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年轻时代》 第1节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重返年轻时代》 作者：雪影霜魂 ☆、第1章 城 林慧的前半生，结束于四十二岁这年的夏天。 这个夏天特别热，基本上每天都是烈日当空，晒得大街小巷炽白灼热如同要融化的铅。然而一向最怕热的林慧，却在这种无比炎热的天气中遭遇了一份透心凉的寒冷感觉。 这份感觉只源于丈夫苏立群的一句话：“林慧，咱们离婚吧。” 林慧和苏立群结婚已经二十年。他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林慧作为一个大学新鲜人进入校园时，苏立群是大四的师兄，十分殷勤地帮小师妹拎行李带路，这一带就带出了一段校园爱情。 很多校园爱情都不能修成正果，但是林慧与苏立群这一对却获得了成功。林慧大学毕业第二年就和苏立群结了婚，第三年生下了儿子苏昊。苏昊是那种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模样帅气，脑子聪明，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学霸一枚，一直是夫妻俩的骄傲。这一年，十八岁的苏昊更是十分争气地拿到了一所美国名校的录取通知书，让父母的骄傲值几乎要爆表。 苏昊昨天刚刚坐上飞往美国的飞机，去了大洋彼岸开始他人生的新阶段。今天林慧正打算跟苏立群好好谈一谈夫妻间存在的问题——这几个月来她已经察觉出他在外头有了女人，但是为了不影响到儿子冲刺美国名校，她一直强忍着没有发作。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苏立群就已经先发制人地提出了离婚。 浑身发冷地呆了好一会儿后，林慧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在外头有女人了？” 苏立群也毫不隐瞒地点头：“是。所以我想离婚。” 许多人到中年的男人会对家里的黄脸婆产生审美疲劳或厌倦心理，开始在外头与年轻小美眉勾勾搭搭，可是他们绝大多数都不会回家和老婆闹离婚，而是主张“外头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毕竟一把年纪了还来闹离婚是件伤筋动骨的事，牵涉到财产分割儿女抚养权等棘手问题，不是那么容易说分就分的。 可是苏立群却态度坚决地提出离婚，理由是这桩婚姻已经是死水一潭，他才四十五岁，未来还有二三十年要过呢，不想以后的日子就这样在死水潭里泡下去。正好现在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又去了美国开始人生新阶段，他打算趁此机会也开始自己的人生新阶段。 说到最后苏立群的语气无比决绝：“林慧，也许你会觉得我疯了。可是我已经四十五了，再不疯狂一把就老了。人生苦短，我一定要尝尝不顾一切为爱疯狂的滋味。” 窗外，盛夏的阳光像无数黄金砂亮澄澄地倾泻下来。窗内，林慧的脸上却涌动着大团大团的乌云，遮得整个人都乌了。 她一动不动地呆坐着，目光久久停在眼前的半杯残茶上。那杯茶还是她早晨泡的，已经续过两次水，茶叶的颜色已经淡了，茶汤也再品不出任何茶香。这半杯残茶不再让人有想喝的*，结局只能是被倒掉。而她的命运似乎也与这残茶差不多，即将被丈夫从婚姻之杯中无情地泼出去。 沉默良久后，林慧才哑着嗓子开口询问：“那个女人是谁？居然能让你回家和结婚二十年的老婆谈离婚，真是魅力不小，一定既年轻又漂亮吧？” 迟疑片刻后，苏立群点头承认：“是，她很年轻很漂亮，充满了青春的魅力。和她在一起，让我感觉自己也像回到了年轻时代一样。” 林慧听得冷笑连连，再开口时每一句话都变成了锋利的刀片，寒光凛凛地朝着苏立群飞扑而去。 “所以，你要和我这个黄脸婆离婚，去和小情人一起重温年轻时代。苏立群，你把我的青春年华耗完了，又扭头去找另一个年轻女孩享受她的青春，你不觉得自己太渣了一点吗？” “林慧，离婚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不想干那种吃着碗里占着锅里的事，既然我已经爱上了别人，我就要对她负责，也要对你负责。对她负责就是给她合法的婚姻，对你负责就是不再白白耗着你，放手让你开始新生活。你放心，财产分割时我会尽量补偿你的。家里的房子车子都归你，存款再分你一半，总之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哼，光是房子车子票子就想打发我走人？没门。苏立群，有本事你把失去的青春岁月还给我，否则休想我答应离婚。” 丢下这番狠话后，林慧走进卧室重重地摔上了房门，倒在床上哭了。不是那种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而是潸然泪下的无声饮泣。苏立群为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要和自己离婚的事，实在令她无法不伤心难过。 林慧不是不知道，这年头的婚姻几乎就没有终身保质期。尤其是像他们这些中年男女正处于婚姻的危机期。十几二十年的婚姻生活过下来，柴米油盐早就磨灭了风花雪月，当年热烈如火的爱情逐渐演变成了细水涓涓的亲情，而这涓涓细水很容易出现断流的现象。 林慧曾经以为自家这脉细水是不会断流的，因为她和苏立群的婚姻是自由恋爱的结果，两个人是有感情基础的。但是她却忽略了一件事，人是会变的。 这些年来，苏立群从一个大学生变成了职场新人，再变成骨干精英，再变成自立门户的小老板，最后变成一位成功的企业家。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他，他有了新的追求，新的目标，新的人生计划。而那个计划中已经没有林慧的位置了。 苏立群提出的离婚请求虽然被林慧不容转圜地拒绝了，但是他想要离婚的决心非常坚定，第二天就收拾行李搬出去了。 临走前，苏立群对林慧说：“既然你现在不答应离婚，那我们就先分居吧。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这样不死不活地拖下去。” 林慧咬牙切齿地发着狠：“不用考虑了，想和我离婚去另找新欢，想得美。我一定要拖死你。” “林慧，你受过高等教育，又是一个经济独立思想独立的女人，我相信你不会像那些粗俗的市井妇女一样处理问题。你现在正在气头上，头脑一时不清醒。等你清醒过来了，就会明白这样拖下去没意义，对自己也没好处。我们之间既然已经没有感情了，与其继续勉强在一起当怨偶，不如分开另外找更合适的人开始新生活。对吧？” “另外开始新生活——哼，你说得倒轻巧，我一个人老珠黄的中年妇女，连自己的老公都不想要了，还能上哪儿去找一个更合适的男人来和我开始新生活。可比不得你，虽然是中年大叔一枚，却依然可以老牛吃嫩草，和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谈情说爱。” 尴尬地沉默了片刻后，苏立群又说：“中年妇女也有成熟美，总会有男人懂得欣赏这种美的。而且我们离婚后，你可以分到很大一笔财产，这些也可以成为你日后择偶的有利条件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用钱去吸引男人吗？你干脆直接建议我去找鸭子算了。苏立群，你给我滚，马不停蹄地滚。” 怒不可遏地把苏立群赶出了家门后，林慧还把他留在家里的所有东西全捡出来扔进了垃圾堆。满满的两大袋东西中，有许多曾经是她亲自为他挑选购买的物品，饱含着妻子对丈夫的一片情意。可是如今，这些情意都已经不再具备任何意义。 苏立群搬出去几天后，林慧开始认真考虑起了离婚的事。虽然她曾经扬言坚决不离婚要拖死苏立群，但那些只是气头上的气话。一如苏立群所言，渐渐冷静下来后，她就不会再那么想了。 林慧深知这段婚姻已经没有维持下去的意义，而且她也根本拖不死苏立群。协议离婚不成他可以起诉离婚，一次起诉不成功半年后再去起诉就基本离定了。就算不判离也没用，他已经从这个家搬走了，徒留她一个人独守空房形影相吊地过日子。长此以往，被拖死的人只会是她自己。 当然，如果她能用一哭二闹三上吊那类方式豁出去跟他闹，或许能起到一点作用。可是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绝不会那么做。那种姿态太难看了，已经输了丈夫的心，她不想再输了自己的尊严。 得知了女婿想和女儿离婚一事后，林慧的母亲何玉芳就极力主张女儿去闹。自从两年前林慧的父亲心脏病去世了，她就把母亲接来与自己同住。同一屋檐下，两口子闹离婚的事想瞒都瞒不过老太太。 何玉芳愤愤不平地说：“苏立群想甩你，没那么容易。慧慧你一定要跟他闹，使劲闹，要不干脆以死相逼，看他还敢不敢再提离婚二字。” 林慧拒绝了这个提议后，老太太又说：“要不打国际长途告诉昊昊这件事，让他打电话回来做做他爸的思想工作？” “不用了，这是我和苏立群两个人的事，我不想把孩子拉出来当枪使。而且昊昊刚去美国上大学，眼下还是适应期。融入一个陌生国度的困难已经够多了，就别再给他添乱了。” “那……要不你去找找那个小三，跟她好好谈一谈。看能不能劝她退出，别再跟苏立群勾三搭四了。” 林慧还是摇头：“妈，这不是小三的问题。如果苏立群是钢墙铁壁一块，任何花花草草都没办法在上面生根发芽。现在是他抵挡不住那些年轻女孩的青春诱惑，就算我劝走了这一个，也还是会有下一个的。” “那怎么办？难道你真打算和他离婚吗？”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林慧点头说：“离吧，一个变了心的渣男没什么可留恋的，更不值得去跟别人抢破头。” 何玉芳还本着旧式女人的想法劝说女儿：“慧慧，你要不要再好好想一想。俗话说女人三十烂茶渣，更何况你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如果跟老公离了婚很难再找另一半，以后老了一个人怎么办呀？” 林慧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意志坚定地说：“妈，我知道我这把年纪离了婚很难找到合适的再婚对象，没准要孤独终老。可是，如果要我守着一个不忠的丈夫过下半辈子，我宁愿一个人过。” 林慧下定了决心和苏立群离婚。她正式打电话通知他这个决定时，他在话筒那端说：“林慧，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想通的。” 林慧用冷冰冰的口吻回答他：“是啊，我已经想通了。一个变心出轨的丈夫跟一坨屎没区别，我犯不着去跟别的女人抢一坨屎，抢回来摆在家里恶心自己有意思吗？” 虽然被骂成了一坨屎，但是苏立群并不生气。只要林慧肯离婚，哪怕被她骂出翔都没问题，所以他一声不吭地任凭她骂。 但林慧并不继续骂下去，她只是慎重声明：“苏立群，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前头。如果以后你对提出离婚的事感到后悔，千万别回来求我原谅你。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你对我的不忠与背叛。那种可以忍辱负重包容回头浪子的所谓贤妻角色，在我的人生剧本中绝对不存在。明白吗？” 苏立群满口答应：“我知道，我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就会承担相应的后果，绝对不会再回来烦你的。不过，我虽然不再是你的丈夫，但依然还是昊昊的父亲，这一点永远不可能改变。对吧？” “那当然，我们之间的事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不会故意煽动昊昊因此不认你这个爸爸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那就再好不过了，谢谢你，林慧。还有，我个人觉得我们离婚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诉昊昊，免得影响他在美国的学习，你觉得呢？” 林慧并不反对这一点：“可以。” 顿了顿后，她忽然想起来说：“苏立群，我最后还有一个要求——我想见一见你的那一位。单独见面，你别掺合进来。” 苏立群十分警惕地问：“你要见她干吗？离婚是我的意思，不是她煽动的，一切与她无关，你可别找她的麻烦。” “放心，我没有要找她麻烦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一向不认为小三是造成婚姻失败的主因。猫跑出去偷腥，不能怪鱼不要脸，出轨方才是责任最大的一方。我想见她，只是想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你这把年纪了还要为她闹离婚。” 苏立群最终同意了林慧的要求安排两个女人单独见面，因为他不想在她同意离婚的节骨眼上和她起争执，也因为他相信老婆的个人修养与素质。林慧的职业是教师，作为一名知识分子，她一直很注重个人言行，是绝对不会像一些市井泼妇那样在公众场合毫无顾忌地各种撕b。 星期天下午两点钟，在西城区一条由老弄堂改造的步行街的某家咖啡馆，林慧终于见到了丈夫的新欢，并且愕然地认出了那张年轻漂亮的面孔。 两年前，林慧四十岁生日那一天，苏立群特意带她去了本市最有名的影楼拍了一组婚纱摄影照。当年他们结婚时没有拍这个东西，如今人到中年了再来补拍，林慧原本觉得没必要，但是苏立群坚持，说这是他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林慧做梦都没有想到，就因为拍这组婚纱照，苏立群居然和影楼那个年轻漂亮的化妆师有了婚外情。那天她化完妆后还和他随口说起过那位化妆师长得真是青春可爱，有着一张蜜桃般的甜美面孔。当时他表示没怎么注意，现在看来他何止是注意了，而且还是高度关注模式才对。 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如水蜜桃般甜美可人的女孩子，林慧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因为她感觉真是太讽刺了，补拍婚纱照的结果居然是导致丈夫有了婚外情，估计编剧都编不出这样离谱的桥段，但生活偏偏可以搞出这么戏剧性的情节来。 见林慧久久怔着不说话，年轻女孩反客为主地开口问：“苏太太，你一定要见我到底想说什么？” 定定心神后，林慧先询问对方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啊？” “桑小桐。” 林慧问得直截了当：“桑小姐，你年轻又漂亮，为什么要和一个中年已婚男人交往呢？” 桑小桐一耸肩膀说：“苏太太，是你老公主动追求我的，你可别来追究我的责任啊。” “我不是想要追究你的责任，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接受他的追求？” “为什么不呢？虽然他是一个结了婚的中年男人，可是他对我非常好，各种宠爱。我就喜欢那种被人宠爱的感觉，因为女人最需要男人的宠爱。” “可是他已经结婚了，年纪又比你大了那么多，你去找一个年轻单身的男孩子交往难道不好吗？” “年轻男人太嫩了，不如大叔有魅力。” “大叔也不都是有魅力的吧？如果我老公不是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没有雄厚的经济基础，请问你还会觉得他有魅力吗？” 桑小桐理直气壮地说：“他的成功与富有正是他个人魅力的一部分。没错，能吸引年轻女生的大叔都是有钱的大叔，因为财富是成功最醒目的象征。我崇拜爱慕一个成功的男人有什么错？难道非要我去喜欢一个loser才算正确选择吗？” “可是你喜欢的有钱大叔已经结了婚，有老婆孩子，你这么做是在破坏别人的家庭，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面。这些你想过没有？” 桑小桐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没有，别人的事和我无关，don’tcare。我们新新人类只为自己而活，在别人的幸福与自己的幸福只能二选一的情况下，当然是首选自己的幸福了。抱歉，你过得幸福与否并不是我的责任与义务，所以我管不了那么多。” 这种自私自利到极点的想法，让林慧无法不为之气结，但她还是竭力维持自己的风度，只是稍稍加重了语气说：“桑小姐，那你能不能换位思考一下，虽然你现在可以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去肆意破坏别人的婚姻和家庭，可是终有一天你也会老的。到那时，如果有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也这样来破坏你的婚姻和家庭，你会有何感受？” “以后的事现在就想它干吗？我们新新人类活在当下，过好眼前的每一天才最实际，才不会自寻烦恼想那么多？你们中年人就是想得太多，所以活得太累。” 林慧完全无话可说了，而桑小桐也一脸不想再和她说下去的表情，“苏太太，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代沟太大了，完全无法沟通。这场谈话没必要继续……” 桑小桐的话还没有说完，头顶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两个女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骇然地发现天花板正扭曲断裂着塌下来，顿时吓得双双尖叫：“啊……” ☆、第2章 城 傍晚时分，从昏迷中缓缓睁开双眼的林慧，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雪洞似的单人病房中。屋里除了她独自静卧在病床上外，再没有其他人。 刚刚苏醒过来意识有些模糊，要定定地凝神细想上好一会儿，林慧才记起来发生过什么事。她约了丈夫的新欢桑小桐在咖啡馆单独见面，那场不愉快的谈话即将结束时，天花板突然塌了下来。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就完全不知道了。 想起了自己的遭遇后，林慧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摸索自己的身体，看自己在这场事故中是否受到了更严重的伤害。她从头部开始顺着脖子往下摸，摸到腹部时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 自从生下儿子苏昊后，林慧的腰腹部就多了一圈松松的赘肉。这圈赘肉多年来一直有增无减，人到中年一发福，更是增得变本加厉。苏立群曾经取笑过她腰间活像套了一只救生圈。 第2节 可是这一刻，林慧却没有摸到那圈松松垮垮的赘肉。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干脆坐起来掀开被单和病服细看。一看更加怔了一个目瞪口呆。因为视线范围内，不仅腹部没有丝毫赘肉，甚至连生育后留下的妊娠纹都不见了。袒露出来的肌肤润白滑腻如凝脂，腰肢还有着极其纤细优美的弧线，是一个地道的a4腰。 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突然从“救生圈”变成“a4腰”的窈窕身体，林慧一时间完全搞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怔了片刻后，她四处张望一番，发现病房里有附设的洗手间，干脆下床走进洗手间，打算脱光衣服来查看一下自己的身体是否还有其他变化。 洗手间一进门就是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来的那个人让林慧完完全全呆掉了。那可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年轻女孩宛如水蜜桃般甜美可人的青春面孔——这分明是桑小桐好吧？ 林慧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可是拼命地揉了又揉后，镜子里的人像依然是桑小桐，以无比惊愕的表情回望着镜子外的她。顿时，她的脑子活像死机似的卡住了，不停地回旋着同一个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 房门一声轻响，有位护士小姐推门进了病房。发现床是空的，再扭头一看病人正笔直地站在洗手间门口，她微笑着说：“咦，桑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林慧原本还在琢磨着如果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那么没准是脑子出了故障，产生了幻觉。可是这位护士小姐也管她叫桑小姐，这说明她的眼睛和大脑都很正常，无论是在她眼中还是在别人眼中，看见的都是桑小桐的模样。 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脑子里这么想着时，林慧下意识地也问出口：“我……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就里的护士小姐还以为林慧在询问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解释说：“桑小姐，你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是吧？今天下午你在一家咖啡馆喝咖啡时，咖啡馆所在的那栋三层小楼突然塌了，现场埋了十几个人。” 林慧听得大吃一惊：“楼房塌了？怎么回事啊？有没有砸死人？” “初步怀疑倒塌原因是二楼一户人家野蛮装修拆了承重墙的结果。当场砸死了一个，重伤了两个，其他人各有轻重不一的伤势。桑小姐你运气最好，受伤最轻，只有轻微脑震荡和手臂擦伤，在医院观察二十四小时后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弄明白了进医院的缘故后，林慧马上追问：“对了，有一个叫林慧的女人当时和我一起在咖啡馆，她伤得怎么样？” “她的伤势比你更严重一些，除了和你一样有脑震荡外，还断了一条腿，现在打着石膏躺在床上不能动。” “她住在哪间病房？” “就在你隔壁那间单人病房。” “那我可以过去看看她吗？” “可以啊，不过她还没有醒呢。” “没关系。” 一边说，林慧一边不假思索地就往门外走。下午她和桑小桐一起在咖啡馆遇险，傍晚在医院苏醒后，她却变成了桑小桐的模样，那么桑小桐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呢？对此，她心底已经有了一个脑洞大开的猜测，心急地想要立刻证实。 林慧来到隔壁病房时，发现屋子里除了病床上躺着的“自己”之外同样再无他人。虽然她有些奇怪为什么苏立群和她母亲何玉芳都不在，不过这时候他们不在也好，正好方便她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走到那具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的肉身前，林慧伸出一只手反复拍打着那张沉睡中的面孔，直至病床上的“自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为止。 “自己”缓缓苏醒后，目光从模糊涣散到逐渐清晰，再到对上她审视的眼神后惊讶地睁大双眼睛，同样也张开嘴失声问：“你是谁？怎么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这句话，让林慧可以百分百明确自己的猜测无误了。病床上躺着的虽然是她的肉身，但身体里的那个灵魂却显然是桑小桐。而站在病床前的人虽然外表属于桑小桐，骨子里却换成了她林慧的灵魂。 为什么会发生这么离奇的灵魂互换？林慧不明白原因。不过，看着不久之前还仗着青春貌美肆无忌惮的妙龄女郎，现在却灵魂转换进入了一具中年妇女的躯壳，她心底不由自主地就泛起一阵说不出的解气解恨。 对于“自己”惊讶的询问，林慧似笑非笑地不答反问：“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什么好消息坏消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我并没有孪生姐妹呀！” 林慧自顾自地说下去：“好消息是——你现在已经成为苏太太了。” “自己”更奇怪了：“我已经成为苏太太了？可苏立群和他老婆还没离婚呢？咦，你怎么会这么清楚我的事？” 林慧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床头柜上搁着自己带去咖啡馆的一只lv手袋。她熟门熟路地从手袋中取出一面小镜子，举在“自己”面前一照，故意拖长声音地说：“坏消息是——你的青春美貌已经全部和你d-bye了。” 镜子里映出来的面容，顿时让病床上的“自己”有如触电般弹起了上半身，声音骇然无比：“这……这不是苏立群的老婆吗？我……我怎么会变成了苏立群的老婆？” 林慧忍不住挪揄道：“或许，是因为你太想当他老婆的缘故吧。” 在极度震骇中呆了良久后，困在林慧肉身里的桑小桐渐渐后知后觉地有所明了。她抬起一只手，指着病床旁的林慧颤声问：“你……是不是苏立群的老婆，现在……变成了我？” “没错，现在你变成了我，我变成了你。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当上苏太太了。” 桑小桐难以置信地尖叫起来：“不——你怎么可以占据我的身体？我只想当苏太太，可不想变成中年大婶一枚。快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sorry，我不知道怎么还。既然是无法归还的东西，不如留着自己好好享受吧。四十多岁了还能重返青春这样的美事，我可要尽情享受一番。” 桑小桐无比气急败坏：“你享受的是我的青春，你这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我的痛苦上面。你想过没有？” 林慧现学现卖地回应她：“没有，别人的事和我无关，don’tcare。” 桑小桐简直要疯了：“你……我和你拼了。”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怒气冲冲理智尽失地扑向林慧，完全罔顾自己一条腿打着石膏吊在床上的事。林慧旋身一闪就避开了她的扑势，她失去平衡地跌下床，包着一圈纱布的脑袋再次重重撞击在地板上，立刻两眼翻白地失去了知觉。 就在套着林慧躯壳的桑小桐，奋力扑打套着桑小桐躯壳的林慧的那一刻，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苏立群和捧着一个保温饭桶的何玉芳一起出现在门口。 之前何玉芳回家给女儿熬瘦肉粥去了，预备着她一会儿醒来后喂给她吃。苏立群则回公司处理了一些紧急事务，在丈母娘带着熬好的粥出发前，他顺便开车绕回家接她一起来医院，免去她来回奔波之苦。 两个人一起推门进屋时，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们双双大惊失色。苏立群赶紧跑过去扶起意识全无的“林慧”，何玉芳则怒不可遏地冲到“桑小桐”面前抬手就是两巴掌。因为刚才的画面怎么看都是小三跑来挑衅原配，老太太当然要替女儿出口恶气。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三。我女儿要不是去见你，现在也不会受伤躺进了医院。她都这样子了，你居然还要跑来气她。你是不是人啊你？” “桑小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挨了何玉芳两记耳光，脸颊印上了几根鲜红的手指印。她哭笑不得地捂着脸，想要解释却欲言又止。一迟疑间，又挨了何玉芳两脚。老太太气得不轻，不但手脚并用地痛打狐狸精，嘴里也骂个不停。 “你这个臭小三，贱女人，跟我女儿抢老公不说，还把她害得这么惨，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苏立群赶紧把“林慧”抱回床上，再转过身来护住“桑小桐”，软声求饶说：“妈，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何玉芳暴跳如雷：“好好说个屁呀！她刚才都快把慧慧气死了，我还要跟她好好说？我现在啥也不想说，就只想挠花这小狐狸精的脸，看她以后还怎么勾引别人的老公。” 一边说，何玉芳一边像只好斗的公鸡般想要继续攻击“桑小桐”，苏立群一边挡在丈母娘面前，一边大声喊：“小桐你快走。” “桑小桐”想了想，什么也没说地走了。她从敞开的房门离开时，门口已经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两个女人开撕这种狗血戏码永远都不乏观众了。而且听出来开撕的原因是什么后，大家都用不屑的目光鄙夷地看着“桑小桐”，各种指指点点。 对此，“桑小桐”除了哭笑不得还是哭笑不得。 回到自己的病房后，对着镜子反复端详着自己属于桑小桐的外表，林慧的灵魂感慨不已：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么神奇的事。我一个人老珠黄的中年妇女，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变身成了妙龄女郎。实在太神奇了！ 镜子里的面孔虽然看起来有些受伤后的虚弱苍白，但光洁腻白的肌肤，饱满瓷实的双颊处处透出青春洋溢的气息。 林慧早就没有这样的青春气息了。对于一个四十二岁的中年妇女来说，青春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梦，留不住也挽不回。可是这天，她的灵魂却神奇地进入了一具年轻女孩的身体，重返年轻时代。 林慧难以置信地揽镜自照了好一会儿后，苏立群忽然跑进病房，急切地对她说：“小桐，你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去吧，否则我丈母娘一会儿非过来打死你不可。” “怎么了？” “你刚才跑去我老婆病房和她说了什么，气得她要扑过去打你？结果害得她摔下床又磕到了头，医生担心会导致颅内出血，马上安排送去做ct了。如果真出了血，情况就会很危险，那我丈母娘肯定要来找你算账。你赶紧先回家避一避吧，我现在没空送你，你自己去医院门口打个车，到家后就躺下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就召救护车去另一家医院，千万别再来这一家了。明白吗？” 苏立群一边说，一边抓起床头柜上属于桑小桐的手袋塞进林慧手里，然后急匆匆地拉她出门走向电梯口。她一边身不由已地跟着走，一边忍不住问：“可是……我……我家住在哪儿？” 林慧可不知道桑小桐的家庭住址，怎么回家呀？这个问题问出口后，看着苏立群一脸愕然的表情，她理直气壮地说：“我下午被倒塌的楼房活埋了，脑子受到了震荡，心理受到惊吓，现在怎么都想不起家住在哪儿了。” 苏立群接受了这个解释，他把家庭住址报给了“桑小桐”，并且一脸担忧地说：“你虽然没有严重外伤，但是看来也留下了精神创伤，回头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 ☆、第3章 城 半个小时后，林慧站在了桑小桐的公寓门口。她从手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挨个轮流试着去开门，试到第二把就打开了大门。 门内是一套少女心爆棚的单身公寓，无论墙纸地板窗帘家具，全部都是软萌粉嫩的冰淇淋色彩，粉蓝粉红粉绿粉紫……眼前粉嘟嘟的一片，几乎要让林慧误以为自己进了一个幼儿园。 里里外外看上一遍后，林慧忍不住指着梳妆镜里的人说：“这屋子的风格也太卡哇伊了吧？你当自己还是小女孩嘛亲。” 话音未落，她就听到手机在手袋里铃声大振。掏出来一看是苏立群打来的，询问她是否平安到家。她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后，关切地询问：“对了，你老婆怎么样了？” “情况不妙，ct结果证实有颅内出血，刚刚推进了手术室动手术。我丈母娘正气冲冲地杀去病房找你算账呢，还好你已经走了，如果被她逮住一定饶不了你。唉呀，她回来了，我不跟你说了，先挂了啊。” 通话结束后，林慧想想满心不安。医院手术室里躺着的可是她的肉身，她可没办法像个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最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她妈，何玉芳可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灵魂转换到了另一个年轻女孩身体里。如果那具肉身在手术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状况，那老太太还不得哭死啊！ 林慧决定要提前给她妈妈打个预防针，所以悄悄地又潜回了医院。那时候，苏立群和何玉芳正双双坐立不安地等在手术室门口，老太太还在不停地骂女婿。 “这场手术都是你那个小三儿惹出来的。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慧慧如果没事就算了，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非亲手撕了那狐狸精不可。还有你，我也绝不放过。” 苏立群除了喏喏称是外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由着老太太痛骂泄愤出气。骂上半天后何玉芳骂累了，膀胱也产生了紧迫感，需要去卫生间方便一下。林慧一看机会来了，马上紧随其后也钻进了女厕所。 何玉芳在隔间里小便时，林慧趁机把女厕所飞快地查看了一遍。运气很好，除了她们俩外再没有其他人。所以，当母亲一走出来，她马上表白身份。 “妈，是我。我是……” 何玉芳却压根就没有听她说话，一见刚才遍寻不获的小三忽然出现在眼前，她立马就不假思索地扑过去劈头盖脸一阵乱打，边打边骂。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三，害得我女儿好惨啊！我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何。” 林慧费了好大的劲才抓住了母亲的双手，制止了她的攻势，并大声说明：“妈，是我，我是慧慧——我的外表虽然是桑小桐，可是我的灵魂却是您的女儿慧慧。” 难以理解地一怔后，何玉芳再次无比暴怒地开骂：“嗬你个死小三，为了不挨打居然还冒充起我女儿来了。什么叫你的灵魂是慧慧，当我老糊涂了很好骗吗？今天你就算说破天我也绝不放过你。” “妈，我真的是慧慧，我可以证明这一点。我是林家的女儿，我爸叫林建国，他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我爷爷叫林家和，奶奶叫翁凤英；我外公叫何明先，外婆叫董月香；还有老妈您的名字叫何玉芳——您觉得一个小三儿有可能会知道这些吗？” 何玉芳愕了片刻：“也许……这些都是苏立群告诉你的呢？” “拜托，苏立群怎么会和小情人聊起自己老婆的长辈呢？不过您要是还不肯相信那我就再说点别的。妈，记得小时候咱们家住在机械厂家属区的平房，一到放寒暑假，您和爸爸去上班时就会把我反锁在家里，可我总是偷偷爬窗户溜出去玩。有一次被您当场抓到揍了我一顿，还罚我写了整整一本作业本的‘我再也不敢了’。这事您没忘吧？” 这下何玉芳没法不信了，她睁大眼睛瞪着眼前的“女儿”，一脸吃惊得无以复加的表情问：“你……真是慧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女厕所开始进来了其他人，林慧拉着何玉芳换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继续谈，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这段匪夷所思的经历全部告诉了母亲。 何玉芳听得无法不讶异：“世界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事，两个人居然可以灵魂转换，对调身体。不过说起来倒真是解气呢，那个死小三不就是仗着年轻漂亮跟你抢老公嘛，现在情况忽然逆转为你变成了年轻漂亮的她，而她变成了人老珠黄的你，简直就是最痛快不过的现世报。” 林慧认同地点头：“我也觉得是她的报应来了。她把年轻当资本，恃美行凶，却做梦也想不到一眨眼的功夫这些资本就全部易主了。” 何玉芳一边稀奇地把她看了又看，一边问：“现在你变成了桑小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有，这件事你怎么不告诉苏立群呢？” “我不想告诉他。妈，有您知道我是慧慧就行了，他就靠边站吧，因为他已经没资格知道我的事了。” “可是，那个桑小桐的灵魂现在在你身体里，等她手术后醒过来肯定会跟他说起这件事，他迟早还是会知道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反正我不会主动告诉苏立群这一切。在我的人生长剧中他已经领便当走人了，我的事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反复端详着眼前陌生的“女儿”，何玉芳无比纠结地叹了一口气：“好端端的一个女儿，现在却分成了两半。一半是身体，一半是灵魂。让我这个当妈的怎么办才好啊。” 林慧的肉身做了开颅手术一周后都没有苏醒，一直在icu病房处于昏迷状态，无法自主呼吸，还有脑积水症状。医生说这种情况不太妙，还说如果昏迷超过一个月都没醒的话，以后醒过来的机率就不大了。 医生对家属交代这番话时，苏立群很担心何玉芳会发狂，也做好了她扑过来打骂自己的思想准备。老太太一向性子急躁，又特别宝贝自己的独生女儿。这回因为他的小情人的缘故，令原本伤势不算严重的林慧再次头部受创，变成这副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他想老太太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俩了。 可是出乎苏立群的意外，何玉芳没有像他想像中那么歇斯底里地闹起来。老太太只是坐在女儿的病床旁默默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成分异常复杂。让他担心她是不是气出毛病来了。 “妈，您还好吧？如果难受您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容易憋坏身子。” 苏立群小心翼翼的询问，让何玉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常，马上跳起来冲着女婿抡了一个大嘴巴子。 “慧慧变成这样子都是你害的。你现在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挨了一巴掌的苏立群灰溜溜地滚出病房后，给“桑小桐”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对她告知了自己老婆的情况，并责怪她那天不该沉不住气跑去找林慧的麻烦。 “我老婆都已经答应和我离婚了，你还跑去她病房气她干吗呢？现在搞成这种局面，连婚都离不成了。我不可能甩下病床上的老婆不管的，那样未免太没良心了！” 第3节 林慧以“桑小桐”的身份深表歉意：“对不起，你老婆弄成这样子我很愧疚，所以我决定和你分手，以后你就好好照顾她吧。” 苏立群一呆：“什么，分手？小桐，我……” “别说你不想和我分手之类的话，苏立群，现在这种局面我们已经不可能继续在一起，我都在后悔当初就不该和你开始。你是一个有妇之夫，你不应该背叛你老婆，我也不应该破坏你们的婚姻。总之我们俩都错了，赶紧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吧。以后的日子里你好好照顾老婆，别再找我了。” 把该说的话说完，林慧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与苏立群的通话刚刚结束不久，很快何玉芳又给林慧打来电话。老太太把医生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不无纠结地说：“如果你这具肉身不能再醒过来，妈就等于没了半个女儿。虽然还有灵魂，但这个灵魂却套在别人的身体里，想想真是有些别扭呢。” “妈，您就别别扭了。不管我的灵魂套在谁身体里，都照样是您的女儿慧慧。那具肉身只是空壳，就算桑小桐能苏醒过来，她也不会认您是她妈妈的。” 何玉芳一声长叹后，开始努力接受事实，关心地询问道：“慧慧，你的灵魂进入了桑小桐的身体，那以后就要以桑小桐的身份生活了。你想好了接下来怎么办吗？” “嗯，我刚才已经在电话里和苏立群分了手。接下来，我准备搬新家，找新工作，开始新生活。” “慧慧，你虽然成为了桑小桐，可是你到底不是她，只是灵魂套在她的躯壳里。她的父母亲人朋友你一个都不认识，怎么和他们来往呢？” “好办，她当时和我一起被倒塌的楼房活埋了，头部有脑震荡，可以以大脑受伤导致失忆的理由蒙混过关。而且，我已经翻查过她的东西掌握了一些她的个人资料。目前为止，感觉顶替她的身份生活下去应该不会太难。” 灵魂互换进入了桑小桐的身体后，林慧这几天一直在努力了解这具身体原主人的相关信息。 桑小桐用的手机是苹果6s，使用了指纹锁锁定键盘。林慧使用着她的身体，自然是轻而易举地就解了锁。然后，她把手机里的电话簿、相册、微信、微博等记录着相关个人信息的东西挨个都看了一遍。 电话簿里的电话号码并不多，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名字纪录，没有爸爸妈妈这类家人标志明显的名称。令林慧大为不解：怎么一个亲人的电话都没有？你难道和猴哥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相册里的照片绝大部分是桑小桐的自拍照，显然她特别自恋，有事没事就爱拍自己。另外还有几张她与一位老太太的合影，也不知道是她的奶奶还是外婆。 微信微博中，也大都是桑小桐瞪眼嘟嘴卖萌式的自拍照配上碎碎念式的话语。譬如“半夜三更睡不着，失眠了”、“今天没有吃早饭，饿死宝宝了”、“这家甜点店的提拉米苏是本小主的最爱”、“偶新买的红裙子是不是美腻了”等等。 在手机里翻了半天也没有翻到什么有用的干货，林慧还是很不了解桑小桐这个人，譬如她到底年方几何？又是何方人士？这些基本信息一点都不清楚。放下手机再去翻看手袋，她才终于从夹在钱包里的那张身份证中得知了她的年龄籍贯。她今年二十四岁，正是鲜花怒放的年纪；她不是本市人，来自四川的一座三线城市。 除此以外，林慧还在抽屉里找到了桑小桐的大学毕业证，颁发此证的是本市一所三流大学。压在大学毕业证下面的是一本房产证，户主一栏中俨然登记着桑小桐是这套单身公寓的主人。 一边翻看着那本房产证，林慧一边想：不用说，这一定是苏立群买给她的。