:“你真的听和尚念经听多了,生死关头还在这讲什么杀孽福报!” 可就是这么个在各位大师的熏陶下长大,信福报的人,如今杀孽缠身,把些因果轮回全都抛到了脑后。 她这三年,有关楚王弑父杀母杀兄杀弟的那些传闻听得再多,不如今天亲眼看到楚沉杀了这么多内力的冲击力大。 直到这一刻。 她才真正见到了,从前她认识的那个神仙似的少年,真的被人逼出了杀人不眨眼的一面。 当初楚沉回到北州的时候,究竟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如今这样? 秦真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思绪一下子有些飘远了。 楚沉察觉她有些呆愣,而且许久都没出声,还以为她被自己杀人的样子吓倒了,有些无措,有些笨拙地低声安抚道:“别怕。” 楚沉没有回头,声音极轻地跟秦真说,“秦如故,你不要怕我。” 他手里握的剑还在滴血,面对数以千计的内卫围杀都毫不畏惧。 却怕被自己护在身后的秦真,会因此对他心生惧意。 会因为害怕他,而想着从他身边逃离。 “我怕你做什么?”秦真用一种‘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的语气问他,“这种时候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我们,傻子才站着任由他们砍!” 楚沉听到这话,忍不住回头看她,眼睛都有些红了。 秦如故是不一样的。 跟世上其他人都不一样。 秦真见状,不由得睁大了一双桃花眼,“这时候你回头看我干什么?看着那些随时会冲上杀我们的人啊!”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那里打情骂俏!”元庆比秦真还咋呼,他上个月被狗咬的伤还没好全,腿脚不便,跟内卫交手时受了伤,正苦苦支撑着。 这会儿一抬头看见楚沉杀倒了一片内卫,吓得那些人一下子都不敢继续上前,只敢围着喜台僵持着,元庆心中分外不平,嚎的格外响亮:“你两就不能先把事情摆平,入洞房的时候再卿卿我我吗?” “闭嘴!” “闭嘴。” 秦真和楚沉异口同声。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55节 元庆气得不轻,刚要回话,跟人交手时,刚被内卫划了一刀的腿也疼的不行,痛的呲牙咧嘴。 “你就别喊了!”谢荣华过来帮元庆把两个内卫解决了,救了他一回,“好歹你也是个郡王,顶着元姓,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实在不行就去皇上那里躲躲……” “言之有理。”元庆点头,一边同内卫打着,一边往元珏那边撤。 “蒋明,你去对付楚沉,速战速决!”王太师看两千内卫对上楚沉他们几个还打的十分胶着,沉声催促。 “是。”蒋明应声,飞身上喜台,提着刀直接冲着楚沉去了。 内卫统领亲自跟楚王动起手来,围着喜台的内卫们胆子也壮起来了,咬着牙往前冲。 蒋明武功不错,一把大刀耍的虎虎生威。 楚沉既应付他,又要解决不断冲上来的内卫,还得护得秦真周全。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秦真在楚沉身后道:“楚沉,擒贼先擒王!” “为夫也正有此意。”楚沉一剑逼退蒋明,直接带着秦真飞下喜台,越过内卫的重重包围,朝王太师掠了过去。 “来人!快来人!”王太师一边往后退,一边让内卫们挡在自己身前,“楚沉再厉害也要分心护着秦真,先朝秦真下手,逼楚沉投鼠忌器!” 打了这么久,王太师算是看明白了。 无论从前的秦真有多厉害,如今她已是废人一个,此时跟在楚沉身边,简直就是楚沉的弱点。 众内卫听王太师,转而朝楚沉身后的秦真发难。 蒋明紧追而至,也提刀看向她。 “老贼好不要脸!”秦真骂了一声。 她被楚沉护着也要左闪右避,没多久就气喘吁吁。 楚沉怕她受伤,有些束手束脚,杀招都施展不开。 “楚沉。”秦真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松手,让我到王老贼那边去。” 楚沉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秦真轻声道:“杀贼。” 楚沉一下子没出声,也没动作。 秦真转身看着他,“信我。” 她用这样坚定的眼神看着楚沉。 就算楚沉心里极其不愿意,也没法驳了她的意。 只能在跟蒋明和内卫们交手的时候,装作不经意间放开了秦真的手。 而秦真则装作惊慌失措地乱窜,窜到了王太师那边,不仅如此,她还因为踩到了内卫的尸体摔倒在地。 站都站不起来,看起来十分地柔弱可欺。 “真是天助我也。”王太师大喜。 本来秦真一直被楚沉护在身后,想把她拿在手里做人质要挟楚沉,还要废不少功夫。 谁知这位秦郡主成了废人之后,胆子也没了,被吓得慌不择路,竟然主动从楚沉身边跑开了,主动送上门来。 王太师伸手拿过了身侧内卫的刀,带着一众内卫走上前,他走在最前面,亲手把刀抵在了秦真的脖子上,高声喊道道:“楚沉——啊!” 原本跌倒在地,柔弱不能自理的秦真忽然抄起了地上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断了对方的手臂,“来杀你的人是我,你喊楚沉做什么?” 王太师痛失一臂重伤倒地,惨叫声凄厉无比,断臂落在地上还握着刀。 鲜血飞溅在她脸上。 血红更胜胭脂红,溅面添成桃花妆。 “我父王说姑娘家家的整天打打杀杀不好,靠脸吃饭也不错,别辜负了这副天生的好相貌。可你这老贼张口废人闭口废人,当真欠打!”秦真缓缓站直了身,反过来把沾了血的刀架在王太师脖子上: “——真以为我提不动刀了?” 第61章 制敌 秦真这一刀, 不仅砍断了王太师的手臂,也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原本打打杀杀的内卫和谢荣华和齐桦他们全都停了下来。 元庆刚躲到元珏边上去,一回头就看见他们都不打了, 顿时满脸错愕,“这就不打了?本王杀出重围躲到皇上身边这几步走的历经千辛万苦,这才刚到,他们就不打了?” 长乐郡王想仰天怒问一声:玩我呢这是? “不打就对了。”谢荣华被几个随从护着缓了一口气,把带血的扇子合了拿在手里把玩, 笑着说:“和气生财, 家国永安。” 要不是他一身紫衣血迹斑斑, 光看神情,那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位东安侯刚跟内卫厮杀了许久, 杀了不少人。 萧景明一张俊脸冷得像是结了冰似的, 伸手把腰间被刀划伤的齐桦扶着坐在一边,亲自掀开他的衣袍, 看他的伤势。 “一点小伤,不妨事的。”齐桦不想被人当众解开衣裳, 按住了萧景明的手不让他动。 萧景明眉头紧皱, “流了这么多血, 还说是一点小伤!” 两人拉拉扯扯开始解衣裳。 四周的内卫僵硬着站着, 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好。 今日这事是王太师谋划的, 现在主谋已经被秦真制住,底下的人也就不敢再擅动了。 秦郡主做了三年病弱美人, 多走几步路都要喘不上气,让人逐渐淡忘了她在京城做质子的那几年, 有多武功高强, 多么恣意风光。 楚沉一剑捅穿了蒋明的胸膛, 然后瞬间抽回长剑,飞身到秦真身侧,跟她站在一起,低低地喊了声,“如故。” 秦真抬头,有些心虚地朝他笑了一下,“我之前也不是故意装手无缚鸡之力骗你,今日这不是生死攸关吗?” 紧要关头,为了保命,她爆发一下也没什么吧? 只是进宫前,楚沉还特意嘱咐过她‘进宫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头’,秦真当时答应地好好的,但是刚才那情形,又没忍住。 她到底是练过武的人,心中藏了几分少年心性。 平日里顿顿喝药,被侍女们围着嘘寒问暖的时候,觉着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一遇到事,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我能行’又会冒出来。 楚沉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沉默着抬手擦去秦真脸上的血迹。 秦真犹豫了片刻,然后就把手里的刀扔了。 “这刀太重了。”秦真揉了揉手腕,朝楚沉道:“还是你来吧。” “好。”楚沉手里提着剑,一脚把想趁他们说话爬起来的王太师踩住,他转身背对着秦真,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太师这是要往哪里去?” 秦真则看着内卫们,高声道:“王文成已被拿下,蒋明重伤,你们还不速速束手就擒,真想累及亲族,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吗?” 王文成是王太师的名字。 自打元珏登基以来,王文成既是太师又是国丈,再没人敢直呼其名,秦真忽然这么一喊,在场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王文成是谁’。 不过,此时王太师大势已去,连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一众内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几有人带头放下手中刀,跪倒在地。 