不然她一个大学毕业不过两年的年轻女孩，怎么可能买得起大都市中心城区四五万一平方米的房子呢？ 查看过所有找到的资料与证件后，林慧看着镜子里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说：“好了，现在我对你有了一个初步了解。从明天起，我就要正式以你的身份开始新生活。以后我就不再是林慧，而是桑小桐了。” ☆、第4章 城 属于林慧的前半生划上了句号，她以桑小桐的全新身份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首先，新版桑小桐换了新的手机号码与新的公寓。因为旧号码苏立群太清楚不过了，而旧公寓也是苏立群买给小情人的。在她正式提出分手后，他不死心地一再打电话也一再找上门来想要挽回。她想长此以往不是办法，果断地换号码换住址。 桑小桐联系房产中介帮忙转租掉这套卡哇伊风格的公寓，同时雷厉风行地另租了一套装潢简洁大方的单身公寓。搬家时，她没有带走屋里的任何东西，无论衣服鞋袜还是日常用品全部自己重新购买。因为原主人实过太过偏爱软萌粉色系，那种洛丽塔似的低幼风实在不是她的style。 在商场买新衣服时，桑小桐有着一种久违的良好感觉。如今她的腰腹间没有了多余的赘肉，身材变成了曲线优美的s形，不管什么款式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有着横看成岭侧成峰的美感。 一通狂试狂买后，桑小桐把以往想穿却穿不了的漂亮衣服大肆收入囊中。反正钱包里那张□□有着极其充足的六位数余额——她凭身份证去重设密码时顺便查看了一下卡里的余额数目。她相信这笔钱一定也是苏立群对小情人慷慨解囊的结果。作为曾经的苏太太，她花这笔钱花得毫无愧疚心理。 从商场痛痛快快地shopping了一番出来，桑小桐拎着大包小包顺便去了商场附近的一家美容美发沙龙，让美发师把原主人一头染成金棕色的长发染回自然黑。 经过发型服饰方面的大改造后，重新走上街头的桑小桐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旧版桑小桐是那类走日韩甜美风的软妹纸，新版桑小桐却偏爱中国风的文艺复古范儿。她披着一头笔直的黑长发，穿着一袭靛青色带白花的窈窕裙子，整个人仿佛是一樽古典的青花瓷，美得韵味十足，回头率超高。 新版桑小桐已经很多年没有享受过这种被路人行注目礼的待遇了。走在许多来往路人齐齐注视的目光中，她不由自主地微笑，笑容如同此时此刻盛夏的阳光一样灿烂明媚。 桑小桐长发飘飘、裙袂翩翩地经过一家街头网吧时，有两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正坐在网吧门口的栏杆上抽烟。看见有高颜值的美女走近，两个少年一起挤眉弄眼地朝她吹起了口哨，打起了响指。 桑小桐循声一看，发现那两个少年居然都是她的学生，本能地就瞪起眼睛指着他们训：“马文，肖强，你们两个居然在这里抽烟。上回保证书是怎么写的来着？是不是又要老师去你们家家访啊！” 两个少年双双愣住，吃吃地问：“你……难道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 他们的问题问得桑小桐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换了身体，不再是有着二十年教龄的中学老师林慧。这两个少年也已经不再是她的学生，不归她管了。一时间无言以对。 桑小桐无言以对时，两个少年却在满脸困惑地低声交谈着。 “马文，你在学校见过这位老师吗？” “从来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颜值这么高的漂亮女教师，如果见过一定忘不了。” “是啊，学校绝对没有这么漂亮的老师。不过，她的口气倒是很像林老师。” “嗯，口气是挺像的，但是林老师的腰对少有她两个那么粗呢。” 耳尖地听到了两个少年正在小声埋汰林慧的腰粗，桑小桐不由自主地再次瞪起眼睛训斥说：“喂，你们胡说什么？林老师的腰哪有那么粗，夸张的修辞手法可不是这么用的。” 嘀咕自家班主任的坏话被别人听去了，而且还是一个显然与林慧有什么关系的人，这让两个少年决定脚底抹油地走为上策，立刻扔掉香烟转身就跑。 桑小桐本能地追了几步，结果拎在手里的大袋小袋没拿稳，不小心撒了一地。而她还没来得及蹲下去捡，人行道上的行人里已经有两位男士抢着跑过来帮她捡。这就是美女的待遇了。 人行道另一端，两个少年已经飞快地跑过了街角。在一条小巷口停下来后，他们一边喘着气，一边继续讨论着刚才那个口气很像林老师的美女。 马文肯定得无以复加：“她一定认识林老师。” 肖强想不通：“奇怪，她认识林老师也就算了，怎么还认识我和你呢？” “是啊，居然叫得出我们俩的名字，真心太奇怪了。” 刚刚走进单身公寓的房门，桑小桐的手机就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是唐护士的名字。 换了新的手机号码后，新版桑小桐这么处理了旧版桑小桐的电话通讯簿。除了极个别的电话号码，她发去短信通知自己换了新号外，其他99%的电话号码都被她直接无视了。 那个极个别的号码就属于唐护士。新版桑小桐选择需要保留的号码时，主要依据是看旧版桑小桐经常拨打接听的号码有哪几个。发现她保持密切联系的人除了苏立群外，就是一个名叫米蓝的女孩子和这位唐护士。 苏立群自然是被无视的对象，而那个米蓝也同样被踢出了局。因为新版桑小桐已经接过一次米蓝打来的电话，就在出事次日。话筒那端的声音格外娇嗲，一派知根知底地问“她”和苏太太见面的结果如何，还对于“她”成功拿下了一位有钱大叔深表羡慕，并表示一定要向“她”学习。 “果然，只要锄头挥得好，哪有墙角挖不倒。小桐你这挥锄头挖墙角的技术真是一流，我要向你好好学习，争取早日也把我那位有钱大叔给攻下来。” 一听这话，新版桑小桐就知道这个米蓝绝对是狐朋狗友，和旧版桑小桐一样是小三专业户。所以她挂了电话后立刻就把这个名字拉进了黑名单拒绝接听。一换新号码，更是彻底将米蓝其人彻底over了。 唐护士成了旧版桑小桐电话簿里硕果仅存的一位，虽然新版桑小桐并不太清楚她是谁，但毕竟是与原主人有关系的人，她不好随意断绝来往。万一对方找不到人误以为是出了事，急得报警就麻烦了。 现在唐护士打来电话，新版桑小桐接听时不可避免地有一点紧张：“喂，你好。” “桑小姐，你这个星期怎么没来疗养院看你外婆啊？她虽然有老年痴呆症，却还是记得你每星期都会来看她，你一直没露面她很不开心。” 外婆——新版桑小桐一怔之后，忽然想起手机相册里旧版桑小桐与一位老太太的合影，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哦，我……前几天出了一场意外，头部受了伤，记忆力也受到了损伤，忘了很多事，所以没去看望她。” “桑小姐，你出什么事了？头部受伤严重吗？” “我不走运，去一家咖啡馆喝咖啡时房子忽然塌了，被埋在了里头。还好及时被救出来了，除了头部受到震荡外，没有其他严重外伤。就是……就是现在变得忘性大，我这会儿就怎么都想不起你们疗养院的名字了。” “桑小姐，没有严重外伤那你就算运气好了。我们疗养院叫夕阳红疗养院，就在碧桂新区夕阳路，你想起来了吗？” 桑小桐干笑着说：“是啊是啊，这么一提醒就想起来了。还有，我外婆住在疗养院哪个房间啊？” 唐护士告知了具体房间号后，桑小桐向她保证：“我现在就马上过来看我外婆。” 新版桑小桐来到夕阳红疗养院时，唐护士第一眼都没认出她是谁，只是觉得十分眼熟。再多看两眼后，才不无惊讶地开口叫她。 “桑小姐，你来了。咦，你几时换了新形象，我差一点都没认出你。” 桑小桐猜这位迎面走来的中年妇女肯定就是唐护士，有些不自然地抚着长发一笑说：“是啊，我心血来潮换了新形象，但愿我外婆还能认出我。” “她现在在活动室呆着，你去那里找她吧。” 唐护士一边说，一边朝着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一指，桑小桐跑过去推门一看，顿时傻掉了。偌大的活动室里，起码有二三十位老人济济一堂，其中老太太占到了三分之二。她们有的在听音乐；有的在阅读；有的在下棋；有的在练书法；她一时间根本认不出哪位是“自己”的外婆。虽然曾经看过照片，但那不过只是随意一瞥罢了。 桑小桐不得不拿出手机来翻照片，准备按图索骥地认人。不过她刚把手机掏出来，一位正在听音乐的老太太已经兴奋地站起来朝她挥手。 “小桐，你来了。” “是啊，外婆，我来了。” 新版桑小桐终于顺利地与“外婆”相认，老太太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地问问题：最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中午吃的什么？吃得饱不饱？工作顺不顺利？男朋友体不体贴…… 她一一回答完以后，老太太又复读机似的自动循环重复追问：最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中午吃的什么？吃得饱不饱？工作顺不顺利？男朋友体不体贴…… 桑小桐哭笑不得地第二遍作答，接下来是第三遍、第四遍、第五遍……没办法，老太太有老年痴呆症，脑筋糊涂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问重复的问题。两个人就这么车辘轱话来回说，直到日落西山为止。 太阳下山后，疗养院的晚餐时间到了，老太太被护理员带去了餐厅用餐，桑小桐总算可以闭上嘴休息一下了。唐护士走过来夸她：“你对你外婆真是耐心又体贴，不枉她独自一人辛辛苦苦带大你。” 新版桑小桐听得一怔：原来旧版桑小桐是外婆独自带大的，咦，她的父母呢？ 怀着满心疑惑，新版桑小桐十分技巧地向唐护士打听“自己”的事。虽然她也只知道一些大概，好歹还是让她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世。这才得知“自己”原来父母早逝，由外婆一手抚养成人。去年外婆患上老年痴呆症后，“自己”千里迢迢地把老人家从四川接过来，送进本市这家条件良好的疗养院，想让外婆安享晚年。 走出疗养院时，新版桑小桐对着玻璃大门中“自己”的人影暗中点头说：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还算得上是一个孝顺的孩子。 换了新手机号码与新公寓，并多了一位新外婆后，新版桑小桐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找新工作了。 以前的林慧职业是老师，在本市一所重点中学教英语，一教就是二十年。不过现在要以桑小桐的身份学历去找工作，她就无法再应聘教师这个岗位了。因为没有教师资格证，学校是认证不认人的，没有证书哪怕你教得再好也白搭。 而旧版桑小桐本人的工作履历也毫无优势可言。就新版桑小桐所知，她曾经在一家影楼当过化妆师。不过在成为苏立群的小情人后，她应该就辞职当起了金丝雀，没有再外出工作。 因为出事后在家休息的日子里，并没有工作单位打来询问桑小桐为什么没去上班的电话。倒是有一家spa会所打来电话，问起桑小姐为什么没去做预约的精油按摩。还有一个陶艺坊和一个插花班也都打来电话问桑小姐为什么这周都没去上课。 看着那本三流大学垃圾专业的毕业证，新版桑小桐一开始还有些犯愁：就这破学历破履历，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啊！ 不过转念又一想：虽然学历履历都不咋地，但是架不住人年轻啊！年轻就是最大的优势与资本，年轻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 于是，新版桑小桐照样信心勃勃地开始了求职。报纸上一则sun航空公司招收空中乘务员的招聘启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招聘要求主要是以下几点：未婚；女性；形象气质佳；身高在163-175厘米之间；中英文流利；国家教育部承认的大专（含）以上学历：大专学历年龄要求18-24周岁，本科及以上学历可放宽至18-25周岁。 仔细看完这些招聘条件后，桑小桐发现自己各方面都符合要求。她立刻毫不犹豫地在航空公司的官网报了名，很快接到了初次面试的通知书。 面试那天现场去了很多很多年轻女孩，桑小桐当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来应聘，不过后来看新闻才知道来了两千多人，而招聘人数只是区区三十名而已。因为人实在太多了，需要先排队拿号，再凭号码牌一组十人进屋由评委们筛选。 这一轮是形象初选，刷下去的人最多。五名评委全程只看不说话，看完后就投票，四票五票直接通过，四票以下直接淘汰，有些组是整组整组地被淘汰。 桑小桐是她们那一组唯一一个五票通过的人，因为她的外形气质很占优势。眉目姣好，身段窈窕，穿着一套简洁大方的白衬衣黑筒裙，一头乌黑长发中分后在后颈处挽成圆髻，衬得粉白柔润的脸庞静美如莲，笑起来也像一朵水莲花的温柔绽放。让评委们的好感值都一致上升。 初试过关的人立刻被带去另一个地方等待下午的身体初检。初检很简单，由航医一一丈量身高体重；检查身上有无疤痕；腿形是否o型腿或萝卜腿；是否动过手术，是否近视等等等等。 身体初检通过后，下一关就是英语口试测试环节。旧版桑小桐的英语超级烂，可是新版桑小桐骨子里却是英语本科毕业的林慧，这二十年来又一直在教英语，专业优势丝毫没丢下。再加上平时还喜欢看美剧，那一口地道流利的美式英语让几位考官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而与她一起进去测试的另一个女孩子显然英语是短板，不但五分钟的英文自我介绍说得磕磕巴巴，在与考官用英文对话时还一再地答非所问，最终被淘汰了。 初试初检英语口试都通过后，在接下来的复试复检和笔试等环节中，桑小桐也一路过关斩将走到了最后。她成功地拿到了获聘通知书，接下来将要参加为期七周的训练课程。内容包括：安全、飞行保安、紧急护理、服务流程、餐饮、仪容、以及一些民航相关专业知识等不同项目。 对于桑小桐应聘空中小姐的事，何玉芳一开始是拒绝的。 何玉芳还是希望女儿去考一本教师资格证，然后继续找一份教书的职业。她觉得做老师既稳定又安全，每年还有寒暑两个带薪假期，多好啊！空姐虽然看上去光鲜体面，可说到底还不就是一份服务员的工作嘛，只不过在飞机上端盘子就显得高上大一点罢了。而且飞机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交通工具，万一掉下来就死定了，这让老太太在感觉不安全。 “当空姐有什么好的？去年马来西亚就掉了两架飞机，死了几百人，实在太不安全了。妈觉得你还是另外找份工作吧，航空公司那边的培训就别去了。还要交一万多块钱的培训费，太贵了。” 但是桑小桐坚持不改初衷，因为老师的职业虽然稳定但有些平淡，空姐的世界则感觉要精彩得多。这极其难得的第二场青春，她当然要尝试不一样的生活，如果还是继续当老师未免太浪费了。 “妈，飞机其实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没有之一。马来西亚那两架飞机出事是个例，并非惯例。而且空姐可不是一般的服务员，这次招聘两千人里头才选三十个，这样百里挑一的服务员并非人人都能当的。教师的职业虽然稳定，可我都已经当了二十年的老师，实在是当腻了。现在难得有了这么一个重返青春重塑人生的机会，我当然要选择不同的职业、看看不同的风景。如果还是走老路多亏呀，您说是吧？” 桑小桐成功地说服母亲接受了自己的选择。何玉芳对女儿最后的那个理由十分认同：“也是，人到中年还能重返青春，是该尝试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好吧，妈支持你当这个空姐了。” ☆、第5章 城 第4节 七周的训练课程结束后，桑小桐正式成为了sun航空公司的一名见习乘务员。她被分配于本市的公司总部任空乘，接下来等待她的是六个月实习期。 开始真正上飞机实习后，桑小桐才发现这份职业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看上去光鲜体面的空中小姐，其实是一份工作时间极不稳定，作息时间极不规律的职业。 例如，如果桑小桐今天要飞6时50分的早班机。那么5点05分空乘人员就要签到。这意味着她最晚4点一刻就要起床、梳妆打扮、吃早饭。如果是飞晚班机的话，一般飞机到达机场的时间是12点，航班也可能会误点，所以工作到凌晨两三点才回家都是很正常的事。有时间碰上天气不好，航班不是延误就是去别的地方备降，那样的话没准就要折腾到凌晨四五点去了。 不但航班不固定，作息时间因此变得很不规律，而且空乘人员在飞机上也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间。 由于空乘职业的特殊情况，所有空乘人员都要提前1个多小时上飞机。展开清舱、检查设备、服务供应品、准备餐食饮品等起飞前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后就差不多是登机时间，正好安排登机与迎宾服务。飞机起飞后，空乘人员又要开始准备向乘客分发餐食、饮料，再逐个收回水杯与餐盒，还要针对不同乘客的要求提供相关服务。飞机抵达目的地，空乘人员微笑着将每一位客人送下机并不意味着工作到此为止。在目的地机场，空乘人员不仅要忙碌着清理机舱，还要为下一段航线做准备，有时都来不及到机舱外透透气。 不过，尽管空乘工作不轻松，作息时间没规律，但桑小桐还是没有放弃这个职业。因为她热爱飞行，热爱那份冲上云霄的感觉。 新版桑小桐成为一名见习乘务员的过程中，林慧的肉身一直没有醒，成了长期昏迷的植物人一个。苏立群按何玉芳的意思把“老婆”接回了家，但是他自己却没有搬回来，理由是怕惹老太太生气。只是请了一位私人护士每天过来帮忙照顾，自己再隔三差五回家看看。 何玉芳也不在乎苏立群回不回家了，对于这位出轨的女婿，老太太的确是眼不见心不烦。她每天在家精心照顾女儿，虽然病床上躺着的只是一具躯壳，但这具躯壳终究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把昏迷中的女儿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如同当年照顾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样。 在照顾女儿肉身的同时，何玉芳也不忘关心女儿的灵魂。她每天都会与桑小桐通一次电话，关怀又好奇地询问她的新职业与新生活。对此，桑小桐往往报喜不报忧，工作的辛苦劳累处每每略过不提，只提那些新鲜有趣的东西。 “慧慧，”老太太还是习惯这么叫女儿，并问着所有有着待嫁女儿的母亲都最关心的问题，“你现在又变成年轻姑娘了，可以重新找个男朋友恋爱结婚。航空公司有没有合适的未婚男青年啊？比如飞行员什么的。” 桑小桐忍不住笑：“妈，您想让我给您找个飞行员女婿吗？” “嗯，这个可以有。” 飞行员是一份很有魅力的职业，魅力大到几乎通杀十六岁至六十岁的各年龄层女性。何玉芳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也依然对身穿潇洒制服遨游蓝天白云间的飞行员格外青眯。她很希望女儿能在人生新阶段中利用空姐的职业近水楼台先得月，找到一位飞行员男友。 “这个再说吧。妈，昊昊最近还好吗？” “好，听说开学前两个月的英语口语强化课程已经高分通过了，还交了不少老外朋友。他还说圣诞节一定要回国看你，祈祷你到时候能够醒过来。” 对于在自己身上发生的灵魂转换，桑小桐再三思虑后决定先不告诉儿子。这么奇妙而不可思议的事情，在电话里说起来更加不具备可信度，她想还是等到以后儿子回国时再当面详谈整件事。所以苏昊得到的消息是，母亲林慧因意外事故导致头部严重受伤陷入了长期昏迷。 苏立群在告知儿子这一点时，特别交代他不用因此专程赶回国。理由是林慧是无知无觉的植物人状态，就算苏昊专程赶回来，病床上的母亲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与其如此，不如留在美国继续专心求学，用优秀的成绩回报母亲长期以来对他寄予的厚望。 桑小桐也让母亲何玉芳配合苏立群做苏昊的思想工作，让他不必专程赶回家探望病母，安心留在美国读书。最终苏昊同意了大人们的安排，将回国行程推迟到了圣诞节假期。 成为见习乘务员正式上飞机工作后，桑小桐在新的工作环境里认识了很多新同事。 航空公司每个星期五或星期六会出下一个礼拜的员工排班表，乘务员每天飞行的地方是不一样的，一起值乘的机组成员也是不一样的，一切都由电脑自动随机排班。所以，她想不认识新同事都难。 每一趟航班飞行，所有机组成员由飞行机组、乘务组与空警组成，一个都不能少。飞行员与空姐是桑小桐没在航空公司就职前就耳熟能详的机组成员编制，空警对她来说则是一个新认知。以前她都不清楚飞机上原来还有空警的。 在万米高空的民航客机机舱中，有一批便衣警察悄悄“潜伏”于乘客之中。他们表面上看起来与其他乘客没什么区别，但其实个个身怀绝技。一旦发现有威胁航班飞行安全的行为便会挺身而出，出其不意地制敌，保卫航班和旅客的安全。他们就是飞翔在三万英尺之上的空中警察。 桑小桐认识的第一位空警叫李唐。 那天是她的第一次登机实习，清晨6时50分的早班机，5时05分就要去签到，然后参加由机长主持的航前准备会。在所有身穿制服的机组成员中，唯一一位身穿便服的空警显得格外醒目，桑小桐当时不由自主地就多看了他两眼。 那是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高大男人，长相硬朗有棱有角，浑身上下都透出一份逼人的英气。虽然不是那种五官精致的小鲜肉花美男，但那份勃勃英气让他看上去很有男性的魅力。 准备会开始前，机长让新人桑小桐作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同时机组其他成员也简单地对她作了自我介绍。便衣警察最后一个开口，言简意赅的六个字：“我是空警李唐。” 桑小桐有所联想地问：“李唐——你这个名字该不是在向李唐王朝致敬吧？” 李唐摇摇头表示不是，却并不深入解释为什么不是，一派不愿多话的高冷范儿。还是一旁的机长笑着解释：“李唐的爸爸姓李，妈妈姓唐，两个姓加起来就组成了他的名字。” 看出李唐似乎不太喜欢和别人交流，桑小桐十分知趣地不再跟他多说什么。而机长也正式开起了准备会，她赶紧集中注意力在会议上。 准备会结束后，所有机组成员一起提前一个半小时上机，开始了起飞前的准备工作。 乘务组检查餐饮器具等物品时，空警李唐一丝不苟地进行着航前的清舱检查。洗手间、衣帽间、行李架、餐车，这几个地方是他检查的重中之重。如果发现了什么可疑的物品，他会立刻让地面人员清理下去。 这期间，一直有地服人员、送餐人员与清洁人员等陆续上机作业，李唐总会目光敏锐地仔细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排除与防范着所有可能造成的隐患苗头。 李唐那两道无比机警锐利的目光，给桑小桐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在她以往的生活中，只和派出所的户籍警打过几次交道。而那些户籍警与这位英气逼人、气场强大的空中警察相比，完全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新鲜感无法不爆棚。 乘客们正式登机后，李唐像普通乘客那样在经济舱前排的一个座位坐下，仔细观察着每一位走上飞机的乘客，只是两道机警敏锐的目光换成了含而不露的暗中审视。 依靠敏锐的洞察力与职业敏感，空警们通过密切观察机上的人、物、事来判断谁可能是危险的人；谁可能需要帮助；有没有超过规定或是危险的物品被带上飞机；有没有乘客与乘客之间发生纠纷或者冲突；如果是乘务员能够解决的问题，空警们一般不会暴露身份。如果不能，他们就要立刻参与制止。 从飞机起飞到降落的整个航行过程中，空警们一直持续敏锐地观察所有人、物、事。像看书、看报、看电视、使用手机或耳机等在执勤期间都是不允许的。此外，他们还会在固定时间进行舱内巡查。当然，普通乘客们一般看不出这种巡查。 桑小桐的第一次登机实习，航程太平无事，平淡得不能再平淡。 乘客们都陆续下机后，桑小桐和同事们留在飞机上清理机舱，李唐也同样要留下来检查机枪。在飞行前、航行中以及航行结束这3个时间点，空警们都要执行清舱程序，排查是否有危险物品。 桑小桐和另一位乘务员在清理经济舱时，李唐在检查舱后部的洗手间。那位乘务员跟他开玩笑说：“李唐，又是一次平淡之旅，什么事都没发生。你的脱皮训练和日常训练都算是白练了啊！” 想要成为一名空警必须通过多次考试和培训，也被概括为过“三关”——第一关是通过国家公务员考试；第二关是要通过严格的身体素质测评，包括90天高强度的体技能初任训练；第三关是接受航空公司的航空专业培训，包括上机实习。这“三关”全部顺利通过，才能成为一名空中警察，正式上机执勤。而要过这“三关”，大约需要1年的时间。 其中体技能初任训练被称为“脱皮训练”，顾名思义，这个训练是要让人脱一层皮的。因为空警的执勤地点在空中，血液浓度低、易疲劳，可能遇到失压、缺氧等突发状况，无法像在地面一样呼叫后援，这些都要求空警具备更好的身体素质和更强的单兵作战能力。所以体能训练的标准要高于其他岗位民警，对耐力、爆发力、平衡能力等都有严格的达标标准。 而初任训练通过后，并不代表一劳永逸地捧上了“铁饭碗”，还有每季度的日常训练，时间不少于35课时；每年度的日常训练，时间不少于140课时。此外每年度要开展一次训练考核，考核合格才能继续执行上机任务。特别是每3年一次的30天体技能“复训”，要求与体技能初任训练一样，达标后才能继续上机执勤，不达标就要重新参加“复训”，如果还不合格就得参加3个月的体技能初任训练。 对于乘务员的玩笑话，李唐报之以微笑：“没有事发生就是最好的事。宁可我们白练了，也别跑出什么恐怖分子来劫机。飞机上安全第一，惊险刺激的桥段就留着在好莱坞电影里看看好了。” “你们空警的单兵作战能力据说不亚于特种兵，却只是在民航客机上一趟趟地跟着陪飞，真心觉得有点大材小用呢。当然，这是在没有发生劫机的情况下。一旦发生劫机事件，可就指望着你们救命了。” “空警是飞机上的最后一道安全防线。虽然国内劫机事件不常见，空警们可能随航出勤飞上一百次、一千次都无用武之地，但一旦有事就全靠我们来守住飞机的安全。所以平时训练再苦也得练，绝不能临阵磨枪。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了。” 桑小桐在一旁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平时都训练什么啊？” 李唐和那位乘务员都有说有笑聊得好好的，可是桑小桐一插嘴，他就再次变成了一副不愿多话的高冷范儿。简单地用“体技能训练”五个字打发了她后，他就转身走向前舱检查去了。 桑小桐若有所悟地一怔：奇怪，这个李唐好像不太想搭理我的样子。为什么？我今天才头回见他，难道就招惹到他了吗？应该不至于吧？ ☆、第6章 城 桑小桐不知道，李唐之前曾经见过她一次，就在楼房倒塌事故发生后她住进的那家医院里。 那天，李唐有一位同事因为阑尾炎住院开刀，所以他抽空去了医院探望。当他拎着一个水果篮走出电梯，沿着长长的走廊寻寻觅觅地寻找同事的病房时，身边有间病房里忽然爆出尖利无比也愤怒无比的骂声。 李唐下意识地扭头循声望过去，隔着一扇洞开的房门，他看见一位老太太正在疯了似的打骂着一个年轻女孩。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三。我女儿要不是去见你，现在也不会受伤躺进了医院。她都这样子了，你居然还要跑来气她。你是不是人啊你？” 从老太太的骂声中，李唐秒懂了那女孩挨打挨骂的原因——原来她是一个小三，不但跟原配抢老公，还害得原配受伤住院。屋里晕倒在地的一个女人显然是原配，而正抱起她的那个中年男人肯定就是出轨的花心丈夫了。 老太太一番怒骂暴打后，年轻女孩在那位中年男子的掩护下狼狈万分地逃出了屋，逃进了隔壁一间病房。走廊上两位正经过的护士也目睹了这一切，然后她们无比惊讶地一边走一边谈论着。 “我还以为8号房和9号房这两个病人是朋友关系呢。没想到居然是小三和原配的关系，真是跌破眼镜了。” “我一开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她们俩的住院手续和住院费用都是9号房病人的老公交的。你见男人替老婆的朋友交钱治病吗？敢情是这么回事啊！” “可是8号房看起来比9号房的老公年纪小很多，完全就是下一代的感觉，长得又特清纯，所以我压根都没往那方面想。” “这就是典型的外表白莲花、内在麻辣烫了。” “原来两个女人之前一起在咖啡馆喝咖啡不是朋友聚会，而是原配和小三在谈判，结果运气不好遇上楼房塌了。原配被砸断了一条腿，小三却偏偏走运没受什么伤，所以还有力气跑去原配的病房气她。真是太过分了！不是说贱人必有天收吗？老天爷怎么就没砸死她呢？” “是啊，老天爷真是太不开眼了。” 李唐就走在两位护士后面，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内容后，他也觉得那个小三的行为太过分，暗中摇头不已：刚才那个女孩子颜值虽然很高，但道德值实在太低了，杀伤力也实在太强了。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事隔几个月后，李唐在航前准备会上再次见到桑小桐时，却目光犀利地一眼就认出了她。 尽管，此时的桑小桐与初见时相比有着几乎是判若两人的变化。她的发型不同了，服装不同了，不再是那副被人又打又骂狼狈不堪的模样。而是变成了身穿笔挺制服，面带甜美微笑的空姐一名。但李唐仍然不难把她认出来，那是职业赋予他的敏锐目力。 认出了桑小桐后，李唐对她的印象自然就好不了。因为他知道这个外表肤白貌美颜值高的女孩子，内在的道德值其实是何等之低、杀伤力又何等之高。他可不是外貌协会看脸一族的成员，绝不会因为一个女孩子长得漂亮，就选择性失明地无视她的重大缺点。 所以，李唐对桑小桐的态度就没法不高冷了。虽然不至于高冷得冻死人，但是那副冷淡而疏远的姿态，也足以令当事人察觉出异样。 第一次认识李唐的那天，桑小桐很快就察觉出了这份异样，不解地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警察蜀黍。 后来，桑小桐又排到过一次与李唐同一航班出勤。他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说得好听是淡淡的，说得不好听就是冷冷的。基本上他不会主动跟她说话，除非是工作方面的事。每次总是尽量言简意赅地说完，从不会像对待别的同事那样有说有笑地与她交流。 桑小桐在航空公司上班以来，基本上每位结识的男同事都对她热情又友善。因为这个女孩子不仅年轻秀丽，还很喜欢笑，笑起来又特别甜，翘起的唇角给人一种娇俏可爱的感觉，很是讨喜。所以无论是空少、空警还是飞行员，见了她都会情不自禁地笑脸相迎。 唯有李唐，对桑小桐的态度却是一派冷冷淡淡，爱搭不理。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态度有异，却搞不清楚原因，心里郁闷极了：真是莫名其妙，我到底哪里得罪这位警察蜀黍了？为什么他每次见到我，脸上的表情都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似的直冒冷气？ 相比李唐的冷淡模式，飞行员刘汉对桑小桐开启的就堪称热情模式了。 刘汉今年二十五岁，sun航空公司飞行副驾驶，职业飞行经历一年。高中时，航空公司去了他们学校招飞行员，有数百名学生报名参选，结果只有他一个人入选，并最终成为了一名合格的民航飞行员。 刘汉和桑小桐也是在一次航前准备会上认识的，当时听了她的自我介绍后，他很开心地说：“你是四川的，我也是，咱俩是老乡啊！对了，你是四川哪里人呀？” 刘汉最后那句话是用四川话说的，桑小桐虽然连猜带蒙地听懂了，但是她这个“四川人”可不会说四川话，只得依然用普通话作答。 “四川南充。” 刘汉更开心了：“这么巧，我也是南充的，你家住在南充哪个区啊？” 桑小桐一边努力回忆着记得身份证上的家庭地址，一边背书似的背了出来：“顺、庆、区。” “我家在嘉陵区。你是我在公司遇上的第二位南充老乡，还有一位也是空姐，你们一起飞过吗？” “还没有呢，目前为止我只认识你一个‘老乡’。” “以后一定会有机会认识，她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鹿呦呦。” 如果刘汉不是特别强调名字很特别，桑小桐会光听读音会以为是“幽幽”或是“悠悠”。但是他这么一强调，她就很快反应过来了。 “鹿呦呦，该不是诺贝尔奖得主屠呦呦的那个呦呦吧。” “没错，正是。她家也住在顺庆区，没准你俩还是街坊呢。” 桑小桐干笑着点头：“是吗？呵呵。” 新来的空姐是自己的四川老乡，这让刘汉对桑小桐格外热情洋溢。准备会上不能聊太多，开完会后全体机组成员一起上机组车前往机场时，他特意坐在桑小桐身边，笑眯眯地继续跟她攀谈，还聊起南充的风土人情。 桑小桐对此压力山大，因为她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家乡南充，只能支吾以对。刘汉可不是笨人，当然听出来了她的不了解，颇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你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南充，难道你不是在南充长大的吗？” 桑小桐不得不解释：“不是，而是我前不久有过一次脑震荡，导致失去了部分记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刘汉听得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 桑小桐于是进一步解释了一下那桩楼房倒塌事件，刘汉也曾在网上看到过该起新闻，只是没想到新同事原来就是事故受害人，一时间很是替她庆幸不已。 “你真是走运呀！被倒塌的楼房活埋了都没受什么伤，只是因为脑震荡失去了部分记忆。如果是失去了一只胳膊或一条腿什么的，那你就损失大了。” 桑小桐意味深长地微笑：“是啊，虽然失忆了，但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 “失忆只是小问题，而且脑震荡后失去部分记忆是很常见的现象，大部分都能自行恢复。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恢复了。” 桑小桐一边点头一边转移话题：“刘汉，你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刘汉江山呢。” 刘汉立刻笑了，“你知道吗？我们家祖上据说就是刘汉皇族后裔，曾经有家谱为证。不过当年“破四旧”时全部被一把火烧光了。” “你家祖上那么牛哇！那时光倒流两千年我们还得尊称你一声小王爷了。” 开了一句玩笑后，桑小桐下意识地由刘汉江山联想到了李唐王朝，随口询问：“对了，你知道有个空警叫李唐吗？” 第5节 “知道，和他一起飞过很多次，都已经是朋友了，有空经常和他一起打网球。他的名字和我的名字简直可以对对子，是吧？” 桑小桐直点头：“是啊，李唐对刘汉，真是一副好对子呢。” 聊着聊着，机组车已经在机场停下了，两个人跟着机组成员一起下车上了飞机开始准备工作，聊天模式就此切换为工作模式。 桑小桐结识了飞行员“老乡”刘汉的事，在当天的母女例行电话里对母亲何玉芳有所提及。她的重点是要说偶遇“老乡”后自己是如何如何被问得只能支吾以对，然而何玉芳听的重点却完全和女儿不在同一个频道。 “慧慧，这个刘汉人怎么样啊？” 何玉芳的这个问题，让桑小桐立刻听懂了她的意思，哭笑不得地说：“妈，您别想多了，他不可能成为您的未来女婿的。” “为什么？你觉得他不好吗？” “不是他不好，而是他太年轻了。他才二十五岁，比我小了足足十七岁呢。” “什么叫比你小十七岁，你现在可不是四十二岁的林慧，而是二十四岁的桑小桐，严格说来他比你大一岁好吧？”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打心底觉得和刘汉的年龄差距有点大。尤其是他又长着一张娃娃脸，二十五岁的人看起来像是刚二十出头，那模样简直比昊昊大不了两岁。如果让我跟他谈恋爱，我会有*的感觉的。” “这样子啊！那……那你另外再找个年纪大一点的飞行员。找机长，机长都是三四十岁的成熟男士，适合你了。” “是，机长都是三四十岁的成熟男士，可他们基本上都是已婚人士。妈，您总不会让我像原版桑小桐一样去当小三横刀夺爱吧？” “那当然不行，已婚男士再好也不能跟别人抢，那样太下作了。慧慧，咱们只要未婚的啊！” “可是公司未婚的飞行员差不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副驾驶。有的已经有女朋友了，有的表示不想和空姐拍拖……” 桑小桐话没说完就被母亲惊讶地打断了：“什么？飞行员居然不愿意找空姐？电视上不都是飞行员和空姐谈恋爱吗？” “那是电视上，现实生活中，飞行员找另一半时大都不考虑空姐。因为两个人都飞的话，一个月大概只能见上四五次面，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少了，不利于发展一段稳定的感情。而空姐其实也不爱找飞行员，理由同上。妈，您知道吗？在航空业这一行，飞行员与空姐的结合率据说不到10%，而且离婚率高达60%。” 老太太惊得直咋舌：“什么，离婚率这么高？那你也别找飞行员了，妈这小心脏可受不了你和未来女婿再一次闹离婚。” ☆、第7章 城 这天原本是桑小桐休息的日子，空乘人员一般都是飞四天休两天。不过，有一位同事请求和她换班，所以这天她照样还是跑去机场上班了。 在航前准备会上看见李唐时，桑小桐忍不住暗中叹口气：没想到又要和他一起飞，早知道这样就不答应换班了。 成为见习乘务员之后，桑小桐已经在工作中陆续认识了很多空警。他们清一色都是身体结实，目光机敏，精力充沛，气质内敛的青壮年男子，不过他们留给她的印象却远没有李唐深刻。因为他是她第一个认识的空警，第一个永远印象最深刻。 不过印象深刻并不等于印象好，李唐在桑小桐面前持续不变的高冷模式，让她对他的印象分实在没办法高起来。毕竟老是要看别人的冷脸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这让她都有些后悔今天答应了和同事换班。 今天这趟航线，桑小桐其实一开始就不想换班。 这条由s市飞往h市的航线是空乘人员都清楚的“艰苦航线”，因为h市经常因受到雷雨天气的影响而导致机场航班大面积延误。这样的延误不但是乘客最不愿意遇上的事，也是机组人员最不希望发生的状况。 空乘人员的薪酬是由基本工资、飞行小时费和各类补贴组成。其中飞行小时费是收入的主力，这个小时费的计数仅指飞机从起飞到降落的过程时间，提前上飞机做准备工作以及降落后收拾机舱的清理工作是不包括在其中的。如果飞机不能准时起飞，在地面上耗上几个钟头既延长了空乘人员的工作时间，也没有任何报酬，还会导致失去耐心的乘客冲着他们发泄不满。这种既受累又受气的事谁会希望发生呢？ 桑小桐虽然不想飞这条“艰苦航线”，但是那位同事年幼的孩子生病了。作为一个母亲她十分理解对方的心情，这个理由最终让她答应了换班。 艰苦航线果然名不虚传，乘客们刚刚登机完毕，机组人员就接到通知：s市至h市的航路被雷雨覆盖了，不符合飞行标准，暂时不能起飞，只能留在原地等待。 最初，机长通过广播向客舱乘客说明了延时起飞的原因后，虽然有些人发出了抱怨声，但大部分乘客都表示可以理解，开始了无可奈何的等待。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漫长无尽的等待消磨了乘客们的耐心。一部分人变得越来越躁动不满，有一个中年妇女还站起来嚷嚷开了。 “我说这飞机到底还飞不飞呀？都拖了这么久还没动静。” 她这么一嚷嚷，许多不满的乘客也都跟着嚷嚷起来了。 “是啊，都等了两个小时了还没起飞，原本早该抵达目的地了。” “真不像话，才一个半小时的航班却晚点了两个钟。我们要投诉你们航空公司，我们要索赔。” 当班乘务长努力想要安抚乘客们，但是一些情绪激动的乘客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一直在骂骂咧咧。一个又高又壮的大块头男人，还试图从后舱往前面的驾驶舱闯。 “叫机长出来，我们要听机长解释。” 那时候，桑小桐正好站在这个大块头男人的座位前，一见这种情况不假思索地伸出双手阻拦说：“对不起先生，无关人员绝不允许进入驾驶舱。” 飞机的驾驶舱是条“高压线”，不要说普通乘客了，一般的空乘人员进入驾驶舱也有严格限制。因为飞机驾驶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严禁无关人员进入驾驶舱是基于安全考虑的重要原因。 那个大块头却蛮横无礼地把桑小桐用力一推：“你闪开。” 桑小桐穿着高跟鞋，被他这么一推自然是站立不稳的，脚步踉跄着往后倒，还好有一双强有力的胳膊从后面稳稳地撑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看，李唐那张有棱有角的面孔扑入眼帘，如一个劈面打下的烙印。 李唐就坐在经济舱的第一排，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舱内的情况。乘客们开始起骚动时，他脸上的神色就已经变得警觉起来，并用目光示意一位兼职空中安全员的空少提高警惕。 当那个大块头摆出一副蛮干硬闯的架势往前舱闯，而想要出面制止的桑小桐被他一把推得差点跌倒时，他知道自己必须要站出来了。他的职责之一就是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冲击驾驶舱。 扶着桑小桐站稳后，李唐越过她走到大块头面前，神色平和地出示证件先予以劝说。 “我是本次航班的空警，你这样拒不执行机组人员的指令是违反客舱安全规定的行为。请你配合一下，立刻回到座位上坐好。” 大块头却照样蛮横无礼，他的身高和李唐差不多，体格面积却几乎是他的两倍，这让他很不把眼前的空警放在眼里。 “空警怎么了？了不起呀！我不跟你讲，我要找机长。飞机上机长最大，才懒得跟你们这些小喽罗们废话。” 一边说，大块头一边试图推开李唐继续往前舱冲。推了一下推不动后，他还干脆拔拳相向。不过和训练有素的空警打架他绝对是自讨苦吃，每位空警都是格斗高手，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往往是一招制敌——训练课程中，如何在最短时间内制服危险分子是空警们最基本的训练科目。 李唐与大块头的贴身近搏，基本上还没让人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结束了。他动作矫健，身手利落，两记凌厉的肘膝攻击就让大块头只有瘫在地上□□不已的份儿。 不过，就站在李唐身后的桑小桐却将一切尽收眼底。她以前并不是没有看过男人打架，曾经在大街上看过小混混杂乱无章的斗殴；也曾经在校园里看过小男生们故作老成的耍狠；都是业余级别的乱打一气。 而李唐一出手却是专业级别的上乘水准，一招制敌的矫健身手与利落招式，简直可以去拍动作电影了。看得桑小桐由衷地暗中赞了一声：cool！这个身手我给十分——不，给十一分，多出的一分就让他骄傲吧。 果断地当场制服了大块头后，李唐立刻联系机场警方把他押下飞机，接下来等待他的是至少五天到十天的行政拘留。这算是很轻的处罚了，同样的事件如果发生在欧美国家，攻击机组人员的行为一律被视为劫机处理。 大块头被押走后，李唐神色凝重地对舱内的乘客说了一番话。 “天气不好造成的航班延误是不可抗拒的因素，不是航空公司的错。我们非常理解大家焦急的心情，但是安全和正点比起来，我们毫无疑问首选前者，因为没有什么比航空安全更重要。机长绝不会在天气不好的情况下起飞，他要对所有人的安全负责，不能拿乘客们的生命去冒险。希望大家都能理解这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想冲去驾驶舱找飞行员理论。这种行为往小了说是危害公共安全，往大了说劫机都有可能。对于危害民航运输秩序的各类违法犯罪，民航公安机关都将从严打击。请大家遵法守纪，为了你们自身的安全继续耐心等待——不用再等太久了，刚刚已经接到通知，再有半个小时就能起飞了。” 刚才几个带头大吵大闹的乘客此刻都已经不再嚷嚷，听完他这番话后更加安静了许多。原本群情激动的乘客们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有的听音乐；有的看杂志；有的捧着手机刷微博微信；机舱内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桑小桐刚才被那个大块头用力一推，穿着高跟鞋的脚扭了一下。虽然扭得不是很厉害，但走起路来还是有点疼，乘务长关切地让她回服务舱里找冰块敷一敷。 沿着过道走向服务舱的途中，有位坐在靠窗位置的老太太招手向桑小桐索要毛毯。她找出一条毛毯送过去时，坐在老太太邻座的那个女孩子正低着头在手机上编辑一条微信。她无意中瞥见屏幕上居然有李唐的照片，下意识地就定睛看了一下微信内容。 微信上那张李唐的照片显然是女孩刚才偷拍的，正配了一段话准备发出来：“被这位空警蜀黍迷得不要不要的。身手好，颜值高，无表情，超霸气，男人味爆棚，简直迷死姐了！好想扑倒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 桑小桐看得暗中骇笑不已：不是吧？要不要这么夸张啊！虽然李唐刚才的表现是不错，但也不至于就迷死人了吧？ 尽管心里这样否定着，但是桑小桐的左额角却像高烧似的发着热。刚才她被大块头推得差点跌倒时，是李唐在身后及时扶住她。而她下意识地回头张望那一瞬，左额角擦上了他右侧下巴处的一片肌肤。那片属于男性的肌肤带点胡茬犹存的粗糙感，摩擦时有一份异样的感觉如低压电流似的，不由分说地就麻了她一下。 这种被电麻似的感觉，桑小桐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二十多年前的大学校园里，苏立群第一次尝试着牵住她的手时，从未与异性有过肌肤接触的她就有如触电似的浑身一麻。事后那只被他牵过的手，当晚也一直是发热发烫的非正常状态。 此时此刻，虽然距离摩擦发生的时间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可桑小桐的额角依然保留着与李唐脸颊肌肤摩擦时的那份鲜明粗糙感，也有着发热发烫的感觉…… 回到服务舱，桑小桐立刻用毛巾包上一块冰开始冰敷。不过她冰敷的位置并不是扭到的脚踝，而是发热发烫的额角。 一边借助冰敷驱赶那份异样的感觉，桑小桐一边在心底告诫自己：你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男人了，所以刚才碰了一下就让你产生错觉了。你对李唐是绝不能有任何想法的，虽然他刚才的表现是很帅，但是他帅他的，跟你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别忘了他可是很不待见你呢，而你这颗老心也别像小姑娘一样半点定力都没有就被人给迷死了！ ☆、第8章 城 桑小桐在服务舱做冰敷时，一起值乘的空姐鹿呦呦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鹿呦呦就是刘汉曾经对桑小桐提过的另一位“南充老乡”。她俩已经认识了，前不久在某趟航班上一起值乘过，今天是第二次合作。 当时看到排班表上有鹿呦呦的名字时，桑小桐还以为肯定又要上演一场认老乡的戏码。但是鹿呦呦见了她之后，只好奇地问了一件事。 “听刘汉说你脑震荡失忆了，连自个老家的事都不记得了？真的吗？” 桑小桐只能将说谎进行到底：“真的，很多都不记得了。” “那你爸妈也没帮忙提醒一下你吗？” “我爸妈……他们都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鹿呦呦十分同情地拍了拍桑小桐的肩膀说：“哦，可怜的娃。” 桑小桐赶紧转移话题：“别说我的事了，不如说说你吧。你知道自己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吧？这名字和诺贝尔奖得主屠呦呦同名呢。” 鹿呦呦耸肩一笑：“嗯，我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是我爸取自杜甫的一句诗‘春草鹿呦呦’。‘呦’这个字不是常用字，以前很多人都叫不出我的名字。不过自从屠老拿了诺奖后，妈妈就再也不用担心别人叫不出我的名字了。” 桑小桐打趣道：“这么说你可是沾了人家屠老的光。” “是啊，感谢屠老向全世界普及了这个名字。而且以前大家都觉得我的名字怪怪的，但现在大家都认为它萌萌哒。” 鹿呦呦的名字很萌很可爱，而她本人也是一个很萌很可爱的女孩子。她长着一张圆圆的脸，两颊像苹果一样饱满红润。还长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瞳仁像带露的黑葡萄一样晶亮澄澈。笑起来唇角绽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特别可爱特别加分。 与鹿呦呦认识了以后，虽然桑小桐最初并不太想和这位“同乡”太过接近，以免露出什么马脚破绽，但是同乡情分加上同情心理的双重原因，却让鹿呦呦对她格外热情有加。 而且，鹿呦呦还很体贴地不再问起桑小桐任何过去的事，以免触动她“父母双亡”的伤心事，令她渐渐卸下心防。到航程结束时，她俩已经互相留了电话号码并加了微信，俨然成为一对好朋友了。 鹿呦呦走进服务舱后，一边咕咕地笑着，一边对桑小桐说：“真好玩，刚才有位大婶去搭讪李唐了。” 桑小桐难以置信地一呆：“啊？不是吧？大婶跑去搭讪他干吗呀？别告诉我她也看上他了。年龄似乎有点不太搭吧？” “大婶的确看上他了——不过是帮她女儿看上的。” 机舱恢复平静后，李唐回到自己的执勤号位坐下。隔着一条过道坐在他右手旁的一位中年妇女，一直侧着头上上下下打量他。最后，还干脆探出半边身子凑到他面前笑笑嘻嘻地发问。 “小伙子，你多大了？有对象吗？” 李唐一怔：“啊？” “我有个女儿，今年二十六岁，是个会计师。人长得很是清秀文静，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男朋友。我看你很不错，如果可以的话，你们俩不如先加个微信聊一聊啊！” 李唐礼貌地婉言拒绝：“不好意思阿姨，我现在在执勤，执勤期间不谈私事。” 中年妇女却不肯轻易放弃：“哦，那你先忙，下飞机时我再找你要微信号啊！” 中年妇女“搭讪”李唐时，鹿呦呦正好就在附近，全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位想为女儿当助攻的妈妈让她觉得很有意思，一回到服务舱，就当成趣事一桩说给桑小桐听。 叽哩呱啦地说完后，鹿呦呦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咦，你刚才为什么说‘也看上他了’？还有谁看上他了吗——桑小桐，你该不会也春心荡漾了吧？” 桑小桐心头一颤，脸色一僵，还以为自己片刻之前的错觉被鹿呦呦那双钛合金神眼看出来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应该只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活了四十多年的老灵魂迅速稳住了心神，一边将自己的面部表情管理系统恢复为正常模式，桑小桐一边坚决予以否认：“什么呀？我才没有春心荡漾呢。我只是刚才无意中看见一个女孩在微信里发了李唐的照片，还说自己如何如何被这位空警蜀黍迷死了。” “是吗？看来李唐可以改行当男神了。这是妥妥的要迷倒老中青三代的节奏啊！” 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了一阵后，鹿呦呦走出了服务舱，没多久李唐就进来了。他是过来巡舱的，虽然这个点并不是巡舱的点，但是邻座那位中年妇女不停地瞟着他笑，让他实在是如坐针毡。 一见李唐来了，桑小桐当然要为之前的事向他道谢：“刚才谢谢你扶住我。” “不客气。” 第6节 “还有刚才你好厉害啊！一出手就把那个大块头击倒了。” “谢谢夸奖。” 李唐敷衍性质明显的回答，让桑小桐脸上的微笑一滞。沉默片刻后，她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地询问原因，不想再继续被闷在葫芦里了。 “李唐，请问我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呀？不然你干吗老对我摆出一副爱搭不理的嘴脸？” 桑小桐问得这么直接，李唐想了想也如实作答：“我以前见过你一次——在仁心医院，当时有位老太太正和你……发生争执。” 李唐的话虽然简短且用词含蓄，但桑小桐却一听就秒懂，顿时整个人都呆掉了。她这才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原来如此，他曾经在仁心医院看见了我妈暴打“小三”的一幕。而当时那种情况，谁都认定我这个跑去挑衅“原配”的“小三”是个贱人是个渣，总之不会是好东西了。 苦笑了一下后，桑小桐无可奈何地说：“原来如此，我明白你怎么看我了，也知道你对我的印象分为什么那么低了。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一个脱胎换骨的新人。当然，信不信由你了。” 李唐信吗？当然不会轻易就相信。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是很难改变自己的本性的。况且口头上说的话也并不可信，行动要比语言可信一百倍。所以，他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唇角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从李唐的神色中，桑小桐不难看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但是除了叹上一口长气外，她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证明自己“已经变好了”。 飞机终于起飞了。 起飞前，桑小桐在经济舱第一排对面的空乘人员安全座椅上坐下，系好安全带。要等到飞机飞上高空进入平稳状态后，再站起来为乘客提供客舱服务。 安全座椅与经济舱第一排是面对面的位置，距离近得腿一抬都能踢到对方。坐在桑小桐对面的是一个说话带广东口音的男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很一般，但是发型与服装极尽耍帅之能事，所以自我感觉好得如同万人迷。 耍帅男非要给桑小桐塞上一张名片，还厚着脸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可不可以交个朋友什么的。 桑小桐干笑着回答：“不好意思，我都已经是孩子他妈了。” “啊，小姐你看起来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孩子他妈了？这绝不可能，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是吧？” 二十四岁的桑小桐有着一张饱满瓷实的心形脸，皮肤也特别好，洁白如雪，光润如珍珠，两颊还透出桃花般浅红轻粉的颜色。这让她看上去年轻得还像一个大学女生。 桑小桐很想说一句“我儿子都十八岁了”震震对方，当然她没敢说出口，只是僵僵一笑不再说话。 李唐就坐在耍帅男身边，全程旁听着他与桑小桐的对话。那一句“孩子他妈”让耍帅男大呼小叫的时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觉得这么明显的玩笑话，还有什么可咋唬的呢？ 飞机进行云层开始平飞后，桑小桐和鹿呦呦一起离开安全座椅，走回服务舱预备为乘客们送水送食。这是航班中空乘人员最忙碌的时刻，尤其对于经济舱的空乘人员来说。 飞机上的座位一般分为头等舱、商务舱与经济舱三种，三种等级舱按票价的不同享受不同的待遇。头等舱不仅有着宽大舒适的座位，还提供精美丰富的餐食与空乘人员更加细致入微的服务。一般来说，在头等舱每位乘务员只需负责照顾几名乘客，在商务舱每位乘务员则需要负责照顾十几名乘客，而经济舱的两三位乘务员就需要负责照顾几十名乘客。 桑小桐与鹿呦呦就是最苦逼的经济舱乘务员，两个人要负责为几十名乘客提供客舱服务，工作量非常大。 一边手脚麻利地忙碌着，鹿呦呦一边说：“在经济舱干是最累的，好在我就要熬出头了。小桐，我已经通过了两舱服务考核，下周会正式调去头等舱服务。” ☆、第9章 城 鹿呦呦今年也是二十四岁，已经入职sun航空公司两年，是一名普通乘务员。 国内航空公司的空乘人员的职位与收入由低至高分别为见习乘务员、普通乘务员、国际航班乘务员与乘务长。普通乘务员一般要在国内航班飞行两年左右的时间，才有资格飞国际航班的普通舱或是飞两舱(公务舱、头等舱)。 鹿呦呦下周就要正式飞两舱了，职位与收入都将有所增加，桑小桐当然要祝贺她。 “哇，小鹿，这么说以后你就是头等舱的a级空乘员，不用再这么累死累活了，收入也会高出一截。恭喜你。” “小桐，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两舱乘客有很多高端人士，没准哪天让我遇上一个高富帅，而且还死心塌地爱上我非我不娶，那就可爽翻了。” 鹿呦呦说得嘻嘻哈哈，桑小桐也附和得同样嘻哈：“是啊是啊，两舱是很适合找土豪交朋友的地方，不像经济舱永远吊丝男士居多。” “对了，刚才起飞时我看见坐在你对面的一位男乘客塞名片给你，是不是想泡你呀？” 飞机正式起飞时，鹿呦呦虽然坐在机舱另一端的安全座位上，并没有听见耍帅男和桑小桐具体说些什么，但是他想要“撩妹”的意愿却是一目了然，让她十分好笑地暗中撇了一下嘴。 这一提醒，桑小桐从口袋里翻出那张名片说：“是啊，他硬要塞我一张名片，还问能不能和我交个朋友。” 鹿呦呦就着她的手随意瞥了那张名片一眼，笑得乐不可支：“不是吧？那家伙的头衔居然还是ceo。拜托，哪家的ceo搭飞机坐经济舱，还穿着一身假名牌呀！这位ceo也真是low得没边了。” 桑小桐之前压根都没看名片上的内容，被鹿呦呦这么一笑，才低头扫了一眼，然后同样好笑地摇着头说：“都说女人虚荣心强，其实男人虚荣起来也很要命的，什么头衔都敢往名片上印。” “甭理这位ceo，直接把名片扔了。这种厚着脸皮求勾搭的男人我见多了，基本上都是抱着找艳遇的想法来的。当我们空姐很随便吗？” 桑小桐原本也没打算保留这张名片，当时只是碍于颜面才礼貌地接过来的。听鹿呦呦这么一说，她就随手把名片扔进了垃圾桶，然后继续忙碌着加热一份份套餐。 两个半小时的航程结束后，飞机抵达了目的地机场，乘客们开始陆陆续续地走下飞机。 那名中年妇女没有马上走，她再次向李唐索要微信号，他也再次拒绝：“不好意思，我现在仍在执勤中。飞机停下来了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工作结束，接下来我还要去检查机舱。再见。” 中年妇女不得不一脸遗憾地走了，桑小桐站在机舱门口负责送别乘客，笑容无比甜美地说着送别语送走了她。 “感谢乘坐本次航班，请慢走。” 那个耍帅男也没有马上走，他故意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然后一派自以为潇洒地抚着鬓角对桑小桐说：“小姐，你现在下班了吗？我请你去机场咖啡厅喝杯咖啡吧？” 桑小桐礼貌地谢绝：“不好意思，我还没有下班。接下来我们要清理机舱，为下一趟舱线做准备。谢谢你的邀请，好意心领。” 耍帅男还不死心：“真的连喝杯咖啡的时间都没有吗？” “真的没有，对不起。” 这样的拒绝虽然婉转，但其实也比较明显了，耍帅男只得讪讪然地转身走人。 乘客都下了飞机后，桑小桐与鹿呦呦抓紧时间清理机舱，重新补给饮料与食物，为下一趟回程航线做准备。马不停蹄地忙完了手头上的活，她们还剩一点时间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两个女孩子并肩坐下来后，不约而同地打开手机。查看有没有未接来电或短信，也顺便浏览一下微信朋友圈有什么新动态。 桑小桐发现母亲何玉芳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一组儿子苏昊在美国的生活照，马上逐一细致翻看起来。鹿呦呦在一旁一眼瞥见，也好奇地凑过来看：“咦，这位小帅哥是谁呀？” 桑小桐不无骄傲地一挺胸说：“我儿子。” “啥——你儿子？开什么国际玩笑。你这个年纪想要生出这么大的儿子，除非他是见风就长的哪咤。” 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后，桑小桐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赶紧呵呵干笑着说：“说错了，口误了，其实……他是我……一个亲戚的儿子。” “这才像话嘛。看他的年龄，应该是你的表弟或堂弟吧？” “呃……” 鹿呦呦的问题问得桑小桐一窒，她可不愿意让儿子升级成为弟弟辈，想了想说：“不是，其实他是我外甥，我是他姨妈。” 既然无法以亲妈自居，桑小桐决定至少先弄个姨妈的头衔吧，怎么说姨妈也是妈，好歹也沾了一个“妈”字，不是吗？ “啊，你比他大不了几岁吧？居然是他的姨妈？” 桑小桐继续忽悠：“因为我辈份大嘛。” “你和他年纪这么接近，辈分却大了一辈。这么说来他妈妈和你是姐妹了，天啊，那你这个姐姐岂不是最少大你二十岁？应该不是嫡亲的姐姐吧？” “呃……是啊，是表姐，一表三千里的那种表姐，所以年龄差距这么大。” 桑小桐的解释让鹿呦呦不再疑惑了，中国式家族之间的辈分的确如此，一向有“摇篮里的公公拄拐柱的孙”之说，同一辈分之间的表姐妹或堂兄弟往往年龄差距可以拉得很大。 “你这个外甥长得好帅呀，简直可以当专业洗眼神器了。让我好好看一看，最喜欢看帅哥。” 从桑小桐手里接过手机，鹿呦呦兴致勃勃地把一组照片全部看了一遍，并看出了照片的背景所在地。 “咦，你外甥这是在美国呢，是不是在那边念书啊？” 桑小桐再次不无骄傲地一挺胸说：“是啊，他考上了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正在那边上大学呢。” “哇，小帅哥这么牛b呀，简直是美貌与智慧并重啊！” “是啊，他从小就长得又帅又聪明。才七个月就学会了叫爸爸妈妈，两岁多就认识了上千个汉字。上学后，无论小学还是中学他一直都是全班第一。还有，他虽然学习成绩好但不是读死书的人，平时兴趣爱好广泛。他喜欢跑步，是学校田径队的运动员；他还喜欢摄影，是学校摄影社的副社长；初中时他还在市电视台当过小主持人；高中时参加全国英语竞赛时拿过一等奖……” 说起儿子，桑小桐像所有母亲一样滔滔不绝。尤其是这个出色的儿子，又有那么多让她可以“炫”的内容。直到鹿呦呦颇为不解的一句话才让她警省过来。 “咦，小桐你不是因为脑震荡失忆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吗？怎么对这个外甥的事，你却记得这么清楚啊。” “我……”桑小桐尽量圆谎：“只是……局部失忆，并不是全部失忆了。” “可你为什么不记得自己的事，却偏偏记得这个外甥的事呢？你和他的关系这么好吗？听你夸他时的口气不像是他姨妈，倒像是他亲妈。” 桑小桐艰难地编理由：“呃……姨妈也是妈嘛。” 鹿呦呦忍不住笑了：“这话说得，倒像他是你一手带大的一样。” 桑小桐很想说事实上他就是我带大的，但是她不敢，她已经很失言了，不能再乱说话，否则人家会以为她疯了。所以，她只能弱弱地笑着说：“他和我是一起长大的，所以我们之间的感情特别好。” 鹿呦呦又不解了：“咦，你不是说和他妈妈只是一表三千里的表姐妹关系吗？怎么和他却是一起长大的关系呢？” “呃……自从我父母去世后，我表姐……她虽然和我家的亲戚关系不是最亲的，但是她的心地是最好的，十分好心地把我接去了她家照顾。所以，我和外甥等于是一起长大的。” “这就难怪你这么熟悉他的事了。对了，那你失忆后，你外甥应该可以负责把你失去的记忆重新灌输给你吧？” “呃……他刚去了美国留学不过几个月，在那里要适应一个新国度已经够累了，我的事就不想让他费神了。” “那你表姐也可以吧？” “我表姐……”桑小桐被鹿呦呦的一问接一问问得快要招架不住了，决定一劳永逸地解决掉她滔滔不绝的疑问。“她和我外甥一起去了美国当陪读妈妈。所以我不想麻烦他们，反正失忆对我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了。” “这样啊。” 鹿呦呦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而这时候，李唐和乘务长正好也忙完了从前舱走过来，她笑嘻嘻地随手把手机屏幕对着他们一扬。 “你们快看，桑小桐居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外甥呢。长得很帅吧？而且小帅哥除了颜值高以外智商也高，考上了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呢。” 李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照片的少年果然长着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孔，颜值很高。乘务长也在一旁看得满口夸赞，他礼貌地附和了一声后，就走去后几排坐下闭目养神，赶上乘客登机前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第10章 城 返航航班在晚上七点后抵达了s市机场。 下了班的桑小桐和鹿呦呦一起拉着行李箱走在机场大厅时，正好迎面遇见了拉着行李箱来机场准备出勤的刘汉。见到她俩们，他微笑着停下来打招呼。 “二位美女同乡晚上好。” 桑小桐也微笑着回了他一句“晚上好”，而鹿呦呦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没说话。她虽然不说话，刘汉却看着她笑眯眯地说：“小鹿童鞋，听说你通过了两舱考核，下周就要开始飞头等舱了。祝贺你。” 鹿呦呦淡淡一笑：“谢谢。” “对了，你最近看校友录了吗？咱们高中下个月要搞三十周年校庆活动，你打算参加吗？” 鹿呦呦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桑小桐在一旁先惊讶地插了一句嘴：“怎么你们两个不仅是同乡还是同学的关系吗？” 刘汉点点头说：“是啊，我们以前是同一所高中同一个年级的学生。” “这么巧。” 鹿呦呦却是一脸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巧的，没准小桐你和我们也是校友都说不定。只是你失忆了所以不记得而已。” 一提起“失忆”的事，桑小桐就干笑着不敢吭声，刘汉则再次对鹿呦呦发问：“你打算参加校庆吗？” “估计是没空参加。而且母校应该也不会在乎我有没有空参加了，除非我不是鹿呦呦而是屠呦呦。不过你这位飞行员还是可以蛮回去给他们长长脸面，当年你考上飞行员，学校挂横幅庆祝，全校通报，直到现在都还是校方吹嘘的资本呢。” 第7节 刘汉风度翩翩地一甩头说：“学校的确发来了一份邀请函，邀请我抽空回去参加校庆。” 鹿呦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行了，别显摆了，知道你们飞行员了不起，牛b，行了吧。” 话一说完，鹿呦呦就径自拉着行李箱走开了。小碎步踏得又快又急，高跟鞋底把大理石地板如同擂鼓似的擂得咚咚直响。不过走了几步后，她忽然又停下来，扭过头似笑非笑地对着刘汉又说了一番话。 “其实你们飞行员也没有那么了不起了。虽然飞行员三个字听起来高上大，可说白了不就是一司机嘛。论颜值不如空少；论有钱不如土豪；还每天在天上崩紧神经飞来飞去累成狗，有啥好的呀？我就一百个看不上。” 刘汉同样似笑非笑地回敬道：“如果说我们飞行员就是一司机，那你们空姐也不就是一服务员嘛，又有什么理由看不上我们司机呢？” “偏看不上，就看不上，你怎么着吧？” 桑小桐在一旁听出了异样，看了看鹿呦呦又看了看刘汉，她下意识地说了三个字：“有杀气。” 有杀气——这三个字还是以前的林慧从儿子苏昊那里学来的表达方式。 每当林慧因为一些磕磕碰碰与丈夫苏立群拌了嘴或是生了气，言行举止间有意无意地带上刺时，苏昊就会人小鬼大地如是说：“有杀气。老爸您是不是又招惹我妈了？要不然她身上的杀气怎么这么浓？” 现在，新版桑小桐也感觉到了在鹿呦呦与刘汉之间“有杀气”。下意识地把这三个字说出口后，她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有所了悟地一笑。 “你们俩——以前在高中时代该不是有过什么故事吧？” 鹿呦呦秒速否认：“没有，我和他能有什么故事啊。虽然念同一所高中，但他只是隔壁班的同学，平时基本没有来往了。” 刘汉看了她一眼，也点头附和：“是啊，我和她在学校时来往不多了。” 直觉告诉桑小桐，他们两个人应该不只是普通校友的关系。不过他俩一致否认，她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是吗？我差一点以为你俩是相爱相杀的关系呢。” 鹿呦呦重重地哼了一声：“得了吧，谁有空跟他相爱相杀。与其浪费那个时间精力，我不如好好琢磨一下怎么去俘虏一位头等舱的高富帅。” 话一说完，鹿呦呦再次拉着行李箱迈开小碎步走人，这次是头也不回地走远了。桑小桐一边快步向上想要追上她，一边扭头朝着刘汉眨眼一笑道：“看来……你们这对校友的关系不是很好哦。” 刘汉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苦笑着一摊双手一耸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天是桑小桐的休息天，可以敞开来大睡一顿的日子。她在家美美地睡到中午才起床，然后打电话约母亲何玉芳出来一起吃午饭。 母女俩在一家上海本帮菜馆吃了一顿家常饭，席间围绕着苏昊的近况聊了一通家常后，桑小桐对老太太说起了李唐知道她曾经是“小三”的事。 何玉芳听得有些担心：“啊，那个李唐居然看见了我在医院打你的一幕，怎么这么不巧啊！他该不会对其他同事说你曾经当过‘小三’吧，那样的话可就影响不好了。” “不会，他虽然因此对我的印象分很低，但是他绝不是那种会背后说人长短的人。这点您不用担心。” “那就好。不然你刚在新公司上班就流言蜚语满天飞的话，估计要做不下去了。” 这话听得桑小桐庆幸地一吐舌头：“是哦，还好那天看见‘打小三’一幕的人是李唐。如果换成别的长舌妇，我现在在公司的名声肯定要一塌糊涂了。” 吃完饭后，何玉芳要去附近的超市大采购，桑小桐反正没事就陪着她一块去逛超市，母女俩推着一辆购物车在超市里一通买买买。 逛到蔬果区时，桑小桐发现刚刚上市的葡萄很新鲜，紫莹莹水灵灵地摆满一柜。便拉着母亲一块停下来挑选，选中一串葡萄拎在手里问：“妈，你看这串葡萄不错吧？” 柜台一侧，有一个中年女人也弯着腰低着头在挑葡萄。听到桑小桐的声音，那女人下意识地抬起头张望了一下，然后意外地“呀”了一声。 “桑小姐，是你呀。” 桑小桐循声一看，不无意外地一笑：“唐护士，你也在这儿逛超市呢。” “是啊，这家超市最大东西最集全，每次要大采购时我都喜欢来这里。” 一边回答着桑小桐的问题，唐护士一边下意识地看向她身边那个被她喊作“妈”的女人，忍不住满脸惊讶地问出口：“桑小姐，你妈妈不是已经去世了吗？那这位是……” 桑小桐刚才当着唐护士的面喊了何玉芳一声妈，现在想否认也否认不了，只得干笑着说：“呃……她是我干妈。呵呵，干妈。” 情非得已的情况下，桑小桐不得不让亲妈变成了干妈。对于这一亲疏有别的身份变化，何玉芳虽然满心不乐意却也只能被动配合，别别扭扭地僵笑着说：“是啊，我是她……干妈。” “哦，这样啊！” 唐护士的目光还是很惊讶地来回扫视着桑小桐与何玉芳，因为她觉得这对干母女的年龄实在差得太远了。一个是年过六旬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一个是二十出头绿鬓朱颜的女孩子。这年龄差距都完全可以视为祖孙俩，怎么却会认作了干母女呢？ 桑小桐自己也意识到“干妈”的年纪太大，未免有些不合情理，但她实在没有别的解释，只能祈求唐护士别再多问。 似乎是天遂人意，唐护士的手机这时候正好响了。她冲着桑小桐歉然一笑后接听电话：“喂，儿子啊，鱼已经杀好了是吧……我现在在蔬果区这边，你从生鲜区那边拐个弯过来就能看见我了……呀，我都看见你了……这边，这边，我正朝你招手呢，看见了吗……我在这儿买葡萄呢，你不是最爱吃葡萄了嘛，刚到的葡萄很新鲜……” 唐护士一边讲电话，一边扭过头朝着不远处用力招手时，桑小桐下意识地也随着她招手的方向望了一眼。超市里虽然人很多，但是她一眼就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高大健硕，穿着一身潇洒的米白色休闲装，正一边举着手机通话，一边四处张望，眼神有着异于常人的锐利。 桑小桐不觉一怔：那不是李唐吗？唐护士该不是在跟他打电话吧？ 一念至此，她忽然想起了初识李唐时乘务长对他名字的解释：“李唐的爸爸姓李，妈妈姓唐，两个姓加起来就组成了他的名字。” 原本还只是猜测，但关于李唐名字来历的联想让猜测几乎板上钉钉地成了事实。桑小桐顿时有如被子弹击中似的震了一下，马上朝身边正低着头挑葡萄的何玉芳急促又小声地说了一番话。 “妈，您别抬头，立刻从右手边拐去身后那两排货架中，然后走得越远越好。别问为什么，没空解释，快走，快。” 何玉芳虽然不明就里，但女儿十万火急的声音让她知道一定出什么状况了。她很配合地立马转身走人，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附近的两排货架间。 ☆、第11章 城 何玉芳离开时，唐护士正好挂断电话扭过头来。眼角瞥见了那个快步溜走的身影，她不觉一怔。 “咦，桑小姐，你干妈怎么急急忙忙地走了？” “呃……”桑小桐干笑着解释：“她听说那边有便宜大米限时抢购，就马上跑去抢米了。呵呵。” 唐护士倒也没有生疑，摇着头说：“老人家总是这样子，一听说有便宜货就觉得不抢白不抢。但如果人太多了最好别去凑这种热闹。上回有家超市新开业搞促销活动，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就是跑去抢大米时中风猝死了。真是得不偿失啊！” “还有这么可怕的事，那我以后可要好好劝她。” 两个女人的交谈过程中，李唐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了。发现和母亲站在一起说话的人居然是桑小桐，他颇感意外地扬起两道剑眉怔了一下。 李唐这天也休息，因为母亲唐琴要上超市大采购，他体贴地开车陪她一起来，包接包送外还顺便帮忙拎大袋小袋，省得母亲辛苦。刚才他们在生鲜区买了一条活鱼，称重后再现场宰杀。这天买鱼的人有点多，称重和宰杀的柜台前都要排队等候，所以唐琴让李唐等在那儿，自己独自逛到蔬果区来挑水果。 李唐没有想到，当他推着购物车重新找到母亲时，她身边居然站着一个桑小桐，而且两个人还是一派相识状地聊着天，这让他无法不感到意外。 迎视着他疑惑又锐利的目光，桑小桐努力笑得泰然自若：“嗨。” 唐琴一开始并不知道他们俩认识，不过桑小桐冲着李唐“嗨”了一声后，她就明白了。惊讶地含笑问：“桑小姐，怎么你认识我儿子吗？” 李唐回答了这个问题：“妈，她是sun航空公司的空姐，我们一起飞过几次了。” “咦，桑小姐你不是化妆师？什么时候改行当空姐了？” “就是几个月前，因为想换一份新职业，所以去考了sun航空公司的空姐。” 顿了顿后，桑小桐又说：“唐护士，以后你就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不用再叫桑小姐这么客气了。” “好啊，既然你和我儿子认识，那我也就不跟你见外了。” 轮到李唐发问了：“妈，你和桑小桐怎么会认识的？” “哦，她把外婆送进了我们夕阳红疗养院，所以我认识了她。没想到，她现在是你的新同事。” 对于这样牵藤扯蔓的关系，桑小桐不由地在心底叹着气想：我以前还一直觉得六度分离理论不可信呢，现在看来想不相信那个美国佬都不行了。” 1967年，美国社会心理学家米尔格伦提出了著名的“六度分离”理论，表示世界虽然很大，但如果将每个人的人际关系网考虑进去，人与人的距离其实很小。任何两个素不相识的人中间其实最多只隔着六个人，只需要六个人就可以将两个陌生人联系在一起。 与李唐母子交谈了几句后，桑小桐赶紧推着购物车告辞：“那个……你们慢慢逛啊，我先走了，还得去找我干妈呢。” 唐琴很热心地问：“你们买这么多东西开了车吗？如果没有可以坐我儿子的车一起走，让他顺路送你们一程。” 对于唐琴的乐于助人，桑小桐只能是好意心领，摇头加摆手地笑着谢绝：“不用不用，我们还要逛上好久呢，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就行了，再见啊！” 话一说完，桑小桐就赶紧推着购物车开溜。溜出了李唐母子的视线范围后，她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隔着一排货柜，她一边谨慎地盯着他们母子俩在超市里的活动范围，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联系何玉芳。 “喂，妈，您现在在哪儿呢……您躲在调味品货架那边啊！行，继续躲着吧，千万别来找我……我让您躲当然是有原因的，原因是那个唐护士的儿子就是我刚才跟您说过的空警李唐……没错，就是当初看见过您‘打小三’的那个李唐。您说如果现在又被他撞见您和我变成‘干母女’这么完全不合情理的事，要怎么解释啊？所以只能让您赶紧溜了……嗯，您继续潜伏吧，在他们母子结账离开前咱们不能会合……您再随便逛逛，等我的电话通知啊！” 挂掉电话后，桑小桐发现李唐母子正推着购物车走向了收银台，看来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了。她一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暗中说：唉呀妈呀，还好我刚才反应快让老妈躲开了。否则，今天这一出戏还真是不好收场呢。 水果柜台那边，桑小桐离开后，李唐忍不住询问起了母亲唐琴。 “妈，您认识桑小桐多久了？很熟吗？” “去年她把外婆送来疗养院时认识的，很熟谈不上。最初她一副很高傲的样子，不爱搭理人。不过几个月前她外婆因为感冒患上了肺炎，我负责给老太太打针输液，她也每天都会过来守着，这才渐渐熟了起来，发现小姑娘虽然人有点傲慢，但还是很孝顺的一孩子。后来她还特意留了电话号码给我，说如果她外婆以后再有什么不舒服请我务必第一时间联系她。有时候她没空来疗养院看外婆，也会打电话问问我老太太的情况。” 夕阳红疗养院是s市一家医养结合型的中高档养老服务中心，疗养院有着自己的医疗团队。唐琴前几年从医院退休后，因为多年丰富的工作经验被疗养院一纸聘书聘去继续发挥余热。 听完母亲的一番话后，李唐下意识地想：这个桑小桐虽然人品差评，不过孝心方面看来还是可以给五星好评了。 谈起了桑小桐的外婆，唐琴情不自禁地又联想起了她那位看上去与她外婆年纪相差无几的“干妈”，再次不无讶异地说：“奇怪，她怎么会认一个年纪那么大的干妈呢？” 李唐听得一头雾水：“妈，您说什么呀？” 唐琴于是解释了一下自己这句话的来龙去脉，李唐听了也同样感到奇怪：像她那种拜金女要认也该是认干爹吧——那种年龄于大也没关系只要有钱就行的干爹，就像上回医院病房里那个一身名牌的中年男人。怎么可能认一个年纪差那么多的、还热衷于抢便宜大米的干妈呢？真是太奇怪了！ 连休两天的时间里，新版桑小桐会用一天陪自己的亲妈何玉芳，另一天则抽空去夕阳红疗养院探望原版桑小桐的外婆。基本上她休息天的安排里都少不了这两位老太太的位置。 这天和以往一样，桑小桐在疗养院与外婆进行了一场复读机般自动重播式的对话。虽然对话内容毫无新意，她还是很有耐心地陪着老太太无限循环。因为对于一个老年痴呆症的外婆来说，这些“过得好不好？吃得饱不饱？工作顺不顺利？男朋友体不体贴”之类的话，就已经是她对外孙女儿爱的最大体现了。 黄昏时分，结束了探望的桑小桐走出疗养院，在大门口停下来准备打车回家。马路上迟迟看不到出租车的影子，她就掏出手机使用打车软件叫车，一辆接了单的小汽车很快就出现在她面前。 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时，桑小桐忽然看见疗养院的大门里又走出了唐琴，看样子是下了班要回家。她自然而然地停下来含笑询问。 “唐阿姨，您是下班吗？” “是啊，桑小桐，你今天又来看外婆了。” “嗯，每星期一次的探望雷打不动，不然外婆会挂念的，我也会心不安。” 虽然这位外婆并不是自己的亲外婆，但是新版桑小桐使用的是旧版桑小桐的身体，不知是否有身体记忆的缘故，她发现自己还挺依恋原本与己无关的新外婆。每次见到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要依偎在这位和蔼慈祥的老人身旁，也很享受她用手一下下亲昵地抚摸着自己头发时的感觉。 “你真是孝顺啊！” “别夸我了，会脸红的。对了，阿姨您下了班准备回家是吧？正好我叫了嘀嘀打车，一起走吧。” 昨天在超市偶遇时，唐琴很热心地问过桑小桐要不要搭儿子的车一起走。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她当然也要邀请她搭自己的顺风车。 唐琴客气了一句：“这……方便吗？” “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 “我怕不顺路，你要去哪儿呢？” “不顺路就绕一圈好了，反正四个轮子又不会累。您快上车吧，就甭跟我客气了。” 桑小桐如此热心，唐琴也就不再推托地上了车。“那好吧，谢谢你了。” 桑小桐让司机先开车把唐琴送回家，她报出的家庭地址在城北一带某个住宅小区，正好桑小桐也要回城北，倒也算顺路了。 汽车在唐琴家楼下停住时，唐琴还笑眯眯地对桑小桐说：“谢谢你送我回来。要不上楼吃了晚饭再走吧？李唐今天也在家休息，吃完饭可以让他开车送你回家。” “谢谢阿姨，不用了，我约了人吃晚饭，改天吧。” 桑小桐当然是婉言谢绝了。别说唐琴可能只是随口客气一句，就算她是十足十的诚意邀请，她也绝不会去她家吃饭的。对着李唐那张冷脸怎么可能有胃口吃饭啊？一定会肠胃功能失调。虽然这位酷帅十足的空警原本是可以很下饭的，但是……不是她可以动筷子的菜呀！ 第8节 ☆、第12章 城 唐琴上楼回到家时，李唐也刚进门不久，下午他出门去警队的训练场参加集训了。 今天虽说是李唐的休息日，但是空警职业的特殊性要求他们必须具备良好的身体与心理素质，因此每星期一次的集训是从不间断的，一次集训就可以占去半天时间。 看见母亲推门进屋，李唐微微讶异地问：“咦，妈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搭了谁的便车吗？” 唐琴一般下了班会去疗养院附近搭公交车，再转地铁，然后还要走上几百米才能回家。等车的时间加上步行的时间，基本上需要耗费掉大半个小时。如果李唐有空会开车去接她，那样就可以省掉一半时间。 “嗯，今天桑小桐来疗养院看她外婆，离开时叫了嘀嘀打车。看见我正好也下班，就让我和她一起走。原本我怕不顺路不好意思，她一直说没关系，还特意让司机把我送到了楼下。这女孩子为人真是很不错呢。” 对于母亲的夸奖，李唐沉默着没有说话。一方面他不觉得那个抢了人家老公还嚣张地跑去把原配气晕的桑小桐可以用“不错”二字来评价，只是不好对母亲具体解释。另一方面，他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了桑小桐那天在服务舱说的“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一个脱胎换骨的新人”这些话，将信将疑地想：她现在是不是真的在努力改变自己呢？如果是，倒也不错，毕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唐陷入沉思时，唐琴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兴致勃勃地拉着儿子说：“对了儿子，我们院长有个外甥女前不久刚从加拿大留学回来，二十八岁的金融博士，刚进了一家外资银行工作，又漂亮又能干……” 唐琴话还没说完，就被听懂了其用意的李唐哭笑不得地打断了：“妈，您别再给我到处找相亲对象了行不行？这种生拉硬拽凑在一起的速配模式，我已经说过一百次接受无能，您就饶了我吧？” “妈知道你不乐意相亲，可是人家姑娘真的是又漂亮又能干，妈实在不想你错过那么优秀的女孩子嘛。” “妈，相亲这种事我实在是接受无能，再次恳求您饶了我吧。” “儿子，想要我饶了你也行，你倒是快点给我带个女朋友回家呀！你今年都三十三了，这个年纪也是时候结婚生子了，你却连八字都还没一撇。你看看你姨妈的儿子只比你大半个月，人家几年前就已经喜当爹，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啥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孙子啊？” 李唐虚笑着说：“我……努力，努力。” “光嘴巴上说努力可不行，我要看到实际的行动。你如果不肯去相亲，那就麻溜一点赶紧给我找个女朋友回来。” 李唐试图转移话题：“妈，快做饭吧，我都快饿死了。对了，爸爸打过电话说不回家吃晚饭，说是有案子要加班。” 唐琴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发着牢骚说：“又加班——又出了什么重大案件需要他这位局座大人留下来加班啊？” “不知道，他没说，我也没问。妈您也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家属了，应该知道与案情有关的一切都是秘密，上不传父母，下不告妻儿。” 唐琴忍不住发牢骚：“我知道得太晚了，当初认识你爸时，他还只是一个派出所的片警。谁知道后来调去刑警队有那么多规矩要守，还有那么多案子要查，每天忙得不着家。哪怕现在混成了一分局副局长也还是三天两头要加班。儿子啊，所以那年你想去考空警时妈一百个支持你改行。” 在成为空警之前，李唐是s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一名刑警。 二十七岁那年，他无意中看到了招录空警的简章，觉得在万米高空执勤、保卫航班与乘客的安全是一份很具挑战性也很酷的工作，不假思索地就报名了。经过一年的考试、培训和试飞，他终于成功地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空中警察，现在担任着空警总队某中队的队长一职。 李氏夫妇对儿子的职业选择均无异议，尤其唐琴更是举双手赞成。因为当刑警一来既辛苦又危险，二来每天和一群糙汉们一起工作，不利于解决个人问题。而当空警就不一样了，航空公司有那么多美女空乘，儿子的个人条件也不差，她想从中找个女朋友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嘛。 