然后,上千名内卫纷纷弃了手中兵器,跪倒在地,“皇上恕罪!” 内卫副统领潘永哭求道:“我等是受了王太师蒙骗,他说楚王调重兵来了京城,若不在章华宫将楚王拿下,大庆江山难保,我等也为了皇上才作出此举的啊!” “我等对皇上忠心耿耿!” 刚才还对众人痛下杀手的内卫瞬间开始痛哭流涕,急着对元珏表忠心,只庆幸王太师一开始就只让他们对楚王和另外几个诸侯下手,并没有伤皇帝的意思。 “好一个忠心耿耿。”元珏冷笑,抬手示意一直围着自己身边的侍卫和宫人们都退开,他缓缓站了起来,“你们眼中只有太师,何曾有过朕这个皇帝?” 潘永和所有内卫都低头,趴在了地上。 朝中大多数都只听王太师的,元珏这个新帝从登基以来就是太师扶持的傀儡皇帝,三年来他们翁婿二人面和心不和,但王太师大权在握,皇帝也要看他脸色,让他三分。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连宫中内卫都听太师调遣。 可从王太师挨了秦郡主那一刀,被楚王踩在脚下的那一刻开始,这朝堂,就变天了。 “皇上!皇上不可糊涂啊!”王文成凄厉地大喊。 昔日高高在上的王太师断了手臂,此刻又被楚沉踩着无法逃脱,巨大的疼痛使他额头上冷汗遍布,但他也知道今日事败,自己再难翻身,有话此时不说就晚了。 王文成喊道: “楚沉坐拥北州二十大军,逐年势大,两月前杀戴贼得了林州,如今又娶了秦郡主秦真,将南州也收入囊中!大庆江山楚沉已得大半,他还不满足!还调重兵来京城,摆明了就是要夺位称帝啊!” 王太师太过激动,喊得太大声,嗓音都劈叉了,还强撑着继续道:“还有谢荣华、齐桦、萧景明这几个都是雄踞一方的诸侯,这几年他们在封地大有作为,对皇上的龙椅虎视眈眈,老臣今天一番谋划、欲杀楚沉,除掉各方诸侯都是为了皇上啊——” 楚沉听不下去了,直接一脚把王文成踹得翻了面,让太师的脸着地,嘴啃泥。 这样一来,世界顿时安静了。 秦真抬袖拂了拂空中的灰尘,对楚沉说:“悠着点,别这么快把这老贼弄死了。” 其实她更想跟楚沉说:你现在不让王文成说下去,会显得你有点被人说中心思,要把人灭口啊。 这老贼死后临头还在给元珏上眼药,得赶紧狡辩一下让元珏放下戒心才是。 而且秦真先前对楚沉调重兵来京城这事完全不知情,连她都不确定楚沉到底是不是要趁机夺位。 那做了皇帝的元珏会怎么想楚沉,就更难说了。 眼下齐桦受了伤,谢荣华和萧景明他们进宫赴宴,身边也没带几个随从,而且刚才都亲自跟那些内卫动了乱,看着也不想是留了后手的样子。 要是元珏这时候真把王文成的话听进去了,趁机把他们几个一网打尽,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这也没本王什么事啊?”元庆把王文成说的那几个名字来回数了几遍,发现这老贼压根就没提到他,“敢情本王就是个凑数的?” 没愿意搭理这位长乐郡王。 谢荣华忍不住说他:“元庆,没人算计你还不好吗?你就歇歇吧。” 元庆想了想,觉得这确实也算是好事,就坐下歇着去了。 “皇上。”谢荣华朝元珏道:“我呢视财如命,一生只爱金子银子,别的什么帽子椅子都不是我的心头好,王太师那话,我第一个不认!” 东安侯连平日里‘本侯’的自称都不要了,一口一个‘我’的,“这也就是本朝没律法规定说做诸侯不能经商,律法上要是有这一条,我就是不做这东安侯,也要做生意赚银子的!”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56节 “我也不认!”齐桦一激动就要站起来,但他腰上有伤,一动就扯到了伤口。 把齐国公疼的呲牙咧嘴,没了往日的威武气势,反倒更像从前那个虎头虎脑的少年。 萧景明把他按回了椅子上,“你还是坐着说吧。” 齐桦坐好了,一脸不服地朝元珏道:“我不就是喜欢练武吗?这好武之人愿意到我的封地来定居,又算什么错处?怎么就对龙椅虎视眈眈了?我长得这么人高马大,天天吟诗作赋伤春悲秋的,不得吓到别人?我长这么大个容易吗我?” 他这些话像是憋了许久了,趁着这个机会一股脑全往外倒了出来,“我还嫌做这个齐国公要管封地上那么多破事,耽误我练功呢!皇上要是信了那老贼的话,就把齐国公这个爵位和封地都收回去,我上山做猎户、入江湖当游侠,都比现在逍遥快活!” 萧景明一向话不多,听齐桦说了这么一大堆,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我本就不喜与人说话,这燕安君之位,不要也罢。” 这一个接着一个,竟都是要撂挑子不干的意思。 整个章华宫陷入了异样的静谧中。 元珏的目光从齐桦等人面上一一扫过,许久都没说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要是这三人有夺位之心,今日定会横插一脚,把局面搅得更乱,可他们非但没有,连防范之心都少的可怜,身边带的随从都没几个,堂堂诸侯差点折在这里。 这样一来,王文成一番泣血之言,抛去他们几个完全没有异常之举的,说中的只有楚沉一人。 也只有他才有争帝位的野心与实力。 元珏的目光落在楚沉身上。 整个章华宫的人都在看着楚沉。 秦真见状心道不好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王太师说的倒也不全是假话。”楚沉却在此时开了口,“孤确实把北州二十万大军如数调来了京城。” 第62章 为夫 这话一出, 秦真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遭众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秦真不由得转身看着不远处的元珏。 元珏倒是极其有帝王气度,此时此刻还面不改色,颇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 楚沉抬袖慢慢擦去剑上的血迹, 擦干净了,才接过无星递来的剑鞘,将逐风流收回其中,递给了身侧的秦真,“真真, 帮为夫抱着剑。” 秦真伸手接了过来。 明明她才是这把剑的主人, 现在却要替楚沉拿着。 不过俗话说夫妻一体, 荣辱与共。 那楚沉的,就是她的。 这样说来, 逐风流还是她的, 没什么好纠结的。 秦真抱着剑,抬眸看着楚沉, 一下子也搞不懂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皇上!你听见了吗?”王文成闻言,挣扎着爬起来, “楚沉要反啊!此时不杀,大庆江山就要亡了啊!” 王太师在这喊得歇斯底里。 楚沉不急不缓地从袖中取出兵符来, 举高了, 亮给元珏和席间众人看, “孤做此举,为的就是今日能当着诸位的面, 将兵符和北州二十万兵马交还皇上,从此大庆再无什么什么北州之主, 普天之下, 皆是皇土!” 他说着, 把兵符递给无星,示意其呈上去给元珏。 元庆等人的目光随着无星手中的兵符转移,从看楚沉转到看着元珏。 “楚沉这是什么意思?”元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这一把玩得够大的啊!”谢荣华看了看萧景明和齐桦,低声道:“一下子就把咱们几个都比下去了。” 他们几个刚在皇帝面前表示要撂挑子不干了,一个比一个说得情真意切。 结果这楚沉一上来就把兵符和兵马都交了。 这让他们怎么搞? 现在做点什么还来得及吗? 几人急忙想对策。 说好了今天要对付王老贼,可没说楚沉今天要搞这一出啊。 元珏拿着呈上来的兵符,眸色复杂地看了许久。 “我执掌北州这三年,驱胡虏,平叛乱,未曾谋过半点私利,纵有过错,应也能功过相抵。这楚王之位今日我一并还给皇上,此后永不过问朝堂之事,只愿做个寻常百姓,与我夫人长厢厮守,四海遨游。”楚沉说完,就看向了秦真。 他目光灼灼,比这四周的宫灯还要明亮。 秦真听到这些话,本来就惊诧万分,这会儿被他这样看着,一颗心砰砰乱跳,满脑子的思绪都变得乱七八糟。 楚沉一出生,就被人说是‘帝星降世’,被先帝忌惮,囚于九重塔中十几年,还是因为她酒后强闯,误打误撞地把这人带入了俗世中。 后来他回北州,做了楚王执掌大权,天下人一边传他弑父杀母的恶名,一边又怕他怕得要死,时人多有说楚沉八成是要做皇帝的。 才三年就能驱除胡虏,平了周边的叛乱,手握二十万大军,成为大庆最强的诸侯,不是真龙之命怎么可能做得到? 且楚沉这人心够狠,手段也高明。 杀戴贼,拿林州的时候,又快又狠,完全不给人反抗的机会。 秦真那时候觉得楚沉来的时机那么巧,是想一箭双雕。 可今日这情形,就算楚沉直接除掉元珏,自己当皇帝也不是难事。 楚沉却二话不说直接上交兵权,连王位都不要了,说只想做个寻常百姓,与她长厢厮守。 这这这…… 秦真都要为自己觉得楚沉是费尽心机想夺位而感到内疚了。 此情此景。 谁不得说一句,楚沉对秦真情深似海啊? 连她都要深信不疑了。 元珏握着兵符,沉默许久,刚要开口,身侧的王锦韵忽然拔出发间的金簪抵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皇上小心!” “皇上!” 边上的王公大臣们见状吓得脸色大变,惊慌大喊。 刚站起来跟楚沉说两句的秦良夜见状,顿时又闭了嘴。 侍卫宫人纷纷冲上前去阻拦,可王锦韵是皇后,她本来就坐在元珏身边,从王太师被打趴下之后,就没再出声。 席间所有人的目光在楚沉楚沉身上,竟无人注意到她。 “都别过来!”王锦韵这次是真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她是王太师的女儿,父亲得势,她才有资格坐在皇后的位置上。 