可惜事与愿违，李唐当了五年空警也还是没能顺利地解决掉个人问题。无论是时下最受欢迎的软萌妹纸，还是风情万种的性感美女，他都一律超免疫，永远像绝缘体似的不来电。 想到当初支持儿子考空警的原因，唐琴不由地再次碎碎念：“儿子啊，航空公司那么多美女空姐，你又整天和她们一起在天上飞，好歹给妈俘虏一个回来行不行？” 李唐哭笑不得：“妈，我在天上飞是负责空中飞行的安全，可不是去泡妞撩妹的好吧？” “你可以搂草打兔子两不误嘛。” 李唐试图从另一方面打消母亲的念头：“而且空姐也不是那么好追的。她们的颜值高气质好，个人条件太优秀，所以大都有些高傲，不太容易相处。” “也不会个个都高傲难相处吧？像那个桑小桐就不高傲很好相处啊！对了，她有男朋友吗？如果没有你不妨去试着追一追，妈觉得这女孩子挺不错的。” 李唐不假思索地就摇头：“妈，您说什么呢？这绝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我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孩子。” 至于这种类型究竟是什么类型，李唐就不多作解释了。虽然做母亲的还想追问桑小桐“这种类型”到底哪里不好，但是已经疲于应付的儿子暗中调出手机的来电铃声，并借此开溜说：“妈，有朋友叫我出去吃饭，我走了啊，再见。” 枫叶在金秋的凉风中开始一点点转黄泛红时，桑小桐已经成为见习乘务员三个月了。 桑小桐十分适应自己的空乘工作。按惯例，见习空乘要跟着资深空乘飞满40个小时后才能够独立上机工作，但她只跟着飞了30个小时就合格“出师”了。 带过桑小桐的“师父”都对她的评价很好，说这个女孩子虽然年轻，为人处事却颇为成熟稳重。遇上什么意外状况时总能处变不惊，不像其他年轻女孩那样容易惊慌失措，束手无策。 像有一次在飞往某地的航班上，有一名老年男性乘客面色苍白出现不适症状，手捂着胸口透不过气来。桑小桐察觉到了异样立刻上前询问，得知老人有心脏病史并且是独自乘机，立刻测量他的脉搏。发现脉搏不稳后，她迅速向乘务长汇报，把老人的座位调到前排更为舒适的位置，一边找出急救药品让他服用，一边给他使用紧急备用氧气。 经过桑小桐一系列有条不紊的精心护理，老人的脸色明显好转起来，没那么难受了。接下来，她又有意与老人闲聊起了家常，借此转移他对不适症状的注意力。一个小时后，老人平安抵达目的地机场。 乘务长为此很是夸奖了桑小桐一番，笑眯眯地说：“真不错，刚才照顾那位有心脏病的老人很有一套呢。” 桑小桐笑了笑没有说话，笑容中有着无声的感伤。因为她照顾心脏病人的经验来自她的父亲，她父亲曾经是一位心脏病患者，后来也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 除去照顾老人有一套外，照顾小孩这一方面桑小桐也同样经验丰富。民航有“无人陪伴孩童”的服务内容，是为使儿童能独自乘机旅行而推出的一项特色服务。所谓“无人陪伴儿童”指年龄在5周岁到12周岁之间、无成人陪伴独自乘飞机的儿童。他们没有父母或亲属陪同，在飞机上全程由空乘人员负责照顾。抵达目的地后再移交给地面值勤人员，由其根据家长提交的接机人信息将孩子安全送至接机人手中。 这些无人陪伴孩童，对于许多年轻未婚的空姐们来说都是难题所在，因为她们大都不擅长与孩子沟通交流。但是对于桑小桐来说，这却是她的拿手好戏。因为她骨子里的那个老灵魂不但已经当了十八年的妈妈，还当了十八年的老师，基本上天天都在跟孩子们打交道，这一点完全难不住她。 桑小桐负责照顾过两次无人陪伴孩童后，乘务长就很快发现了她的这一专长。从此只要飞机上有无人陪伴的小孩子，都会指定她为专属乘务员去照顾。 有一回，一个六岁的小男孩起飞不久后就开始哭，边哭边说想妈妈了要找妈妈。为了不影响到其他乘客休息，桑小桐把他带去服务舱，搂着他给他讲故事、陪他玩游戏。不但很快就哄得他破涕为笑，还管她叫起了“空姐妈妈“。 下飞机时，小男孩恋恋不舍地对桑小桐说：“空姐妈妈，下次我一个人坐飞机时还能找你陪我吗？” 小男孩依恋的眼神，让桑小桐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儿子，笑眼温柔地抚着他的头说：“当然可以了，希望下次还能再遇见你。” ☆、第13章 城 各方面的表现出色，让桑小桐成为同批见习乘务员中最快出师的空姐，而鹿呦呦最佩服她擅长哄小孩子这一点。 “小桐，你怎么这么会哄小孩子啊？对了，听阿娇说你还教了她怎么预防小宝宝拉稀。你又没当过妈请问你哪来的经验啊？” 阿娇就是上次因为孩子生病与桑小桐换过班的那名空姐。事后两个人再见面时，桑小桐关切地询问起了她孩子的病情，她也不无苦恼地倾诉了一番。 “不知道为什么，我家宝宝很容易受凉拉稀，动不动就闹肚子。一闹就是好几天，小屁股被渍成红屁股，长出尿布疹，痛得他老是哭老是哭。听得我心尖尖都是痛的。” 桑小桐热心地为她出谋献策：“一岁以下的宝宝肚子很容易受凉拉稀，不过我知道有个办法对付这一点超管用。你把桐油用火烤热后抹在宝宝肚脐眼上，很快就能见效。然后宝宝的尿布疹和红屁股用桐油涂上也很管用，比药膏都管用，还没有任何副作用。” “是吗？真那么管用？” “放心吧，绝对管用。当初我……” 硬生生地把“儿子”两个字压下去，桑小桐及时改口道：“当初我……看邻居家的一位妈妈就是这样治好了她儿子的毛病。” 那天是怎么把阿娇搪塞过去的，这天桑小桐就照样怎么搪塞鹿呦呦。“因为我邻居家有个小孩长得很可爱，我没事就喜欢带着他玩，就这样积累了一些哄孩子的经验。” 虽然谎话说到第二遍时已经说得很溜了，但桑小桐还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遂有意岔开话题问起了鹿呦呦：“对了，小鹿，你飞了快一个月的两舱了，有没有遇上什么像样的高富帅呀？” 鹿呦呦夸张地叹口气说：“没有啊！头等舱里的富人虽然很多，但大都只富不高也不帅。传说中的高富帅好像只存在于偶像剧中，现实生活里那种长得又高又帅又有钱的我反正是没见过。想来如此优质良品不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随便遇上的吧？” “我也从没在现实中见过真正的高富帅，有次飞北京的航线上倒是见到首富公子王思聪。这位王公子虽然财雄势大巨土豪，可长相实在太路人了。如果他不是万达集团的太子爷，国民老公这个头衔怎么也不会落在他头上的。” “是啊，论颜值，思聪少爷完全不具备吸引力。可是论财力值，他们老王家绝对是秒杀级别的。这个世界简单粗暴，要不看脸，要不看钱，王公子虽然脸不过关，但架不住人家超级无敌有钱，自然也就是无人可以匹敌的国民老公人选了。” 两个女孩子拉着行李箱一边聊一边走进乘务楼，今天她们并不飞同一航线，嘻嘻哈哈地聊上一通后就分开进了不同的准备室。 在二楼一间准备室的门口，桑小桐遇上了李唐。她有好一阵子没和他一起飞了，再加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本也很疏离，所以她只是礼貌地点个头没有说话。 李唐却出乎意料地开了口：“桑小桐，上次谢谢你送我妈回家。” 那差不多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桑小桐几乎都快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回事，怔了怔后才反应过来：“哦，没事，不用谢。” 一问一答间，身后忽然传来刘汉笑嘻嘻的声音：“咦，桑小桐，你什么时候和李唐的关系这么好了？还送他妈妈回家。不会是有奸-情了吧？” 刘汉今天和桑小桐、李唐飞同一航线，几乎是和他们前后脚的功夫走到了准备室门口，正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所以插了一句嘴开上一句玩笑。 这句玩笑话让桑小桐与李唐双双哭笑不得，异口同声地看着刘汉说：“你胡说什么呀？” 顿了顿后，桑小桐还以牙还牙地回敬道：“刘汉童鞋，我看你和鹿呦呦童鞋才有奸-情呢。” 刘汉听得眸光一闪地追问：“你为什么这么说，刚才看见小鹿和你起在一起，她和你聊什么了？” 桑小桐故意笑眯眯地说：“她刚才和我聊……在头等舱认识的一位高富帅，说是不但人长得又高又帅又有钱，还对她特么有好感，打来好几次电话约她见面吃饭。如此诚意可嘉，她正在考虑要不要答应他的邀请呢。” 刘汉并不上当：“真的假的，这年头飞机头等舱的有钱人虽然多，但财富值与颜值双高的高富帅可是稀有物种，比大熊猫还少见。你确定她认识的那位是一个高富帅而不是矮富丑？” “我没见过，确定不了，要不你自己去和鹿呦呦确定吧。” 桑小桐说完这句话就闪进了准备室的门，刘汉和李唐还在门外停了片刻，前者拍着后者的肩膀笑道：“李唐，你妈妈怎么要劳驾桑小桐送回家呀？老实交代，你和我们这位川妹子是什么关系？” 李唐不得不费劲解释一下：“什么关系——就是同事关系。不过桑小桐的外婆就住在我妈工作的那家疗养院，有一次她探望了外婆出来时正好遇上我妈下班，就让她坐了一趟顺风车送她回家。好了，事情经过我都交代完了，刘大少你满意了吗？” “这么巧，她和你是同事，又认识你妈妈。缘份啊亲，看来你和我们这位川妹子很有缘份呢。” 李唐哭笑不得地一把拍开刘汉搭在他肩头的手说：“找猿粪请去动物园，这里是机场。你别废话那么多，快进屋开会了。” 乘客开始登机了，李唐像以往一样坐在经济舱第一排的执勤号位上，用心观察着每一位走进机舱的乘客。 今天这架飞机只有两个客舱，头等舱与经济舱，两个舱就紧挨在一起，舱口处仅用一块布帘隔开，登机期间为了便于乘客通行，两舱之间的布帘会保持高高挂起的状态。 首先登机的是头等舱客人，头等舱客人不多，只有两位，而且是一对情侣般亲密无间挽着胳膊走进来的一男一女。只是男人目测年龄在四十来岁，女的却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如此年龄差距明显的两个人显然不是夫妇，关系之暧昧明眼人大都一眼就能看出来。 看见那个中年男人时，李唐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因为他记得这张脸——那天在仁心医院的病房中，桑小桐被老太太打骂时，就是这张脸的主人护着她让她逃出了房间。 认出了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与桑小桐有过婚外情的男人后，李唐下意识地扭过头朝后舱方面瞥了一眼。桑小桐此刻正在服务舱准备饮料车，完全不知道苏立群上了飞机。 头等舱的乘客登机完毕不久后，经济舱的乘客开始陆续登机。桑小桐走出服务舱含笑接待每一位走进经济舱的乘客，引导他们就座，帮他们放置行李。 服务过程中，桑小桐的声音从经济舱传入了头等舱。一开始苏立群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一再响起的甜美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得他忍不住站起来往后看。 这一看，苏立群无比惊讶地脱口而出：“小桐，真的是你。” 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桑小桐下意识地一扭头。发现头等舱里居然站着苏立群时，她先是吃惊地瞪圆了眼睛，怔上片刻后，唇角再泛起了一丝苦笑：没想到今天居然与他狭路相逢了！ 苏立群的呼声，让他身旁那个年轻女孩也下意识地探头往后望，看见桑小桐时也同样惊讶极了：“小桐，你什么时候当上空姐了？” 桑小桐也认出了那个年轻女孩，曾经在原版桑小桐的微信朋友圈中见过她的照片。她就是那个狐朋狗友米蓝，每发微信必有自拍。 对于米蓝的那些自拍照，桑小桐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她长着一张标准的网红脸，就是两只铃铛眼配一个锥子下巴的那种，那下巴尖得令她过目难忘。 今天意外见到了真人，桑小桐的惊讶有增无减：天啊，她那下巴尖得都可以去切牛排了！ 就那个畸形的锥子下巴惊叹了一下后，桑小桐才对眼前两个人的一同出现有所反应：咦，苏立群怎么跟这个米蓝在一起？难道她成了原版桑小桐的“接班人”吗？ 这么一想，桑小桐的眼睛下意识地就绕着他们俩看了一圈。苏立群被她若有所思的目光一扫，有些尴尬地搓了搓手说：“我和米蓝……我们……” 桑小桐才懒得听他解释呢，也没空听他解释。她绽出一个乘务员应有的礼貌笑容，很客气地说：“苏先生，请回到您的座位上，不要影响后面的乘客登机。谢谢合作。” 用这句话打发了苏立群后，桑小桐继续面带微笑地接待陆续登机的经济舱乘客。只是视线无意中撞上了李唐洞若烛火的两道锐利目光时，她才后知后觉地一怔：呃……他那天在病房看见我妈打“小三”，自然也看见了苏立群在一旁劝架。所以，他是认识苏立群的，也认定我和他有过“暧昧关系”。唉，明明是前夫，却被当成勾搭来的奸夫，最要命的是还没法解释。真是要疯了！ 无法解释的郁闷如同泥浆一样灌满了桑小桐的心，她觉得自己的胸口闷得快要爆炸了。但是身为空姐的专业素质，还是让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继续微笑着为乘客们提供服务。服务行业就是这样了，哪怕再不开心也要对人笑脸相迎。 ☆、第14章 城 飞机飞上高空，由平飞改为巡航后，乘务员要开始准备为舱内乘客提供餐饮服务了。 第9节 桑小桐和另一位空姐在服务舱准备餐食饮料时，乘务长跑来对桑小桐说：“你认识头等舱的那位苏先生吗？他指定要你过去提供服务。” “您没告诉他我只是见习空姐，还不够资格为头等舱乘客提供服务吗？” “我已经说过了，但是他还是坚持点名要你去服务。如果你和他熟悉的话，你自己去跟他解释一下可能会更好。” “ok，那我过去解释一下。” 飞机上头等舱的高票价享受到的不只是最宽敞的座位，更丰富的饮食，还有空姐无微不至的细致服务。航空公司对于头等舱空姐的服务质量和工作技能要求是最高的，一定要经过相关培训以及通过考核的空姐才能去头等舱服务。 掀开布帘走进头等舱后，桑小桐脸上带着职业性的标准笑容对苏立群说：“苏先生，对不起，我还只是见习乘务员，目前不能在头等舱为您提供服务。我们另有资深乘务员负责头等舱的服务工作，我相信您一定会对她的服务感到满意的。” 苏立群眼神复杂地看着桑小桐说：“小桐，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你来服务了。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问问你最近好不好？” “对不起苏先生，我现在是工作时间，没空陪你说话。而且你身边这位米蓝小姐可以陪你说话的，不是吗？” 一旁的米蓝求之不得地直点头：“是啊，苏总，我陪你说话就行了，咱们就别打扰小桐工作了啊。” 苏立群却不肯放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定定地看着桑小桐问：“小桐，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当初你为什么要那么坚决地离开我？还换了手机搬了家，是因为我没办法和老婆离婚娶你吗？” “不是，苏立群，就算你能和老婆离婚我也还是要和你分手。原因我都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你是有夫之妇，你不应该背叛你老婆，我当初也不应该破坏你们的婚姻。所以，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不可能继续在一起，你也别再找我问这种问题了。ok？”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改变了想法？以前你都不在乎我是有夫之妇呀！”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的想法已经完全改变了。苏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要回经济舱工作了。一会儿会有资深空乘过来为您提供专属服务。” 说完要说的话，桑小桐再礼貌地冲着苏立群微微一鞠躬，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掀开门帘走出了头等舱。 头等舱的门帘外，一步之遥就是经济舱第一排的位置，李唐就坐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座位。 隔着一道门帘，来自头等舱的谈话声可以隐隐约约传出来。虽然李唐听得不是十分清楚，但他可以听出苏立群在追问桑小桐为什么要和他分手。而桑小桐的声音则谨慎地压得很低，只有一句格外加重语气的话透过门帘游丝般飘入他耳中：“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不可能继续在一起。” 尽管只是无意听到的只字片言，但刑警出身的李唐一向擅长于将零碎信息拼回原貌。因为侦查破案就好比拼图游戏，案件的真相如同一副散乱得支离破碎的拼图碎片，而刑警的工作就是把碎片努力拼成一副完整的拼图，还原事实真相。 对于桑小桐与苏立群之间的“拼图碎片”，李唐思索着想：看来她早就已经和那位苏先生分了手，而且还是她主动提出的。那位苏先生看来并不想分手，但她已经决定不再当别人婚姻中的第三者。这个变化应该是发生在她挨打之后，也许原配的受伤与老太太的打骂让她很受震动，所以她决定结束这段不道德的关系，开始新生活。所以，她那天才会那样对我慎重声明，说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一个脱胎换骨的新人。这么说来，她的确是在努力改过自新中呢。 李唐下意识地琢磨着桑小桐的心路历程时，桑小桐掀帘走出了头等舱。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后，她顿时就明白他应该听见了刚才的对话。因为他脸上虽然是一派波澜不兴的沉静神色，但他看她的目光不再那么冷冷淡淡，而是多了那么一丝暖意，如同早春时节的风。 桑小桐很快猜出了个中原因：他一定听到了我和苏立群的对话，知道我在努力“改过自新”，所以刷新了对我的看法。 一念至此，桑小桐原本郁闷不已的心境，有如大风刮过，刮走了所有密布的阴云，露出一片亮澄澄的蓝天。 上午十一点零五分，飞机抵达了目的地y市。飞机开始下客时，米蓝堆出一脸娇笑，拉着神色踌躇的苏立群飞快地走出了机舱。 当初桑小桐突然中邪似的甩了这位有钱大叔后，米蓝趁机当了接盘侠。因为她想要攻陷的那位有钱大叔怎么都攻不下来，相比之下，因为被甩而情绪低落的苏立群则是一个趁虚而入的好对象。所以她使出浑身解数去俘虏他，也凭借青春洋溢的本钱成为了他的新可人儿。 这一天，米蓝好不容易缠着苏立群答应带她坐飞机来y市度假。没想到居然会在飞机上遇见了桑小桐。看见一身空姐制服倍显优雅美丽的旧友，她顿时就在心里打起了鼓，担心苏立群会对她旧情复燃。 怕什么偏偏来什么，苏立群果然一如米蓝所担心的那样，试图挽回与桑小桐已经破裂的关系，还好桑小桐再次坚定地拒绝了他。为免夜长梦多，米蓝当然是飞机一落地就赶紧拉着苏立群走人了。 桑小桐也巴不得他们走得越快越好，远远地看着两个人影走出机舱门时，她有如送走了灾星似的吁了一口长气。 执行完了飞y市的航班任务后，接下来机组成员还要准备执行返回s市的回航任务。 空乘人员正紧张地为下一趟航班做准备时，却接到通知说因为飞机故障航班要取消了，等航材过来进行机务维修至少需要一天时间。所以，他们十分意外地获得了一天假期。 这个意想不到的一天假期让全部机组人员都很兴奋。因为y市是著名的海滨度假城市，所有人都很开心能在这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桑小桐兴冲冲地在微信朋友圈发布这条好消息时，被刚刚也完成了一次航班任务的鹿呦呦刷微信时看到，回了她八个字：“大写的羡慕嫉妒恨！” 难得的一天假期，机组成员决定集体出发去y市最著名最漂亮的海滩痛痛快快玩上一天。他们先去酒店放下行李，换了衣裳，然后开始了疯玩之旅。 机组成员一共七人，两位飞行员加四位乘务员再加一位空警。大家都是二三十岁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在一起玩得high极了。海滩上的各种娱乐设施都挨个玩了一遍，譬如潜水、冲浪、水上摩托艇、水上滑翔伞等等。 桑小桐兴致勃勃地尝试了水上滑翔伞。被快艇拖到海中央后再飞上几十米高的高空，像鸟儿一样张开双臂在天空中飞翔，那种感觉真是奇妙极了。 以前的林慧就很想飞一次滑翔伞，但是因为血压偏高一直不敢动真格的。现在有了一具青春健康的身体，她毫不犹豫地就上了：趁着年轻，有机会体验的我都要体验一下。 玩了一通足够刺激的项目后，多数人开始在沙滩上躺下来休息，吹着海风喝着椰汁，别提多惬意了。但是刘汉却兴致勃勃地租了一只橡皮艇与钓具，打算出海钓鱼。李唐也打算和他一起，其他人则不愿同行，因为橡皮艇没遮没挡，漂在海上只有被阳光暴晒的份儿。 刘汉觉得光两个大男人出海不好玩，便盛情邀请同乡桑小桐一起去。“小桐，来来来，和我们一起去钓鱼吧，很好玩的。” 桑小桐没有拒绝，她现在的宗旨就是要体验生活中所有新鲜有趣的东西，当下就笑盈盈地点了头：“好。” 就这样，桑小桐和李唐、刘汉一起划着橡皮艇出海钓鱼了。 天空澄蓝，海水碧蓝，在无边无际的蓝色中划船出海，绝对是一份心旷神怡的享受。虽然南国的阳光有些强烈，但是桑小桐并不在乎。难得有时间有机会可以出海玩一趟，就算晒黑了也无所谓。 划到距岸边两百多米远后，他们停下来钓鱼。两位男士先后钓起了七八条鱼，刘汉兴冲冲地宣布：“今晚的海滩烧烤，可以吃咱们自己钓的鱼了。” 桑小桐开心地鼓掌：“太好了，这么新鲜的鱼烤出来一定很好吃，强烈期待。” 三个人太过专注于钓鱼，都没有留心到橡皮艇已经逐渐飘离海岸线。等到李唐发现时，橡皮艇已经飘出很远了，暮色正灰蒙蒙地四垂下来，岸上的人只剩下一个个小黑点。他赶紧叫刘汉别钓鱼了，马上拿起双桨划桨返航。 ☆、第15章 城 那时候，海上的风浪渐渐大了起来。尽管李唐和刘汉都年轻力壮，划起桨来很有一把子力气，无奈风力大水流急，船依然继续朝着外海漂流而去。李唐还想努力往回划，谁知用力过猛反而把船桨给折断了。少了一根桨，单凭另一根更加不可能划回岸边。 船划不回去了，他们仨又都没有带手机，无法与岸上的同伴取得联系或是报警求助。朝着海岸线方向大声呼救也没有用，一来距离太远；二来由于风向的原因，岸上的人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呼救声。 桑小桐有些紧张了：“怎么办？我们这样会不会一直漂到深海去呀？” 刘汉回答说：“当然会了，浪流会把我们拖向深海，再不赶紧上岸，估计咱们就要上演少年派奇幻漂流的现实版了。李唐，我看要不咱们干脆跳下海游回去吧？” 李唐认同地点了点头：“嗯，我也这么想。” 桑小桐听得双手直摇：“不行不行，这么远我肯定游不回去。从这里到岸边至少有七八百米远吧？我可是连五十米泳池都游不完的主。” 桑小桐只是粗通水性，仅能在游泳池的浅水区扑通几下，连深水区都不敢下。因为踩不到底的话她就会发慌，一发慌就完全不会游了，只有被动喝水的分儿。如果要在风高浪急的大海里游上几百米，对她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桑小桐的水性不佳令刘汉的计划不可行，李唐当机立断地想出b计划：“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再拖下去船只会越漂越远。刘汉你水性好，你游回去求助，我陪桑小桐留在船上等救援。” 刘汉的父亲是游泳教练，他跟着老爸从小学习游泳，泳技要比一般人高明很多。对于李唐这一知人善用的分工，他毫无异议地就点了头：“行，那就这么办。” 刘汉跳下海游走后，越来越大的风浪将橡皮艇推得离海岸线越来越远。等到暮色浓成夜色时，漆黑一片的海面上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桑小桐和李唐都不知道船到底漂到了哪里，也不知道离海边究竟有多远。 不过虽然处境不妙，桑小桐却并不感觉紧张，因为刘汉已经游回去求助了，而且岸上的同伴迟迟不见他们回来，也一定会报警找救援的。所以，她想获救是迟早的事，无需太过惊慌。 桑小桐的淡定模式，倒让李唐有些微微讶异：“你好像并不害怕？”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怕得哭起来？” 李唐没有说话，等于无形的默认，桑小桐耸肩一笑说：“如果哭有用的话，我可以撒些眼泪珠子下来。可如果没用的话就算了吧，这海水已经够多也够咸了，犯不着我再为它加量加料。” 顿了顿后，她又继续往下说：“再说也没什么可怕的。刘汉已经游回去求助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搜救我们。我倒是有些饿了，本来这个时辰应该在海滩上吃烤鱼的，而不是在这里当水上漂。” “烤鱼暂时是吃不上了，要不要来点生鱼片呢？” 谈话过程中，李唐正在用一个啤酒罐的易拉罐瓶盖代替小刀，处理一条之前钓上来的鱼。先刮去鱼鳞，再剔去内脏，然后将鱼肉割成一块块，便于与桑小桐分食。 拈起一块鱼肉小心翼翼地咬上一口后，桑小桐一边咀嚼着，一边摇着头说：“嗯，比起三文鱼的味道差远了——不过，比起挨饿的滋味又强多了。” “是啊，现在还有鱼肉吃就已经很不错了，怎么都比挨饿强。喏，多吃一点，补充能量，保存体力，做好今晚在海上坚持一晚上的准备。” “啊！”桑小桐听得一怔：“你认为我们今晚会在海上呆一夜吗？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吧？” “会有人来救，但是应该没那么快。海上搜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加上现在又是晚上，这艘橡皮艇既没有定位系统、也没有照明设备，搜寻起来的难度系数就更大了。我估计咱们应该要熬到明天天亮后才能得到救援。” “这么说咱们要在海上漂上一整夜了。oh，mygod。” “所以，赶紧多吃几块鱼肉下去填饱肚子吧。在没有获救之前，可不能先把自己饿死了。” 桑小桐原本还有些嫌弃生鱼块不好吃，听李唐这么一说，她知道获救很可能不是短时间内的事，于是努力地大吃特吃起来。 两个人生吃掉了两条鱼之后，李唐把剩下的半瓶矿泉水递给桑小桐说：“省着点喝。” 三个人出海钓鱼时带了六罐啤酒和三瓶矿泉水，啤酒已经被两个男人喝光了，矿泉水也只剩下半瓶了。虽然身处茫茫大海中，四周全是无边无际的水，可那些都是不能喝的咸水。这仅剩的半瓶矿泉水，就是他们漂流期间的唯一生命之源。 桑小桐知道这半瓶水的珍贵性，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舍不得多喝。喝完把水瓶递给李唐后，她发现他抿得比她更少，瓶中的水位线基本就没有下降。他在尽量省着喝，努力节约宝贵的水资源。 大约三四个小时过去了，一如李唐所料，他们迟迟没有等来救援人员，海面上依然只有他们这一艘橡皮艇在孤独地随风漂流。 这几个小时里李唐一直没闲着，他把钓上来的几条鱼全部剥去鱼鳞剔去内脏地处理了一遍，再用钓鱼竿的鱼线把鱼串成一串，然后绑牢固定在橡皮艇里。仅乘的一瓶矿泉水和另外两个空瓶，还有另一根钓鱼竿和一个用来装鱼的小水桶，他也同样用鱼线做了固定处理。 桑小桐看懂了他的用意：“你是怕这些东西会不小心掉下海吗？” “嗯，在救援到来之前，这是我们仅有的食物和水，不容有失。” “那鱼竿、空瓶和空桶呢？” “万一救援没有及时赶到，我们要利用这些东西想办法收集雨水，还有钓鱼充饥活下去。” 桑小桐听得一惊：“啊……这个……咱们应该不至于那么倒霉吧？” “我也只是以防万一了。” 虽然李唐轻描淡写地说了只是以防万一，但他的防范措施无形中说明了他所想到的最坏情况——如果运气不好，他们可能要在海上漂流不只一晚。 这让桑小桐也不得不考虑起了情况最坏的一面：虽然刘汉已经游回去求助了，但是海上搜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像马航那么大一架飞机掉在海里出动几个国家的力量搜寻都找不到，何况我们还只是一艘小小的橡皮艇。 这么一想，桑小桐就有些无法淡定了，忍不住问李唐：“天啊，我们该不会像真的少年派那样在海上漂流几百天吧？” 李唐立即否决了这一点，他定定地看着桑小桐说：“当然不会。刘汉报警后就会有救援力量展开搜寻，或许需要一点时间，但他们迟早都会找到我们的。所以，我才会做这么多预防措施，因为我要保证咱们在获救前活下来。” 李唐的语气是镇定的，沉着的，眼晴里有一种冷静清澈的光芒，让桑小桐觉得很可靠，很安全，一颗原本惶惶不安的心，顿时就安宁多了。 一一固定好了与生存息息相关的重要物品后，李唐脱下了自己身上穿着的一件花衬衫，□□出肌腱结实的上半身，小麦色肌肤在月光下闪烁着一层釉似的光泽。 因为是临时得到通知要在y市逗留半天，所有机组人员的行李箱中都没有准备海边度假的衣服，都是在酒店附设的商场临时购买的。无论男女，清一色都选择了海岛风情浓郁的印花衬衫或t恤、还有沙滩裤与人字拖。 桑小桐穿着一件宽松款的白t恤配牛仔短裤，李唐则是一件蓝绿印花的衬衫配蓝色沙滩裤，这身服装白天在海滩上玩时清凉无比，但入夜后就有些过于清凉了。毕竟是十月初秋时节，海滨城市的气温虽然要比内陆高，白天依然有三十来度，但夜晚会降至二十来度，而海面上的气温还要更低一些。 无遮无挡的海面上没有任何阻碍物，风四面八方吹过来，强劲有力。桑小桐已经开始感觉到了些许寒意，所以李唐的脱衣行为让她颇为不解地一怔。 “你脱衣服干吗？不冷吗？” 李唐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还好。” 一边回答，他一边用力把薄薄的花衬衫撕成两半，桑小桐更惊讶了：“你干吗撕破它呀？” “因为我要把它撕成条，再结成一根长布条，然后用来固定你。” “固定我？你的意思是，也要把我像那些鱼和水一样绑在橡皮艇上吗？” “嗯，风浪越来越大，橡皮艇要是万一被掀翻，你又不擅水性，掉进海里就不妙了。用布条把你的手和橡皮艇绑在一起，就算落了水你也不会被海浪冲走，可以一直抓住橡皮艇，等到救援赶来。” “你想得真周到，那赶紧把我绑上吧。” 李唐把花衬衫“改良”成一根五六米长的布条后，一端在桑小桐的手腕处打上结，一端在橡皮艇的某个扶手处打上死结，把人和艇固定成一体。布条的长度让她有一定的活动空间，万一橡皮艇翻了船，不会把她扣在艇下出不来。她也可以借助绳条一直攀在皮艇上等待救援。 ☆、第16章 城 第10节 一弯明月升上夜空后，海面上刮起了至少五到六级的阵风，浪高三到四米。 橡皮艇在一片大风大浪中颠簸着，随时可能失去平衡倾覆。还好李唐事先做好了一切防范措施，固定了一切求生必需品，否则他们的食物和水在这样的颠覆中绝对要不保了。 风浪一大，李唐和桑小桐就一起在橡皮艇里面对面地坐稳身子，抓牢扶手各自撑住船一侧，尽量稳住橡皮小艇的重心。风势很强，海流很急，橡皮艇在风浪中漂得非常快。一阵又一阵的汹涌海浪中，小艇就像一片树叶般时而被抛上浪峰，时而又跌落谷底，惊险刺激的程度堪比过山车。期间涌动的浪花不停地溅入艇中，溅得他们俩都从头到脚一身湿。 到了后半夜时分，大风大浪才开始渐渐趋于平缓。橡皮艇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水，李唐用小水桶一桶桶地舀起水来往外排水，桑小桐也用两个空矿泉水瓶在一旁帮忙。 看着桑小桐一脸苍白的样子，李唐询问道：“刚才是不是很害怕？” 大风大浪中的海上漂流，桑小桐觉得“害怕”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完全就是“惊魂”的感觉。有几个滔天巨浪打过来的时候，船简直是分分钟要翻的节奏，吓得她眼泪汪汪。事后再回想起来，犹自满心的后怕不已。 此时此刻被李唐这么一问，桑小桐下意识地就抚着胸口说：“是啊，差点吓死了。你呢？” “我还行。”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李唐一本正经地说：“我怕也不会告诉你呀，那样多没面子。” 处境如此糟糕，李唐却还有心情开玩笑，让桑小桐的心情也为之一松，情不自禁地也和他说笑起来：“这么说你也害怕，只是藏在心底没有说出口而已。唉呀，那你现在的心理阴暗面积都不用求了，一定全黑了。” 李唐就是不想让桑小桐太过紧张害怕才和她开玩笑的。因为身处险境中想要脱险的话，一大重要因素就是要坚定求生信念，不能悲观绝望。所以他需要她积极起来，乐观起来，不能一味颓然地害怕哭泣。 而桑小桐的反应也比李唐想像中要好，很快就回应了他的玩笑话。刚才还吓哭了，现在又笑开了，显然适应困境的能力还挺强。 清空了艇里的积水后，李唐和桑小桐各据一端躺下休息。已经在海上漂了好几个钟头，他们都感觉筋疲力尽，需要合上双眼睡上一觉保存体力。 那时已经是后半夜了，气温又下降了好几度，加上两个人都浑身湿透，丝丝寒意开始入侵他们。尤其是桑小桐一身湿透的衣服紧紧裹在身上吸收体温，让她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 “好冷啊！” 李唐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沙滩裤，反而要比桑小桐好一点，不必浪费体温去烘干湿衣服。而且他的身体素质也比她要强很多，所以也不像她那样冷得发抖。 如果任由桑小桐穿着一身湿衣服挺到天亮，她一定会感冒发烧。而一个感冒发烧的病人在海上漂流能挺多久，答案无论如何不容乐观。所以李唐迟疑片刻后，不得不将一个建议缓缓说出口。 “桑小桐，要不你把湿衣服脱掉吧，不然着了凉生起病来就糟了。你放心，我会闭起眼睛不看你的。” 桑小桐听得一怔，她微微抬起头，下意识地瞥了对面躺着的李唐一眼。夜色深浓，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一双亮若星辰的眸子一闪后就倏地消失了。她很快明白过来，那是他遵守承诺地闭上了眼睛。 无边夜色的掩护，再加上对李唐的信任，让桑小桐没有犹豫太久就接受了他的建议：“那……好吧。” 脱去一身湿透的衣裳后，桑小桐先将衣裳一一用力拧干，再平铺在橡皮艇的船沿上，希望可以快点晾干它们。然后，她在艇板上躺下来休息。虽然还是感觉有些冷，但已经比之前要好多了。 艇内空间不大，两个成年人躺在一起其实有点挤。但是无论是李唐还是桑小桐，都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贴向船舷，避免与对方的身体有些碰触。反而让艇中间的部分空出了一块狭长地带，仿佛是一条无形的三八线，彼此互不侵犯。 实在是太累太倦了，合上双眼后，桑小桐很快就坠入黑甜梦乡。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正守着一堆篝火准备吃烤鱼。鱼还在铁架子上烤着，但香气已经开始四处飘散，鱼皮的颜色也变得焦脆酥黄起来。那色那香，看得她垂涎欲滴，恨不得马上吃上一口。 可是，梦中的烤鱼才刚刚拿到手，还来不及往嘴里送，桑小桐就被惊了梦——梦正酣时，不知什么东西忽然掉到了她的身上，还弹了又弹。一份滑腻冰凉的触感，如同粗暴的一只手，一把就将她从梦中拽了出来，还令她响起一声本能的尖叫。 “啊……” 这声尖叫立刻惊醒了李唐，他一边反应迅速地弹坐起来，一边问：“怎么了？” 从梦中惊醒的李唐，自然而然地瞪大眼睛观察眼前的一切。结果他看见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正在艇板上蹦弹着，还看见了如同新生婴儿般全身赤-裸的桑小桐，正惊慌失措地坐直身子。 茫茫夜色即将融尽，黎明的晨曦正在海面上缓缓弥漫。初白的天色，让桑小桐赤-裸的女体一览无遗地呈现在李唐面前，身段玲珑有致，肌肤白得像雪。他不由自主地呆了一下后，立刻闭上眼扭过头去，一秒钟都没有耽误。 “啊……哪来的鱼啊？” “当然是海里跳上来的。” 李唐已经猜出桑小桐为什么会尖叫了，一定是这条不速之客的鱼从海里意外蹦上船，结果掉在她身上，直接把她吓醒了。而一问一答间，那条“闯了祸”的鱼又自己蹦出了小船，重新回到了大海的怀抱。 从惊吓中回过神后，桑小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身子呢。虽然李唐信守承诺地闭着眼睛别过头没看她，但她还是忍不住羞红了脸，赶紧扭过头，想取晾在船沿上的衣服来穿。却发现因为她之前惊慌失措地手脚乱拍，把那件印花t恤撞下了海，现在衣服正顺着海流漂走了。 “糟糕，我的衣服掉到水里去了。” 李唐听见了这句话，闭着眼睛扭回头问：“从哪一边掉下去的？左边还是右边？我马上跳下去帮你捡。” “你的左手边。” 扑通一声跳下水后，李唐才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很快发现了前方不远处漂着的白t恤。他捡了衣服游回橡皮艇时，桑小桐已经把能穿的都穿上了，但上身仅有一件大红色胸衣，□□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和一段腻瓷似的脖颈。没办法，衣裳还在他手里呢。 重新爬回橡皮艇，用力将那件湿漉漉的t恤拧干水分后，李唐头也不回地递给桑小桐说：“如果穿上去觉得冷，就晾一晾再穿吧。反正我可以背对着你不看你。” “不要紧，天快亮了，已经没那么冷了。” 两颊红艳艳地从李唐手里接过湿衣服，桑小桐立刻就穿上身。天光已亮，继续衣衫不整地和一个男人呆在一条小艇里，怎么说都是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了。 长夜逝去，东方渐明。 天空一点一点地亮起来，颜色由深湛的墨蓝变成了纯净的浅蓝。海水的颜色则变成了通透澄明的湛蓝色。一轮鲜红的朝阳，就在两种蓝色的交汇处缓缓升起，万道霞光瞬间染红了整座大海。海面上的粼粼波光都闪烁着阳光的金色，仿佛是泼翻了一海纯金。 看着那一轮光芒万丈的红日以及万顷金波的海面，桑小桐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哇，真美呀！海上观日出，这算是这场惊魂漂流附赠的福利吗？” “嗯，就当是福利好了。” 一边说，李唐一边递上刚刚切好的鱼块给桑小桐，“来，吃着生鱼片欣赏日出，够享受吧？” “如果是烤鱼的话就更享受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有得吃就满足吧。” 桑小桐吐一下舌头说：“也是，经历了一夜的惊魂漂流后，现在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船上吃着生鱼片，赏着日出，真是要知足了。” “这几条鱼吃完就没有了，一会儿我得准备再钓几条上来，吃不了也得先库存着。” 天光虽然已经大亮了，但海面上依然只有他们这一艘橡皮艇漂着，看不到其他船只经过的踪影。在等待救援的同时，李唐要继续努力为两个人的生存储备食物。吃完东西补充了体力后，他就拿起鱼竿，直接用鱼肉作饵开始钓鱼。桑小桐则负责四处张望，观察海面上有没有船只出现，便于及时呼救。 ☆、第17章 城 这个清晨，李唐的钓鱼活动进行得不太顺利。 鱼钩下水后好久都没有动静，当他终于感觉到有鱼上钩时，不容有失地赶紧摇轮收线。收线过程中，他感觉到似乎钓到了一条大鱼，因为鱼线崩得笔直。为了避免鱼在水中挣扎脱钩而去，他不再摇轮收钱，而是扬起钓竿形成最大拉力把鱼拉出水。 因为李唐的动作幅度有点大，被一旁站着的桑小桐注意到了。知道他可能大有收获，她便好奇地凑过去查看。谁知钓线从水里拉出来时，钓钩上挂着的居然不是鱼，而是一条黑白花纹的大海蛇，足有一米多长，约有成人手臂粗细，长长的蛇身在半空中不停挣扎着。 李唐万万没想到，钓鱼居然会钓上一条蛇。而且他扬起钓竿拉蛇出水的动作，让长长的钓线惯性地带着蛇朝着船的方向荡过来。蛇尾差一点就拍上了桑小桐的脸，吓得她本能地向后一仰想要避开，结果自然是失去重心掉下海。 桑小桐虽然会游泳，但她的泳技只有一个“烂”字可以形容。首先在踩不到底的地方她是无论如何不敢下水的；其次就算她下了水也不能在水里潜游。因为只要水一淹过口鼻她就害怕，怕得连原本会游都变成不会游了。 所以，猝不及防地掉下海，被海水四面八方淹没后，桑小桐完全就是游泳无能状态。加上天亮后海面上一直风平浪静，她就解开了原本系在手上的绳结想要自由活动一会儿。谁知道会被一条蛇吓得落了水呢？ “救命，救命。” 桑小桐一边手脚乱划地在水里挣扎着，一边喊救命。好在很快李唐就游过来救她了，一只宽大的手掌从后面绕过来，稳稳地托住她的下巴，让她的口鼻露出水面自由呼吸，而不是继续泡在水里大口大口地灌水。 耳畔传来李唐的叮咛声：“好了，没事了，我会带着你游回橡皮艇的。” 一边说，李唐一边将原本托在桑小桐下巴的手转移到了她的腋下，曲起手肘夹住她的肩膀，然后用仰泳的姿态带她游回了橡皮艇附近的水域。 虽然很快就游回了橡皮艇，可是他们俩却攀在船舷边迟迟没有上船。因为那条海蛇被荡过来时直接落在了船板上。虽然还没脱钓，但蛇身一直在拼命挣扎扭动着，拍打着船板啪啪作响。那副吓人的阵势，让人无法不退避三丈。 桑小桐唉声又叹气：“少年派是和一头老虎一块漂流，咱们接下去该不会要跟这条蛇结伴同行吧？” 李唐却还笑得出来：“十年修得同船渡，这条蛇看来跟咱们也算有缘了。” 这句话听得桑小桐也忍不住笑了：“我觉得吧，这缘份还浅了点。最好让它回到深海再修上几十年，修满百年后再来找咱们共枕眠吧。” “好吧，我想一想怎么请走这位蛇仙大人。” “你千万别用手抓啊。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毒，万一有毒又咬上你一口，我上哪儿打120召急救车来救你呀？” “知道，我不会那么鲁莽的。我打算游去船的那一边，把钓鱼竿捡起来后再把蛇甩回海里去。” 刚才桑小桐意外落水，李唐急得把钓鱼竿随手一扔就赶紧跳下海救人。结果钓鱼竿也掉进水里，反倒那条海蛇却被困在船里。 李唐的驱蛇计划进行得十分顺利，抓住钓鱼竿后，他就用力把海蛇甩出了船舱。海蛇在天空飞出一道弧线时，终于顺利挣脱了鱼钩，重新以自由身回到了大海。 驱蛇计划成功后，李唐先爬回橡皮艇，再把桑小桐拉上来。 桑小桐拉着李唐的双手爬上船时，因为船在水上漂浮着重心不稳，导致她也站不稳，一个不小心把他扑倒了，脸颊与他的胸膛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那个属于男性的胸膛宽厚结实，有着一对强健发达的胸肌。尽管肌肤上布满湿漉漉的清凉水珠，依然透出丝丝体温。那种微温轻暖的体温，却如炉火般瞬间飞快地灼红了桑小桐的脸。 因为一个女人的脸颊紧贴在一个男人胸膛上实在是太过亲密的行为，桑小桐赶紧撑起身体想要与其拉开距离。谁知心慌意乱中，她用来撑身子的右手不小心放错了地方。手掌一按下去她就感觉不对，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在哪里，整张俏脸更加羞得乱云飞渡。 一边忙不迭地赶紧收回右手，桑小桐一边结结巴巴地涨红着脸解释：“对不起，我没有……想要非礼你的意思啊！刚才……纯属意外，纯属意外了。” 李唐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就恢复成正常状态。他一边转过身去收拾鱼竿，一边若无其事地用玩笑话来稀释尴尬的气氛。 “嗯，没有最好。不然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要是心怀不轨的话我会害怕的。” 桑小桐哭笑不得。 一场海蛇引发的惊悚戏码结束后，李唐重新回到了钓鱼模式，桑小桐也重新回到了张望模式。不过她不可避免地频频分心，因为脸颊持续发烫，而那一只有过“非礼”之举的右手更是掌心赤红一片，她不停地把它浸入船舷附近的海水中降温。 李唐终于又钓起来了一条鱼。