如今王太师大势已去,她要么一杯毒酒三尺白绫被赐死,要么被打入冷宫幽禁一辈子。 第一种是死,第二种是生不如死。 王锦韵都不想要。 “元珏,你我明明相看两厌,却要装什么帝后恩爱,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叫人恶心!”王锦韵做皇后这么久了,根本没和元珏有过夫妻之实。 她不喜欢元珏,元珏也不喜欢她。 被王太师强行凑成一对,平日里能不见则不见,可今日这事一出,以后怕是再也不会见了。 那些真话此时不说,以后只怕没机会再说。 然而,王锦韵刚制住元珏,跟他说了一句话,元珏忽然抬手拧断了她的胳膊。 四周众人原本因为皇帝被王皇后拿住提心吊胆,正要开口谈判,忽听得‘咔嚓’一声。 就看见元珏直接拧断了王锦韵的胳膊,反过来制住了她,冷笑道:“你真是一点不了解朕,这三年夫妻算是白做了。” “元珏……你竟然、竟然是会武功的?”王锦韵手里的金簪落了地,她被摁在桌案上,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个新帝自登基以来,一直在人前示弱,甚至没人知道他会武功。 朝政被王太师把持,在后宫也被她这个皇后压一头。 元珏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都不在意,王锦韵一直以为元珏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傀儡皇帝。 却没想到,这些都是他装出来的。 看似什么都不愿意管、什么都听太师的皇帝,暗地里却已经一直在扩大势力与其抗衡。 这次楚沉、谢荣华等人进京,对他来说便是最好的契机。 元珏将王锦韵推给侍卫们,沉声吩咐道:“拿下。” 他站了起来,身姿笔挺,连眼神都沉了下来,帝王气势在这一刻迸发出来,不再是被王太师压制的傀儡皇帝。 真正有了坐拥天下的帝王威仪。 落在了地上的金簪,被走上前的侍卫们踩在了脚下。 昔日高高在上的皇后,被绑住手脚,成了阶下囚。 侍卫们把断了一臂的王太师押上前来,跟被拧断了隔壁,手臂软趴趴垂着的王锦韵押在一起。 这变故来得快,解决得也快。 只是元珏藏得深,连秦真都不知道他会武功,从前还总是因为他被别的皇子欺负,帮他打架为他出头。 方才见他拧断王锦韵手臂的架势,分明是个练家子。 没练个十年八年,练不成这样快准狠。 这样想来,元珏真是打小就能装,连她都被骗了。 就在秦真感叹万分的时候。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57节 楚沉握住了她的手,走到了前面。 “我发现我似乎总是被人骗。”秦真小声跟他说道。 楚沉闻言,浑身一僵,“是吗?” 大婚之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此时又身处章华宫,虽然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些事情,但是今夜种种跟三年前的宫乱还是有些相似之处。 动乱与鲜血都是很容易刺激到人的东西。 他忍不住想是不是秦真因此想了什么,说这话是意有所指。 “是啊。”秦真有些郁闷地应声,低头在楚沉手臂上撞了一下。 楚沉被她这举动弄得有些心虚,只能佯装若无其事。 秦真用额头在楚沉胳膊上蹭了蹭,像只在外头打架打输了回来跟人撒娇卖惨的猫儿。 “以前被骗就算了。”她想着自己也回不去以前去,而且元珏现在是皇帝,她要是跟皇帝计较这些,不是自讨没趣吗? “以后要是再有人骗我,我跟他没完!”秦真抬眸,看着楚沉一脸认真地说道。 楚沉:“……” 他这么觉着秦真这话就是特意说给他听的? 两人低声说着话。 边上元庆和谢荣华他们,一众王公大臣,还有秦无恙也扶着秦良夜聚上前来。 蒋明死了,内卫俯首,王氏父女被绑,此时已经到了论罪的时候。 “早就有大臣密奏说太师早有不臣之心,可朕不愿相信。”元珏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父女俩,“直到今夜,先是太师造反,后有皇后弑君,你们王家父女的手段,真叫朕大开眼界。” 王文成凄声道:“元珏你早就和楚沉等人串通好要除掉老夫,还在这里假惺惺地演什么?若是没有老夫,你如何坐得上这把龙椅?” 秦真听到王太师这话,就轻声跟楚沉道:“王老贼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一句,只怕活不过今夜了。” 楚沉道:“王文成居功自满,藐视皇威,本就必死无疑。” 这几年王太师把持朝政,搞得举国上下怨声载道,若是元珏再任由其发展下来,这大庆江山迟早要改姓。 两人低声说着话。 元珏一番发落,让人把王氏父女都打入天牢,王氏一党的官员全部革职查办,又把齐桦、谢荣华和萧景明几个想撂挑子不干的全都摁下,只收下了楚王的兵符,楚王的封号倒是没收回。 楚沉倒也没什么所谓,反正日后朝堂上风起云涌都与他无关。 元珏要给他留一个楚王的名头,给他留一座王府,给天下人看他这个皇帝不是‘飞鸟尽,良弓藏’的薄凉之人也无妨。 他跟秦真不去住就是了。 “好困啊。”秦真靠在楚沉身上,折腾了这么久她实在有些累了,“接下来没我们什么事了吧?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入洞房了?” 楚沉眸色暗了暗,“是该回去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拱手,朝元珏道:“乱臣已擒,大局已定,秦真(楚沉)先行告退!” 元珏一言不发,只是抬了抬手。 楚沉和秦真携手,翩然离去。 “真儿……”秦良夜想跟着秦真一起离开,却被一旁的秦无恙拉住了。 跟着周遭一众王公大臣朝元珏行礼,齐声高呼:“皇上英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中奸佞已除,各方诸侯都没有反心,群臣山呼万岁,元珏站在那里,接受臣子们的跪拜,他的目光却落在了人群外的秦真身上。 美人红衣,盛装出嫁。 只可惜……不是嫁给他。 第63章 洞房 秦真和楚沉抛下众人回了楚王府, 刚经历过动乱厮杀,两人都是一身的血,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 秦真脱下繁重的嫁衣, 舒舒服服地沐浴完,穿着红色寝衣回喜房,刚推开门就瞧见只着红色长衫的楚沉站在桌前,提壶斟酒。 案上龙凤喜烛高燃,整个屋子里暖色盈盈。 越发衬得他眉目似画初描成, 皓腕白似凝脂玉。 秦真沐浴的时候还直打瞌睡, 一看到这样的楚沉, 瞬间就清醒了。 她不愿这样的楚沉被别人看了去,转身对身后的侍从婢女们说:“不用你们伺候了, 都退下吧。” “是。”侍从婢女们应声退下。 秦真入内, 直接把门合上,快步朝楚沉走了过去, “你怎么穿成这样?” 楚沉放下酒壶,抬眸问她:“马上要就寝了, 我该穿成什么样?” 秦真看惯了他穿玄衣那些深色的,看他穿这样鲜艳的红极其不习惯, 之前喜服一层又一层的, 虽然艳, 但还算庄重。 此时的楚沉,只穿这么一件轻薄的长衫, 将身形凸显得淋漓尽致。 这姓楚的平时看起来清心寡欲,一番不沾红尘风月的模样。 这会儿却怎么看怎么色气。 秦真多看了两眼, 都有些脸红, “你、你这样, 我渴得厉害。” “那刚好。”楚沉端起两杯酒,绕过桌案走到秦真身侧,将其中一杯酒递到她手里,“来饮了这合卺酒。” 秦真接过酒杯,刚抬手要饮,楚沉的手伸过来就绕过了她的手臂。 “合卺交杯。”楚沉道:“该这样喝。” “你在意这个呢?”秦真觉得楚沉这人也挺有意思。 人说新婚之日不宜见血,今日章华宫那一出,可死了不少人,楚沉拔了剑,她也动了刀,血都溅在喜服上了。 也就是秦真不信这些,没什么所谓。 当时那般情形,能全身而退都是好的。 楚沉没回答,只是就着秦真的手,和她一起饮尽了杯中酒。 秦真见他不接话,为免尴尬便赞了一声“好酒!” 然后把手抽回来,把空酒杯放在了桌上,施施然落座。 秦真二郎腿一翘,开始秋后算账,“你就跟元珏他们商量好了今日要铲除王老贼,这样的大事为何不提前与我说?还有你那兵符就这样交出去了,连楚王之位也说不要就不要,吃药吃昏了头的,到底是你还是我?” 其实这些时日,她隐约也察觉到了谢荣华、齐桦他们跟楚沉在密谋什么,元珏还借着筹备婚事的由头数次将楚沉召进宫中。 只是他们口风一致,都说是为了操办大婚,让秦真安安心心做新娘子,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 别人她不管。 她只知道,这事若是今夜不问楚沉,以后也没由头再问。 “我给出去的,本就是我不想要的。”楚沉凝视着她的双眼,道:“我想要的,已经娶到了。” 秦真听到这话,还颇有些震惊,“你……你这是在跟我说情话?” “还不够明显么?”楚沉反问道。 秦真心道:挺明显的。 就是你这样的人,忽然说起这样的话来,让人有点不太敢相信。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江山帝位,无上权柄。”楚沉上前,俯身与她耳语:“我想要的,只有你。” “你、你这情话说得有点突然啊。”秦真翘着的二郎腿不自觉地放了下去,“刚才不是在说你们有事瞒着我?……” 这话还没说完,楚沉就直接吻住了她的唇。 “唔……”秦真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堵了回去。 这男色惑人,迷得她头脑发晕。 等到秦真被放开,早已经被楚沉吻得迷迷糊糊,忘了原本要说什么。 只记得今日是洞房花烛夜,她与楚沉好不容易从乱嘈嘈的宫变中全身而退,回到楚王府坐在这喜房之中,自然不能只亲一亲,抱一抱。 秦真默了默,轻声道:“那个,我身体不太好,你轻点……” 楚沉一边解开她的衣带,一边说:“好。” “等等……”秦真有些紧张道:“我总觉得还少点了什么,你以前也没个通房侍妾什么的,这事你到底会不会啊?要不咱俩先看两本秘戏图学学?” “不必如此麻烦,我事先已经看过。”楚沉说着,缓缓将她放倒在榻上。 秦真一听,当即又要坐起来,“什么?你居然还背着我偷看秘戏图?这种事你怎么不喊我一起?” 楚沉俯身压了下来,她起来些许就跟他贴上了,只得立马躺回去。 龙凤烛高燃,烛光映红了秦真的脸颊。 她拽着楚沉的衣襟,惊声喊道:“帘帐!帘帐放下来啊!” 楚沉见惯了她调戏美人、满身风流的模样,此刻瞧着她在洞房花烛下慌慌张张的模样,只觉得有趣极了,他顺着秦真的意思,把红罗帐放了下来。 挡去了大半的光亮。 烛光透过红纱,映出两人缠绵的身影。 秦真跟楚沉磨蹭许久,一开始说他没经验可能会弄疼自己,再后来要按照他以前的喜好,先念两遍经。 最后楚沉忍无可忍,“秦真,你直说罢,你到底要怎么样?” 秦真翻了个身,跨坐在他身上,“要不,还是我在上面吧……” “你喜欢就好。”楚沉嗓音低沉极了。 然后就是好一阵,床摇榻动的声响。 秦真原本还想传授他一些秘戏图上面的东西,结果楚沉在这方面也天赋异禀,能举一反三。 很快,她就没法完整说话了。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58节 窗外夜深月明,星辰满天。 侍立门外的婢女侍从们听见屋里的动静,悄然红了脸,纷纷低下头去。 直到天色将亮时。 秦真才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昏昏然睡了过去。 她原本以为楚沉也就放纵洞房花烛夜这一遭,这厮二十多年来头一回尝得这滋味,放纵些也是难免的。 谁知,这一夜只是刚开始。 接下来三天,秦真都没能走出这个新房。 为此,她想了许多法子,那王贼刚除,朝堂上还有许多事需要他这个楚王去做,可人家楚王说已经跟皇帝说了不要这王位,再管朝堂上的事,只怕要被皇帝当做言行不一之人,反招忌惮,不如在府里陪夫人。 秦真很想说‘我真的不需要你陪,我就想歇会儿’,但一对上楚沉的目光,她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只得绞尽脑汁,另外再找由头。 秦真跟他说“我如今体弱,真的经不起日夜折腾。” 这楚沉倒是听进去了,他转头就从书架上翻出了几本讲男女双修,修习得当可以延年益寿的秘法,拉着她勤修苦练。 这次秦真再喊不行,他立马就有话堵她。 直到三日后回门那天,秦真才得以走出房门。 或许是楚沉那些奇奇怪怪的双修秘法真的有点奇效。 她这三天虽然累得不行,但在旁人看来,面色红润,容光焕发,简直美貌不可方物。 简直像是妖精吸足了阳气之后的样子。 府里的婢女们一瞧见她就脸红,都不敢正眼瞧她。 秦王府就在楚王府隔壁,连马车都用不着,软轿倒是备下了,但秦真好不容易出了屋子,想自己走两步,就没坐软轿。 秦真跟楚沉一起回门,后头跟着一大群侍从婢女,捧着各式礼物。 她走了没几步就腰疼得不行,忍不住瞪楚沉:什么腰能经得住楚沉这般放纵啊? 楚沉这几天心情甚好,面上一直带着笑,他伸手扶着她的腰,出了自家府宅,进了秦王府。 秦王府里早就摆好了迎接郡主和楚王回门的阵仗。 不光几十名仆从美婢在门前等着,招来了街上行人的围观。 连秦王父子都早早在厅中坐着,还有萧景明、谢荣华、齐桦这几个都在,连瘸着个腿的元庆都来凑热闹。 秦真生母早逝,秦良夜后头纳的那些姬妾都远在南州秦王府,一开始就没有把她们接过来凑人数的准备。 而且她成婚当日出了那么大的事,楚沉这个楚王连兵符都交出去了,现下元珏忙着清除王贼余下势力,满朝人心惶惶,家家户户自顾不暇,哪有人敢在这时候来秦王府来她的回门宴。 秦真原本想带着楚沉跟父王和弟弟,一家四口好好吃顿饭也挺好。 谁知谢荣华、元庆这几个早早就来了秦王府,看着架势,比她还像秦王府的人。 “儿啊,我的儿回来了。”秦良夜一见到她就立马起身上前,拉着她左看右看。 秦王这几天都没睡好,自从秦真嫁去了楚王府之后,他日夜担忧,天天派人盯着隔壁,生怕秦真被楚沉欺负了。 但盯着楚王府的那些人当真没用得很,盯了许久什么都瞧不出来,他只能自己爬上花园那边,紧邻楚王府的那堵墙,趴在上头亲自盯。 奇怪的是这三天,这两人都不出屋子。 把他担心的啊。 生怕秦真在屋里已经挂了。 秦良夜瞧着秦真好端端活着,先是心里松了一口气,而后就想挑出点楚王的不是来,好给自家女儿撑腰,谁知瞧了半天,愣是挑不出半点错处来,“没瘦,瞧着气色也好,看样子楚王把你养的不错。” 秦真也有点脸红,心道:父王,你可别说了。 我好不容易才下的来床,你再多说几句,楚沉就更有理了。 楚沉上前同秦王见礼,微微笑道:“小婿见过岳父。” 秦良夜原本瞧楚王府的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但楚沉长得实在是好,又跟宝贝女儿成了亲,又不仗着自己有能耐就瞧不起人,礼数也这般周全,硬是勉强看顺眼了些许,“别这么见外了,里边坐。” “姐夫。”秦无恙笑着喊了楚沉一声,领着他和秦真一道入内。 秦真抬脚跨过门槛的时候腰酸地不行,楚沉极其自然地伸手扶她。 两人一进门,厅中坐着的谢荣华、齐桦等人就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元庆腿还瘸着,拄着拐杖也要站起来,颇有些滑稽。 秦真一看他们这样就知道今天这是没那么简单,心道:这几位要闹哪出? 她面上带笑,问道:“你们既是来做客的,站起来做什么?坐啊!” “我们几个方才商量过了。”谢荣华率先开口:“如故啊,我们同你做不成夫妻,那就退一步,做兄妹,你今日回门,我们这些做哥哥的自然要来给你撑撑场面!” 萧景明和齐桦不约而同地点头。 秦真一看就知道这主意肯定是谢荣华出的,其他几个最多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起掺和。 元庆止不住地兴奋,喊道:“楚沉,快喊声哥哥来听!” 第64章 回门 要不怎么说元庆最招人嫌呢? 秦真抛绣球的那天晚上, 元庆跟谢荣华他们一起翻墙进秦王府,惊了府里的狗。 那狗谁都不咬,就盯着元庆一个人狂追, 又咬又扒拉。 秦真慢悠悠地接了一句,“如果我还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比你大三个月啊,郡王。” 元庆听到这话,立马没声了。 以前秦真是顶着她弟弟秦无恙的身份到京城做质子的, 按秦无恙年纪算, 的确是元庆大一点, 但是按秦真自己的年纪算,那就是她比元庆大三个月。 “其他人暂且不说, 你先喊声姐姐来听。”秦真勾住了楚沉的手臂, “快来见过你姐夫。” 元庆想当哥哥没当成,反倒给人成了弟弟, 他喊不出口。 “你倒是喊啊,元庆。我还等着他两喊我哥哥呢。”谢荣华比秦真年长一岁, 这种时候一点不慌,催着元庆赶紧喊, 反正他肯定是做哥哥的。 “都是能做爹的年纪了, 还在这扯什么哥哥不哥哥的, 你们可真行!”元庆话虽是这么说,到底还是喊了‘姐姐, 姐夫’。 “有礼了有礼了,好弟弟。”秦真一直都是喜欢逗人玩的那个, 瞧见元庆做不成哥哥反倒成了弟弟的憋屈样, 笑得不行。 楚沉更是让随从拿了不少珍贵药材来赠与元庆这个新弟弟, 让他好好养身体。 谢荣华和齐桦还有萧景明眼巴巴地等着他两喊哥哥。 秦真痛快得很,开口就喊“哥哥”,楚沉跟着她喊毫不迟疑。 反正娶到美人的是他。 怎么都不吃亏。 况且,秦真还借着“既然是我哥哥,那少不得给些改口礼”的由头,狠狠敲了几人一笔。 谢荣华今日来秦王府本就备下了重礼,齐桦和萧景明来此,原本也是怕秦王父子不够强势,镇不住楚沉,所以才特意在秦真回门这一天来此撑撑门面。 但秦真显然用不着。 楚沉在别人面前有多高傲冷淡,在秦真面前就有多体贴温柔。 说完全换了一个人,也不为过。 萧景明和齐桦见她夫妻二人如胶似漆,还特意趁着秦王跟楚沉说话的时候,低声问秦真:“你给楚沉下了什么药?” 秦真跟他们说:“我与楚沉,是两情相悦。” 两人听了,都没再说话。 厅里已经摆上了午膳,亲王招呼众人入座。 这回门宴,原本只有秦王父子和她夫妻二人,这几个哥哥弟弟不请自来,愣是凑满了一大桌子人。 说话间热热闹闹的。 菜还没开始吃,谢荣华先招呼着把酒倒上了。 众人面前酒满杯,只有秦真没得喝。 她趁楚沉跟谢荣华他们说的时候,偷偷跟边上伺候的婢女说:“给我也满上。” 楚沉直接往她的酒杯里盛了一勺甜汤,“满上了。” 秦真回头看他,无奈道:“你怎么还一心二用呢?” 跟人说话就跟人说话。 怎么还注意着她的举动? 楚沉淡淡一笑,一边给她布菜,一边道:“别光想着喝酒,吃些菜,多喝汤。” “行吧。”秦真拿起酒杯,一口把甜汤喝了,“再来一杯。” 桌边有布菜倒酒的婢女,但楚沉还是亲手又给她添上了一杯。 秦王瞧见这一幕,心里都啧啧称奇。 传闻都说楚王杀伐果断、不近人情,怎么到了我儿身边,竟这般妥当体贴,事无巨细地照顾着。 知道的是秦王郡主嫁了人。 不晓得的还以为秦真娶了个乖巧体贴的‘媳妇’回来。 坐在他两对面的元庆看了,嗤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秦如故也有被人管得死死的一天。” 秦真笑着回了一句,“不要急,你也会有那么一天的。” 