当他把鱼从鱼钩上摘下来放入水桶时，瞥见了桑小桐红彤彤的一张脸，不由有些担忧地询问：“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不是着凉发烧了吧？” “没有没有，我没发烧。这是……被晒红的了。” 李唐不解地抬头张望了一下天空，蓝澄澄的空中飘浮着无数的云朵。每一朵都胖乎乎的，特别白，特别大，像刚刚烘烤而成的棉花糖。太阳虽然已经出来了，但绝大多数时候都被云朵遮去了耀眼的光芒。再加上现在还是清晨七八点时分，还属于比较清凉的时刻。他实在不明白，桑小桐的脸怎么就会被晒成了和煮熟的螃蟹一样的红颜色。 “太阳还没正儿八经地发挥威力呢，你就已经晒成螃蟹了。赶紧喝口水，我可不希望你出现脱水症状。” 桑小桐喝了一口水后，把水瓶递给李唐说：“你也喝一口吧。” 李唐依然是浅浅地抿了一口，目前为止这点仅有的宝贵水源，他实在不敢多喝，要尽量留着救命。喝完水拧紧瓶盖时，他的眸光忽然一凝，定定地眺望着远方。桑小桐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一看，隐隐约约间，蔚蓝海面上似乎出现了一艘船。 “是船吗？那是船吗？” “好像是。应该是。” 桑小桐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太好了，终于看到了一艘船。这下咱们该有救了吧？” “还隔得太远了，他们不一定发现了我们，得想办法引起他们的注意才行。或许可以临时制作一面求救旗。” “制作旗子，哪来的布料？” “只能征用我的沙滩裤了。” 李唐之前已经“征用”了自己的衬衫充当绳索，在海上漂流期间几乎是全程半裸。现在再脱掉沙滩裤，浑身只剩一条四角泳裤。八块结实的腹肌，两道性感的人鱼线，和一对逆天的大长腿全部秀出来了。 桑小桐一眼瞥见，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声：哇哦，这男人的身材真是帅爆了！果然是让人好想扑倒的节奏啊！ 将沙滩裤挂上钓竿头，李唐像舞旗一样大力挥舞着钓竿，希望能引起远处船只的注意。但是他那条蓝色沙滩裤在蔚蓝海水上中自带保护色，等于隐形模式，挥舞了好半天也无济于事。 桑小桐看出了缘故，“李唐，这样没用，蓝色在海面上不起眼。得换个其他颜色的布料才行。” “咱们还有什么其他颜色的布料呢，你这件白衣裳也同样不起眼啊。” 第11节 “但我还有一件红色胸衣。你转过头去，我马上脱给你。” 桑小桐脱下了自己身上贴身穿戴的一件红色文胸，然后脸颊红红地递给李唐。他尽量神色自如地接过这件犹带体温的女性私密内衣，将其挂上钓竿，然后再一次地大力挥舞起来。 那一件大红色的胸衣，在蔚蓝海面上迎风飘摇，宛如一只红蝴蝶般蹁跹飞舞着。万顷碧波上的一点红，终于吸引到了船只的注意。很快那艘船就掉转船头，笔直地朝着他们开过来…… 昨天，刘汉奋力顶着风浪游回岸边时，时间已经是傍晚七点半。 岸上的几位同伴们正在奇怪呢，纳闷着为什么三个人出海钓鱼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从独自返回的刘汉嘴里得知事情经过后，大家都慌了手脚，赶紧打电话报警求救。 一接到报警电话，警方就迅速启动了应急救援预案。他们一方面通过指挥中心请求海事局的专业力量进行增援；另一方面紧急联系事发海域附近的养殖场、水产公司和个体养殖人员等。很快，召来了十几条养殖船会同警方在事发海域展开拉网式巡查。同时，还在岸边利用专用雷达对事发海域进行全方位搜索。 尽管第一时间就展开了搜救，但是事发海域当晚刮起了五到六级的西南风，海上阵风一度达到八级，夜晚贸然出海救援非常危险。加上李唐和桑小桐乘坐的皮划艇比较小，雷达无法搜索定位。这些都为救援增添了不小的难度。所以搜救工作一直没有取得理想的进展。 直到次日上午八点过后，一艘路过的渔船无意中在某处海域发现了这艘小小的橡皮艇，这才将艇上的两个人营救上船。 ☆、第18章 城 得到了李唐与桑小桐已经双双获救的好消息，刘汉和其他几位机组成员立刻赶过来与他们会面。 会面地点在一家医院，两个人获救后就立刻被送来这里做身体检查。好在除了轻微脱水外，他们的身体并没有其他问题。 一见面，刘汉就自我检讨：“真是对不住啊两位亲，早知道钓鱼会整出一场海上漂流历险记，我就不出这个馊主意了。” 李唐一本正经地说：“别光嘴上说对不住。害我们在海上漂了一整晚，缺吃少喝不说，大风大浪中的橡皮艇漂流真心太折磨神经了。好歹也给点精神损失费吧？一会儿我就把账号微信发给你，至少给个五位数啊！” 桑小桐也顶着一张严肃脸附和：“是啊，这一夜的海上漂流历险记，不知道吓死我多少脑细胞。刘汉童鞋，偶强烈要求精神损失方面的赔偿。” 刘汉笑嘻嘻地点头：“好说好说，这个要求我一定会慎重考虑的。” 机长则在一旁含笑说：“不错嘛，还能开玩笑，看来身体方面应该没有问题。今天中午十二点的航班可以正常飞吧？如果不行就安排你们留下来休息一天，明天再跟另一架航班飞。” 李唐不假思索地就说：“我没问题，可以正常飞。” 桑小桐则眨巴着眼睛说：“我也没问题——不过前提是你们得先带我出去大吃一顿填饱肚子。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我除了生鱼块什么也吃不上，现在迫切想吃热乎乎的熟食。都快想疯了。” 李唐也在一旁点头说：“嗯，这个我也迫切需要。” 刘汉二话不说一挥手：“行，走起。医院对面就有一家广东茶楼，我请你们去喝粤式早茶。虾饺烧麦叉烧包糯米鸡……只管敞开肚子装。” 在那家广东茶楼，桑小桐和李唐一通狂吃，好好安抚了一下被生鱼块胡乱应付了十几个小时的胃。 盛点心的空蒸笼在桌上摞成好高的两堆，看着刘汉发笑不已：“唉呀，你们俩的吃相简直就像饿死鬼投胎，注意一下形象行不行？” 桑小桐埋头边啃着一只凤爪，边回答说：“别说风凉话，把你扔在海上漂十几个钟，再放你上桌吃东西，你的吃相没准比我们还要差。” 李唐则说：“闭嘴吧你，再多说一句精神损失费我可要涨到六位数了啊！” “ok，我啥也不说了，你们慢慢吃，别噎着了。” 刘汉住了嘴，机长忽然又想起来说：“对了，你们俩别光顾着吃东西。喏，把你们的手机接过去。昨晚你们的家人都打了电话过来，得知你们出了事都很担心。我们接到通知说你们获救后，也第一时间告诉了他们这个好消息。现在，你们自己打电话回家汇报情况吧。” 李唐一边接过手机一边问：“昨晚是我妈打来的电话还是我爸？” “你妈妈。” 桑小桐则不用问就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除了“干妈”何玉芳以外，不会再有人那么关心她了。机长果然也是这么说：“桑小桐，你干妈在电话里非常担心。一开始担心你能不能及时获救，获救后又担心你有没有受伤。你赶紧给她回个电话吧。” “好的。” 桑小桐和李唐分别给家里回了一个电话，简短告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让他们不必再担心。至于具体详情就留到回家后再细说了。 这天下午，随航班返回s市的桑小桐和李唐，在机场受到了鹿呦呦的热烈欢迎。 “小桐，李唐，听说你们昨天在海上出了事，真高兴今天能看见你们平安归来。” 桑小桐笑盈盈地说：“亲爱的，谢谢你惦记。虽然是出了事，不过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平安度过了。” 刘汉一脸不无委屈的表情凑过来说：“小鹿，还有我呢？你怎么把我给忘了。出事时我也在海上，好不容易才游回来的。” 鹿呦呦毫不含糊地一把将他推开：“你一边呆着去，不就是在海里游了几百米嘛，有什么好炫耀的？有本事像李唐那样护着小桐在海上漂流一整夜，再平安把她带回来，那才叫真男人真汉子。李唐，你的表现真是太man了！我real崇拜你！” 刘汉强烈表示不服：“喂，小鹿你这话我一百个不服啊！我怎么就不man了？如果不是我拼命游回来报警求助，他们现在没准还在海上漂着呢。我也算是英雄好不好？” 尽管无法否认这一点，鹿呦呦却还是要将贬低刘汉进行到底，她不耐烦地一挥手说：“好了好了，别吵了，算你也是英雄行了吧？不过，李唐的表现还是比你要英雄多了，他的hero光彩远远胜过你。” 对于鹿呦呦的“力捧”自己，李唐似笑非笑地摇着头走开了，留下两个人在原地打嘴仗。桑小桐没有走，因为鹿呦呦一直挽着她的胳膊，她只能留下来观战，并再次摇头晃脑地给出同一评语。 “有杀气啊有杀气。” 刘汉与鹿呦呦“杀”了几个来回后，就被机长叫走了。鹿呦呦陪着桑小桐往外走时，开始着重询问她的海上漂流历险记。 “妹纸，你和李唐那一晚在海上cosplay少年派，一定够惊险够刺激吧？” “那是，别提多惊险刺激了。尤其是大风大浪中的海上漂流，吓得我差一点以为自己要彻底报销了。” “是吗？这么惊险刺激。赶紧好好跟我说一说，我要听全部具体经过。” 一边走，桑小桐一边对鹿呦呦讲述起了自己的海上漂流历险记。除了极个别敏感的地方有意忽略不提外，她基本上事无巨细都说了。像大风大浪中的惊险漂流；海上日出时的美丽景致；意外钓上海蛇的饱受惊吓…… 鹿呦呦听完后，一脸贼兮兮地笑：“这个海上漂流历险记怎么听起来除了够惊险外，浪漫值也很高呀！除了海上日出的福利，你不觉得李唐全程保持半裸以上作陪也是一大福利吗？他们空警平时训练不断，身材都练得一级棒，你的眼睛一定吃够冰淇淋了。” 桑小桐涨红着脸说：“这个也算？真是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不算啊！这绝对算福利了，而且还让海上漂流历险记有了另一重性质。” “什么性质？” “让惊险片秒变浪漫片的性质啊。完全可以假想成是你承包了一片海域，带上帅哥作伴，在大海深处尽情享受二人世界。哇，这样的想像ic，有木有？” 桑小桐哭笑不得：“鹿呦呦童鞋，你这想像力不去当作家真是太可惜了。赶紧改行吧，没准还能继莫言之后成为第二个勇夺诺贝尔文学奖的中国人。我看好你呀亲。” 事先与何玉芳通过电话，傍晚桑小桐回到单身公寓时，集亲妈与干妈于一身的母亲大人已经等在门口了。看见全须全尾回来的女儿，老太太终于完全放下了一颗心。 “总算平平安安回家了，那晚听说你划船出海失踪了，吓得我差一点要发心脏病。” “妈，您放心吧，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人，没那么容易玩完了。” 和鹿呦呦一样，何玉芳详细询问了女儿海上遇险的情况。听说她是和李唐一起在茫茫大海中漂了一整夜，而且他也处处照顾她时，老太太很是庆幸不已。 “还好有这么一个有担当有能力的男人和你一起遇险。否则，情况恐怕就要不妙了。” 桑小桐发自内心地点头：“是啊，我也很庆幸有他在。” “这个李唐知道你的前身是小三，对你的印象分很低，一直爱搭不理。没想到出了事还是肯照顾你，真是很不错呢。慧慧，你买点东西去好好答谢一下人家吧。” 对于母亲的这一建议，桑小桐毫无异议地点头说：“好啊，我先想想可以买什么合适的东西送他吧。” 何玉芳离去后，桑小桐进了浴室洗澡。脱光衣服时，她忽然想起今早在橡皮艇被跳上船的鱼儿吓醒时，自己就是这样一副赤-裸如新生婴儿的样子。当时李唐也被惊醒了，虽然他第一时间就闭上眼睛转了头，但显然他还是来得及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了。 回想着清晨发生在海上的那一幕，一边端详着镜子中玲珑有致的青春*，桑小桐一边尽量置身事外地自我安慰：没事，看见了就看见了吧。反正是别人的身体，不是我的了。 可是这样的自我安慰并没有起到效果，潜意识中有个声音十分清醒地提醒她：虽说是别人的身体，可是现在是你在使用，被人看光了脸红的也只能是你自己了。 她坚持将自我安慰进行到底：虽然我被他看光了，但他也基本被我看光了，不是吗？而且我还“非礼”了他一把，说起来还是他吃亏了。 一念至此，桑小桐忍不住抬起自己那只“闯祸”的右手看了看。然后立马把手掌放到水龙头下，将水放至最大冲刷着忽然又变得火辣辣起来的掌心…… ☆、第19章 城 李唐回到家后，唐琴也第一时间拉着儿子询问起了整件事。 那晚打电话时，机长只说李唐和一位空姐在海上失踪，没有提该名空姐的具体姓名。这会儿一盘问，唐琴才知道原来和儿子一起经历了海上漂流历险记的人就是桑小桐。 “儿子，原来你是和桑小桐一起在海上漂了一夜。唉呀，这孤男寡女*地呆了一整晚，有没有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啊？” 唐琴虽然嘴里问的是“不该发生”的事，但眼睛里却满是“最好发生了什么”的期待。李唐哭笑不得：“妈，您就把您儿子想得那么没有定力吗？” 儿子的回答让唐琴知道期望落了空，却还是不死心地说：“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李唐下意识地回想起了那具惊鸿一瞥的玲珑*，还有那只意外按上自己敏感部位的柔软小手。眼神虽然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但语气依然坚定地说：“没有。” 不能不说李唐其实已经掩饰得很好了，但知子莫若母，唐琴虽然没干过刑警，不懂得什么叫微表情观察，可对于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她却是很懂得如何读取他的面部表情。尽管只是微妙的一闪而过的变化，却都被她尽收眼底，马上看出了有问题。 “没有——没有你干吗眨眼睛啊？你分明在撒谎。儿子啊，你从小就这样，一撒谎就眨眼睛。那晚你和桑小桐单独在船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我是你妈有什么不能说的呀？” “真的没有啊妈，我饿了，能不能开饭了？” “转移话题——这也是你撒谎时最爱用的招数。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顿了顿后，唐琴故意加重语气说：“儿子，你这么心虚该不会是非礼了人家女孩子吧？” 李唐本能地分辨：“什么呀，我才没有非礼她，倒是她非礼了我……” 话还没说完他就有所了悟地顿住了，苦笑了一下说：“妈，您这是跟我爸偷师学来的审问技巧吗？学得真心不赖哈。” 唐琴洋洋得意：“那是，好歹我也当了几十年的刑警家属，怎么着也学会两招了。” “服了您了，那现在可以开饭了吧？要问的都已经问出来了，不是吗？” 唐琴的确已经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她当然不相信桑小桐会反过来“非礼”一个男人，她将这种“非礼”理解为一个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后，大胆主动地愿意各种亲近他。 唐琴原本就觉得桑小桐人不错，建议过儿子去追她，却被否决了。现在听出她似乎对儿子颇有情意的样子，她心底自然而然涌起了一份正中下怀的开心，并且决定趁胜追击到底。 “饭晚一点再吃，我还没问完呢。”唐琴笑眉笑眼地继续拉着儿子追问：“你刚才说桑小桐非礼你了。她怎么非礼你了？告诉妈，妈替你作主，妈去找她要求负责任。” 李唐哭笑不得：“妈，求您忘了我刚才那句话行不？” 唐琴端出一派责无旁贷的架势说：“当然不行，我儿子被非礼了，我这个当妈的怎么能不管呢？怎么也得找那个占了便宜的人出来负责对吧。” “您要找人负责是吧？行，不过等我肚子大了再说。要知道肚子里没货的话，人家不会认账的。” 母子俩正针锋相对地斗着嘴，李唐的父亲李旭东下班回来了，一进门就满口嚷饿。唐琴这才放过了儿子，跑进厨房炒菜去了。 李唐由衷地感谢父亲：“爸，您回来得太是时候了。” 李旭东了然地一笑道：“你妈又在逼着你赶紧给她找儿媳妇了是吧？” “是啊，她只差没叫我去强抢民女了。爸，哪天我要是绑了一个女人回来，一定是被妈逼的。我是不得已才走向了犯罪的深渊。” “你妈呢，是逼得你紧了点。不过你呢，在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方面，也的确是进度太落后一点。李唐，这个问题该抓紧了。古人说三十而立，你都已经立了三年，是时候找个女人结婚生孩子了。” “知道了，我找，我找，我努力找还不行吗？爸，求您千万别和妈一样在这个问题上对我穷追猛打。应付她一个我就够累了，如果还要同时应付你们俩——我宁愿去对付恐怖分子。” “好，我就不给你压力了。对了，昨晚在海上漂了一夜，没事吧？” “没事，就当是体验了一把不走寻常路的海上旅行。除了吃的喝的供给不足以及海上风浪高了一点外，其他都还不错，至少海上日出的美景绝对是超值体验。” “那个和你‘同游’的空姐估计就不这么想了吧？她一定饱受惊吓，是不是一直哭哭啼啼啊？” 第12节 “爸，您别小看人家。桑小桐的心理素质不错呢，除了被大风大浪中的漂流吓得眼泪汪汪外，整体情绪都还挺平稳，表现算是很出色了！” 李唐不能不替桑小桐说话，因为整个海上漂流历险记中，她的表现比他想像中要强。现在的年轻女孩大都娇气，经不起事。一开始，他都担心她意识到获救不易时，会不会害怕得哭出一个太平洋来。结果证明他白担心了，也让他无法不对她刮目相看：这个女孩子，还是很有胆色的嘛。 一场意外的海上漂流事故，让桑小桐和李唐之间的关系开始发生了良性转化。 以往，他们只是简单的同事关系，并无私交。再加上桑小桐有着不光彩的“小三历史”，让李唐对她一直是冷淡模式。 不过，在发现桑小桐已经彻底结束了那段“小三历史”，也坚决与昔日金主划清了界限后，李唐对她的印象开始有所改观。而那一晚，两个人一起意外在海上漂流一整晚的经历，更是极大地改善了他俩的关系。 在一起共过生死患难的人，很容易成为朋友。桑小桐和李唐现在除了同事关系外，也是朋友关系了。这天晚上刘汉要请他们俩去某五星级酒店吃海鲜大餐，为那晚的海上漂流一事谢罪。还是李唐开车来接她一起去酒店。 当天，李唐与桑小桐虽然有不同的航班任务，但都只要飞两段——即a-b-a的往返航班，下午就可以休息了。因为他们俩都住城北一带，刘汉就把接桑小桐来酒店的任务交给了李唐，他也毫不推辞地点了头。 坐着李唐的车一起去酒店，是继上一次的海上漂流后，桑小桐第二次单独与他在一起。她没来由地有些紧张，认为一定还是橡皮艇上发生的事在作祟，所以害得她面对李唐时各种感觉不自然。 当然，这种紧张、不自然的感觉，桑小桐是不会随便流露出来的。越是如此，她越是一派泰然自若的神色与李唐交谈。这点掩饰功力她还是有的，不然岂不是白活了四十多年嘛。 桑小桐不知道，其实李唐对她也有那么一份不自然的感觉，只是他也同样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 “李唐，那晚在海上漂流时，如果没有你，我肯定已经淹死好几回了。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不用谢，男人保护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 “虽说是天经地义的事，但现在已经有很多男人并不这么想了。所以，我还是要好好感谢你。”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从手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礼物盒，笑盈盈地放在车头的仪表板上。 “光口头表示感谢未免太没诚意了，所以我想送你一件礼物。放心，太名贵的东西我送不起，而且你也肯定不会要。这份小礼物主要是想表达一下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李唐不是那种很狷介的人，桑小桐诚意十足地买来礼物送给他，他想了想没有拒绝，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行，那我收下了，谢谢你的礼物。” 李唐和桑小桐一起抵达酒店一楼的餐厅时，刘汉正在翘首相盼中。他下午五点多结束了当天的飞行执勤，一离开机场，就马上以东道主的身份提前来到酒店恭候宾客莅临。 见到两位主宾出现后，刘汉一边站起来招手示意，一边忍不住询问桑小桐：“小桐，我不是让你叫上鹿呦呦一起来吗？她人呢？” 刘汉最初邀请桑小桐吃饭时，就特别叮嘱她叫上鹿呦呦作伴。理由很正大光明，说什么大家都是南充老乡，难得聚在一起吃顿大餐，所以一个都不能少。 “我叫了，小鹿童鞋今天休息，说是要和几位朋友一起去附近的古镇一日游呢。” 刘汉顿时面露失望之色：“这么说她不来了？” “一开始她的确是不打算来，不过听说是你请客，她就改变主意了。她说无论如何会赶回来帮我狠狠宰你一顿，宰到你心也痛肝也痛为止。” 对于桑小桐转述的鹿呦呦的“痛宰”宣言，刘汉的脸上却涌起了一阵舒心的笑意。那模样完全不像是听到有人要宰他，倒像是听到有人要帮他买单似的。 ☆、第20章 城 李唐在一旁半真半假地摇着头笑道：“这瓜娃子是傻的吗？怎么听到有人想要宰你还这么开心。就你这智商，当初是怎么考上飞行员的？” 桑小桐则指着刘汉一派审讯口吻地问：“刘汉，老实交代，你和鹿呦呦之间是不是有什么？” 刘汉还没来得及回答，李唐已经先开口了：“这还用问吗？我闭着眼睛都早就看出了他们俩有问题。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有奸-情。” 刘汉还要嘴硬：“胡说八道，你闭着眼睛能看出什么？除非你有天眼通。” “就算他闭着眼睛看不出来吧，我可是一直睁着眼睛的。我赌五毛你和鹿呦呦在高中时代绝对有故事——到底是什么样的青春往事，能不能说来听一听啊？” 对于桑小桐的好奇追问，刘汉将嘴硬进行到底：“没有了，我都说过高中时和她不是一个班的，基本没来往。” 李唐半褒半贬地说：“小子嘴还真硬，搁革命年代一定是个好样的地下党员人选。” 桑小桐不死心地换另一种方式发问：“就算不是一个班的平时没来往，也不代表你和我们小鹿童鞋没故事吧？老实说你有没有暗恋过她？是不是因为她你才一直没有交女朋友。据我所知，很多漂亮空姐都朝你抛过媚眼，你却愣是一个也不接。知道她们背地里怎么说你吗？都在怀疑你是不是gay。” 李唐笑着附和地问：“喂，刘汉你小子该不会真是gay吧？” “真的吗？她们真这么说我。完了完了，看来我算是彻底暴露了。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gay，而且，亲爱的唐唐，其实我已经暗恋你很久了，请和我交往好吗？” 一边说，刘汉一边媚态十足地翘了一个兰花指，并冲着李唐抛了一个媚眼。对于他惟妙惟肖的小受状，桑小桐笑得喷出了一口茶，李唐却一本正经地说：“是吗？汉汉你早说呀！求交往没问题。要知道我妈一直催我找女朋友，可我迟迟交不了货。要不今晚先凑合着带上你这个男朋友回家，让她老人家惊喜一下。” 刘汉立刻认怂求饶：“别，我怕惊喜不成反变惊吓，吓出老人家的心脏病来可就不好了。” 鹿呦呦虽然信誓旦旦地说要来“痛宰”刘汉一把，事实上她却没能赶上这顿海鲜大餐。因为进城的高速公路堵了车，她被堵在了半路上。她打来电话说公路都已经堵成了停车场，估计三四个小时内甭想畅通，所以来不了啦。 “告诉刘汉，今天是他的幸运日，可以省下一大笔银子了。改天有机会，本宫再来磨刀霍霍痛宰他。” 桑小桐接电话时直接开的免提，刘汉都听见了，直接回答了她一句：“喳，鹿娘娘，小刘子我改天洗干净脖子等着您来宰。” “goodboy。” 电话挂断后，李唐笑着发问：“小刘子，鹿娘娘传懿旨不来了，那咱们这顿饭还吃得上吃不上啊？” 桑小桐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是啊，你到底是要请我们吃饭还是要请她？她不来你都一直不点菜，现在她正式宣布来不了，你该不会直接领着我们走人换地方去大排档吧？” “怎么可能，我是那么没品的人吗？今天这顿饭主要是请您二位了，小鹿只是陪客。之前不点菜是想等人到齐了再说，现在小鹿既然来不了，那就不用再等了。唐唐gg，桐桐mm，菜单在此，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替我省钱。” 桑小桐笑吟吟地翻开菜单，“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这家星级酒店的餐厅供应超赞的海鲜，生蚝肉质鲜嫩、龙虾鲜美弹牙、蟹肉肥美饱满、带子口感甘甜……三个人点上一桌子新鲜海味，一起大快朵颐，享用了一顿美味无比的海鲜大餐。 用完晚餐从酒店出来后，时间差不多是晚上八点半。三个人分两路走，刘汉自己开车走城南方向回去，桑小桐则再次坐上李唐的车，由他原路送回单身公寓。 汽车在单身公寓楼下缓缓停住后，桑小桐一边松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一边笑眼弯弯地向李唐道谢：“谢谢你送我回家。” “不客气。” “原本应该邀请你上楼坐一坐的，不过大晚上的不方便，所以改天吧。” 晚上一个男人单独去一个女人的独居公寓做客，的确是一件不太方便的事。就算知道李唐是个非礼勿视的君子，桑小桐也不会随便发出这样的邀请，否则会显得她有些轻浮了。 而桑小桐的谨慎，也让李唐赞同地点头：“是不太方便，改天有机会再说，你上楼去吧。” 下车后，桑小桐隔着车窗再朝李唐挥了挥手，就转过身摇摇地走向了公寓一楼的大门。当她推开那道紧闭的茶色玻璃钢化门时，门里正好有个人要走出来。门一开，两个人四目相视地打了一个照面，门内那个男人顿时一脸惊喜万分的表情，活像是捡到了凤凰似的叫了起来。 “咦，是你。天啊，你该不是也住在这里吗？” 桑小桐怔了一下：“先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男人操着一口广东口音的普通语说：“没有认错，就是你了。你是sun航空公司的空姐对不对？你不认识我了？我坐过你们的飞机，还给过你一张名片呢。潮牌运动服饰ceo，许世昌，有印象了吗？” 许世昌那一口广东口音，还有他那个耍帅的鸡冠头和一身潮爆的打扮，再加上他特别强调的那个夸张头衔ceo，终于让桑小桐费力地想起了他：哦，这就不是上次飞艰苦航线时硬塞了我一张名片的那个耍帅男吗？还ceo呢。拜托，哪家公司的ceo搭飞机时不坐头等舱却坐经济舱啊？分明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这虚荣病也是没治了！ 桑小桐纯属客气地寒喧了一下：“哦，许先生是你呀。你好。” “你好你好，小姐你原来也住在这栋单身公寓呀！” 桑小桐点点头没有说话，因为她不想再跟这个许世昌再聊下去，可是他却热情洋溢地继续堵在大门口询问。 “对了，小姐，还没请教贵姓呢？” 桑小桐不得不回答：“免贵姓桑。” “桑小姐，我们真是有缘啊！之前在飞机上见过一面不说，原来我们还住在同一栋公寓楼，实在太有缘了！对了，我住十二楼1202室，你呢？” 桑小桐干笑道：“……对不起，我们并不熟，似乎不方便透露具体的门牌号码。” 许世昌迫切想要与美女拉近关系，堆出一脸热络无比的笑说：“一回生二回熟，咱们都已经是第二次见面，算是熟人了。而且咱们眼下又住在同一栋公寓，是邻居关系，远亲还不如近邻呢，不是吗？” “呃……可我还是觉得不太方便，不好意思。” 许世昌还不甘心，自以为潇洒地将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拦住桑小桐的去路，并眨巴着眼睛摆出一副放电的架势对她说：“桑小姐，难得我们有缘再见，不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对了，请问你的芳名是？” 大门口堵着一个许世昌，桑小桐进不去，脸上的表情就有些烦躁了。而他那副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帅魅力值爆表还怕电不死你”的做派更让她受不了，不由地就冷了一张脸。 “对不起，许先生，能不能请你让开一下？” 桑小桐脸上的表情都分明开始降温了，许世昌却还看不出眉高眼低，依然不知趣地纠缠不休：“你告诉我你的芳名，我就让开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几步开外有个低沉有力的浑厚男音响起来：“桑小桐，你怎么还没进去？有什么麻烦吗？” 桑小桐下了车后，李唐并没有马上发动车子离开，他想看着她进了公寓楼再走。 在单身公寓的玻璃大门处，李唐看见桑小桐被一个男人堵在了门外，迟迟没能进去。而且看她脸上的表情，那似乎是一场不太愉快的谈话。 一开始，李唐还不想贸然上前打断他们的谈话，因为他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怕自己会多管闲事。不过，当他看到桑小桐分明想进楼，可是那个男人却涎着一脸笑伸手拦住她时，他就不假思索地下了车。在他看来那个男人做出了违背桑小桐意愿的行为，等于是在欺负她了，他无论如何不会坐视不管。 听到李唐的询问，桑小桐马上如获救星地转身走向他，“你还没走，太好了！可不可以送我上楼？” “没问题。” 一边走上前，李唐一边习惯性地用锐利目光扫了许世昌一眼。之前他站在茶色玻璃钢化门里头，他只能看到一个身影，看不到面貌。现在走到楼道口一看，职业的敏锐性让他马上就认出了对方：原来是他，那次在飞机上硬要塞名片给桑小桐的那个男人。 ☆、第21章 城 许世昌却没有认出李唐。 虽然那天在航班上，李唐亮出过警-官-证，并且阻止了一位乘客想要冲击驾驶舱的行为。但许世昌当时可没心思去记住一名空警，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漂亮的空姐身上了。 当天在经济舱服务的两名空姐桑小桐和鹿呦呦都是甜美挂的漂亮女孩，许世昌看得眼冒桃心，一直在琢磨着怎么跟她们搭讪。当然不可能两个都搭，同时想泡两名空姐的结果肯定是两个人都不甩他，只能选择其中一个才行。 许世昌还没有考虑好究竟选择哪一个时，飞机开始起飞了，而桑小桐正好就在他对面的安全椅上坐了下来。他当即做出决定：既然老天爷安排她坐在我对面，那么就是她了。 许世昌于是硬塞了一张自己的名片给桑小桐，下飞机时还想邀请她一起去喝杯咖啡。可惜她谢绝了他的邀请，也没有给他打过哪怕一次电话。他却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只要手机一响就满怀期待地赶紧接，结果却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距那一次飞行已经过去了好多天，许世昌还以为自己和那位漂亮空姐不会再有后续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天晚上他下楼打算去便利店买泡面时，居然会在公寓大门口与她狭路相逢，而且她也是这栋公寓楼的住户。 这一场意想不到的重逢让许世昌欣喜若狂，他深信不疑地认定这又是老天爷的安排。不但这么有缘地一再相遇，而且还安排她成为了他的邻居，不是老天爷在帮他牵红线还能是什么呢？所以他再次信心满满地对桑小桐发起攻势，想知道她的芳名，她的住址，她的电话号码……她的一切一切他都想知道了。 可是，半路上杀出来的李唐，却让许世昌想要知道的一切都泡了汤。虽然他并不知道他是警察，但他的眼神里有一种锋芒，像磨得雪亮的飞刀。一眼扫过来，就像一刀扎过来，扎得他情不自禁地就后退了一步，不敢撄其锋芒。 许世昌退开让出了道后，李唐就陪着桑小桐进了公寓大门。一边走向电梯，他一边低声询问：“如果我没记错，这个男人上回在飞机上给你塞过名片。对吧？” “对，你的记忆力非常正确，可不就是他吗？当时我就烦透了他，没想到他居然还跟我住同一栋公寓楼。刚才他见到我时，一个劲地强调这是如何如何的有缘。天啊，这种缘份真心不想要啊！” 谈话间，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桑小桐随手按下了九楼的按键。电梯在九楼停住后，李唐陪着她走到她租住的908室门口。一边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她一边感激地说：“谢谢你送我到家。既然都上来了，要不进屋坐一坐吧？” 李唐定定地站在门外，一步也不多迈地说：“不用了，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注意安全，记得把门锁好。” 把桑小桐送回家后，李唐下楼重新回到了汽车里。 发动车子前，李唐瞥见了仪表板上搁着的那个礼物盒。他随手拿起来拆开看了一下，发现里面装着一只名牌男士钱包。细腻的真皮材质；简约的设计风格；皮质柔软车工扎实手感上佳，整体相当有质感。 要送李唐一份什么样的礼物，桑小桐考虑了好久。因为太贵重了不行，他肯定不会收；太便宜了也不行，那样还不如不送。最后她决定买一只名牌钱包。既不会太贵重，也不会太便宜了拿不出手，而且还是很实用的物品，不用担心送出去后会被束之高阁。 在商场挑选钱包时，桑小桐只看那些简洁大方的款式，颜色要求是深色真皮。虽然某些颜色鲜艳的漆皮钱包看起来很时髦很潮，但是她猜李唐应该不会喜欢。他的职业会铸就他低调、沉稳、不张扬的性格。所以她不考虑花哨的潮爆款，只注目于简洁的经典款。 桑小桐的这份礼物送得很合适，李唐的钱包早就用旧了，他正在考虑换只新的。现在收到一只新钱包，而且款式颜色都十分合心意，所以他当即就把旧钱包掏出来，将包里的现金□□等都转移到了新钱包里。 第13节 新旧钱包完成了物品交接后，李唐想了想拿起手机给桑小桐发了一条微信。共同经历了一段海上漂流历险，他们已经彼此交换了手机号码，还加为了微信好友。 “谢谢你送的钱包。漂亮又实用，我很喜欢。” 桑小桐看到这条微信时，是从浴室洗完澡出来以后。一边用毛巾擦着潮湿的长发，她一边发自内心地微笑着回复：“很高兴你喜欢这份礼物。” 桑小桐坐在床上给李唐回复微信时，门外的走廊上，许世昌正在东张西望地来回走动着。 之前李唐陪着桑小桐进了电梯后，许世昌特意追到电梯口，一双眼睛死盯着电梯楼层数字的变化。当发现电梯在九楼停住了，他自然也就知道了桑小桐住在九楼。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哪一户，不过，整个九楼也就十来户人家，找起来不会太费力，怎么都比翻整栋公寓楼的上百户人家要强多了。 许世昌觉得今晚对自己来说，是大有收获的一夜。不但再次见到了自己心仪的漂亮空姐，而且她还与自己同居一栋公寓楼，最重要的是他还知道了她的名字。 之前李唐特意走过来询问桑小桐为什么还不进楼时，自然而然地叫了她的名字。许世昌听在耳中记在心里，原来漂亮空姐名叫桑小桐。他在心里重复念着这个名字，越念就越喜欢：我的女神名字好可爱。 许世昌已经视桑小桐为女神了，而且他还认定她就是自己的真命天女。因为他固执地相信，她与自己有缘，而且是那种命中注定我爱你的缘份。否则老天爷不会安排他一再遇见她，也不会安排她成为他的芳邻。老天爷如此煞费苦心的安排，他可绝对不能辜负了这份天赐良缘。 这份一根筋的想法，让许世昌下定决心要把女神追到手。首先当然要先查出女神住在九楼哪一户，不然想要发起爱情攻势都找不到目标在哪儿。 用一只烤鸭和一打啤酒贿赂了公寓楼值晚班的保安后，许世昌让他帮忙从电脑中查到了九楼住户桑小桐的门牌号码以及手机号码。接下来，他就准备展开攻势了。 次日清晨，桑小桐一大早就起床，动作麻利地梳洗、化妆、换衣服准备出门。 这天桑小桐的首个出勤任务是8点55分飞t市的航班。这是一个早班，机组成员们7点钟就要抵达机场开航前准备会。但是比起7点左右起飞的大早班来说，已经可以多睡一个多钟了。 6点半的时候，桑小桐拉着行李箱准备出门了。附近一个路口会有sun航空公司的机组车经过，负责载送赶早班的机组成员。 出门前，桑小桐意外地发现门缝下不知几时被人塞进来一封信。她纳闷地捡起来一看，香喷喷的信封里塞着一张情人卡，卡片上写着几行字，那笔字迹令人着实不敢恭维： 亲爱的小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更高兴我们还做了邻居。你相信缘份吗？我相信，而且我深信不疑我们昨晚的重逢是缘份天注定。你就是我的真命天女，我一定要努力把你追到手。终有一天，我会牵着你的手一起走进神圣的结婚殿堂。——爱你的世昌 这张卡片看得桑小桐好气又好笑：这个许世昌，简直神经病啊！还缘份天注定，他是不是粤语残片看多了？不过，这个神经病是怎么知道我住在908号房的？ 虽然满心的疑惑，但是桑小桐没空细想了，她得赶紧下楼去赶机组车。拉开房门匆匆忙忙往外走时，她发现门板上还被人用不干胶粘着一朵红玫瑰，不用说肯定也是许世昌的的杰作了。她哭笑不得地一把将花拽下来，和卡片一起扔进了客厅的垃圾桶。 这天的早班，鹿呦呦和桑小桐排在一起飞。 当桑小桐拖着行李箱上了机组车时，鹿呦呦已经在车子最后一排坐着了，正拿着手机查看星座运势。见到桑小桐来了，她马上招手让她过去她身边坐下，然后兴致勃勃地询问她的星座，要帮她看本周运势。 “哇，小桐，这里说本周你会走桃花运，有人会疯狂地爱上你。谁呀谁呀？那个人你心里有数吗？” 桑小桐马上就想起了许世昌，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说：“有数，太有数了。我想我遇上了一朵烂桃花。” “什么烂桃花，快说来听听。” 桑小桐于是一五一十地对鹿呦呦讲述了一遍重逢许世昌的事，听得她乐不可支：“亲，你何德何能啊，居然被霸道ceo看中了！恭喜恭喜。” 桑小桐一脸苦不堪言地唉声又叹气：“我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被那位ceo大人认定是真命天女。更烦躁地是他还那么快就弄清楚了我住在哪楼哪户，今早从门缝里塞了一张情人卡进来。说什么和我缘份天注定，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牵着我的手一起走进婚姻殿堂blalalalalala。差点没恶心死我！” 鹿呦呦听得柳眉一竖：“什么？他怎么搞到你的住址的？” 桑小桐满脸不解地一摊双手说：“我也不知道啊！” ☆、第22章 城 桑小桐正满心的想不通呢，包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她掏出来查看，发现是那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内容却是一派熟络语气： 早安，小桐。昨晚睡得好吗？我没有睡好，因为我一整晚都在想你。——爱你的世昌。 桑小桐大吃一惊：“不是吧？这家伙不但知道了我的门牌号码，居然还连手机号码都知道了。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样下去我还有人身安全可言吗？” 凑过来看了一眼那条短信后，鹿呦呦也对桑小桐的人身安全深感担忧，啧啧有声地说：“这位霸道ceo看来路子很野呢，居然短短一晚上就查清楚了你的门牌号码和手机号码。小桐，我觉得你遇上变态了，至少也是一偏执狂，要不干脆报警吧？” “现在就报警，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警察蜀黍会不会不理我呀？” “要不你去找李唐帮忙，让他这个警察出面警告一下那个许世昌，叫他以后老实一点，别再来骚扰你。” 桑小桐还在犹豫着，许世昌的第二条短信又发来了：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那就是你，亲爱的小桐。 桑小桐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烦死了，这家伙有完没完。才见了两次面就满口爱呀爱的，这也实在太离谱了吧？” 鹿呦呦看得咕咕直乐，“哇哦，这位霸道ceo还用沈从文大师的诗向你示爱呢，有点学问嘛。就是不知道这几句话是他自个肚子里装着的，还是百度或搜狗找来的。” 仿佛是为了验证鹿呦呦的猜测，许世昌很快又发来了第三条短信： 我有一件梦的衣裳，用青春欢笑编织的衣裳。柔情为它加上点缀，仰慕为它加上装潢。我再用那无尽呀无尽的思量，把它仔仔细细地刺绣和精镶。有一天我遇到了你，我献上了梦的衣裳。你把衣裳披在肩上，那一瞬间那一瞬间，日月星辰日月星辰都变呀变得黯然无光。我呀请你请你请你，把这衣裳好好珍藏。 这条短信让桑小桐彻底疯了，她几乎要暴走：“不是吧？琼瑶奶奶的《梦的衣裳》都发来了。这……实在酸得没法忍啊！不拉你进黑名单我都对不住自个儿。” 一旁的鹿呦呦已经笑得前俯后仰：“梦的衣裳，他一大老爷们居然给你发梦的衣裳。蛇精病的世界真心让人不懂啊！” 雷厉风行地将许世昌的号码拉入黑名单后，桑小桐正打算给李唐发寻求帮助的微信时，车子已经抵达机场。她需要立刻下车去签到开准备会，会后才抓住一点空隙时间编辑了一条微信发过去。 微信发出后，李唐迟迟没有回复桑小桐，她想他一定是随大早班出勤去了。机组成员随航班出勤时，手机按规定都是关机状态，总要等到落地后才能开机查看信息。 李唐直到中午时分才看到桑小桐发来的微信，因为他一直没空开机。 这天李唐跟随飞往c市的一趟早班航班出勤。飞机关闭舱门后准备起飞，缓缓滑进跑道。这期间，乘务长注意到头等舱有一位姓刘的年轻男乘客还在开着手机玩游戏，忙走上前柔声提醒说：“刘先生，飞机马上要起飞了，请您将手机电源关闭。” 那位刘先生顶多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从头到脚一身名牌服饰，脸上的表情除了傲慢还是傲慢。对于乘务长的提醒，他头也不抬地继续玩手机，不以为然地说：“我取掉了手机卡，不用关。” 乘务长耐心地继续解释：“刘先生，为了安全起见，飞机起飞降落时都禁止使用电子产品。无论是飞行模式还是没卡手机都依然会影响到飞机的导航系统，请您马上关闭手机电源。谢谢配合。” 刘先生很不耐烦地大声吼了起来：“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没卡的手机，不用关了！” 李唐听到了这声辱骂，立刻走过去对刘先生出示了警-察-证：“我是本次航班的空警，请注意你的用词，立即关闭手机！” 在飞机上执勤时，空警们处置最多的就是违规使用电子产品的行为——即起飞、降落时使用手机、游戏机、电脑等。中国有关法律规定，禁止飞机起飞降落时使用电子产品。但个别素质低的乘客有时候根本不听乘务员的劝阻，甚至爆发冲突。这时就必须由空警出面处置了。 刘先生理都不理李唐，继续拿着手机玩游戏，脸上那副不屑一顾的傲慢神色更浓了。乘务长再次在一旁柔声劝说：“刘先生，飞机已进入滑行状态，请您关闭手机吧。” 李唐也礼貌地重复了一遍：“刘先生，我是本次航班的空中警察，请您配合我的工作，立即关闭手机。” 空警在执行任务时行为和语言不能有任何瑕疵，要有足够的耐心，给予对方纠错的机会。但是安全规定不容践踏，如果对方不听告诫，对于突破底线的行为一定要予以即时纠正。 顿了顿后，看见刘先生依然一派无动于衷状，李唐从乘务长那里拿来乘客名单，确认了他的名字后，神色严肃地对他进行最后通牒。 “刘志浩先生，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安全规定。如果再不关机，我将采取必要措施，暂时没收你的手机。” 李唐严肃的神色和语气，都让刘志浩无法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后，他十分不情愿地将手机电源关闭了。 刘志浩只将手机关了短短的几分钟时间而已。 就在乘务长广播飞机即将起飞，李唐进行最后一轮安全巡视时，发现刘志浩又在使用手机玩游戏，他立即勒令其交出手机。 刘志浩不但拒绝交出手机，还指着李唐的鼻子威胁说：“空中警察了不起啊？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你再多嘴信不信我投诉你！” 李唐正色道：“你可以投诉，这是我的警号。但为了航班的飞行安全，请立刻交出你的手机。” 刘志浩依然坚持不肯交出手机，并且滔滔不绝地骂起了脏话。李唐不再费力地与他进行无效沟通，而是直接一把夺过他的手机，强行关闭了电源。 作为一名头等舱乘客，刘志浩平时显然是那种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就横行霸道的人。