元庆不以为然,“我才不会跟你似得。” 秦真悠悠道:“走着瞧就知道了。” 以前一碰面就要吵吵闹的人,如今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互损两句也怪有趣的。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59节 原本女子回门,大多都得男女分席,女儿跟家中母亲姊妹一起,说到了夫家之后的各种事。 母亲和祖母再教点夫妻相处之道,提点提点持家驭下的做法。 女婿则同岳父与家中兄弟同坐,说说外头的大事,谈谈古今。 但秦王府没有别的女眷,秦真又一直是府里的主心骨,直接与家人同席,连今日刚喊的几个便宜哥哥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谢荣华他们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几杯酒下肚,就代行长辈之职,把秦王在心里酝酿许久,想跟秦真说要怎么跟郎婿相处的夫妻之道给抢着说了。 谢荣华说:“如故,你以后要是跟他过不下去了,就和离,带着嫁妆回家来,反正秦王府有金矿,要么来投奔哥哥,反正咱不能受委屈,一点气都不能受,知道吗?” 秦王听得连连点头,“儿啊,这也是为父想说的。” 楚沉听的眸色都沉了下去,正正经经地说:“我不会让真真受委屈,丝毫都不会有。” 秦真看向他,笑道:“嗯,我们平澜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秦良夜道:“但愿如此。” “那是那是。”谢荣华说完,给边上的萧景明递了个眼色。 后者接着说道:“他以后若是要纳姬妾,你就同修书告知我们,他纳一个,我们给你送十个男宠,他纳两个,我们给你送二十。” “这怎么还十倍十倍地送?”秦真都被萧景明逗笑了。 这人顶着一张面瘫脸说这样的话,着实让人忍不住发笑。 不等萧景明回答,楚沉就说:“我这一生,不纳姬妾,唯守秦真一人。” “若她不能为你孕育子嗣呢?”萧景明想的还挺多的,“如故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若她……” 楚沉道:“余生幸得如故相伴,不要子嗣又何妨?” 在座众人听到这话都愣住了。 连秦真都怔了怔。 其实她自己都没想这么多。 她之前跟楚沉说,待她死后,楚沉可以再娶生儿育女什么的,那也得是她死后的事情。 现在萧景明提起这事来,楚沉直接说不要子嗣又何妨,说不动容是假的。 但是……这种话,为什么不在成婚之前说啊,现在他们都洞房了,要是楚沉说必要有子嗣,她还能立马和离怎么的? 萧景明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话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得记住了。” 楚沉道:“自然。” “到我了到我了。”齐桦没等萧景明递眼色,就开口道:“老辈们常说,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故啊,你性子要强,就该趁着刚成亲的时候,压他一头,有什么不顺意的就发脾气,实在不行就打他。” 秦真听得疑惑极了,齐桦自己还都没成亲,这些道理究竟是哪来的? 前面听着还行,到了后半段明显是他自己胡说八道啊。 “你现在身子柔弱,一个人是肯定打不过他的,不过没关系,你到时记得写信告诉哥哥。”齐桦见她听得挺认真,也没出声反驳,说得越发来劲,“哥几个一起帮你摁着他,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秦真越听越无奈,“等等……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他?” 齐桦不假思索道:“想打就打啊。” “你可少说两句吧。”秦真想把这几人的嘴都堵上,这一个个说的都是什么? 当着楚沉的面跟她说这些,就是特意说给楚沉听的,偏偏话里都用“他”代替,连个名字都没带上。 好不容易这三位都消停了。 元庆琢磨半晌,跟她说:“金银、子嗣还有打不打的,他们都说过了,那我就只能跟你讲讲怎么跟人打嘴仗的时候出奇制胜了……” 秦真有些忍无可忍,“省省吧,你从前跟我打嘴仗就没赢过,每次回去都生闷气生好久,你忘了吗?” 元庆噎住了,当着她的面喝了一杯酒,拿空酒杯对着她,“你再能耐,现在也没酒喝!” 秦真无语道:“你腿还瘸着,酒还是少喝为妙啊,弟弟。” “喊你呢,弟弟。”元庆偏头跟秦无恙说话去了。 座上这几个便宜兄弟把该说都说了,搞得秦良夜和秦无恙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秦真在自家府里,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招呼着众人吃好喝好。 齐桦等人已经奏请皇帝,明日离京返回封地。 秦王父子也是这样打算的。 连楚沉也同她说,回门之后,就离开京城。 元珏近日忙着肃清超纲,铲除异己,无暇顾及他们,此时离京是最好的时机。 这顿回门宴,众人从中午吃到了夜里。 菜换了两三轮。 酒上了十几坛。 最后谢荣华他们都是喝得醉醺醺,被随从们扶着离桌的。 走的时候,他们还轮番跟楚沉说:“要对如故好啊!” “一定要,对她好啊!” 楚沉不厌其烦地地说“好”。 一个字,他说了许多遍。 秦真格外开怀,一直都在笑。 当天夜里,秦真与楚沉留宿秦王府。 在他年少时常常凝望、却从未踏足过一步的临风阁,与秦真相拥而眠。 第二天午后。 秦真携楚沉拜别父王。 秦王父子要返回封地南州,楚沉为了秦真已经派人四下寻良医已久,刚得了消息,听闻有神医隐居深山之中,离京后便带她一路游山玩水,一边寻访神医踪迹。 秦王对爱女万分不舍,一直跟秦真念叨“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格外珍惜人在眼前的这片刻,带着秦无恙跟秦真坐同一辆马车出城。 秦真坐在马车里反复跟他分析利弊,楚沉也再三同他这个岳父保证,日后一定会带着秦真回南州看望他。 秦良夜满心怅然地跟秦真嘱咐了许多话。 到了城外长亭,两行人要分道扬镳时。 齐桦和萧景明还有谢荣华争相策马而来,扬起飞沙一片。 元庆瘸着腿只能做马车,一直掀着帘子催车夫:“快点,再快点,别落到他们后头去。” 秦真刚搭着楚沉的手下了马车就看见他们几个到了眼前。 昔年同行的少年门,已经长成了可以庇护一方的诸侯,依旧鲜衣怒马,穿行于阳光下。 “喝酒误事啊,险些误了一道离京的时辰!”谢荣华翻身下马,笑道:“还好赶上了!” 秦真压根不记得他们昨日说过要一道离京的事。 她看向楚沉,“有这回事吗?” 楚沉摇了摇头。 秦真笑道:“他们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本王备下了离别酒,怎么也得喝一杯,再各自走。”元庆让随从扶着下了马车。 齐桦和萧景明也下马走到秦真这边,一边说着秦真和楚沉四处游玩,一定要到他们的地盘住些时日,一边走入亭中。 元庆身边的随从端了酒和酒碗上来,巴掌大的碗,一一满上。 这次连秦真也有份。 她生怕楚沉和父王他们又拦着自己不让喝酒,抢在他们开口前端起了酒碗,“元庆啊元庆,你终于也有做人事的时候。” 元庆见状哈哈大笑,学着她的腔调说道:“秦如故秦如故,本王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竟会如此惧内?” 谢荣华和齐桦都跟他一起揶揄秦真,连萧景明都笑了。 秦王也少了几分马上要跟爱女分别的惆怅。 秦真见状,也没了跟元庆呛声的心思,反倒凑到楚沉耳边说:“元庆说我惧内,那你可是内人?” 楚沉道:“你我夫妻,孰内孰外,无甚分别。” “也是。”秦真对这个说法甚为满意,转头就跟元庆他们说:“你们也老大不小了,别成天只看表面的这点事,要知道,有些人看似惧内,其实是当家做主的人呢。” 谢荣华道:“是吗?” 齐桦道:“我有点不太相信。” 萧景明点了点头,表示同感。 元庆嘴最欠,“反正本王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你们这眼力都不行啊。”秦真端着酒,想喝又没找到合适的由头,就喊弟弟:“无恙,你说。” 秦无恙十分给面子地说:“我阿姐说的都是真的。”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秦真有弟弟作证,立马有了底气。 几人在亭中说说笑笑。 远处日头偏西,落往山外去。 分别之时,总有说不完的话。 笑过闹过,各自端着酒碗一碰,饮尽碗中酒,互道一声“山高水长,来日再会!” 然后,登车的登车,上马的上马。 有依依惜别,也有谈笑自如。 一众人轻骑快马,宝驹香车,各自离开长亭,东边追风,西边逐日,天南地北各自归。 而不远处,一直悄然停靠在的树边的一辆普通马车里,忽然有人抬手掀开了车帘。 穿着便服的元珏坐在车厢里,看着他们徐徐远去。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60节 官道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 青山依旧在,峰峦不曾改。 这些曾说要让着天下不再四分五裂,要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少年们做到了当年的誓言。 名利场里共拼杀,意气台上同生死。 年岁过,心如昨。 他们好像一直都是神采飞扬的少年。 随行的老内侍看元珏一直在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劝道:“皇上若出面送郡主和君侯们,他们心里定然也是高兴的,何必……” “算了,朕若是出现,他们哪有心思说说笑笑,这样远远的看一眼就好。”元珏的声音越来越低,“这样对谁都好。” 很久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跟秦真他们是不同的。 他们是高飞的雁,是自由的鹰,会被关在京城这个大笼子里一时,他们早晚会挣断枷锁,回到广阔的天地去。 跟三年前一样。 他们总有办法离开。 总能高高兴兴的。 只有他一个人留在原地,做孤家寡人。 一世至尊,困守孤城。 第65章 记起 秦真跟楚沉离开京城之后, 被他带着一路游山玩水,求医问药。 她负责好吃好睡,楚沉负责求医问药。 秦真以前就想着要走遍天下, 看四海风光,可惜她是个姑娘,小时候在南州,父王宠她,但也就是让她在封地里几座城池撒撒欢, 后来又进京做了质子, 好不容易能离开牢笼还把自己一身武艺都搞废了, 只能窝在王府里当药罐子。 楚沉就更惨了,被困九重塔上十几年压根没见过外面是什么样, 回到北州之后, 更是忙着夺权掌兵,又是驱逐外敌, 又是平定内乱,没个空闲的时候。 这回正好, 万事皆定,他俩撂了挑子, 到处走走看看。 天下之大, 多的是风景绝佳之处, 多的是有趣的人与事。 秦真和楚沉走的是三年前两人逃亡的那条路,一开始身边还带着好些随从和侍女, 走了几天觉得这样太引人注目,就轻车简从, 只留下一个车夫, 走哪算哪, 停停走走,歇歇又逛逛。 这样游玩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南北交界之处的一座无名山中找到了老神医的踪迹。 老神医性情古怪,无儿无女,年轻的时候经过几次农夫遇蛇的教训,说救人还不如救条狗。 山里的野兔、猫猫狗狗、梅花鹿被他救治过,时常来老神医的茅草屋串门。 老神医酷爱钓鱼,但每每垂钓之际,身边都跟着两只猫。 因此,每次都钓不到鱼,无功而返。 楚沉带秦真上山求医,老神医原本不相救,但楚沉钓鱼实在厉害,秦真又着实有趣。 自从两人上山之后,老神医和他的猫就吃不完鱼,和听不完的趣事。 在这样软磨硬泡之下,老神医这才出手救治秦真。 神医之所以被称为神医,是真的出手不凡。 秦真连那些苦兮兮的汤药都不用吃了,整天地泡药浴,针灸,如此十来天,身子逐渐就没那么柔弱了。 她跟楚沉一道从半山腰爬到山顶上看日落,虽说下来的时候累得腿发软,还得楚沉背着回来,但怎么说也不是走几步就喘不上气的短命模样了。 到了十月,山上的枫叶都红了。 老神医的茅屋前种了两棵柿子树,颇有些年头了,树大柿子多,跟小灯笼似的挂在枝头。 秦真馋了许久,天天盼着柿子树。 某天,秦真半夜醒来,楚沉如老神医所说,上山去采只在半夜时分才开的一种奇花入药,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了,索性起来,推开门,到院子里去赏赏月。 山中月色皎皎,无需点灯,就能看清周遭。 她出了屋门,就瞧见老神医正在屋顶摘柿子,两只狸花猫在他身边上蹿下跳。 秦真惊呆了,“老人觉再少,也不至于大半夜起来摘柿子啊?” 老神医没好气道:“你管不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盯这些柿子多久了,我要是不赶紧摘了,等你上手,还能给我留?” 自从秦真来了这里,拿他种了几年才种出一株的宝贝药草喂兔子,把百年人参当萝卜炖,这种事几乎天天都在干。 老神医为此,总是半夜惊醒去查看秦真又嚯嚯了什么。 今夜刚好看见柿子可以摘了,就赶紧先下手。 谁知秦真今晚也半夜醒了,出来看到这一幕。 “我当然会给您留啊,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秦真撸了袖子就上,上了屋顶又上树。 灵活得跟那两只狸花猫不相上下。 “你慢点!小心啊!”老神医看得又惊又怕,一直在地下说用了那么多珍稀药材、花费如此多的心血才让她能活一点,可不摔不得。 “您少念叨,我就肯定摔不了。”秦真一边摘柿子一边往老神医的筐子里扔。 装了大半筐,她正打算换个颗树,远远地瞧着一群人飞快地朝茅屋这边围了过来。 “不好,有一大群人朝这边来了。”秦真以前没少被人暗算追杀,闲散了这么久,一有危险还是格外敏锐。 此时楚沉不在,老神医又不会武功。 她身体才好一些,跟一两个人交手还好说,对上这么一大群人毫无胜算,只能窝在柿子树上,轻声提醒老神医,“您赶紧趴下去,别出声。” “你也一样!”老神医说趴就趴,一点都没犹豫。 两只猫儿好像也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都缩在了树杈上。 老神医和秦真出屋的时候都没点灯,茅屋里一点光亮都没有,乌漆嘛黑的,四周悄然。 这荒山之上,也没有别的人家,显得这一带分外寂静深幽。 那一大群黑衣蒙面人悄然靠近茅屋,带头的那个抬了抬手,让大半人躲在角落里,四五个到窗边悄悄往屋里放毒烟。 趴在屋顶上的老神医撇了撇嘴,对他们的手段十分不屑。 往神医的地盘里放毒烟,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吗? 秦真窝在柿子树上,比那黑衣人离毒烟更远些,也毒不着,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 带头那人一脚踹开茅屋的门,带着众人就要往里闯。 老神医心疼一屋子药材,急得差点从屋顶上蹦起来,秦真看他着急,只要从树下一跃而下到屋顶拉住他。 四周太过寂静,秦真这一跳已经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可还是有个黑衣人看见了,“屋顶上有人!” 这嗓子喊得,大半的黑衣人都看向了屋顶,反应快的,已经开始往上爬了。 秦真扶着老神医起来,两人被一大群黑衣人逼得往边上退了又退,直到屋顶边缘,要么上树,要么跳下去。 她问老神医,“你这身板还能上树吗?” “当然!”老神医人老心不老。 “那您先上。”秦真扶了老神医一把,推他上了柿子树,自己转身对上了一大群黑衣人。 “哎哎哎!你干什么去?”老神医在树上跟两只猫蹲一块,看秦真转身面上迎上了那些黑衣人。 平日楚沉在的时候,她爬个山都嫌累,总要他背。 这时候她倒是不嫌累了,上去就夺了一个黑衣人手中的长剑,拿在手里耍得飞起横扫数人,把一大群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打开了老神医布在茅屋四周的机关。 一瞬间,罗网箩筐铺天盖地飞出来,将一大群黑衣人都困住了。 带头那人在屋里找了一圈,连个鬼影都没照着,立马就带着屋里所有人出来,盯上了秦真和老神医。 “秦郡主!”带头那人认得秦真,提着剑上了屋顶,杀气腾腾地朝她发难:“你当初骗的我好苦啊!” 秦真连忙提剑招架,“等等……你谁啊?” 怎么一来就说‘你骗的我好苦啊’这样的话? 她听到这话,总觉得是自己从前欠下的风流债又找上门来了! “你认不出我是谁?”那人一听更恼怒了,一剑接着一剑刺下来,跟秦真手中长剑都击出了火星。 秦真一边接招,一边说:“兄台,你也讲点理,你带着蒙面巾呢,脸蒙成这样,只怕是你亲娘都认不出来!” “当初要不是你假扮成楚沉引我去南边,我早就杀了楚沉,成为北州之主,兵权江山都在掌中!”那人自顾自说着,对秦真下手更加招招致命,“我沦落至此,都是你害的!我要拿你命来偿!” “你是真不讲理啊!”秦真把三年前的那些事都忘得干干净净,此时听得一头雾水,还没搞清楚这人究竟是谁,就先体力不支了,已然开始头重脚轻。 她对自己的身体最是清楚不过,每当这时候就要马上躺下睡觉。 不然就得昏迷了。 秦真想着反正打不过,索性一剑挑飞了那人的蒙面巾,坐在屋顶上,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要是以前认识,还能多扯几句拖延一下时间,等楚沉回来。 可这蒙面巾挑飞之后,露出的那张脸,秦真看着是有点眼熟,就是怎么也想不起到底在哪见过。 不过就从这人说‘早就杀了楚沉,成为北州之主’来看,这应该是楚王府的人,年纪大约二十四五岁。 楚沉当时回到北州之后,那一带就传出了他弑父杀母杀兄杀弟的传闻,楚王府几乎是一夜死绝,只有楚沉那个庶出的大哥楚华得以逃脱,至今不知所终。 如果她所料不错,眼前这位就是楚华了。 秦真刚要说话,就听那人说:“你真是命大啊,三年前我连刺你十几剑,将你抛入急流之中,你竟然都没死!” 他说着,朝秦真抬起长剑,“今日我就要砍下你的头颅,手脚,让你死个痛快!” 剑光滑过秦真的眼眸。 有一瞬,她脑海中浮现出被眼前这人一剑刺穿胸膛的景象。 那是一场滂沱大雨的百人围杀。 那是她忘却的记忆。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61节 本就身受重伤的秦真被刺了很多剑,在单薄的身躯上留下了数个血窟窿。 她穿着与楚沉互换的白色外衫。 鲜血把白衫染透了。 秦真忽然想起了一些之前发生的画面,头疼欲裂,手上无力几乎提不动剑。 就在此时,楚沉自夜色中踏风而来,一手将她揽入怀中,一掌将那人打翻在地,沉声道:“楚华,你找死!” “楚、楚沉,你回来了。”