他十分不忿于被李唐没收了自己的手机，不但嘴里骂得更凶了，还从座位上跳起来企图动手打他，气焰非常嚣张。他的行为引了同机乘客们的强烈不满，大家纷纷要求把他赶下飞机。 对于如此蛮横嚣张的乘客，李唐果断地出手将其制服。然后叫来一位兼职安全员全程脱岗，坐在刘志浩身边将其约束看管起来。 在约束看管期间，刘志浩嘴里还在不停地谩骂着，甚至扬言道：“你们知道我爸爸是谁吗？信不信飞机降落后，我让你们全部走不出t市机场。” 无论刘志浩怎么威胁辱骂，李唐都不动声色地听着，任凭他像只疯狗似的大喊大叫。飞机进行平飞后，李唐拿出准备好的纸、碳素水笔和印泥，在头等舱开始了目击证人证言证词的相关取证工作。 这天头等舱有六位乘客，除去刘志浩外其他几位都是很有教养的人，对于刘志浩的嚣张气焰和不法行为早就十分不满。之前李唐出面劝阻与制止刘志浩用手机玩游戏时，他们也都对他进行过指责。所以李唐的取证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乘客们都很配合地在事件证言证词上签字和按下指印。 一位女老板模样的中年女子还说：“小伙子，你放心。他要是投诉你，我们一定为你作证。” 飞机于上午9点后降落在t市机场，李唐将事先准备好的《机上案件移交单》和五名旅客出具的《旅客证言证词》，以及刘志浩与其涉事手机一起移交给了机场地面公安机关。 当地面公安动真格地铐走刘志浩时，他的脸上才终于浮现出几丝胆怯和后悔的神色。不过一切为时已晚，等待他的将是至少行政拘留五天的法律惩罚。 移交程序完成后，李唐抓紧时间完成返航前的安全巡舱。他不仅仅只是查看一番了事，而是经常钻入起落架内部、货舱内部，仔细查看每个细节。他要确保飞机没有任何问题，特别是发动机内部、起落架等，这些都是他检查的重点。 忙完这一切后，差不多又是乘客登机的时间了。李唐又要接着观察每位登机的乘客，根本没时间开手机。直到返航航班在11点50分降落于s市机场后，他忙完了收尾工作，这才迎来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开机后，看见了桑小桐发来的微信消息，李唐毫不犹豫地就回复了她一句话：“没问题，我会帮你的。” ☆、第23章 城 桑小桐看到李唐的回复时，时间差不多是下午两点钟。 这一天，桑小桐飞最辛苦的大四段——即a-b-c-b-a的当天往返航线。一般清晨出门后要等到子夜时分才能回家，而且这还是在航班不延误的情况下。如果出现延误现象，那就要拖到次日凌晨了。 中午一点半飞机降落后，完成了两个航班任务的机组成员们可以在机场附近的协议酒店短暂地休息一两个小时，为下午四点过后的再一次飞行积蓄体力。 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休息时，桑小桐打开手机看见了李唐发来的回复。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但她的心一下子就笃定多了，说不出来的有安全感。 鹿呦呦和桑小桐在同一个标间房里休息，瞥见她拿着手机查看微信消息，她关切地追问道：“怎么样？李唐有没有答应帮忙啊？” 桑小桐点点头，情不自禁地唇角噙笑，心情的愉悦程度不言而表。鹿呦呦顿时有所发现地狡黠一笑：“咦，某人好像心情特别好的样子。为毛呀？” 死妮子如此鬼精灵，桑小桐赶紧把笑容一敛，刻意轻描淡写地说：“什么为毛呀？有人答应帮我出面赶走烂桃花，我能不开心吗？未必还要我大哭一场表示舍不得吧？” “可是你刚才笑得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我还在琢磨着你是不是看上李唐呢？” 桑小桐竭力保持神色自如：“哪有，你别捕风捉影胡说八道。” 鹿呦呦跟她开玩笑：“如果真看上了也没啥，男未婚女未嫁，看对眼了就上呗。我大力支持你扑倒他。” “就你话多，我说你还不累吗？赶紧抓紧睡觉吧，养足精神才能接着飞，下面还有两趟航班呢。” 打发桑小桐闭上眼睛睡觉后，桑小桐回复了李唐的微信：“谢谢你，明后天我休息，如果你这两天有时间就联系我吧。” 这条微信发出后，同样久久没有回应。桑小桐猜李唐今天一定也是飞四段，现在肯定又随航班出勤了。真正的空中飞人就是他们这些机组成员啊！每天不是在飞行，就是在去飞行的路上。 晚上十一点后，桑小桐当天的四段航班任务在没有延误的情况下准时结束了。她披星戴月地返回公寓休息。接下来她可以连休两天，睡懒觉睡到自然醒。 忙碌了一整天，回到家时桑小桐已经筋疲力尽。房门上居然又粘了一朵红玫瑰，许世昌一定觉得这么做很浪漫，可是她的感觉却除了烦躁还是烦躁，照样一把拽下来扔进垃圾筒。 匆匆冲了一个澡后，桑小桐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这天从早上6点钟算起，除去下午休息的两个小时外，她工作了十几个小时，都快累瘫了，一沾着枕头就立马堕入黑甜梦乡中。 睡饱睡足后，桑小桐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次日上午九点多。她舍不得起床，还想继续舒舒服服地多睡一会儿。可是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吵得她没法再睡下去了。 对于门外的不速之客，桑小桐已经有所预感，所以开门前她特意挂上了防盗链。果不出其然，打开的房门外就站着许世昌。他手里拎着一个快餐盒，堆着一脸甜腻腻的笑说：“小桐，你今天都还没出门，不用说一定也还没吃早餐吧？我刚才去吃肠粉了，特意也给你打包了一份送过来。” “什么？”桑小桐简直无法不惊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没出门？” 许世昌深情款款地冲她眨眼一笑：“如果我说我有心电感应，你相信吗？” 桑小桐才不会相信心电感应这么玄之又玄的事，因为那实在太不科学了。她更倾向于科学的猜测，如临大敌地瞪着他问：“我信你才怪。老实说，你是不是在监视我？” “我没有监视你，都说了是对你有心电感应。小桐，你就相信我吧。” 第14节 “我信你个大头鬼。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信不信我报警告你骚扰。” 又气又怕地摔上房门后，桑小桐立刻拿起手机想给李唐打电话。发现微信上已经有他昨晚凌晨时分回复的一条消息：我这两天也休息。上午就不过来吵你睡觉了，不过下午我要训练，五点以后才能联系你。 桑小桐决定等李唐来处理这件事，回了他一条信息说：好，那我等你的电话。下午见。 许世昌“深情上演”了送早餐的戏码后，桑小桐再睡不着觉了，也不想再在公寓呆下去。只要一想到许世昌不知通过什么方法准确得知了她今天没有出门，她就觉得呆在这里很没安全感。 所以，桑小桐换衣服出了门。打算先去夕阳红养老院探访外婆，然后再去陪母亲何玉芳吃午饭。 在夕阳红养老院，唐护士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桑小桐，还十分关切地拉着她的手问：“小桐，听说上回就是你和李唐一起在海上漂了一整夜。你还好吧？没受到太大惊吓吧？” “谢谢阿姨关心，一切有惊无险了，我一点事儿也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阿姨，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李唐呢。要不是有他保护我，我在海上漂的时候没准就要淹死了。” “唉呀，他保护你是应该的。男人不保护女人算哪门子男人啊！对了，你们那晚在海上是怎么度过的？有些什么惊险故事啊？” 桑小桐大致说了说如何橡皮艇如何在惊涛骇浪中漂流。这是整段海上历险记中最惊险的部分，却不是唐琴最想听的部分，她更想知道儿子为什么会被漂亮空姐“非礼”。所以听完这一段后，她拐弯抹角地又问：“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事啊？” 想了想后，桑小桐又说了“误钓海蛇”一事。听说她被那条迎面飞来的海蛇吓得一头栽进了海里，还是李唐跳下海把她救起来的，唐琴自以为明了地想：儿子说的“非礼”应该就是指这个了吧？桑小桐落水后吓得半死，他游过去救她时，她一定就不顾一切地搂住他不肯撒手了。听说落水的人都这样，只要有人来救就像八爪鱼一样死死缠住不放。 虽然唐琴的猜测不如她的预料，是桑小桐因为对李唐有好感而有意无意地亲近他。但是她也并不失望了，因为儿子可是救了桑小桐的人。要知道救命之恩，一向是最容易令女人爱上男人的行为。如果搁古代，被救的女子肯定都要以身相许的。眼下虽然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不作兴再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妾愿以身相许”之类老黄历的话。但如果桑小桐能因此爱上李唐，那么以身相许还不是迟早的事吗？ 而桑小桐会不会因此爱上李唐呢？唐琴虽然不好开口询问，但是她会观察。老公是警察儿子也是警察，薰陶得她也基本上等于半个警察了。一边与桑小桐谈着话，她一边细致观察她脸上的神色，捕捉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小桐，这么说来你都没必要感谢我们家李唐救了你。要不是他钓上了一条蛇，你也不会吓得掉下海。” 唐琴有意正话反说，结果不出所料地很快等来桑小桐的急切辩解：“话不能这么说，他又不是故意钓上一条蛇来吓我，都是我自己不小心的缘故。所以，还是要感谢他马上跳下海救我。” “无论如何，你落水他都要负一定的责任。所以，他应该跳下海救你，再带着你游回橡皮艇。” 一提到游回橡皮艇，桑小桐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是如何回到橡皮艇的那一幕，脸颊与掌心似乎又要开始火辣辣地烧起来了。她不自然地微笑了一下说：“阿姨，我不陪你聊了，我要去我外婆了。” 桑小桐神情间的不自然包含着几丝羞赧之色，被唐琴用心地看在眼里，更加喜上眉梢。因为她是过来人，她知道一个女孩子在谈及一个男人时会害羞意味着什么——羞涩从来都是爱情的前奏了。 一念至此，唐琴脸上的笑容格外舒心与欢畅：桑小桐肯定对李唐有那方面的感觉，就是不知道我那个儿子对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两个人都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就好了。那我的未来儿媳妇和未来孙子就有指望了！ 从夕阳红养老院结束探访离开后，桑小桐去了某餐厅陪母亲何玉芳吃饭。 事先预订好了一间小包厢，一方面可以让母女俩安安静静地在一起吃饭闲谈，另一方面也可以起到保密作用。自从上回在超市差一点被李唐撞见她们这对“干母女”后，桑小桐就开始小心行事了。 桑小桐深知，自己现在使用的身体曾经是介入他人婚姻关系的第三者。而何玉芳作为那段婚姻中原配太太的母亲，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一个伤害过自己女儿的小三当干女儿。如果被知情人看到她们亲如母女的一起吃饭逛街，那真是完全没法解释的现象。 为了避免麻烦，此后桑小桐与何玉芳的见面就变得谨慎起来。一般情况的见面，都是何玉芳来她的单身公寓。而像这种一起外出就餐的时候，她都会提前订好包厢。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去，再一前一后地离开，总之尽量避免出双入对。 何玉芳还因此发过牢骚：“明明是母女见面，结果搞得像偷-情-男-女一样鬼鬼祟祟。” ☆、第24章 城 饭桌上，苏昊是母女俩见面谈话的永恒主题。有关儿子在美国留学所有点点滴滴，桑小桐都只能通过母亲获知。何玉芳还用手机播放了一段苏昊昨天刚发来的最新视频，是他在学校话剧社团参加排练的一段录像，桑小桐目不转晴地一连看了好几遍还意犹未尽。 “昊昊好像又长高了呢。妈您觉得有没有？” “嗯，我也这么觉得。看来美国的牛奶面包还挺养人呢。” 桑小桐情不自禁地感慨着说：“好几个月见不到儿子的人，只能看视频。真想他呀！” “再忍忍吧。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可以放假回国了。不过，你现在这种情况，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呢。” 沉默片刻后，桑小桐叹口气说：“妈，其实我也挺担心这一点的。” 何玉芳赶紧又安慰女儿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昊昊毕竟是你亲生的儿子，只要把情况说清楚，难道他还会抵死不认你这个亲妈吗？” 桑小桐也振作地一笑：“是啊，我生的儿子还能不认我嘛。他敢！” 一顿饭吃完后，桑小桐让何玉芳先走，她留下来买单。结完了账，她离开包厢时顺便去了一趟洗手间，结果在里头遇上熟人了——严格来说，是原版桑小桐的熟人，那个狐朋狗友米蓝。 米蓝正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补妆，两只铃铛眼的眼妆已经够浓了，还嫌不够地拿着眼线笔在那里费劲地描啊描。见到桑小桐推门进来，她意外地将一双眼睛瞪得更大更圆。 “小桐，好巧，又见面了。” 桑小桐暗中叹口气：真倒霉，居然又遇上了这个蛇精脸，真是冤家路窄啊！ 桑小桐不想搭理米蓝，眼睛都不瞟她一下就直接进了厕所隔间，还有意在里头磨蹭了好一会儿。可是米蓝却不肯走，还轻敲着隔间的门板扬声问道：“小桐，你不理我，是不是因为气我现在和苏大叔在一起啊？没必要吧？一个你已经甩掉不要的男人，我不过捡来资源再利用一下，别伤了姐妹和气嘛。” 对于这位“姐妹”嗲声嗲气的一番话，桑小桐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谁跟你是姐妹呀？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姐妹。 桑小桐木着一张脸从隔间出来后，米蓝还一直围着她喋喋不休：“小桐，你就别生气了。要不我送你一件礼物赔不是。对了，我上午在古驰刚抢到一只限量版手袋。你一向最喜欢古驰的包包，要不我送给你呀！” 米蓝一边说一边抓住桑小桐的手想要上演“姐妹情深”，她皱着眉头甩开她的手，无比冷淡地说：“不用了，我现在对那些包包不感兴趣。” “不是吧？你以前可是最喜欢买包了。还说过，对于女人来说包包才是真正地‘包’治百病。现在怎么变了？” 桑小桐不想跟她解释太多，爱搭不理地说：“人总会变的。” 迟疑片刻后，米蓝小心翼翼地问：“那……你现在对苏大叔也一点都不感兴趣了是吧？” 桑小桐听出了米蓝的弦外之音，好气又好笑地说：“你该不是担心我又会回头找苏立群重新开始吧？” 米蓝的确是心存着这么一份担忧。 桑小桐在苏立群的原配太太出事后，就很快换掉住址与手机人间蒸发了。任何人都找不到她，显然是存心要和过去断绝一切关系。米蓝抓住这个机会顶替了桑小桐的位置，成为苏立群新一任的小情人，享受着她曾经享受的一切。每天像一个阔太太那样不用工作赚钱，拿着男人给的□□生活，消遣时间的方式不是shopping就是spa，日子别提过得多滋润了。 这样滋润的好日子，米蓝无论如何不希望桑小桐又杀回来终结它。 米蓝很清楚，自己不是桑小桐的对手。她无论软件硬件都比她强，学历比她高一级；容貌也比她高出一等。最重要的一点是，苏立群还对桑小桐余情未了。那天在飞机上见过她后，他好几天都是一副怅怅然的样子。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海滨浪漫行，结果变成了他追忆前尘往事的舞台。 那几天，米蓝基本上一直在听苏立群没完没了地怀念桑小桐，差点没怄出内伤来。而他表现出来的余情未了，也让她无法不担心地想：如果桑小桐后悔了，要跑回来吃回头草，苏立群肯定会欢迎她当坏马。那我到时候岂不就要变成一块被甩的抹布了吗？ 这份担忧，让米蓝再次偶遇桑小桐时，忍不住要拐角抹角地打听她的想法。而桑小桐如此直接地反问，让她无法不尴尬地挤出一个笑说：“这个……我知道你并不爱苏立群，但他毕竟是位有钱的大叔，跟着他可以享福。你以前可是说过最想嫁个有钱人跟着享福的，虽然你现在似乎是想要自力更生了，但是，谁知道你会不会……后悔呢。” “你怕我后悔，怕我回来跟你抢苏立群是吧？放心吧，这种事绝对不会发生。好了，这场对话可以到此为止。bye。” 桑小桐斩铁截铁的话语，让米蓝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看着她转身走出洗手间的背景，她心底颇为不解地想：奇怪，桑小桐为什么会如此坚决地甩了苏立群呢？据大叔说是因为他老婆出了事让她深感内疚的缘故，可她并不是那种会内疚的人啊？她早就说过，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自己和她外婆，她谁都不在乎。别人的家庭完整与幸福与否都和她没关系，任何事她都只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考虑。所以肯定不是这个原因了。 再细细一想，米蓝自以为想出了关键点：当初，桑小桐可是野心勃勃地一定要当上苏太太不可。可是苏太太变成了植物人，苏立群没办法和老婆离婚了。或许是因为这一点，她才pass掉了这位有钱大叔。因为她不甘心只当小蜜，而是一定要转正坐上太太宝座。而她现在去当空姐，没准也是想要利用职业便利嫁个有钱人，毕竟头等舱有很多高大上的乘客。嗯，一定是这样。 走出餐厅后，桑小桐独自去看了一场电影打发下午的时间。从电影院出来时差不多是四点钟，还可以逛一逛再回去。正好电影院附近有个菜市场，她想一会儿李唐来了可以留他吃顿家常饭再走，聊表谢意，于是就去逛了菜市场。 桑小桐走进菜市场后，在一个菜摊前停下来挑选西红柿。这个菜摊上有两种西红柿出售，一种粉红色，一种大红色。有个女大学生模样的女孩站在她身旁，一边看着两种不同的西红柿，一边询问老板：“这两种西红柿哪一种更好吃啊？” 菜摊老板正忙着替其他顾客过秤呢，没空回答。桑小桐在一旁微笑着开了口：“你买西红柿是要生吃还是要煮熟了再吃呢？” “我想买回去生吃。” “生吃的话，那要挑这种粉红色的西红柿。这种酸味更淡，生吃更好吃。而这种大红番茄的糖、酸含量更高，味道浓郁，用来煮汤或炒菜更合适。” “这样子啊，我知道了，谢谢你。” 女孩低下头挑选西红柿时，桑小桐继续为她传授买菜经。“不要选太硬的；也不要选蒂部鼓起的，里面一般是空的，不好吃；尤其不要选蒂部带青色的，这种青肩番茄不但营养最差，而且含的蕃茄苷还有毒。” 女孩一脸佩服的神色：“哇，你好会买菜呀！” 做了二十年的家庭主妇，桑小桐每天都要和菜市场打交道，绝对是高手级别的买菜达人一枚。她有不少买菜心得：譬如买猪肉要看猪皮，皮太厚的可能是老猪，皮薄的更好；买牛肉要看肋条，肋条越细牛肉越嫩；买鱼要看腮，腮色鲜红才是一条新鲜好鱼；至于如何挑选蔬菜这方面，那心得更是多得可以写篇文章了…… 一旁有个少妇模样的女人，看见桑小桐买菜如此在行，也虚心向她请教：“我想买两段藕回家炒着吃，要怎么选啊？” “炒着吃的话要挑脆藕，脆藕炒出来清脆爽口。如果炖汤就要选粉藕。” “那怎么分辨脆藕和粉藕啊？” “很容易，看外面的皮就行了。通常粉藕的颜色发深，而脆藕的颜色发白。不过有一点要注意，如果表皮颜色太白了就有问题，很可能是经过了化学漂白，千万不能买。” 桑小桐一番经验老道的话，不仅让少妇听得频频直点头，摊主也在一旁大为折服地说：“咦，年轻女孩子像你这么会买菜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呢。” 那位少妇也附和：“是啊，你怎么年纪轻轻的却这么会买菜呢？我结婚都快一年了，在这方面还是没有摸到半点门道。” 桑小桐干笑着说：“我……从小跟着妈妈逛菜市场，算是练的童子功了。呵呵。” ☆、第25章 城 桑小桐拎着买好的菜回到单身公寓时，时钟正指向四点四十。 房门上又粘着一朵玫瑰花，门缝里又塞进了一张情人卡，许世昌这套自以为浪漫的把戏桑小桐实在是腻烦透了，烦得简直想骂人。 那张卡片桑小桐连看都懒得看，直接捡起来和花一起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她一边进厨房洗菜煮饭，一边在心里把许世昌骂了又骂：丫神经病吧，有完没完？我话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他还这么拎不清地继续纠缠，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刚刚把饭煮上，桑小桐的手机铃响了，是鹿呦呦打来电话表示关心：“怎么样？你那位霸道ceo被李唐解决掉了没？” “没有，他下午要训练，等训练完了才能过来。所以这位霸道ceo现在还在烦我呢。” 桑小桐对鹿呦呦详细说了一遍许世昌是如何如何地在烦自己后，她听得都快要炸了：“什么，居然这么了解你的一举一动，这家伙绝对在监视你。”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他却厚着脸皮说什么这是心电感应，我……我当时真的很想打他啊！” “真是该打呢。我要是在场的话，一定帮你手撕了这个变态。everybody都别拦着我。” “娘娘，手撕伤手，不如用菜刀哇。” “嗯，这个可以有。砍上那个变态十刀八刀后再撒上盐——不行，光撒盐不够还得撒辣椒粉。” 桑小桐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们四川妹子果然彪悍啊！” “那是。四川妹纸可不是好欺负的。”顿了顿后，鹿呦呦醒过味来，“咦，这话说得怎么好像你不是四川妹纸似的。” 桑小桐赶紧找补：“我当然也是了。只不过，我的彪悍程度比起你来要差远了。所以，有时候都感觉自己愧对这一称号。” “不怕，以后跟着姐姐我混，一定会罩着你的。” 匆匆交谈了几句后，鹿呦呦就挂了电话，她得为下一个航班任务做准备了。而这时候，房门被人咚咚敲响，看看时钟已经过了五点，桑小桐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李唐来了，马上跑过去开门。 谁知房门打开后，桑小桐发现站在门口的人居然又是许世昌，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啊！ 许世昌这天特意精心打扮过了。身上穿着一套熨得笔挺的深灰色西服，头发也用发胶梳得纹丝不乱，煞费苦心地想把自己塑造成一派精英人士的范儿。 可是，也不知是本人的身形问题还是气质问题，明明那么高上大的西服却被穿出了一股*丝味。但许世昌却自我感觉好得像王子附体，他一只手扶着门框以壁咚的姿态俯向桑小桐，冲她眨眼一笑说：“嗨，小桐，今晚可以赏脸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吗？” 桑小桐可不想赏他这个脸，她现在只想赏他白眼——恨不得甩120个白眼过去砸晕他。懒得跟他废话，她直接用关门的动作予以再明确不过的拒绝。 眼疾手快地一把撑住门板后，许世昌从王子附体秒变成琼瑶男主附体，一脸好痛苦好忧伤好难受的表情看着桑小桐说：“小桐，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谢谢你的真心，可是我不需要，你现在麻溜地给我滚蛋好吗？” 许世昌执迷不悟：“小桐，求求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桑小桐强忍住一口老血：“您到底看上我哪儿了？我改还不行吗？” 第15节 “小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爱上你，但它就这么发生了。你像一个偷心贼，不知不觉就偷走了我的心。” 许世昌琼瑶男主附身般的语气差点没把桑小桐肉麻死，“不是吧？我们才见过几次面而已，你居然就爱上我了？” 许世昌似乎要将琼瑶男主扮演到底，再次深情款款地表白：“小桐，我对你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而且，你要相信我们的相遇是上天的安排，这是天注定的缘份。老天爷安排的最大，不是吗？”” 桑小桐气得都好笑了：“行了行了，你不是至尊宝我也不是紫霞仙子，就别抢人家的台词了。” 桑小桐满脸好笑的表情，在许世昌看来却是被他说服的表现。这个女孩都对他笑了，显然不再是铁板一块。他觉得在她意志动摇的时候，自己应该要表现得强势一点，那样能够凸显出一个男人的man范儿，也会更容易打动女人的芳心。 于是，许世昌干脆一把抓住桑小桐的手腕，直接把她从门后面拖出来，脑回路异常清奇地说：“好了，你笑了，也就是答应了。走，陪我一起去吃饭。” 一边说，许世昌一边硬拖着桑小桐往电梯口走，她气得无法不发飚开骂：“吃你妹呀！放开我，听见没有，快放开我。” 在桑小桐气急败坏的骂声中，电梯叮的一声停住了，李唐大步流星地从电梯门里走出来。看见眼前这一幕，他的目光就像一把刀子似的朝着许世昌刺过去。 “你想干什么？马上松手。” 李唐尖锐如刀的目光立即让许世昌浑身一哆嗦地松了手。重获自由的桑小桐，一边满脸嫌弃地搓着那只被许世昌强行抓过的手腕，一边跑到李唐身边大声控诉。 “李唐，你来得太是时候了。这个神经病今天一再跑来纠缠我不说，刚才居然还想硬拖我陪他去吃饭。还有，他不知道为什么十分了解我的行踪。我上午没出门上班，他很清楚地跑来敲门；我下午外出后刚回到家，他也很清楚地跑来敲门；我怀疑他在暗中监视我，简直太变态了！我可以告他骚扰吗？” 李唐言简意赅地回答：“可以，我马上联系附近的派出所。” 许世昌一听急了：“什么，我只是……只是用了一点小伎俩追求她而已，这样也要闹到派出所？不用把事情搞得这么大吧？” 桑小桐气咻咻地说：“是你先把事情搞大的。你暗中监视我，让我的人身安全没有保障，我一定要报警告你。” 李唐一个报警电话打过去后，附近的派出所很快来了两名警员。听完桑小桐的一番叙述，再加上身为警察同行的李唐作证亲眼看见许世昌想要强行拖走她，警察确认这是侵犯他人人身自由的行为，按规定可以处于五日以下拘留或五百元以内的罚款。 许世昌被带进派出所时就已经怂了，片刻之前的man范儿荡然无存。再一听自己的行径可以被处以拘留惩诫，更加怂得无以复加。他赶紧当着警察的面向桑小桐再三认错求饶，发誓以后再也不敢骚扰她了。 “警察同志，还有小桐，我真不是坏人，我今天犯的错，全部都是爱情惹的祸。是爱情让我失去了理智，才会做出那么过火的行为。我知道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请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桑小桐板着脸回答：“你还是先说说你到底是怎么监视我的吧？这一点实在让我太没安全感了。” 许世昌不得不解释：“其实，我真没做什么。我只是……花钱请一楼值班的两个保安吃了一顿烧烤，让他们以后只要看到你出门或回来都通知我一声，好方便我下楼去找你。那个，我回去后会马上告诉他们，以后不需要再通知我你的行踪了。” 桑小桐已经在这栋单身公寓楼里住了好几个月了，保安们基本上都认识她。不仅因为她漂亮，还因为她是一名空姐。sun航空公司规定在抵达协作准备室开会前，机组成员必须整理好着装。所以她每次出门上班时都直接穿着空乘制服下楼，保安们想不记住她都难。 桑小桐依然不解：“他们一通知你，你就马上跑来找我，怎么你这位ceo都不用上班的吗？” 许世昌尴尬地搓着手说：“我……我是开淘宝店的，平时就在公寓办公了。” 敢情是一位淘宝店ceo，平时只要呆在家里守着电脑接单发货。桑小桐这才明白，为什么许世昌可以这么一副分分钟出现在她面前的节奏。 许世昌一番苦苦哀求后，到底要不要追究他的责任，警察私下征求桑小桐的意思。她下意识地掉头看向李唐：“你说呢？” 李唐作完证后就基本没有说话，而是坐在一旁看着、听着眼前发生的一切，重点观察许世昌的言行举止。此时此刻桑小桐向他提问，他很快就给出了回答：“拘留可以免了，我看他已经受到教训了，相信以后不敢再来骚扰你。” 得饶人处且饶人，许世昌一厢情愿的追求行为虽然招人厌烦，但并没有恶意，吓唬他一下就会马上老实了。如果非要不依不饶地把他关进拘留所几天，留个不良纪录影响到他日后的正常生活，只怕反而会激起他的强烈不满与报复。 桑小桐相信李唐的判断，“好吧，那这回就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第26章 城 这桩骚扰事件，最终以许世昌留在派出所写上一份诚心诚意的认错书宣告结束。 桑小桐和李唐一起离开派出所时，时间差不多是晚上六点半，黛青暮色正如烟雾一般四散弥漫着。她想起了打算请他吃晚饭的事，含笑发出邀请。 “李唐，今天谢谢你专程过来帮我解决了一个□□烦。晚上我请你吃饭，请务必要赏脸哦！” 李唐还以为桑小桐要请他在外面吃饭。正好今晚他爸爸加班，他妈妈要参加一位老同事的寿宴，他回家也没饭吃，正考虑在外面随便对付一顿。现在桑小桐要请吃饭，他也就不打算拒绝，只是在心里暗中拿定主意：好吧，她想请客就让她请，我来负责买单就行了——男人怎么能让女人掏钱请客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派出所出来后，走上几十米就是桑小桐租住的单身公寓楼。李唐的车就停在公寓楼旁马路上的一个临时停车处。他直接走向汽车，并用遥控车钥匙开了车门锁，打算载上桑小桐一起去找地方吃饭。不料，她却在一旁笑吟吟地对他说：“不用开车，咱们上楼去我家吃饭。” “去你家吃——你会做饭？” 李唐无法不一脸深表怀疑的表情。毕竟这年头，年纪漂亮的女孩子还会做饭的基本为零。而且桑小桐也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一个会做饭的人。 桑小桐对此却肯定得无以复加：“我当然会。” 李唐下意识地瞥了一下桑小桐的手，纤纤十指比葱白还要水灵鲜嫩。只一眼他就可以断定，那绝对不是一双在厨房里操劳过的手。 “走吧，今晚就去我家吃晚饭。我自己动手做，又干净又省钱。” 思忖片刻后，李唐认为桑小桐所谓的“会做饭”，大概是指可以把食物想办法弄熟或是勉强弄熟的水准。一念至此，他忍不住在心里叫苦：虽说在家吃的确省钱，可是饭馆吃饭只是要钱罢了，吃她做的饭会不会要命啊？今晚这顿饭，该不会吃得我上吐下泻进医院吧？ 看着李唐满脸怀疑的神色，桑小桐莞尔一笑说：“从你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你很怀疑我会做饭这一点。不用怀疑了，跟我上楼吧，我一定会实力证明自己的厨艺给你看。” 李唐带着满脸“答应了就不好再反悔”的无奈表情跟着桑小桐上了楼。 进屋后，桑小桐先请李唐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再为他沏上一杯茶。接过茶时，李唐看着沙发旁那张矮几上摆着的一个相架询问：“这是你外甥和他妈妈吧？” 那个相架中装着林慧与儿子苏昊的一张照片，还是他临去美国前特意和母亲一起拍的，好留给她日后聊慰思念之情。当时拍了好多张，她从中挑了一张最喜欢的镶入相框摆在家里。 对于李唐的这个问题，桑小桐自然是点头承认：“是啊！” 李唐上回在医院时没有看见林慧的面容模样，因为她当时昏倒在地，然后又被苏立群抱起来放上了病床，自始至终没有正面亮相。端详着那张照片，他随口又问了一句：“他妈妈和你应该不是亲姐妹吧？除了年龄差距太大外，你们俩看起来也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呃……是啊，我们是表姐妹，所以长得一点都不像。” 看了看四周后，李唐有些奇怪地继续发问：“怎么没有你自己父母的照片啊？” “嗯……因为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去世了，所以我没有他们的照片。” 顿了顿后，桑小桐又抢在李唐发问前解释，“而我父母去世后，是我表姐好心领养了我，让我和外甥一起长大。所以我和他们母子俩很亲，家里头会摆着他们的照片。” 一边搪塞着，桑小桐一边准备撤退，她实在不想再进行这样艰难地圆谎，立刻转身走向厨房说：“李唐，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炒菜了。” 对于今晚这顿晚餐，李唐一开始是做好了吃坏肚子的思想准备。 可是，当桑小桐进了厨房开始炒菜后，李唐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厨房里飘出来的味道很香，迅速改变了他之前的想法：好香啊！就凭这香味这顿晚饭应该也错不了。 桑小桐十分麻利地就做好了三菜一汤端上桌：西红柿蛋汤；香菇菜心；油爆虾和糖醋小排，每道菜看起来都色香味俱全，能诱得人食指大动。等到拿起筷子开吃后，李唐更加满脸都是大写的吃惊与佩服。 “哇，桑小桐，想不到你的厨艺居然这么了得。” 桑小桐亲手烹制的几道菜道道美味，吃得李唐想不服都不行。西红柿蛋汤味道鲜美；香菇菜心脆嫩爽口；油爆虾壳脆肉嫩，个个饱满弹牙；糖醋小排色泽红亮，口感酸甜，肉质又酥又嫩，一口咬下去还带着一点嚼劲儿，令人回味无穷。 挨个儿把桌上的几道菜都尝上一遍后，李唐满心叹服之余忽然有些不解：“桑小桐，你不是四川人吗？怎么你做的这几道菜却都是本帮菜啊？” “呃……”桑小桐干笑着解释：“因为……我在本市念了四年大学，爱上了吃本帮菜。而且吃惯了口味清鲜的本帮菜，反而吃不惯家乡菜那股浓郁的麻辣味了。” “是吗？这倒是很少见呢。一般来说，从小吃习惯的家乡味道是最难改变的，没想到你在本市上了四年大学倒改掉了十几年来的饮食口味。” 桑小桐继续干笑：“呵呵，是啊，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李唐很不看好桑小桐的厨艺，打算勉为其难地吃上一碗饭就算完成任务了。可是这一桌简单却又美味的家常饭菜，让他一口气吃了三碗饭还意犹未尽。要不是电饭煲已经空了，他还可以再吃一碗。一下午高强度的训练不但大量消耗他的体力，也让他早就饿了。 桑小桐看出了他的意犹未尽：“你是不是还没吃饱啊？怪我，我只煮了两杯米，早知道就煮三杯了。” 平时桑小桐一个人煮饭只要半杯米就足够一顿饭的量。她已经想到了李唐一个大男人肯定会吃得多，所以多煮了三倍的量，没想到还是不够。 “没事，我差不多已经饱了。” “那再喝一碗汤吧。来，我给你盛。” 桑小桐接过李唐的饭碗为他盛汤时，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手。那双手白皙娇嫩，指甲每一片都是晶莹的粉红色，宛如小小的花瓣，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双经常下厨的手。 “桑小桐，你的厨艺这么好，可是你这双手却一点都不像是经常泡在厨房里的手呢。” 经常下厨的女人大都有着一双“主妇手”，因为每天从事家务劳动，洗衣洗碗洗菜等等，长期接触肥皂、洗衣粉、洗洁精以及其他刺激性物品，很容易导致手部皮肤变得粗糙干燥与脱皮。李唐的妈妈就是这样，双手的皮肤老化得比脸部要厉害多了。 “这个……是因为我平时很注重手部肌肤保养了，护手霜都是挑贵的买，每晚睡觉前都会厚厚搽上一层。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不保养不行。呵呵。” 李唐信以为真：“那你的保养工作做得相当到位。” 吃完饭后，李唐帮着桑小桐收拾桌子。一只一只地叠好所有碗碟后，她伸手想去抓筷子，而他也正好同时朝着筷子伸出手去，结果他的手心叠上了她的手背。 那只不过是一秒钟的肌肤重叠，李唐立刻就条件反射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但桑小桐的心弦却如被拨动了似的颤动不已，双颊情不自禁地浮起两抹微红，如花照影。 “不好意思。” “没关系。” 李唐低垂着头小声致歉，桑小桐也同样低垂着头表示没关系。两个人都避免与对方发生视线接触，因为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 李唐很快告辞离开了。他走后，桑小桐独自留在厨房洗碗。洗着洗着，却停下来看着自己的两只手发呆，任凭水龙头里的水哗哗白流。 今天桑小桐的这一双手，左手腕曾经被许世昌强行抓握过，右手背曾经被李唐无意中碰触过。对于前者，她嫌弃地搓了又搓；而对于后者，她却不无留恋地一再重温那个宽厚掌心轻贴上来的感觉。 几个月前的那条艰苦航线上，桑小桐也曾与李唐有过一次意外的肌肤接触。她的额头擦过了他的下巴，擦出一份触电般的异样感觉。当时，她认为那种感觉是错觉，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碰过男人的缘故。 可是今天，又一次意外的肌肤接触，再次让桑小桐产生了那种异样的感觉。而这一次，她不能再以同样的理由来解释了。同样是来自异性的肢体接触，许世昌让她嫌弃得恨不能一脚踹去外太空，但李唐却让她脸红心跳。这该怎么解释呢？ 桑小桐忽然不敢深思下去…… ☆、第27章 城 秋风越来越凉，夏日的绿荫都已经褪去翠衣，换上或金黄、或殷红的新裳。那种宛如油画般的斑斓颜色，在蓝得透明的天空下绚美如梦。 日色如金的午后，桑小桐刚刚结束了两段航班的飞行，准备去机场附近的协议酒店休息两个小时，再继续下趟航班的工作。当她和另外几名共同值勤的机组成员一起来到酒店时，正好遇见了已经结束完休息走出来的李唐。 李唐穿着一件简洁大气的黑色长风衣，一双牛津花纹鞋，一副超黑墨镜架在挺直如刀锋的鼻梁上，再搭配着冷峻硬朗的脸部线条，真是要多酷有多酷。哪怕只是随随便便地站在酒店门口，也自有一种凌厉铿锵之气。 看见桑小桐，李唐停下来和她打了一声招呼：“你今天也是飞四段吗？” 一见到李唐，桑小桐就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有一份悸动的感觉。她竭力让自己保持自然的微笑，点头回答说：“是啊，好辛苦的四段。” “我也是，现在要赶去开准备会了。回头再聊。” 匆匆交谈了两句后李唐就走了，很快弯腰钻进了停在酒店门口的一辆机组车。桑小桐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了一眼他的身影，那个挺拔伟岸的身影让她一颗心波动如潮，久久都平静不下来。 上次请李唐在家吃过晚饭后，桑小桐已经意识到自己对他有了一份特殊感觉。那份感觉最初被她认为是错觉，可是现在她却很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错觉，她似乎有点喜欢上他了。 发现了自己的这一心思后，桑小桐一颗心就没法安宁了。因为，她不知道要拿这份心思如何是好。而心里也有两个不同的声音，一直在不停地打架。 声音一：“你怎么喜欢上李唐了？虽然他的确是个魅力值爆表的男人，可是你和他不合适。他可比你小上整整九岁呀亲。” 声音二：“没有了，你现在是二十四岁的桑小桐，这个年龄其实比李唐小九岁，完全不是问题。就算你的实际年龄比他大九岁，也不是问题了。他又不知道，怕什么呢？” 声音一：“就算年龄不是问题吧，可李唐知道你‘曾经是小三’呢。你觉得他可能会接受一个前小三当女友吗？像他那么正直正派的警察蜀黍一定接受不了这点。能和你做朋友已经很不错了，你就别再痴心妄想别的了。” 声音二：“这个……虽然的确是个问题，但是如果你真心喜欢他，还是应该去争取一下了。” 声音一：“争取什么？你难道想要倒追他不成？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这方面你一向很有原则，认定感情方面女人应该是被动的那一方。主动扑过去未免有些姿态不好看，而且风险也大，万一扑空了该多丢脸啊！” 第16节 声音二：“别傻了，都什么年代了，女人还要被动矜持地等着男人来追。看中了就主动出击吧，别等来等去等得名草有了主，后悔都来不及了。” 声音一：“千万别干这种蠢事。女人的倒追在男人眼中就像免费赠送品，他们是不会珍惜的。聪明女人绝不会冒冒失失地去倒追男人，而是会像淑女般保持着矜持姿态，等着男人来主动追求自己。” 两个声音谁也说服不了谁，搞得桑小桐左右为难纠结死了。一颗心乱得像一大团乱七八糟缠绕在一起的丝线，剪不断，理还乱。 桑小桐下意识地回头目送李唐的身影时，站在她身旁的另一名见习空姐夏美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并且饶有兴致地询问：“桑小桐，他也是我们公司的同事吗？” “他是空警，被派驻在我们公司值勤。” “原来是空警啊，难道酷得不要不要的。目前为止，他是我见过最酷的警察蜀黍了。对了，他有女朋友吗？” 乘务长在一旁善意地取笑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呀？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夏美大大方方地承认：“算是吧。反正第一眼印象分很高，所以想试试看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另一位空少摇着头说：“夏美，你就别浪费了时间，李唐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夏美一听不服气了：“我这种类型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是说你这种类型不好。事实上，你这种萌萝莉型的女生很多男人都喜欢。可是李唐偏偏不，他觉得和年纪太小的女孩子交往会有代沟。” 夏美的外表很萝莉，娃娃脸配着一字齐眉刘海，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笑起来特别无邪，明明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还像个中学生。男人大都喜欢年轻女孩子，像她这样的童颜美女自然是受欢迎的类型。 “你的意思是他会嫌我年纪太小，他难道很老吗？” 这位空少是兼职安全员，经常要和空警们一起进行体技能训练，所以对于李唐的情况比较了解。他耐心地为夏美解释：“李唐今年好像三十三吧，而你才二十一，差了整整十二岁，他一定不会考虑你的。他说过太年轻的女孩没定性，思想也比较幼稚，在一起很难沟通，没法相处。他更喜欢那类心智成熟的优雅女人。” 夏美无奈地一耸肩：“这么说来，傻白甜的萌妹纸不是他的菜，看来我只能放弃了！” 自始至终，桑小桐没有参加他们的谈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旁听着，耳朵认真地捕捉着每一个字。而夏美最终宣布的放弃，让她情不自禁地悄悄松了一口气。 李唐与桑小桐道别后，跟着同一机组的几个人上了门口停着的一辆机组车，准备前往机场。 上车坐定后，李唐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隔着茶色玻璃窗望向车外的桑小桐。那时候，她正和几位同事一起走进酒店大门，窈窕身影很快消失在旋转门后。 对于桑小桐其人，李唐在初次见面时对她的印象分是负数。虽然这个女孩子年轻又漂亮，但是对于这种肆意破坏他人家庭与婚姻的人，他无论如何都喜欢不起来。 因为这个恶劣的初见印象，在桑小桐成为sun航空公司的空姐后，李唐对她的态度一直是冷淡模式。直到发现她的确在努力“痛改前非”，这才慢慢改观了对她的看法。那一次的海上漂流历险记，更是让他把冷淡模式调换成了朋友模式。因为她在漂流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乐观、坚强、不娇气、有胆色，完全刷新了他对她的坏印象。 而前不久在桑小桐家吃的那一顿便饭，又让李唐发现了她的一个新优点。