秦真甚至昏沉,勉强睁眼看着楚沉,眼前出现了几道重影,“我……” 她想起了一些三年前的事,又累又困。 此时也不知道应该先说哪件事。 楚沉温声道:“你累了就闭目歇息,剩下的交给我。” “好……好。”秦真撑不住了,缓缓闭上双眸,昏睡了过去。 楚沉一手抱着她,一手接住她脱手而出的长剑,对上楚华以及一众黑衣人,只字不语,一剑就砍下了楚华提剑的那条胳膊。 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待到楚华凄厉地痛呼,扯下衣袍抱住不断冒血的伤口的时候,楚沉已经将屋顶上几个黑衣人都一剑封喉。 一时间,鲜血飞溅,一具具身躯砰砰倒地。 深夜寂寂,杀机四起。 老神医原本看着平日里被自己使唤着钓鱼、采药、熬汤做菜的年轻男子变成了另外一副完全没见过的摸样,顿了顿,还喊道:“血、血都溅我屋子上了,你看着点啊!” 楚沉头也没回也应了一声:“好。” 第66章 结局 秦真这一次昏睡得格外久。 久到神医给她施了三回针。 楚沉招来随从把那些死了的、半死不活的黑衣人都带走, 把血迹都清理了,将整个茅屋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连神医种的那些花花草草、被踩坏了的屋顶都修了修。 楚沉一直守在她床边,老神医熬好了药、人参汤, 端来什么他就亲手喂她喝下去。 外界的一切,秦真都不知道。 她做了好几个梦。 梦里全是她和楚沉。 那些她遗忘了的,三年前一起逃离京城,在路上的点点滴滴在梦境里拨开重重迷雾,清晰地一一重现。 在梦里, 她的随身玉佩分明是身上没有银两, 随便找了个当铺当银子了。 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庚帖交给楚沉? 那是楚沉受了伤, 她得脱了他的衣裳才能医治,但楚沉十分看重清白, 死活不让脱。 秦真只能写了自己的庚帖给他, 说日后他要是真的因此娶不到夫人,自己就赔他一个, 庚帖为证,绝不食言。 楚沉这才勉强从了。 还有赠出去的佩剑, 哪里是她要赠啊,明明是情急之下拿错了, 她拿了楚沉的, 楚沉拿了她的, 逃亡保命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 最最离谱的三年之约, 她当时跟楚沉说的是“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快则两月、迟则三年……三年后, 我一定回来北州与你共醉!” 怎么到了楚沉嘴里就变成了“你回去之后千万不要喜欢别人, 快则两月, 迟则三年……三年后,我一定来北州与你成亲。” 字是没改几个,但意思截然不同。 她在梦里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但这次许是被楚华忽然出现、上来就对剑过招险些危及到性命,刺激出了被深藏的记忆,连她为何会落得一身伤痛,武功尽废的那一幕,都在梦里清晰无比地重现了一次。 是秦真跟楚沉在逃亡路上互换了衣衫,她被楚华当成了楚沉带着百余人追杀了十日,最后发现她不是楚沉,一怒之下连刺她十几剑,将她抛入急流之中的事也记了起来。 秦真在梦里都忍不住啧啧称奇:那样都没死,我实属命大。 她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楚沉坐在床边。 他像是许久没睡,面色苍白,眼下发青,看着十分憔悴。 “你醒了。”楚沉一看见她醒来,漆黑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你躺了两天,我扶你起来坐坐?” “好啊。”秦真想到自己梦到的那些,看到楚沉对自己如此关切,一下子还有点纠结,要不要直接问楚沉,为什么要拿那些事骗自己。 可是楚沉对她实在太好了一些。 先前近乎‘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北州之主舍弃了万千荣华,陪着她踏遍山川湖海,陪着她四处求医。 现下,还在十分自然而然地帮她洗漱,挽发。 在山里的这些时日,身边没有仆从侍女,这些事都是他亲力亲为,早已经做得十分顺手。 越是这样,秦真越是心慌意乱。 楚沉却早已经对这些习惯如常,帮她洗漱完,擦干净手,嗓音嘶哑地问她:“饿不饿?我煮了一些红枣粥,还在灶上温着。” 秦真听着就有些心疼,原本要问的那些事,想说的那些话只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点头说:“确实有些饿。” 昏睡了两天,不饿才是怪事。 “那我去给你端来,你坐着,不要乱动。”楚沉嘱咐完,才走出屋子去灶间拿吃的。 他推开门,秦真才看见此时外头夜色深沉,屋里这点烛火洒出去,映照出些许光亮。 两只狸花猫在门外探头探脑,偷偷瞅她。 宁静之中,带着难以忽视的温情。 没一会儿,楚沉就端着红枣粥回来了,还带了一碟小菜,老神医自己腌制的酸萝卜,据说用了不少药材独家秘制,药效堪比老山参。 秦真当时有过那还不如直接炖老山参吃的疑惑,差点被老神医赶出去,尝了一次之后,发觉味道不错,酸中带甜,这才闭嘴只管吃。 老神医都是一根根拿着当零嘴吃,但楚沉切萝卜跟雕花似的,愣是弄得比宫宴上的菜肴还精致。 还有那红枣粥,红枣补血,但秦真不爱吃,其滋味化在米汤之中又甚美,所以每次楚沉煮好之后,给她盛出来的就把红枣挑出去。 这次也是如此。 但之前秦真没想起来之前那些事的时候,仗着自己跟楚沉已经是夫妻,就心安理得地让他照顾自己,整天不是抱就是背,汤药都是他亲手喂。 现在…… 已经记起了之前那些事的她,心情颇为复杂。 楚沉舍弃了一切,江山兵权,地位荣华都不要了,陪她到这深山老林里求医,亲自照顾细无巨细,到底是图什么啊? 图我会说花言巧语能信口胡诌? 图我伤病缠身活不久? 楚沉见秦真一直看着自己,便将托盘放在一旁,端起了粥碗,“粥还有些烫,我喂你。” “不、不用!”秦真怎么都想不明白,哪里还敢劳烦,连忙接过粥碗,低头喝粥。 她现在满心都是:怎么办?我往后要怎么跟楚沉相处? 就当做什么都没想起来,一切如常…… 反正已经骗了一时,不如狠狠心,骗他个一世? 还是,把话说开,把那些想不明白的地方,琢磨不透的事都问个清楚? 秦真心里正在天人交战。 站在床前看着她的楚沉,心绪比她还复杂。 只是他脸上一向悲喜不露,只是眸色越发幽深。 那天夜里秦真昏迷之后,楚沉一个人横扫了所有黑衣人。 事后,老神医在屋里给秦真施针救治。 楚沉招来随从清理四周,他只砍了楚华两条手臂,没取其性命,在外逃窜数年,得知楚沉已经把北州的兵权拱手给了皇帝的出海,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没有办法翻盘楚华,在痛失双臂之后完全陷入了疯癫之中。 疯癫的楚华把当年误把穿了白衣的秦真当作楚沉追杀数日,反倒让真正的楚沉得以活着回到北州执掌大权的事颠来倒去地说了数遍。 三年前追杀楚沉和秦真的各方势力里,楚华隐藏得极好,这人在将秦真抛下急流后赶回北州,与早到数日的楚沉争权失败,只能仓皇逃离北州,游走各地想法设法地卷土重来。 楚华这人做的事费尽心机总是棋差一招,就是能藏,要不是这次他听说楚沉为了秦真留山里求医,带人过来暗杀,楚沉只怕这辈子都无从得知,秦真三年前是为了自己菜差点没命,如今命虽保住了,却落得一身伤痛。 秦真昏迷的这两天,楚沉一直守在床前,不曾合眼。 他悔恨至极。 秦真缠绵病榻的那三年,他生怕她因为那些弑父杀母杀兄杀弟的传言厌弃了自己,他不远千里赶到秦王府,却只能在屋檐上偷偷看她一眼。 这两天,楚沉一直在想,当时秦真差点就死了,好不容易得救,又失去那一段记忆。 她不记得自己被谁所伤。 不记得自己为谁差点送命。 不知因何受这三年伤苦。 挣扎着从鬼门关爬回人间来,受尽苦楚只为多活时日,保住她父王和弟弟。 她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好不容易才接受自己已经成了一个武功全失的废人…… 秦真的人生已经那样艰难,还要被他骗,与他做了夫妻。 若是她想起了从前那些事,又会如何看待自己? 得她相救才保住性命,却在得势之后以权势相逼,诱哄诓骗着娶她为妻。 何其无耻? 何其卑鄙! 两人各怀心事。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62节 楚沉忍受不了这样长久的沉默。 秦真在他买去年总是话很多,这次昏迷之前,用饭喝药的时候总是与他谈笑。 而现在……她一直低头喝粥,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察觉到了秦真今天的异样,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只能强撑着神色如常,跟秦真说起了先前的事,“那天夜里,突然带着刺客来此袭击的人是我的庶长兄楚华。” 楚沉尽可能平静地,说起那些旧事。 三年前宫中争斗血流成河,众质子只能趁乱逃亡,同时发生动乱的还有北州,老楚王也就是楚沉他爹突发恶疾,当时楚沉还和秦真在路上躲避各方追杀,老楚王几个庶子皆已成年,都想借机上位。 其中以庶长子楚华为首的一派,下手最快,行事最为狠毒。 楚华及其党羽,一边控制了老楚王夫妇身边的侍从给两人下毒,杀其他庶子争夺北州大权,一边派人追杀逃出京城的楚沉。 楚沉被秦真救了一次,打乱了楚华的计划,逼得楚华不得不亲自带人致他于死地。 