她居然还有一手好厨艺，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网络上曾经有人调侃过这年头又美又会做饭的只有美的电饭煲，对此李唐深以为然。至少在他的生活圈里，他还从没有遇见过一个又美又会做饭的女孩子。美丽的女孩大都被宠坏了，或多或少都有公主病。指望她们会做饭，还不如指望世界和平可能来得容易一点。 但是桑小桐却能烧一手色香味俱全的好菜，美味程度爆表，好吃得让人简直想娶了她——这句话是李唐从一位德国朋友那里听来的形容句。 去年七月份，李唐与其他九名一线空警一起去了德国。他们在德国联邦警察空警训练基地与德国同行们深入交流，学习了他们的排除爆炸物、客舱解救人质等技能。短短一周的时间内获益良多，他还与一位德国空警汉斯交上了朋友。 汉斯曾经在中国当过一年外教，特别喜欢中国菜。有一次，他和李唐聊天时提起自己在中国任教时，同事中有一位山东姑娘包的饺子那叫一个好吃，哪怕事隔多年再想起来都还是垂涎不已。 当时汉斯就是这么说的：“那饺子……好吃得让我都想娶了她。要不是她已经有未婚夫了，我一定向她求婚。” 汉斯的话，李唐彼时听来觉得未免太夸张了。至于嘛，被一碗饺子收服了胃说得过去，居然还迷住了心实在太夸张了。可是在吃过桑小桐亲手做的一顿饭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会有人说只要抓住了男人的胃，就可以抓住男人的心。 李唐当然不至于因为一顿饭就把自己的心双手奉上，但是他对桑小桐的印象分却因此越发高了。初见时的负数，如今已经涨到了九十分以上。这个年轻漂亮还有一手好厨艺的女孩子，既灼灼其华，又宜室宜家。事实上，如果她不是曾经有过当小三的不光彩经历，简直都可以打满分了。 一想到桑小桐那段不光彩的小三经历，就犹如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让李唐的心一下子凉了下去。虽然她身上不断冒出的优点让她对她的印象分越来越高，好感值也越来越高。但是她曾经是小三这一点，却如一把剪刀，毫不留情地嗖嗖剪去那些属于好感的枝枝叶叶。让那份好感，始终也无法枝繁叶茂地遮蔽他的心。 内心的好感被理智的剪刀定期修剪，绝不会放任它疯长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可能的事就不要开始，所以李唐对桑小桐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同事与朋友的简单关系。只是每次见到她，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多看她两眼。当然，他会很小心地不被别人发现这一点，尤其是桑小桐本人。 ☆、第28章 城 在酒店房间休息时，桑小桐虽然很累却睡不着，干脆和鹿呦呦在微信上聊天。为了不影响同屋休息的同事，她们采用了文字输入而非语音对话。 鹿呦呦今天上中午班，刚飞完一趟航班也在休息。她在微信上兴冲冲地对桑小桐发来一条消息说：“你猜我今天飞头等舱遇见哪位明星了？” “明星太多了，这我怎么猜得出来呀！” 鹿呦呦发了一个港台明星的名字，让桑小桐哦了一声：“是他呀，你好像一直挺喜欢他的吧，有没有找他要签名要合影啊？” “本来是想的，后来觉得那样未免太不专业了。所以，我什么也没做，就像对待头等舱的其他客人以一颗平常心为他服务。” 鹿呦呦这天在机舱门口负责迎客，当她看见那个一身名牌休闲装，戴着棒球帽和墨镜的vip客人远远走过来时就感觉很眼熟。等到认出来这是自己平时挺喜欢的一位明星后，她心里很是有点小激动。 不过为了凸现出自己的专业范儿，鹿呦呦并没有表现出这种激动，而是像迎接其他客人那样礼貌地含笑问候：“您好，欢迎您登机，请往这边儿走。” 头等舱的几位客人都登机坐下后，鹿呦呦开始为客人们进行服务。她先为每位客人送去一条热腾腾的毛巾。等客人们刚擦完脸，再挨个询问他们需要什么饮料。当她问到那位明星时，他或许是对她的淡然感到有些奇怪，特别摘下墨镜反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鹿呦呦微笑着点头：“是的，我认识您侯先生。请问您想喝点什么？” “给我一杯苏打水吧。” 倒上一杯酒递给侯先生后，他一边道谢接过去，一边笑眯眯地说：“小姐，你的职业素养很高。我坐飞机经常遇到空乘激动地跑来要签名要合影什么的，像你这样淡定的很少。” “谢谢夸奖。” 得到了偶像的夸奖，鹿呦呦当然开心了，所以第一时间在微信上和桑小桐分享。桑小桐也替她开心：“运气这么好，遇上了自己喜欢的明星不说，还被他表扬了。luckygirl。上次我飞首都的航班，头等舱也坐着一个大明星，当时有位空姐超级喜欢他，想和他要个签名，结果人家理都不理的。” “小明星一般很享受被人要签名，但是大明星却很烦走到哪里都被人围着要签名。所以，我明明认出了侯先生依然保持淡定地为他服务。如果我也露出太过热情的追星态度，估计他也会反感的。” “嗯，人性这个东西就是如此，你越是上赶着想要贴过去，对方越是唯恐避之不及。” “没错，就是这样，人都是贱的，你越把他当一回事，他就越不把你当一回事。” 桑小桐有所触动地回答说：“感情世界也是如此吧，一个女人如果去主动倒追男人，对方十有八-九都不会在乎她。你说是吗？” “当然了，女人绝对不能倒追男人，那么做是傻透了的行为。要知道男人都是狩猎型的动物，他们天生热爱追逐与征服。对于自己送上门来的猎物，他们感受不到追逐与征服的快感，也就绝对不会在乎与珍惜。” 在手机屏幕下输入这几行字时，鹿呦呦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高中毕业那年的初夏。 那个初夏，绿影重重叠叠地笼罩着整个南充城。阳光的金丝银线织在绿荫深处，像挂满了星星似的闪闪烁烁着。 鹿呦呦独自坐在家里的阳台上，阳台外有株大槐树擎起一树繁茂绿叶，宛如一把绿伞般撑在她头顶。一缕阳光透过枝叶筛下碎碎的影子，让年轻晶莹的面孔愈发如镀了一层金光似的明艳照人。她手中抱着一本笔记本电脑，正在q-q上和刘汉聊天。 片刻之前，鹿呦呦红着脸主动发了一条邀请刘汉晚上一块看电影的消息给他，现在正等待着他的回复。天上飞着一片一片的浮云，耳畔飘过一阵一阵的轻风，云闲闲的，风淡淡的，都是一派心无挂碍的样子。可是她的心却无法闲淡，怦怦乱跳得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q-q上，刘汉的彩色头像却始终是静止状态，像是睡着了。她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像个强迫症患者那样反复确认电脑是否正常待机状态。屏幕是亮的，声音是好的，电脑显然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问题在于刘汉了，他为什么一直没回短呢？基本上，他每次都是秒回的。 鹿呦呦开始假设：是他没有听到q-q的消息提示音吗？还是他暂时离开了电脑旁，所以看不到我发来的消息？又或者是q-q发生故障了，以致于消息没有发送成功？ 正在设想着种种可能性时，q-q忽然响起了消息提示音。她赶紧定晴一看，却是另一个同学发来的消息，满脸的欣喜顿时全部化作乌有。 等了好几分钟后，就在鹿呦呦开始觉得没准自己的消息果真发送不成功，要不要再发一次时，刘汉的回复终于来了。 只有简短的两句话，但每个字都沉甸甸的，像铁球重重砸在鹿呦呦心上。他敢，他居然敢这么对她。真是可恨，太可恨了！恨得她咬牙切齿地一把重重合上笔记本电脑。头顶的绿荫深处，碎金似的阳光一闪一闪地晃刺着她的眼睛，晃得她忍不住流泪…… 经年以后，再回想起那个初夏无比刺眼的阳光时，鹿呦呦的眼睛依然有一种酸痛难当想要流泪的感觉。当然，她不会再允许自己还那么傻气地哭出来。无论如何不允许。 桑小桐与鹿呦呦在微信上聊天时，刘汉负责飞行值勤的一趟航班正飞过北方蔚蓝的天空。舷窗下方，是一望无垠的碧绿草原。 当班的乘务长进来给驾驶舱送水时，笑吟吟地对刘汉说：“刘汉，刚才新来的乘务员周蕾问起你有没有女朋友，小姑娘好像看上你呢？” “是吗？那她真是太有眼光了。像我这种高颜值高智商高情商的三高好青年，绝对比巴黎欧莱雅更值得拥有。” 刘汉的大言不惭换来乘务长的扑哧一笑：“天啊，宇宙第一自恋狂简直非你莫属。” 机长也在一旁笑着补刀：“刘汉是自恋癌晚期患者，早就已经放弃抢救了。” 笑过之后乘务长言归正传：“刘汉，人家小姑娘对你有意思，你对她有没有意思啊？想不想先接触一下试试看？” 刘汉不假思索地摇头：“no——呃，我不是说她不好，但是我对她没有那种感觉。” 机长忍不住询问：“刘汉，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女孩子啊？每次有女孩子对你有意思时，你都以没有那种感觉拒绝了。请问，你所谓的感觉究竟具体是个啥东东啊？” “那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如果非要我说清楚，那么或许有句话可以表达一二——就是，可以听见心动的声音。我这么说会不会太文艺了？” 乘务长笑着点头：“还真有点呢，话说你并不是文艺挂的，怎么突然间冒出一句这么文艺范儿的句子。” 刘汉笑嘻嘻地插科打诨：“我也不知道，也许我有双重人格，忽然人格分裂了吧。” 短暂地一番说笑后，乘务长转身走出了驾驶舱，谈话告一段落。万米高空之上，飞机正处于自动驾驶模式，看着窗外的无垠蓝天无数白云，刘汉不由自主地微微出神。 在刘汉的记忆匣子里，也收藏着这么一个蓝天白云的晴朗日子。那一天，在他的生命中有着十分特殊的意义。 那时刘汉还在上高二，参加了学校的田径队，每周一三五放学后要留下来训练一个半小时。有一天，体育老师心血来潮，安排男生队和女生队一起在操场上跑接力赛。全部人员被分成男女混合的八组，每组四个人。跑得最快的胜出组，体育老师表示每名组员则他“赏”冰镇可乐一罐。 训练之余的这个小游戏，让一帮年轻的男生女生都十分踊跃地跑了起来。鹿呦呦当时和刘汉分在一组，她跑第三棒，他跑第四棒。 比赛开始后，因为最后一个才跑，刘汉有过片刻的分神，那时天空中掠过一只很大的鸟，让他琢磨了一下会不会是鹰。等到回过神时，他看见鹿呦呦正飞快地朝着自己跑过来，那张红苹果般的甜美面孔瞬间就涨满他的瞳孔。 那一瞬间，好像世界上只有他和她，虽然只是短短几秒钟的对视，他却听到心脏突然发出一记强有力的蹦跳声。那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以后也再没发生过。 当天的比赛刘汉他们这组输了。因为心脏突然呈现的无政府乱蹦一气模式，让他没有接住鹿呦呦递过来的接力棒。等到捡起接力棒再朝着终点冲刺时，已经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别人了。 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心动，刘汉都觉得很莫名其妙。在此之前，他已经见过鹿呦呦好多次，每周一三五都能在训练场遇上，但他对她从没有产生过特殊感觉。尽管这个女孩长得很可爱，饱满红润的圆脸蛋，就像一只新鲜的溢满浆汁的红苹果，招来不少男生围着她献殷勤，他却一直没有为她荷尔蒙骚动过。 可是这个黄昏的接力赛，红色塑胶跑道迎面跑来的少女，披满一身夕阳的金色余晖，耀眼无比地冲进了他的心。从此，他的心里多了一个人——一个长期住在心房却从没交过房租的人。 ☆、第29章 城 新一周的排班表出来了，桑小桐在手机上查看具体排班信息时，发现有个下午班自己又是和鹿呦呦一起飞。她正高兴着呢，忽然瞥见名单上还有李唐的名字，心里顿时生出一丝说不清是喜还是忧的感觉。 似乎是欢喜的，毕竟她喜欢他，排班能够排到和他一起飞，自然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 却似乎又是忧伤的，因为她的喜欢，只是她一个人的单相思罢了。而她也不会对他明说自己的心思，因为她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既然不可能，那么相见争如不见。因为见了也只是徒添烦恼，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桑小桐知道，正派正直如李唐，一定很难接受一个有过“小三黑历史”的女人。而她目前也不方便对他解释太多，除非他也喜欢上她了，那就另当别论。不过他显然是不会喜欢她的，一来她有段黑历史；二来她眼下这个桑小桐的身份并非他钟意的成熟女性——虽然她骨子里是，但那是不能说的秘密。 对一个男人深怀好感，但又很难与他有进一步的发展。那么和他见面，和他一起工作，就成了一件让人欢喜让人忧的事。让她与他的每一次相处都同时蕴藏着十分的甜蜜与万分的痛苦。 纠结了好久后，桑小桐一咬牙一跺脚下定决心：既然不可能，那就尽量躲开他吧。没必要自己找虐了！ 于是桑小桐提前活动开了换班，想找人代替自己去飞那个班次。可是找了好几个人都不成功，鹿呦呦还强烈要求她别换了。 “小桐，你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就别换班了。这趟航班是飞l市的，还可以留在那里过上一夜。l市那座古镇可是著名的旅游景点和艳遇之地，咱们一起飞，晚上再一起去逛古镇找艳遇多好啊！” 最终，在换班无望的情况下，桑小桐只能听天由命地按照排班表出勤。 当天下午两点半后，桑小桐在公寓楼附近等到了去机场的机组车。尽管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上车后一看见李唐，还是不自觉地心怦怦乱跳，脸隐隐发烫。 李唐这天穿着一件棕色翻领的飞行皮夹克，搭配黑色牛仔裤与黑色短靴，整套装束既然英气逼人又型格满分。桑小桐简直不敢多看，怕看了更加收不了心。 因为存心想要躲开李唐，所以桑小桐匆匆冲他点了一个头之后，就直接走向最后一排和鹿呦呦坐在一起。她有意不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但他却扭过头来问起她关于护手霜的事。 “对了，桑小桐，上回你说你每天都用名贵护手霜保养双手，你买的是哪个牌子啊？我想给我妈买一支，她那双手的粗糙程度都快赶上砂纸了，而且最近还有开裂的迹象。” 暮秋初冬时节，皮肤容易变得干燥。李唐母亲唐琴的一双手就干得快要裂了，买了一支护手霜来搽也没什么效果。他想起桑小桐那一双保养得特别到位的手，以为果真都是名牌护手霜的效果，所以找她询问具体品牌。 桑小桐其实对护手霜的品牌并不了解，她以前就是用普通的美加净。但是因为她曾经在李唐面前说过自己是用很贵的护手霜才养护出了这一双纤纤玉手，所以美加净三个字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她正在脑子想着要说一个怎样高上大的品牌时，一旁的鹿呦呦抢先开了口。 第17节 “如果想买好的护手霜，可以考虑选择茱莉蔻的护手霜。这个手霜是它家的明星产品，被誉为世界上最好用的手霜。我去年冬天败了一瓶，果然好用。既滋润又不油腻，自打用上这款手霜我的手就再也没长过倒刺了。” 桑小桐赶紧附和：“是啊是啊，我也是用的这一款，真的超级好用啊！” 李唐自然深信不疑：“这么好用啊，那我也给我妈也买上一支。对了，这个东西哪里有卖呀？” “国内有专柜，不过专柜价贵得像抢钱。我是拜托飞国际航线的一位同事从澳州代购回来的，便宜多了。如果你需要，我找她再帮你带一瓶。” “行，那拜托你了。多少钱，我先把钱付给你，你再帮我转交给那位同事吧？” “不用，上回我托她买也是买回来后再付款。对了，他家的护手霜有玫瑰香型、薰衣草香型和茉莉香型等，你要买个香型呢？” 这个就有些为难李唐了，他哪懂这些啊，下意识地挠着头皮说：“这个……随便选吧，我无所谓。” “那就选最经典的玫瑰香型好了。我就是用的玫瑰香型，味道香香的，很好闻。” “好，那就玫瑰香型吧。我想我妈应该也会喜欢的，女人都喜欢玫瑰，对吧？” “嗯，可以这么说了。” 李唐原本是要找桑小桐交谈的，结果却和鹿呦呦有来有往地聊上了。桑小桐也不试图插话了，事实上她巴不得不和李唐说话。因为对他有了别样心思后，每次和他对话她都感觉很不自然，有时候还会不自觉地脸发烫。她很怕会被他看出来，毕竟他的观察力是职业选手级别。要是那样的话，两个人之间恐怕就要变得尴尬了。 机组车在市区某个路口再度缓缓停住后，从车门里跳上车的人是刘汉。一身潇洒帅气的飞行员制服，衬托得他的笑容格外耀眼。 “嗨。” 桑小桐怔了一下，脱口而出：“怎么是你呀？今天我们这个机组的副驾驶在排班表上好像是另一位飞行员吧？” “的确是，不过他因为肠炎进了医院，没法飞了。所以公司临时安排我来顶替他。” 说话间，刘汉已经一屁股在李唐身边坐下了。一边歪着头打量他，一边半真半假地笑道：“哇，李唐欧巴，你今天这一身真是帅呆了！尤其这件帅到爆的飞行夹克，绝对是实力撩妹的最佳单品。晚上去泡吧一定会有很多妹纸冲你大送特送秋波，到时你可千万别挑花了眼。” “谢谢关心，我还没到老花眼的年纪呢，眼睛花不了。” 和李唐开过玩笑后，刘汉又扭过头冲桑小桐和鹿呦呦说：“嗨，两位我大四川的美女，今晚咱们要在l市过夜，晚上要不要一起出来泡吧？听说那里的古城酒吧一条街很有风情呢。” 鹿呦呦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算了吧，去泡酒吧这种事还是分头行动比较好。那样我们不影响你们撩妹，你们也不影响我们撩汉。各乐各的，谁也不妨碍谁。” “小鹿童鞋，你和小桐还打算去酒吧撩汉？千万别，要知道酒吧里没好男人的，当心被人骗财又骗色。”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我今天还就想找个英俊的坏男人玩一把致命诱惑，你怎么着吧？” “还能怎么着？如果你自己非要哭着喊着往火坑里跳，咱也没法硬拦着，只能尊重你的个人想法。不过最后人财两空时，你可千万别哭出一个太平洋来啊！” “闭上你的乌鸦嘴，再敢多说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汉笑嘻嘻地问：“你要怎么收拾我？动口还是动手？” “当然是动手。” 嘴里虽然说的是要动手，鹿呦呦一双纤纤玉手却拿起了手机，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忙活开了，好像是玩起了什么手机游戏。 刘汉纳闷了：“咦，小鹿你不是说要动手吗？我还以为你要打我呢？” 鹿呦呦端出一副名门淑女的优雅姿态，嫣然一笑地说：“动手打人那么粗鲁的事我怎么可能会做呢？未免太不淑女了！文明社会当然要用文明方法。” “哦，那么请问是什么文明方法呢？” 鹿呦呦低下头地继续“玩”手机，笑得高深莫测地说：“这个……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桑小桐与鹿呦呦并排坐在一起，一侧头就能看见她在手机上做什么。一开始她也以为她在玩什么手机游戏，定晴一看后，却发现她正在浏览一家同志交友网站，忍不住讶异地凑在她耳畔小声问：“你怎么逛这种网站啊？难道你也是腐女吗？” 鹿呦呦同样小声地回答她：“我不是腐女，不过我想让某人变成基佬。” 一边说，她一边在网站上注册了一个用户id，id名是“邪魅狂狷的飞行员gg”。注册成功后，她就马上发了一个征友帖，并且还留了刘汉的手机号码作为联系方式。 桑小桐这才恍然大悟，她一边强忍着笑，一边对刘汉说：“那个……刘汉童鞋，对于你即将到来的悲惨遭遇，我个人深表同情。” 刘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啥情况这是？” 李唐虽然也不明就里，却笃定地拍着刘汉的肩说：“应该是你死定了的意思。兄弟，千万不要得罪女人，下场一般都会很惨的。” ☆、第30章 城 得罪鹿呦呦的下场到底有多惨，刘汉进了准备室开始开会后才终于搞明白。 会议进行期间，刘汉的手机虽然调成了静音，但是一直在裤兜里震了又震，震得他纳闷极了：怎么今天我的电话短信这么多啊？ 好不容易等到开完了会，刘汉查看手机时差点没晕过去。因为除了许多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外，还有不少陌生号码的短信，一条条全是不同的gay佬发来的。争相表达自己是如何如何地想要与“邪魅狂狷的飞行员gg”交朋友或滚床单。 那些肉麻的短信几乎没把刘汉恶心死。而且刚删完一批，又来一批，电话也一直响得没完没了。他苦着一张脸来问鹿呦呦：“小鹿，这些同志哥都是你给我招来的是吧？” “没错。目前为止，才用你的手机号在三家同志网站发了征友帖而已，如果再敢让本宫伐开心，就再多发几家。” 刘汉苦笑着说：“小的不敢了，求娘娘息怒。” 这天等不到正式起飞，刘汉就关掉了自己的手机。不关不行，这个号码挂上同志交友网站后，几乎要被打爆了。“邪魅狂狷的飞行员gg”别提多受欢迎了，求交往或求约炮的gay们一浪接一浪地打来电话、发来短信，简直能活活烦死他。 得知了刘汉的悲惨下场后，李唐都笑了好久：“这个教训够深刻，你以后一定不敢再得罪女人了吧？” 刘汉发自肺腑地说：“再也不敢了。” 上了飞机后，桑小桐就和同事们一起忙成狗。 航前准备；迎客；关舱门；出口演示；摆餐；泡咖啡；分发餐食饮料；回收餐饮垃圾。一般来说，两个小时的航线，空乘们忙完整套服务程序就差不多要准备落地了。如果时间再短一点，就愈发忙碌得跟打仗似的。所以空乘们最怕飞短距离航线，因为要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忙个不停。如此高强度的工作量，让很多空乘大都患有腰椎间盘突出、手腕关节痛、肩周炎、颈椎病等职业病。 这天的天气很好，飞机一直飞得很平稳。但是飞行航线飞到近一半时，飞机却因为遭遇强气流发生重度颠簸，突然急速下降。 在万里晴空中，有时也会像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流一样，偶然会出现强烈的扰动气流，使飞机产生剧烈颤抖，航空气象专家称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气流为晴空乱流，也叫“晴空颠簸”，这种颠簸发生的都比较突然，属于不可预见的颠簸。 当时是五点半左右，机舱内的乘客刚刚吃过晚饭，桑小桐和另一位空姐正推着餐车走向经济舱前部，准备开始逐一回收餐饮垃圾。飞机忽然剧烈地晃动与俯冲，让她整个人毫无防备地直接撞上了天花板。 当初接受上岗培训时，培训老师曾经告诫过学员们，如果在飞机上遇到中度或是重度颠簸，必须立即停止客舱服务，直接找位置坐下，绑好安全带。但是有时候颠簸是防不胜防的事，下坠的那一刹那根本没有时间找座位坐好。对于这种突发的紧急状态，老师的意见是立刻蹲下来，双手抓住靠走廊的座椅扶手。 可是，桑小桐压根就没有蹲下去的时间，而是直接飞了起来。她毕竟是见习乘务员，经验尚浅，颠簸发生得如此突然，她完全来不及反应。而与她搭档的那名空姐，在下坠发生的一瞬间，就反应迅速地一屁股坐了下去，并牢牢抓住了身边最近的座位扶手固定住自己。 飞机上下急剧摆动，像过山车一样急升急坠。正在进行客舱服务的空乘人员都飞了起来，一部分没系安全带的乘客们也被抛离座位。机舱内乱成一团，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桑小桐身不由己地撞上天花板再落回地面后，虽然整个人都快摔懵了，还是本能地双手乱抓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来固定自己的身体。她什么都没抓住，却有一双宽大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沿着那双手望过去，她望见了一张线条冷峻的脸，一双很有锋芒的眼——是李唐。 桑小桐活像一颗弹珠般滚到了经济舱第一排后，坐在左边靠过道位置的李唐立刻弯下腰抓住她的手腕，先是用力把她拖向自己，然后再拦腰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双膝上。 飞机还在疯狂地颠簸着，忽上忽下，左右摇晃。这种情况下，虽然安全座椅近在咫尺，但是桑小桐也办法挪过去坐下。如果李唐一松手，失去固定的她肯定会再次被抛向天花板。 “你先不要乱动，就坐在我身上，我会抱紧你的。” 李唐一边说，一边用力搂紧桑小桐的腰，强健有力的双臂充当起了安全带的作用。桑小桐下意识地往后偎，偎进身后大团的温暖。如同一只惊涛骇浪的小船忽然泊进了港湾，慌乱无比的心顿时安定多了…… 混乱情况维持了大约两分钟后才恢复正常。那时候，客舱里已经是一片狼籍。餐车翻了，茶水饮料洒得到处都是，甚至部分行李架中的行李也纷纷掉了出来，不少人受了伤。 没有系安全带的空乘人员就不用说了，均有不同程度的颠簸伤。还有一些松开了安全带的乘客也在颠簸过程中变成了“飞人”，如同弹珠般在机舱顶及地板之间来回乱撞。有一位大块头乘客猝不及防地飞起来时，头部重重地撞上了行李舱，当场头破血流。 空乘人员也大都挂了彩，乘务长的额头上豁出了一道血口子，可她还是立刻站出来安抚乘客们的情绪。桑小桐虽然浑身摔得像散了架似的痛，但因为有职责在身，依然强自镇定地跟在乘务长身后，和同事们一起帮那些受伤的乘客们止血，再收拾狼藉一片的机舱。 飞机终于在l市机场平安落地时，因为晴空乱流的剧烈颠簸一共导致了十几个人受伤。机长提前向地面指挥塔通报此事，所以机场方面已经安排好了救护车等在现场待命。 飞机降落后，刘汉立刻从驾驶舱里跑出来满脸关切地询问：“同志们都还好吧？” 鹿呦呦就在机舱门口站着，自然是第一个回答他的人，没好声气地说：“谢谢首长关心，都还活着呢。” 看见她一派安然无恙的样子，刘汉就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鹿呦呦睁大一双妙目狠狠瞪了他一眼：“好什么好，我们乘务组全体受伤了。我说你是怎么开飞机的？这技术也太逊了吧？你的飞行执照该不是花钱买来的吧？” 刘汉满口叫屈：“当然不是了，我可是实打实学了五年才考到的飞行执照。你受伤了？伤哪儿了？怎么看不出来呀？小鹿，你是不是想讹我呀？” “谁讹你了？我受的是内伤不是外伤，除非你长着一双x光眼才能看得出来。快闪一边去，我要开舱门让急护人员上来抬伤员了。” 提前就位的医护人员纷纷上机，先用担架抬走了那位头破血流伤势最重的乘客，然后再处理伤势不太严重的人。除了部分人员需要被安排前往医院接受救治外，其他的轻微伤者，只要简单处理一下伤势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乘务组的四名成员都受了伤，乘务长的额头磕破了；桑小桐头顶处也被天花板撞出一圈青紫血肿；鹿呦呦摔得一屁股重重落地后，尾椎处痛得厉害；另一名空姐则被掉落的小型行李箱砸中了肩膀。医护人员用一辆救护车把她们全部拉去了医院，其他机组成员则留下来处理后续事宜。 在医院里接受治疗时，鹿呦呦一脸的余悸未消：“今天这颠簸太吓人了，我飞了两年都从没遇上过这样的情况。” 乘务长说：“别说你了，我飞了快十年都没有遇上过这么厉害的晴空乱流，今天算咱们倒霉吧。” 另一名空姐后怕不已地说：“是啊，飞机颠簸得最厉害的那会儿，我还差点以为咱们今天要殉职了呢。” 桑小桐点着头附和：“我也是，还以为今天死定了。”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刚才的惊魂一幕。飞机重度颠簸的时候，她身不由己地在机舱里飞起来又跌下去，还好有李唐及时抓住了她。他还紧紧抱着她坐在他身上，强健有力的双臂变为了守护她生命的安全带。 在那个很不安全的环境中，那一圈极其特殊的“安全带”，却带给桑小桐一份无比安全的感觉。此时此刻，再在记忆中重温那圈温暖的双臂时，她对李唐其人，更加心动得无以复加。这个男人，无论是在海洋，还是在天空，都同样竭尽全力地保护过她。让她的一颗心，无法不为之动如抡指下的琴弦。 ☆、第31章 城 在医院接受完治疗后，医生宣布四名乘务员无需留院观察，可以自行离开。因为她们的伤势都不算严重，不过都需要休息几天才能继续飞，尤其是鹿呦呦的尾椎骨处软组织挫伤至少需要休息一周。 乍听之下，鹿呦呦还表示开心，兴冲冲地道：“这么说我可以得到一周病假。小桐你也能休上三天。太好了！咱们在l市住下来，好好玩一玩再走。” 桑小桐哭笑不得：“玩什么玩啊！小鹿你痛得连走路都有些费劲，还想出去玩。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在酒店躺着养伤吧。” “这倒也是哦！” 鹿呦呦气馁地哼了一声说：“伐开心。本来我打算今晚要去古城浪一把，找找艳遇什么的，还特意带了一条很风骚的裙子。没想到却在医院耗了几个小时，真是良辰美景空虚度啊！” 乘务长在一旁笑着说：“如果你实在想去浪也行，反正又不是重伤动不了。机长之前也说了，如果大家的伤势都没有大碍的话，今晚他请客一起去酒吧喝上几杯压压惊。就看你们要不要去了？” 鹿呦呦马上举双手表示：“要去要去。同志们，轻伤不下火线，这杯压惊酒咱们一定要去喝啊！” 另一名空姐也赞同：“嗯，这个可以有，反正去酒吧里也是坐着休息，不需要费脚力在古城的石板路上走来走去那么累了。” 桑小桐也表示没意见，于是乘务长一挥手做出最后决定：“那大家先一起回酒店换衣服吧。” 就这样，几位空姐一起坐车回到机场附近的协议酒店换衣服，再会合机长他们一起出门打车去了l市古城一家很有名的酒吧。 那家酒吧座落在古城的中心位置，装修清一色原木风，有着一种质朴的特色。坐在二楼的阳台上，可以俯瞰古城繁华的街道，如织的游人，还有万家灯火如星辰闪亮的璀璨夜景。 一边欣赏着酒吧内的音乐与酒吧外的夜景，大家一边悠闲地喝着酒，聊着天。他们喝的是酒吧自己特酿的酒品，别有一番滋味。 桑小桐平时不太会喝酒，原本是不想喝的。但是转念又一想，还是随大流喝起了酒。大家一起举起酒杯干杯，庆祝今天这次飞行有惊无险时，她情不自禁地瞥了李唐一眼。眼波盈盈流动间，情意无限。 两杯酒下肚后，桑小桐已经满脸飞红。李唐看出她不能喝酒，特意招手叫来服务员为她上一杯蜂蜜柚子茶解酒。 将那杯茶捧在手心里，感受着李唐细心体贴的暖男一面，桑小桐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不管那么多了，今晚我一定要找机会向李唐表白。如果他不同意，那就当我喝醉了说醉话，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在酒吧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李唐带着薄薄的几分醉意离开座位去上洗手间。桑小桐趁机跟了过去，羞怯不安地等在走廊上，不停地做着深呼吸来镇定自己。 酒吧的光线不甚明亮，走廊更是幽暗。天花板上只有一盏小灯，似是一粒小小的星子镶嵌着，撒下朦朦胧胧的一圈微光。桑小桐站在灯下，心因为极度的紧张扑通扑通乱跳着，几乎要蹦出喉咙。因为她即将要做的事，在她的生命中前所未有——主动向一个男人表白爱意。 第18节 这种倒追男人的事，在以前的林慧看来是一件没羞没臊的事，但是现在的桑小桐却打算不管不顾大胆勇敢地来一场真情告白。她在心底不停地为自己打着气：你以前墨守陈规地活了四十年，现在难得有机会重新活一把，很应该勇敢尝试一下以前没做过的事。大不了就是被拒绝了，又不会死怕什么？ 李唐一走出洗手间的门，就看见了桑小桐。她站在光线幽暗的走廊那端，一双眼睛像暗夜里的星星般明亮闪烁着。一开始，他还以为她也是来上洗手间的，可是她却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他有些奇怪地走向她，正想开口询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傻站着时，她却蓦地开了口。 “李唐，我喜欢你。” 李唐浑身一震地愕住了。 借助酒精的力量，桑小桐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却不敢说的话。如果不是那两杯酒，她一定鼓不起那个勇气。万事开头难，既然已经豁出去开了头，接下来她就更加没什么可顾虑的了。干脆走上一步靠近他，双手攀上他的肩，仰起头，一瞬不瞬地看定他的眼眸又重复了一遍。 “李唐，我喜欢你。” 走廊光线幽暗，孤独得像大海深处。而她晶莹闪烁的眼眸，璀璨如启明星，几乎耀花他了的瞳。他有些不敢对视地一垂眼帘，视线恰好落在她的两瓣红唇上。那两瓣红唇，无论形状与颜色，都如同三月初开的桃花花瓣。 那一瞬，原本只是微醺薄醉的他，忽然有了一种无比沉醉的感觉。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一点点向她俯近。四瓣唇之间的距离慢慢拉短，越来越短。她满脸晕红地闭上眼睛，长睫毛扑棱扑棱的，如两只飞舞的黑蝴蝶一样…… 鹿呦呦刚一拐进走廊，就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一幕。走廊幽暗的灯光，正笼罩着两个面对面站着正处于接吻进行时的人。一怔之后，她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选择转身退出来，不去打扰他们。 鹿呦呦刚走出走廊，刘汉正好过来了，抬腿也要往里头走，被她一声喝住：“站住，你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洗手间了。” “不准去。” “啊！”刘汉叫苦连天：“不是吧？鹿娘娘，就算你能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人家拉屎放屁吧？” “我才懒得管你那些肮脏事，我只是不想你去打扰里头那对鸳鸯。” “里头有鸳鸯？谁呀？” 这个问题刚一问出口，刘汉忽然就反应过来了：“哦，我知道了，该不会是李唐和桑小桐吧？他们俩刚才一前一后地离开座位后就一直没回来，现在躲在里头做鸳鸯吗？” 话音刚落，李唐就从走廊里出来了。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就站在一旁的鹿呦呦与刘汉。桑小桐却没有和他一起出来，他们猜测也许是为了避嫌的缘故，所以故意分开走吧。 “果然被我说中了，就是他们俩。” “是啊，恭喜你，答对了。灌了那么多酒下肚居然还智商在线，真是不科学啊！” 刘汉得意洋洋地说：“我的智商从来没下过线。而且我告诉你小鹿，早几个月前我就已经看出了他们俩有奸-情。怎么样，够火眼金晴吧？” 鹿呦呦满脸不屑地哼了一声：“得了吧，就你这个小眼星人，眼睛细得只剩一条缝，还好意思自夸火眼金晴。欺负人家孙大圣是二次元的，没办法现真身找你算账是吧？” “小眼星人怎么了？小眼星人也可以是电眼杀手。你知道吗？很多女生都说我长着一双电力十足的月牙眼，帅过周杰伦，秒杀金秀贤。” 鹿呦呦正想做一个夸张的呕吐表情来埋汰一下“自吹自擂”的刘汉，却有一个踉跄走来的醉汉抢在她面前真材实料地吐了。而且从他嘴里喷出来的一口秽物，正好不偏不倚地全部喷在了刘汉身上，气得他哇哇大叫。 “喂，有没有搞错，朝哪儿吐哇，你也看着点儿啊！” 鹿呦呦则在一旁哈哈大笑，还对那位醉汉语气温柔如春风地说：“亲，你是今晚我在这家酒吧最喜欢的陌生人。” 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进了走廊，直接奔女洗手间去了。 在女洗手间里，鹿呦呦看见了正对着镜子发呆的桑小桐。她那一脸晦暗如雨的神色，让她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你怎么这表情啊！刚刚和男人接过吻，现在怎么着也该是面若桃花才对吧？不应该是这副死样啊！” “你怎么知道？”桑小桐怔了怔后就反应过来了，“哦，你刚才看见我和李唐在一起了是吧？” “是啊，我刚想要上洗手间，一进走廊就看见你俩贴在一起，于是十分知情识趣地闪了人，把空间留给你们俩去上演kiss戏码。话说你和李唐什么时候有奸-情的？居然还一直瞒着我，太不够意思了。” 桑小桐苦笑了一下：“谢谢你这么知情识趣，不过我们没有上演kiss戏码，而且我和他也没有奸-情了。” “啥？都没有。那刚才你俩抱在一块算怎么回事啊？” 桑小桐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喜欢他，所以刚才主动向他表白，但是他拒绝了我。” 鹿呦呦大吃一惊：“什么，刚才你向他表白，而且还被拒了？！晕死，不是告诉过你女人绝对不能倒追男人吗？怎么就不听呢？这下丢人丢大发了吧。” “我知道这样不可取，可是……刚才多喝了几杯酒，借着酒意就不小心说出来了。” 鹿呦呦想想不对：“李唐怎么把你给拒了呢？刚才我看他不是想要吻你的样子吗？” “是，可是……他还没有吻下来就刹了车，然后推开我说，对不起，刚才他多喝了几杯脑子有点乱，还说他和我更适合当朋友，就这样把我拒了。而我为了挽回颜面，也跟着说没关系，还说我也是喝多了说胡话呢。” “聪明，太聪明了！所有一切都是酒精惹的祸，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危机处理我给满分，以后汲取教训，千万别再犯这种傻气了啊！” 桑小桐垂头丧气地点点头，看了她一眼，鹿呦呦问得小心翼翼：“那个……你还好吧？” 桑小桐勉强一笑：“我没事了。” “真没事？失恋的打击很巨大呢，以前我有个大学同学，失恋后躺在宿舍里哭了三天三夜，差点没活活哭死。” “失恋而已，不算什么。比这更大的打击我都经历过，照样挺过去了。所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就把自己活活哭死的。” 在经历过结婚二十年的丈夫忽然提出要离婚这种晴天霹雳后，喜欢上一个男人却表白遭拒这种事，实在算不上什么强大打击了。虽然心里难过是难免的，但是桑小桐绝对不会像年轻小姑娘那样哭哭啼啼悲悲戚戚得活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不会就好，看来你的抗打击能力比我想像中要强。那我不用安慰你了？” “谢谢你，不用了，我是成年人，自己能处理好相关情绪问题。” 鹿呦呦十分佩服地对桑小桐竖起两根大拇指说：“小桐你真棒，失恋这种事很多女生都处理不好的，像你这么拿得起放得下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桑小桐暗中苦笑了一下：那是因为我比你多吃了十几年的盐。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处事也就老练多了。 这天晚上，刘汉特意和李唐住了同一个标间，缠着他问起了在酒吧发生的事情。 “李唐同志，你知道党和国家的政策一贯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所以，现在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和桑小桐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奸-情的？还有今晚你和她在酒吧都偷偷干了些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只要你说实话，我就可以代表组织从轻发落你。” 李唐一听就知道刘汉肯定是看见了什么，所以才会这么笃定地来审他。他下意识地回想起了那条光线幽暗的走廊；桑小桐明亮如星辰的眸；桃花花瓣似的娇艳双唇；还有他刹那间的心醉神迷，不由自主地俯向她的唇。如同闻到花香的蜂，想要去吮吸甘甜的花蜜。 他向她俯近，却在四瓣嘴唇即将重叠的那一瞬，忽然弹起，急速后退——理智顽强地抵抗住诱惑重返岗位，操纵着他的声带艰难发言：“对不起，我……刚才……喝得有点多……所以有点失态。请原谅。” 她睁开双眼，无比失望地看着他。他低下头避开她的眼神，继续坚持往下说：“另外，我觉得……我们俩……更适合做朋友。” 空气变得沉闷无比，像是一张满弦的弓，绷得紧紧的，似乎随时随刻就会“嘭”的一声断裂掉。良久后，他才听到她的声音响起，哑哑的，低低的，蕴着一丝勉强的笑意。 “没事，我也喝多了，刚才也是在说醉话呢。李唐，让我们继续做朋友吧。嗯，没别的事了，我去一趟洗手间。” 桑小桐一边说，一边脚步仓促地跑进了女洗手间，李唐也快步走出走廊。回到座位坐下后，虽然他一如既往地和大家聊着天，喝着酒，可是一颗心已经乱了。那颗心原本像一匹纺得好端端的布，经是经纬是纬，却在经历了桑小桐的告白后，被剪子绞过似的绞成了一团乱线，乱糟糟得理不出头绪。 今晚之前，李唐还以为只是自己对桑小桐产生了好感。可是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才让他知道其实她也对自己有所心动。说来也奇怪，原本她并不是一个符合他择偶要求的女孩子，而他应该也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至少以前的她是个拜金女，倾向于嫁个有钱人，他在这方面自然是不符合要求的。 虽然看似都不符合意中人的标准，可是他们却偏偏都为对方动了心。然而成年人的世界里，心动归心动，如果两个人并不适合在一起，再心动也还是会努力克制。李唐是一个成熟理性的男人，他知道桑小桐的过去，也无法接受那个过去——她曾经为了钱和一个中年已婚男人有过婚外情。除了忍痛拒绝她的表白外，他实在是别无选择。 此时此刻躺在酒店的床上，李唐依然是满心乱纷纷。对于刘汉的“审问”，他自然不能如实作对。直说桑小桐向他表白却被他拒绝，那样未免太伤人家女孩子的脸面了。所以他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一切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想像的那样，那到底是什么样啊？你的意思是你和桑小桐没奸-情，那你们偷偷摸摸地在走廊里做什么了？” 李唐用一句话打发他：“sorry，个人*，无可奉告。别吵了，睡觉。” 刘汉还不死心：“唐唐，刚喝了酒睡不着，跟我聊聊嘛。” “我没什么可聊的，如果你实在想聊，那就聊聊你和鹿呦呦之间有过什么奸-情吧，这个我还是有兴趣听的。” 李唐这一炮彻底让刘汉熄了火，他虽然看似口没遮拦的样子，但只要提到与鹿呦呦的过往，就会马上变成闷嘴葫芦一只。 “嗯……我们还是睡觉吧。晚安。” 季节在时间里流转，从枫叶飘红到雪花飞白，日历一页页地撕到了十二月。 十二月是桑小桐期待已久的一个月份，因为这个月，苏昊会趁着圣诞假期回国探亲。虽然她现在不再是他名义上的那个妈了，但他依然是她满心挂念的儿子。她十分渴盼与儿子的重逢——那自然会是一场十分特别的重逢。 休息天的时候，桑小桐特意去商场为儿子买衣服。一家国际知名品牌的服饰店上新了不少冬季新款，她在男装部一眼看中了一款宝蓝色的羽绒服，无论款式颜色都十分新潮帅气，很适合年轻的大学男生。虽然价格不菲，但她毫不犹豫地就刷卡买了。 店员为桑小桐包装羽绒服时，她信步在店堂里继续浏览，又看中了一款黑色男式长大衣。简洁的双排扣设计，上乘的羊绒面料，穿着厚实又大气，保暖性非常好。不过这款大衣更适合成熟男士们穿着，而不是年轻的男孩子。 桑小桐情不自禁地就想：这款大衣，如果李唐穿一定很好看。 想起李唐，丝丝惆怅就如同缕缕青烟般从桑小桐心底升起来。久久地缭绕着她，挥之不去，剪之不断。 上次的表白失败后，桑小桐与李唐的关系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局面。表面上虽然照样是朋友，可实际上终究是不一样了。两个人每次见面时，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目光也都会避免对视。好在最近这段时间，电脑排班时仿佛也知道他们之间的问题一样，再也没有排过他们一起值勤。只是偶尔在机场航站楼遇上那么一两次，匆匆打声招呼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赶紧走人。 