因为有秦真与楚沉互换衣衫引开了楚华的追杀,楚沉得以回到北州,在老楚王死后杀出一条血路,接掌了北州大权。 楚华棋差一招,成了亡命之徒。 楚沉哑声道:“秦真,不管你相信与否,我只想跟你说,我没有弑父杀母,当时我回到北州的时候,父王母妃就已经死了,至于杀兄杀弟……” 当时的情形下,楚沉要活下去,只能争权夺势,站在楚华那边的几个庶兄庶弟,确实是死于他手。 这是实情,无可辩驳。 老楚王夫妇都是死于楚华的谋杀,但后来掌权的人是楚沉,楚华夺权落败,逃窜在外之际还四处散播谣言,将弑父杀母的罪名扣在了楚沉头上。 当时的楚沉确实在权势生死之间挣扎,刚稳定了北州,又来了外敌犯我边境,等他驱逐外敌回过头来,外面的那些谣言半真半假的,早已无法平息。 他被误解得太久了,其实也不是非要澄清不可,他只想秦真知道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天下之大,只要一个人知他即可。 有一个,就足够了。 但这些事真的拿出来说了,楚沉又觉得不管怎么说都太苍白,太刻意,以至于他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 “我说像你这样好的人,怎么可能做的出杀父弑母的事来!”秦真早就把一碗红枣粥喝见了底,听楚沉说起之前那些事的时候,她心里一直有些慌乱。 都说到这里了,要不要把刚回想起来的事也说一说。 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楚沉这一停顿,她立马就接上了,“原来是楚华那厮做了弑父杀母之事,把罪名扣在了你头上!真是可恶!可恶至极!” 秦真前夜差点被楚华砍死,在梦中又想起被这厮刺了十几剑,扔进急流之中,听到楚华重重恶性,还全让楚沉背负罪名,更加气愤填膺,险些把手里的碗砸地上。 “你方才说什么?”楚沉却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方才说……像我这样好的人?你说我好?” “是啊,是我说的。”秦真以前爱逗楚沉,是因为楚沉是她见过的,最规矩有礼的人。 模样生的俊美不说,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平民百姓。 在楚沉眼里似乎都没有什么分别。 他像是九天之上,被罚到人间来受苦受难的谪仙。 秦真惹他闹他,都只是想看他多些情绪,为她而生的恼怒与欢喜。 只是那时候,她怎么都看不到,所以跟他越来越不对付而已。 “我、我不好的。”楚沉却忽然被她一句话击中似得,有些慌乱,又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的谎言摊开一般说道:“我骗了你。” “什么?”秦真也想如实说出这话,但她纠结许久,尚不知如何开口。 反倒先从楚沉口中听到了这话。 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秦真想着这下好了,两两相抵,谁也不用觉着亏欠谁了。 她按捺着激动的心,把粥碗放到了床边的木凳上,颤声问道:“你骗我什么了?” 楚沉听到秦真嗓音发颤,就觉得她是听到被骗之后气的,说话的嗓音越发低哑:“玉牌是我后来去当铺赎的,庚帖我逼着你写的,佩剑是我故意拿错的,连那三年之约也是我自行篡改的……” 曾经他用来证明,秦真跟自己曾许下婚约的证据全是假的。 那是他为自己编织的一场梦。 是他在战场厮杀里活下来的所有念想。 如今,也由他自己亲手来撕碎。 曾经驱逐胡虏,大杀四方,引得皇帝和各方诸侯都忌惮不已的楚王殿下,在说出这些真话之后红了眼眶,泪水盈眸。 眸光破碎,伤情至极。 他好像哭了。 他居然会哭…… 秦真震惊于楚沉说出真相之后居然会哭。 也惊艳于,他连红着眼的时候,都好看得令人倾心不已。 怎么会有人哭起来这么美? 那泪要落不落的,简直绝美! 楚沉见她听完那些之后神情呆滞,强压着马上要天崩地裂般的汹涌情绪,“秦如故,是我骗你,今后你要如何,全凭你意,就算是要我的性命,也只管来取便是。” 秦真被他这话惊得醒过神来,“我好端端的,取你性命作甚?” 楚沉红着眼,哑声道:“我喜欢你,却骗了你,趁你失忆之际娶你为妻,百般欺瞒……” 秦真说过很多次喜欢楚沉,却从未听过楚沉如此直白对自己说喜欢。 他的心意总是深深地藏在心里,偶尔外露一些,也总是在眼里,在举止之中。 很少很少,会用言语表达。 秦真顿了顿,问他:“你骗了我,何不一直骗下去?我都失忆了,只要你不说,我就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事。” “我本已做好了骗你一辈子的打算。”楚沉道:“就算这些谎言终究有揭穿的那一天,你得知所有真相,要离我而去,我也能用‘我为了你,连北州之主都不做了’、‘我为你舍弃了所有’这样的由头来留住你。” 他说:“就算一开始你是被我骗着成婚,可朝夕相对、天长日久的总会生出几分真心,到时你或许就无法舍弃我……” 步步为营是真的。 一腔深情也是真的。 这一切原本都在楚沉掌控之中,为了心上人不择手段,百般算计得其身心,就算终有一日会被揭穿,也固执地想求一时之欢。 “可我心中有愧。”他闭了闭眼,尤其是从楚华口中得知,三年前秦真是为他才弄成如今这副摸样之后。 他心中愧疚难当。 无法再对秦真隐瞒半分。 若她知道真相之后,不能容忍他先前所做之事,除却生离,死别亦可。 秦真看他落泪,心都快碎了。 她马上就要说出口那句‘你不必愧疚,其实我也骗了你’到嘴边,实在说不出口,话锋一转就变成了“其实你那也算不上骗我。” 秦真道:“我昏睡两日,在梦中记起了三年前的那些事。” 楚沉闻言,满脸愕然。 秦真看见他这般反应,不免有些好笑。 人生在世,不就是你骗骗我、我骗骗你,难得糊涂,一世欢喜。 而且楚沉能自动坦白,也在她意料之外。 毕竟秦真骗他的时候,可不敢这么直接了当地跟他说。 甚至,连现在她都在想怎么把事圆回去。 已经做了夫妻。 得了他所有的温柔和爱,还能因为一点风月情爱里的谎言就和离不成? 这样美貌又能干的夫君,举着火把都难找。 秦真伸手拉着楚沉在床边坐下,伸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眼,嗓音温柔地说:“那玉佩是我为了给你买药当的,庚帖是我亲手写给你的,你拿错了佩剑的时候我也知晓,却不想换过来,还有那三年之约……” “也是我自年少时便倾心于你,你却总对我爱搭不理。我若直接说嫁娶之事,被你一口回绝,实在太伤颜面,所以才说来北州与你同游,其实当时我是想与你定下婚约的。”秦真心生巧思,给所有的事都找到了合适的说法。 楚沉明显为之动容,却仍旧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秦真道:“真的不能再真!” 或许当初她明明可以跟谢荣华他们一起先逃出宫去,却选择折回去救楚沉。 后来逃亡路上拼死相护。 她为了引开楚华的追杀,不惜跟楚沉互换衣衫,乔装成他的…… 如此种种,皆因当时年少,情根深种而不自知。 如今记起一切,仔细想想,她也不算骗楚沉。 喜欢是一直存在的。 即便失去记忆,她也还是会再次喜欢上楚沉。 “楚沉,你抱抱我。”秦真决定顺从自己的本心。 从前就是她先招惹的楚沉,如今在感情这事上再主动一些,也是应该的。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浑身都难受。”她放软了嗓音,有些像撒娇,“天亮了,你抱我去院子里看日出吧。” 楚沉微怔,而后很快伸手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走出屋子。 带着青草气息的微风迎面而来。 天光大亮,朝霞绚烂。 火红的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 “我其实已经说过很多次我喜欢你。”秦真靠在楚沉怀里,轻声说:“只是当时失了许多记忆,说喜欢也总是缺了点什么,所以,我再郑重地跟你说一次吧。” 楚沉哑声道:“好。” 失忆后我嫁给了死对头 第63节 他没有想到坦白一切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她的喜欢。 她的笑。 “那咱们去那边坐下说。”秦真清了清指了指不远处。 楚沉抱着走了过去。 两人一起坐在茅屋前,柿子树下。 迎着晨间的清风,初升的旭日。 秦真清了清嗓子,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情话,语调微缓道:“当时初见,月华皎皎,一眼倾情,我心悄悄。” 她明眸善睐,此刻只看着楚沉,“年少欢喜,经年如一,幸携君手,以期终老。” 楚沉对秦真的情话总是无法抵挡。 任何的语言都不足以回应。 他握住了秦真伸过来的手,将她拥入怀中,低头亲吻。 秦真笑了一下,而后开始用唇齿来回应。 两只狸猫坐在树梢上打量着树下缠绵的两人,尾巴摇啊摇的,勾在了一起。 朝阳自东边升起,绚烂金光洒满山川。 深夜已经过去,所有的迷雾与彷徨都随之消散。 少年心底的爱,经年无改,永不消散。 你是我一眼沉沦的不醒梦,也是我百年后合于一坟的共枕人。 作者有话说: 停停写写近两年,终于还是写完了真真和楚沉的故事,希望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都能得遇良人,一生相守,欢喜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