只不过，人虽然可以走开，心却还是留在了李唐那边，一时半会儿拽不回来。心这个东西，一向最无组织无纪律不过了。身体其他器官都会老老实实接受大脑指挥，唯独心总是不肯听它的。尤其在感情问题上，更是我行我素得要命。 像今天桑小桐明明是出来给儿子买衣服，可是看见那件羊绒大衣后，心就自作主张地跳出来说这衣服李唐穿一定好看。 对于这颗我行我素的心，桑小桐无奈之后是生气：不行，你这颗心真是要好好管一管了。人家又不喜欢你，而且听说他好像还有女朋友了，你还老想着他干吗呢？找虐有瘾吗？以后不准再想他了，听到没有？ 垂下那只原本轻抚在羊绒大衣上的手，桑小桐转身拎起店员已经包好的羽绒服，毅然决然地快步走出了店堂。 李唐好像有了女朋友的事，是鹿呦呦告诉桑小桐的，而鹿呦呦又是从刘汉那里听来的。 刘汉和李唐的私交很不错，他们俩都很喜欢打网球，在一家网球俱乐部充了会员卡，有时间就会约在一块打球。 有一次，刘汉约李唐一块打球时，惊愕地发现他不像往常那样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了一位名叫郁青的女伴同行。那是一位容貌姣好的白领丽人，任职于一家外资银行。谈吐优雅，气质端庄，无论内在外在都无可挑剔。 一场球打完后，刘汉就在更衣室里追问李唐：“唐唐gg，话说这个郁青跟你什么关系呀？” “朋友关系。” 刘汉深表怀疑：“不会只是朋友关系那么简单吧？你平时可从没带过女孩子来打球的，是不是有奸-情？” 李唐忍不住抬起一只手照着他的脑袋瓜拍过去，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道：“奸-情你个头了！你这双狗眼是不是看谁都像有奸-情？” 一边反应敏捷地躲开，刘汉一边分辩说：“当然不是了，谁让你特别可疑呢。” 上回李唐和桑小桐在l市古城那家酒吧走廊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汉一直没有从李唐那里问出所以然来。有天在机场遇上鹿呦呦时，他还问过她知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自然也不会对他说实话了。一来实话会有伤桑小桐的脸面；二来她也不会那么乖乖地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俩之间的事，关你屁事？要你在这里八公兮兮地问那么多。” “小鹿，你要知道，我这个善良的美男子，一向最关心别人不过了。” 鹿呦呦皮笑肉不笑：“麻烦你这个善良的美男子也做个安静的美男子行吗？就别管人家的闲事了。要是你实在闲得慌，我可以再帮你去同志网站发几张征友帖，多找些同志哥来让你关心一下他们寂寞空虚冷的心灵与*。” 刘汉赶紧摇头又摆手：“，这个可不能再有了。而且小鹿童鞋，上回你发的那几个帖子能不能帮忙删了联系方式啊？最近我的手机都快被同志哥打爆了，只好设置为电话簿以外的号码统统不接。但短信箱里还是塞满了各种肉麻短信，每一条都能把人活活雷死，不带避雷针我都不敢看。” 鹿呦呦得意洋洋地说：“知道你为啥这么受同志哥欢迎吗？因为我在你的个人资料中强调了一点——可攻可受。所以无论是1号还是0号，都一致视你为最佳搞基人选，短信电话自然是加倍地来了。” 刘汉哭笑不得：“什么？可攻可受！拜托，我哪一点像小受了？横看竖看都是总攻大人一枚好吧！” “就你还总攻，万受无疆还差不多。本宫封你一个可攻可受已经算是便宜你了，赶紧一边偷笑去吧。” 鹿呦呦一边说，一边扭着小蛮腰走开，刘汉还想跟她多说几句，追在后头说：“鹿娘娘，小的求您删了那几张征友帖行不？” 鹿呦呦头也不回地扔给他一句话：“不行，至少得烦上你半个月再说。不狠狠治你一下，你不知道本宫的手段厉害。” 李唐不肯如实相告，问鹿呦呦也碰了钉子，刘汉又不好直接去问当事人之一的桑小桐，从此埋了一个谜题在心底。这天在网球俱乐部看见李唐带了郁青同行，自然忍不住又要旧事重提了。 “我说唐唐，你跟桑小桐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说清楚呢，现在身边又有了另外一个妞，这样不好吧？作为一位正直高尚的人民警察，劈腿这么低级庸俗的错误真心不适合你犯啊亲。” “我和桑小桐什么事都没有，我和郁青也什么事都没有，你所谓的奸-情只存在于你的想像了。我拜托你的想像力不要太丰富行吗？你毕竟是开飞机的又不是编故事的。” “啥都没有发生，不会吧？我觉得就算没有奸-情，也一定有暧昧吧？至少你的身边这两个女人看起来都像是暧昧对象。桑小桐就不说了，这个郁青你是怎么认识的？” 李唐简略地解释说：“她舅舅就是我妈妈工作的那家养老院的院长。前几天我去接我妈下班时，正好遇上她也在，就那样认识了。” 郁青就是唐琴曾经兴致勃勃地想要安排儿子相亲的院长外甥女。 第19节 几个月前，唐琴就在院长手机上看了郁青的照片，也把李唐的照片发给了院长，让他转给外甥女儿过目。过目的结果郁青都答应了可以先见个面接触一下，但李唐却坚决不肯去相亲，唐琴不得不遗憾地推掉了。 不过，上个月底的某一天，李唐开车去接唐琴下班时，郁青正好也在养老院与舅舅见面。因为她舅舅最近新开一家分院，要外甥女儿帮忙办一笔贷款，她特意过来商谈一些相关事宜。 从舅舅办公室谈完话出来后，郁青去了后院的停车场取车。上车后，她想要发动汽车离开，却发现车忽然打不着火了。那时李唐的汽车也停在停车场，他正坐在驾驶座上等着母亲下班。注意一旁停着的这辆汽车一直没法正常启动，他就下了车走过去，礼貌地敲着车窗询问。 “你好，车子是不是出什么故障了？” 郁青降下车窗，看着眼前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微微一怔后才回答：“哦，不知道为什么，打不着火了。” “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好，谢谢。” 郁青下了车，让李唐上车去查看熄火原因。与此同时，她站在车窗旁一边盯着他的侧脸，一边反复在脑子里想着为什么这张脸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快，她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看过他的照片，当时照片上那个英气勃勃的青年警官就让她颇有好感。而这一刻，那份好感值更加有了一个显著上升的趋势。 当下了班的唐琴来到停车场，发现李唐正在帮郁青检查汽车时，不用说是一脸多么喜笑颜开的表情。原本她就想过要把郁青介绍给儿子的，可是因为他坚持不同意相亲而不得不作罢。现在好了，两个人还是意外结识了，简直就像是老天爷有意想要成人之美呢。 李唐一番检查后，初步断定是汽车的传感器出故障了，需要专业人士前来处理。汽车坏了动不了，郁青却要赶着回银行处理一些公务方面的事，于是李唐顺路开车送了她一程。 在银行门口下车前，郁青留了一张名片给李唐，也主动要了他的手机号码，并且笑微微地说：“今天谢谢你帮了我的忙，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郁青下车离开后，坐在后座上的唐琴立即下了死命令：“儿子，她要是打电话来找你吃饭你一定要去。知道吗？” “妈，那也得看我有没有时间吧？” “有时间要去，没时间挤出时间也要去。时间这东西，只要你肯挤就总会有的。” 李唐苦笑：“妈，您现在只要看见一个女孩子，就恨不一棒子打晕拖回家去当儿媳妇吧？” “那倒不至于，如果长相对不起观众的话我就看不上了。这个还是要看脸的，你妈我可是那个什么……怎么说来着……对了，外貌协会的。” 李唐猛夸老妈：“哟，妈，您还知道外貌协会，真是紧跟时代步伐啊！” “那是，自打学会玩微信后，你妈我可就不再是老古董了。朋友圈里那些新潮名词如果不弄懂，都不知道别人在说什么。怎么样，你妈我还是很跟得上时代吧？” “何止是跟得上，以您这速度，没准都能跑到时代潮流前列去了。” 得意地一笑后，唐琴忽然意识到儿子在岔开话题，马上言归正传地说：“儿子你别打岔，先答应我，郁青如果打电话约你一定要答应，不许不答应，听见没有？之前让你考虑一下桑小桐，你说她比你小九岁，年龄差距有点大，不合适。现在郁青只比你小五岁，年龄差距总不是问题了吧？至少可以先当朋友接触一下吧？” 海上漂流事件发生后，唐琴曾经寄希望予桑小桐与儿子之间的关系能发生质的飞跃。她看出来桑小桐对儿子应该是有所心动的，问题就在于儿子是否愿意接受她。为此她特意去试探过儿子的口风，结果有如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来。 因为，李唐清楚分明地告诉母亲：“妈，我和桑小桐不可能，您就别瞎想了。” “为什么不可能啊？” “因为，”李唐顿了顿后，用了一个可以说出口的理由：“桑小桐比我小了整整九岁。您知道的，我一向对年轻小mm不感兴趣了。” 虽然大失所望，但唐琴也没法勉强儿子了。而今天李唐与郁青的偶遇，又让她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拿出一派无产阶级专政的架势命令儿子以后多和郁青接触。从她嘴里蹦出来的桑小桐的名字，让李唐情不自禁地恍惚了一下，一时间连母亲后头说了些什么都没听见去。 “李唐，妈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李唐猛然回过神来，“啊，什么？” “我说，你和郁青至少可以先当朋友接触一下吧？” 这个要求李唐无法拒绝，点着头说：“听见了，yesmadam。” 车子经过一个加油站时，李唐停下车去加油。加完油他掏出钱包准备付款，却看着手里的钱包微微失神——那个钱包还是桑小桐送他的。 ☆、第32章 城 郁青第二天就给李唐打来电话，想约他吃晚饭。这个电话却打了好几次都打不通，因为他在飞机上值勤时手机永远是关机状态。 落地开机后，李唐发现了这个陌生的未接来电号码，礼貌地回拨过去询问：“您好，我是李唐，请问刚才哪位打了我的电话？” 电话那端，郁青脸上的微笑微微一滞，因为这个问题意味着李唐并没有存她的电话号码，尽管她把自己的名片留给了他。但是，她很快就重新流动起了笑容的涟漪，声音柔柔地说：“嗨，李唐，我是郁青，还记得吧？” “哦，是你呀！当然记得。不好意思，我刚才在飞机上，手机一直关机，所以现在才回复你。” “没关系，我听唐阿姨说了，只要你的手机关了机就意味着正在飞行中，所以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回复的。现在开机了，也就意味着落地了。什么时候下班，今晚我想请你吃个饭答谢你那天帮我修车，有空吗？” “不好意思，我现在人在首都机场呢，今晚要留在这里过夜，明天才能飞回来。” “这么说，要明天晚上才有空了？” “明天如果航班不晚点的话，就可以。如果晚点，那就没办法了。” “那后天呢？” “后天要飞四段，更加不可能。晚上十二点钟前能回到家就已经算是好的了。” “那大后天呢？” “大后天是中午班，要晚上九、十点才能下班。” 郁青毫不气馁地继续追问：“那大大后天呢？” “嗯，那天我休息，如果没有临时通知的航班任务，就没有问题。到时候我给你电话吧？” “行，那大大后天我等你的电话通知了。” 等到李唐休息那一天，郁青终于成功地把他约出来一起吃了一顿晚饭。饭吃到一半时，刘汉打来电话，问李唐第二天有没有空一起打网球。他们的通话内容正好被坐在一旁的郁青听见了，笑盈盈地表示自己也很喜欢打网球，询问次日可不可以和李唐一起去。 李唐当然不会说不可以之类的话，就这样，郁青和李唐一起在刘汉面前亮了相。因为在此之前，李唐从没单独带过一个女孩子来打网球，刘汉当然会觉得这又是“有奸-情”了。 和李唐、郁青一起打过网球后，当天晚上刘汉就在微信上告知鹿呦呦这件事，鹿呦呦马上给桑小桐打了一个电话。 “小桐啊，我刚才听刘汉说了一个爆炸新闻，李唐好像有女朋友了。” 桑小桐一怔：“什么叫好像啊？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哪来的好像一说？” “刘汉说，今天他和李唐在网球俱乐部打网球时，他居然带了一个女孩子过去。这是前所未有的事，应该不会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了。” 这个消息虽然让桑小桐满心的不是滋味，但她竭力轻描淡写地回应说：“是吗？有女朋友是好事，李唐的年纪也是时候找对象成家立业了。作为朋友，我也希望他能过得幸福。” “小桐，你就不难过吗？” 桑小桐努力笑了一声：“不难过，我是那种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吗？” 鹿呦呦信以为真：“小桐你真是好样的，简直可以去给全世界的所有失恋者当精神导师。” 挂断电话后，桑小桐脸上那个硬挤出来的笑容，立刻就像潮水般落了下去，露出底下的一片荒滩。呆坐了半天后，她身子一拧，整个人闷闷地扑倒在沙发上，不小心带翻了茶几上摆着的一瓶鲜花。花瓣雨一般纷纷飘落，像是洒了一地的胭脂泪…… 逃一般地从那家品牌服饰店离开后，桑小桐直接去了地铁站，打算搭地铁回家。走在地铁站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正在拼命大喊着。 “亮亮，亮亮，你别跑，别跑，姨婆跟不上你。” 随着这喊声，一个四、五岁左右、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像只小猴子一样跑过桑小桐身边，直奔自动扶梯而去。她看了孩子一眼，又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一眼，想看看是哪家大人没有牵住自家孩子，让他一个人到处乱跑。结果她愕然地发现，那个跟在孩子身后一路小跑着追过来的人，居然就是李唐的母亲唐琴。 桑小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唐琴了，虽然她还是每周都会去夕阳红养老院看望外婆，可是养老院因为业务扩张新开了一家分院，唐琴被调去了分院帮忙，所以一直见不上面。 没想到，今天两个人却在地铁站无意中遇上了。对此，桑小桐简直要怀疑老天爷是不是故意跟她过不去呀！明知道她现在正在逃避与李唐有关的一切，偏偏还安排她在这里遇上他妈妈。 唐琴也看见了桑小桐，如获救星般地说：“小桐你也在这儿，太好了！快，快帮我抓住前头那个小家伙。跑得真快呀，我这双老腿根本就追不上他。” 桑小桐轻而易举地就把小家伙“缉拿归案”，一边送交到唐琴手中，一边不解地询问：“阿姨，这孩子是谁呀？” 唐琴边抓紧孩子的小手腕，一边喘着粗气说：“这是亮亮，我妹妹的孙子。亮亮，这是小桐阿姨，快叫阿姨好。” 亮亮看着桑小桐脆生生地叫了一声“阿姨好”，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亮亮你好。” 唐琴喘了半天气后，接着对桑小桐说：“今天我妹妹有些不太舒服，儿子小两口又都出差去了外地，就打电话让我帮她去幼儿园接孙子。这孩子不听话，不肯让我牵着他走，非要自己走，一跑起来就像只小猴子似的追都追不上，累死我了！” 说话间，亮亮还撅着嘴扭着小身子不肯让唐琴抓住他，嚷嚷着要自己走，非要一个人去坐自动扶梯。唐琴不敢大意地抓紧他说：“我的小祖宗，可不敢让你自己一个人去坐自动扶梯，摔下去了不得了，我可没办法跟你爸你妈和你奶奶交差。” 桑小桐也在一旁帮忙劝说：“是啊，亮亮你还太小了，不能一个人坐自动扶梯，一定要大人牵着才行。否则，万一从扶梯上摔下去会磕破头的，到时候就要进医院打针吃药了。你愿意打针吃药吗？” 亮亮侧着头想了想说：“不愿意。” “那就让姨婆牵着你走，别松开哦。” 亮亮点了点小脑袋瓜：“嗯。” 桑小桐做通了亮亮的思想工作后，他就很配合地让唐琴牵着他的手，一起踏上了自动扶梯。 唐琴大大松了一口气，对走在身后的桑小桐表示感谢：“小桐，谢谢你帮我说服了这个小祖宗，刚才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阿姨，没关系，不用谢。” “对了，小桐，你外婆最近还好吧？” “好，我昨天刚去看过她，谢谢关心。” “那你呢？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交上男朋友啊？” “暂时还没有呢，可能缘分还没到吧。” “是啊，这种事情是要讲缘分的，缘分不到的话，就只能等着。” 说话间，自动扶梯已经下到底。一踩上平地，亮亮就又不肯让姨婆牵着手了，坚持要自己走。一行三人走上地铁站台后，唐琴就东张西望地看地铁站牌，因为她平时没有坐过这条线路，不太确定自己要坐哪一趟车。 那时候，正好有一趟地铁进了站正在上客，亮亮十分激动地嚷嚷起来：“地铁来了，我要坐地铁，我要坐地铁。” “等一下，小祖宗，姨婆还不知道要坐哪个方向的地铁呢。” 桑小桐在一旁询问：“阿姨，您要去哪一站啊？” “我要送亮亮回他奶奶家，从这里走，说是要坐开往莲心池方向的地铁。” “莲心池方向的话，那就是坐这趟车。不过已经响关门铃了……” 桑小桐一边说，一边指了一下正在上客的那班地铁。她话还没说完，小猴子一样灵活敏捷的亮亮就已经自己一头蹿上了地铁车厢，两个大人根本都来不及阻挡。而他刚一上车，车厢门就马上关了，她们俩想跟进去也来不及。 地铁车厢的门关上后，独自上了车的亮亮这才发现姨婆没有跟上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车里。小家伙顿时吓得趴在车门上，隔着玻璃窗朝着车外的唐琴大哭起来。可是已经晚了，这时候他下不去，唐琴和桑小桐也上不来，而且地铁还很快就风驰电掣地开走了。 亮亮独自被地铁带走了，这让唐琴差点吓晕了。她一屁股瘫坐在站台上，脸色煞白地哆嗦着说：“不得了！不得了！亮亮要是丢了的话，我可怎么跟他家里人交代啊！” “阿姨您别急，我马上去找地铁站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想办法。” 匆匆丢下这句话，桑小桐就飞一般跑去找地铁站的工作人员。听完了她的叙述，他们立刻联系下一站的工作人员，让其密切留意是否有单独下车的孩子，又或者是否被人强行带离地铁站哭闹不休的孩子。 另一方面，地铁站又派出一位工作人员带上桑小桐搭乘下一班地铁前往下一站，双管齐下地找孩子。吓得浑身发软的唐琴，则在另一位工作人员陪同下，留在原地等侯，以防有好心乘客带着孩子坐另一趟线路倒回来找她。 陪在唐琴身边的工作人员反复安慰她：“阿姨，您先别太着急，只要孩子没有离开地铁站，一般就丢不了。” 唐琴面无人色地说：“但愿如此，否则，拆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赔不起啊！” 这时候，李唐给母亲打来电话，他在话筒里交代说：“妈，我晚上不回家吃饭，训练完后会和队员们一块聚餐。” “李唐，你训练完了吗？那别去聚餐了，赶紧过来妈这儿。妈刚才不小心把亮亮弄丢了，这要是找不回来，妈只能给你姨妈一家以死谢罪了。” “什么？亮亮丢了？怎么回事？” 第20节 唐琴惊慌失措地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后，李唐当机立断地说：“我马上赶过来。” 桑小桐和那名工作人员赶到下一站时，等待他们的是好消息。亮亮已经被好心的乘客带下车，交到了地铁站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手里。 上一站，独自上车惊恐不已的亮亮引起了不少乘客的关注。他们都纷纷上前安慰他，让他不要哭，当然是无济于事了，小家伙已经吓坏了，哭得根本停不下来。 乘客七嘴八舌地商议了一番后，一致决定等到地铁一停车，就由多名乘客一起将孩子护送去地铁站的服务中心。因为由一名乘客单独带走孩子实在太不安全了。 亮亮被地铁站服务中心接管后，还一直在不停地哭，哭得小脸都花了。 “我要妈妈，我要爸爸，我要奶奶，我要姨婆。” 虽然亮亮满口嚷着要的人当中并没有桑小桐，不过桑小桐出现在服务中心时，他还是立刻扑向她，两只小手紧紧抱住她的大腿久久不肯撒手。因为这是他首次“放单飞”后再见到的第一张熟悉面孔，这位刚刚才认识不久的阿姨，现在就是他在满眼陌生人中的最熟悉的那一个人。 桑小桐带着亮亮回到唐琴身边时，他又马上哭着扑进姨婆怀里，搂住她的脖子久久不肯松手。这次意外事件，不只是唐琴吓得够呛，亮亮也同样被吓坏了，再也不敢轻易离开大人哪怕一步。 桑小桐带回了亮亮，唐琴自然是对她千恩万谢：“小桐，还好今天在地铁站遇上了你。刚才我吓得六神无主，要不是有你在，现在没准还在抓瞎呢。真是太感谢了。” “没事，阿姨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只是帮您把亮亮从地铁服务中心接回来了，最给力的还是地铁车厢里的那些好心人。好了，现在没事了，喏，你们要坐的地铁进站了，我陪你们一起走，送你们回家。” 经历了刚才那场意外后，桑小桐自然不会再让唐琴带着孩子单独行动。一老一小都吓得够呛，路上再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等一下，我先给李唐打个电话。他已经知道亮亮走丢了的事，正赶过来呢。” 一边说，唐琴一边掏出手机给儿子打过去，告诉他没事了，亮亮已经找回来了，无比庆幸地说：“谢天谢地孩子没丢，妈刚才吓得差点要犯心脏病，现在还两腿发软动不了。” 李唐松口气之余，交代说：“妈，那您和亮亮别乱走了，就坐在地铁站等我。我十分钟内可以赶到，一会儿先下来接你们，然后再开车送你们去姨妈家。” 得知李唐要过来接唐琴和亮亮，桑小桐虽然很想避而不见，可是一老一小刚刚饱受惊吓，现在还双双瘫坐在椅子上没有完全缓过神来，尤其亮亮还在哭呢。她当然不可以撇下他们自己先走，怎么也要等到李唐来办理“移交”手续。 李唐赶到地铁站后，看见了桑小桐不由地一怔：“你怎么也在这里？” “今天多亏在地铁站遇上了桑小桐，否则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亮亮呢。” 唐琴对儿子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后，李唐立刻向桑小桐道谢：“今天的事真是太感谢你了。” 桑小桐刻意垂下眼帘避免与他对视，努力笑得神色自如：“没关系，不用谢。好了，你快带阿姨和亮亮走吧，你看孩子都睡着了。围巾不用摘，就那样把他裹回去吧，不然出地铁站冷风一吹当心着凉。” 亮亮已经哭累直接趴在唐琴身上睡着了，桑小桐正好围着一条超大的羊绒格纹方巾，十分体贴地摘下来给孩子盖上，以免他着凉。 李唐弯下腰从母亲身上抱起熟睡亮亮。他抱孩子时，桑小桐下垂的视线瞥见了他的手，发现他左手食指关节处有一道擦伤，伤口正往外渗血，不由关切地“呀”了一声。 “你的手在流血。” 一边把熟睡的孩子靠向自己的肩膀，李唐一边抬起右手随意一瞥，无所谓地说：“哦，一点小伤，训练时擦破的，没事。” “可是伤口在流血，好歹也应该贴个伤口贴处理一下吧。对了，我包里就有伤口贴，有时候鞋子磨脚时用得着。我给你一片吧。” 桑小桐飞快地从手袋里找出好几张连在一起的伤口贴，从中撕下一张后，她想了想又直接撕去外包装，头也不抬地对李唐说：“你抱着孩子不方便，我帮你贴上吧。” 大脑告诉李唐要拒绝，可是心却指挥着他默默伸出了右手。桑小桐低着头站在他面前，头发在他下巴底下如绸缎一般闪着光芒。纤细的手指带着清洁的凉意，拂过他的指关节，无比轻柔地为他贴上了那张伤口贴。 贴好那张伤口贴后，桑小桐把剩下的几片也一古脑全部塞进了李唐手里，理由是：“晚上回家洗了澡就要换新的伤口贴，湿的不能继续用，所以这几片都给你吧，我家里还有。” 唐琴坐在旁边一声不吭，自觉地充当起透明人的角色。虽然作为一名护士，她家里从来没有缺过医药箱这一角色，而医药箱里也从来不缺伤口贴，可是这一刻她什么也不说。 李唐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一边把几片伤口贴塞进外衣口袋，一边轻声说：“谢谢你。” “不客气。呀，我要坐的地铁来了，那我先走了，再见。”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挥着手跑向了进站的地铁。李唐原本还想让她和自己一起走，他可以顺便开车送她。可是来不及开口，她就已经跑开了。很快，窈窕身影就消失在一节打开的地铁车厢门内。 ☆、第33章 城 李唐抱着亮亮，扶着母亲一起往地铁站外走时，唐琴忍不住开口问他：“儿子，桑小桐喜欢你，你不会迟钝得一点都不知道吧？” 李唐有苦难言，他当然不能告诉母亲其实桑小桐已经向他表白，但是被他拒绝了，那样他一定会挨骂的。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是吗？” “还是吗？我可以百分百肯定，桑小桐喜欢上你了，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她的心思连你妈我这种老眼昏花的人都能看出来，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莫非是个睁眼瞎。” 唐琴不知道桑小桐其实已经说出口了，只是李唐没接受，也不敢告诉她有这么一回事，只能装傻到底。 “好吧，算我睁眼瞎了，这方面我的确感觉迟钝了一点。” “何止是迟钝了一点，简直不是一般的迟钝啊！”一边数落着儿子，唐琴一边惋惜不已地感叹：“其实桑小桐这姑娘真心不错啊！你却偏偏看不上人家。唉，以后也不知会便宜哪家的儿子。” 李唐不敢接老妈的话茬，只管抱着孩子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每走上几步后，他就会情不自禁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只贴着伤口贴的右手。一颗心就如漫涨春潮的江水似的，一*起伏不定。 搭地铁回到单身公寓楼附近的一个站后，桑小桐先在地铁站门口那家香港茶餐厅吃了一份叉烧饭，然后才回家。 回到家没多久，桑小桐就接到母亲何玉芳打来的电话。说是前阵子在家里做了女儿爱吃的玫瑰腐乳。现在腐乳已经可以吃了，一会儿准备给她送两瓶过来。 玫瑰腐乳江南独有，加入馥郁的玫瑰花与其他调料精制而成。外表红润鲜艳，质地细腻松软，味道咸鲜带甜，吃起来有着香浓的玫瑰香。既可以直接佐餐，也可以用来制作腐乳肉或腐乳鸡等菜肴。 桑小桐一听很开心：“妈，您做了玫瑰腐乳，太好了！听着都想吃了，赶紧给我送过来吧。” “慧慧，你等一下啊，我给那个慧慧擦完身就过来。” 那个慧慧自然是指林慧的肉身了，都半年了还一直躺在床上动不了，依然是植物人一枚，何玉芳把女儿的肉身照顾得很好，躺了半年多都没长过褥疮，还每天帮她活动四肢锻炼肌肉，最大程度地避免了肌肉萎缩。 桑小桐曾经担心母亲会太辛苦，何玉芳说：“放心吧，累不坏我这把老骨头的，再说还有一个护工每天过来帮忙呢。慧慧，你这具身体妈一定要照顾好，要是万一灵魂又换回去了呢？到时候可不能让你满身褥疮肌肉萎缩地瘫在床上是吧？” 桑小桐想想也是，由衷地感谢妈妈：“妈，您就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给病床上昏睡的女儿擦完身后，何玉芳用一个结实的环保购物布袋装上两大瓶玫瑰腐乳出了门，打车来到了桑小桐住的单身公寓楼下。 何玉芳从出租车里下来时，李唐的汽车正好在公寓楼下缓缓停住。他刚从姨妈家吃完晚饭出来，特意绕道来找桑小桐，向她归还之前盖在亮亮身上的那块羊绒方巾。 何玉芳走过李唐的车窗旁时，他眼尖地认出了这位看起来有些面熟的老太太。先是一怔，继而一惊：这位老太太不就是曾经在医院打骂过桑小桐的人吗？糟了！她该不是知道了桑小桐住在这里，又跑来找她算账吧？很有可能呢。 李唐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于是马上抓起手机给桑小桐打电话。那时候桑小桐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游戏，一看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她意外不已：咦，李唐怎么给我打电话了？上次表白失败后，他可是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我。难道，还是想为亮亮的事再次道谢吗？ 定了定心神后，桑小桐以最自然的语气接听电话：“你好，李唐，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唐开口就是急切的叮嘱：“桑小桐，一会儿如果有人敲你的门千万别开。” “啊？”桑小桐自然是一脸摸不着头脑地反问：“为什么？”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刚才我看见上回在医院打你的那位老太太也在你家楼下。她现在正走进公寓楼，没准就是来找你的，所以你千万别开门。” 桑小桐这才明白过来，一边无声地苦笑，一边表示道谢：“呃……这样啊，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桑小桐，为防万一，我会跟着她上楼。如果她在你门外有什么过激行为，我看能不能想办法劝走她。” “啊……这个……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了。” 李唐却觉得很有必要：“不麻烦，那我先挂电话了，我得赶紧跟上她。” 听着电话里嘟嘟的盲音声，桑小桐赶紧给母亲何玉芳打电话，十万火急地通知她。 “妈，您现在就在楼下是吧？您听我说，您今晚不能上楼来找我了，赶紧回家去吧。” 何玉芳莫名其妙：“为什么呀？我都已经在等电梯了。” “妈，李唐也在楼下，他还看见您了。他以为您又是跑来打我这个小三的，刚给我打来电话预警，叫我千万别给您开门。而且，他还说为防万一，他会跟着你上楼，以便可以及时制止你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所以，咱们今晚是不能见面了。” 何玉芳下意识地东张西望：“他会跟着我，是哪一个啊？” “妈，您别东张西望，如果被他看出是有人在向你通风报信那就不好了。” 何玉芳赶紧收回张望的眼神，一楼大堂人很多，她也不知道看不出来哪个男人会是李唐。今晚特意跑上一趟，结果却只能是过其门而不入，老太太郁闷透顶地发牢骚：“他怎么会在这里？害得我不能上楼。” “妈，这些问题以后再说，你赶紧回家去吧。” 何玉芳不得不悻悻然地又扭头走出了公寓楼，重新拦了一辆的士上车走了。李唐虽然颇为讶异她过其门而不的行为，却不难猜出一定是刚才她接听的那个电话叫走了她，他想：或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事件，让她不得不离开吧？ 何玉芳走后，李唐独自一人上楼去按了桑小桐家的门铃。先把那条格纹方巾还给她，再对她的处境表示担忧。 李唐觉得何玉芳会出现在桑小桐租住的这栋单身公寓楼，极有可能是针对她来的，因为她曾经是破坏她女儿婚姻的小三。尽管老太太今天临时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可是既然知道了她的住址，那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迟早有天还会卷土重来。这让他觉得桑小桐继续在这里住下去有些不□□全。 “桑小桐，我建议你赶紧搬家，另外租套公寓住。这里真的不适合继续住下去了，以前有许世昌的骚扰，现在又被那位老太太知道了你住在这里，如果她再跑来打你怎么办？” 桑小桐可不想又折腾一回搬家，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她摇着头说：“没必要吧。人家老太太也未免就是来找我的，也许是她有熟人也住在这里，她只是过来串门的呢。对吧？” “那个概率当然也有，但是非常小。我觉得，她来找你的可能性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串门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十。” “就算她是来找我的也没关系了。有了许世昌的例子在先，我现在不会再给任何人轻易开门，只要她进不了门就打不到我了。” “可是，如果她潜伏在门外，等你出来时再动手呢？” “哎呀，她毕竟只是一个老人家，怎么可能玩潜伏这一套呢，又不是受过训练的特工。李唐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 “桑小桐，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我以前当刑警的时候，曾经有一位原配为了报复小三，就躲在她家门口朝她泼硫酸，结果整张脸被毁了容。” 桑小桐听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不是吧？这么残忍。” 顿了顿后，她忍不住想要表达自己的观点：“其实我真心理解不了那些原配为什么要把怒火都发泄到小三身上，自家男人像猫一样跑出去偷腥，怎么能只怪外头的鱼不要脸呢，要泼也应该泼那个背叛了自己的男人吧？不过，如果是我遇上这种事，我谁都不会泼——犯不着为了一个变心的男人就把自己的下半辈子都搭进去，是吧？倒不如赶紧离婚蹬一个人清清净净地过。” 桑小桐一番话听得李唐一怔，不由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据他所知，她曾经就是小三一枚，可是她现在的语气却是原配的语气。而且，还是一个非常清醒十分理智的原配，并不像大多数女人那样，觉得自己的婚姻失败完全是小三一手造成的，对着小三喊打喊杀，对出轨的丈夫反而是各种忍让包容。 ☆、第34章 城 李唐讶异的眼神让桑小桐有所误会，她叹口气说：“我知道，我好像没有立场说这种话，毕竟我曾经……说这种话像是在为小三打抱不平。但如果就事论事的话，一段失败的婚姻中小三真的不是主因，主因应该是出轨方了。不是吗？” “是的，只责怪小三一方是没道理的事，出轨的男人才更应该被追究责任。不过，有些女孩子也实在是不自爱……” 话还没说完，李唐就顿住了，毕竟桑小桐曾经也是“不自爱”的一员，不好当着和尚说秃子了。 桑小桐明白他的顾虑，无所谓地一挥手：“没事，你只管说，你说得也没错。有些女孩子也确实是不自爱，可以为了钱和比自己年纪大上一倍的已婚男人来往。” 李唐还以为桑小桐是在自我检讨呢，她可以如此正面自己犯过的错误，令他情不自禁地问出口：“那当初……你怎么会和那位苏先生开始的？” 这个问题桑小桐没法回答，只能含糊其辞：“这个……我……当时……一时糊涂了！” 看出她不想深谈，李唐也就知趣地不再多问，言归正传：“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有些糊涂账没关系，有些糊涂账却可以惹来大-麻烦。桑小桐，我强烈建议你还是换套公寓住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智看待问题，那位老太太既然都找到这里来了，就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后悔都来不及。” 桑小桐无法再推脱，只得暂且搪塞他：“好吧，我明天会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我有位高中同学就做房产经纪这一行，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找他帮忙，让他尽快为你物色一套合适的单身公寓。” 一边说，李唐就一边拿出手机打起了电话。桑小桐一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阻止他；二来他这么关心在意她的人身安全，让她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泛起丝丝甜意。而那颗原本就无组织无纪律的心，吃了这一发糖衣炮弹后，越发不理会大脑努力想要拔乱返正的指挥。不但不肯再找理由来回绝李唐有关搬家的提议，还干脆独断专行地拍了板：好吧，既然是李唐让搬那就搬吧。哪怕麻烦一点也没关系，我认了。 从桑小桐的公寓离开时，李唐反复叮嘱她要记得锁好房门，有人敲门时千万不要随便开门，活像她是一个三岁小孩或智障人士，完全没有起码的自我防卫能力似的。 李唐表现出来的百般关心，让桑小桐有所察觉地问出口：“李唐，你今天怎么这么关心我啊？” “呃……” 呆了一下后，李唐尽量轻描淡写地说：“我们既是同事又是朋友，你现在遇上了麻烦事，我当然要关心一下了。更何况，今天下午在地铁站多亏你帮忙找回了亮亮。这个人情我是一定要还的。” 第21节 这自然不是桑小桐想要听到的答案，让她的眸中浮起一丝难言的失望：原来李唐只是在还人情而已，我还差一点想多了呢。 从桑小桐的单身公寓离开后，李唐回到停在公寓楼下的车子里，却迟迟没有发动汽车。因为他担心何玉芳还会再次跑回来，所以想在楼下多守一阵再走。 独自一人坐在车里时，李唐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久久凝视着那根贴了伤口贴的食指。以前这种小伤口他从来都不管的，过上几天自然会好。可是今天，桑小桐却那么关切地要为他的小伤口贴上一个伤口贴。而来自一个女人的温情关怀，感觉又是那么的好。像一树雪白繁密的栀子花，在月光下散发着缓缓的幽香。 轻轻摩娑着食指上的那片伤口贴，李唐不由自主地想：桑小桐虽然当过小三，可她只是一时糊涂，也认识到自己错了，现在又已经变成了一个好女孩。我是不是不应该太计较她的过去呢？ 正思索着这个问题时，李唐忽然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了桑小桐的窈窕身影。她刚从单身公寓楼里走出来，扬手拦住了一辆恰好路过的出租车。他看见她的那一刻，她正弯腰钻进了出租车里。 虽然不知道桑小桐要去哪里，但李唐本能地发动汽车跟在了出租车后面。在他看来，她最近的人身安全不太有保障，而且晚上一个人外出也不是一件安全的事。他打算一路跟着她抵达目的地后，确认她是安全的再离开。 桑小桐出门，是打算自己去母亲何玉芳那里拿玫瑰腐乳。已经让何玉芳跑了一趟了，她当然不可能让老太太再跑一趟。加上她也很久没回过自己以前的那个家，想要顺便过去看一看。 何玉芳自然是一百个欢迎女儿回来，“慧慧，那你就回来吧。反正晚上护工不在，苏立群也不在，你回来看看你自己的身体也好。” 于是，桑小桐打了一辆车直奔以前的家去了。那个家位于市的一处高档住宅区绿洲花园，出租车不准进入，所以她在小区门口就下了车。 桑小桐前脚才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后脚就有一辆奥迪车在她身边停住，然后苏立群从车里跳下来，看着她惊讶得无以复加地问：“小桐，你怎么来这儿了？” 桑小桐同样惊讶地看着苏立群，满心的叫苦不迭：这家伙，老妈说他平时一个月最多回来一次，怎么今天偏偏就这么巧跑回来了。 苏立群今晚之所以会回家，是因为他的护照不小心弄丢了，要回家取户口簿重新办理一本新护照。他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在自家小区门口遇见旧爱桑小桐。这让他意外极了！ 意外之余，苏立群还想岔了，满脸惊喜地再次询问：“小桐，你该不是……来这里想要找我吧？” “当然不是了。” 桑小桐赶紧用力一挥手，及时制止苏立群的想入非非。“你真是想得太多了！苏立群，我已经说了一百次绝对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瓜葛，请你正视这个现实行不行？” 苏立群脸上的惊喜，顿时如同熄灯似的瞬间暗了，“那……如果不是找我，你来这里干吗？” 桑小桐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哦，我有一位朋友也住这里，叫我有时间过来玩一玩。” “你那位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苏立群这句着重询问朋友性别的话，听起来酸溜溜的。桑小桐当然不会听不出来，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回答说：“男的怎么样？女的又怎么样？苏立群，我交什么朋友，都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苏立群忍不住口出怨言：“小桐，你真狠心。当初我对你那么好，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连房子都给你买了一套，到头来你却说甩我就甩我。你其实从来都没有真的爱过我对吗？你和我在一起就只是为了我的钱对吗？” 原版桑小桐到底有没有爱过苏立群，新版桑小桐并不清楚。但是她对此一直持怀疑态度，此时此刻的回答也毫不掩饰这一点。 “苏立群，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和一个四十多岁的有钱大叔交往，到底是因为钱还是因为感情，难道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你平时也是很精明的商人一个，怎么在这种事上偏偏却糊涂得看不清本质呢？” 桑小桐直言不讳的话，让苏立群的脸颊重重抽动了一下，眼晴里的怨恨更深了。他恨恨然地说：“桑小桐，我还以为你是不同的，以为你和其他拜金女不一样。我真蠢，居然为了你这种人闹得家破人亡——我老婆因为你变成了活死人一个。当初她在楼房倒塌事件中受的脑伤原本并不严重，就因为你跑去病房气她，害得她再度摔伤头，变成了植物人。你内疚不内疚啊？” “我内疚，不过你应该要更内疚才对吧？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你找小三，你老婆也就不会出事了。而且你老婆变成植物人后，我就很反省地马上和你分了手，让你回家好好照顾老婆。可是你却丝毫不知悔改，还继续在外头找起了小四。苏立群，与其在这里声讨我，不如好好检讨一下你自己吧。” 话一说完，正好有另一辆载客的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住了。前排的客人刚一下车，桑小桐就立刻拉开后车门坐上去，丢下苏立群自己走了。 独自坐在出租车上，桑小桐暗中唉声叹气地想：今晚这个玫瑰腐乳看来是吃不上了。真是不走运啊，不是老妈来找我时被李唐撞见了，就是我去找老妈时被苏立群撞上。唉，以后看来还是在外头找地方碰面更安全。 因为只顾着自己想心事，桑小桐都没有留意到驶过的出租车窗外就静静泊着李唐的汽车。马路两旁有绿树如荫，洒下遍地的浓重荫影，他那辆黑色小车停在其中有如自带隐形系统一般。 ☆、第35章 城 一刻钟前，李唐开车跟着桑小桐乘坐的出租车来到绿洲花园这个高档住宅小区。在小区附近的马路上，有一辆奥迪超了他的车，然后一直堵在他前面。等到奥迪车在小区门口停住时，他的车也就相应地在奥迪车后头停下了。 发现奥迪车里跳出来的人是苏立群时，李唐一开始也误以为桑小桐是来找他的，惊得脸色一变：她不会还和这个男人有来往吧？ 苏立群跳下车站在车头前与桑小桐说话时，李唐下意识地降下车窗想听他们说什么。这个高档小区是个闹中取静的地方，小区门口这条林荫道只通向住宅区，不是那种车来车往的大马路。环境的幽静，使得他们俩的对话内容一字不漏地都飘进了李唐耳中。 听到苏立群质问桑小桐当初是不是因为钱才和自己交往，而她也坦然承认时，李唐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这个理由他一早就已经猜到了，但此时此刻亲耳听见她若无其事的回答，还是让他有种难以接受的感觉。 而更让李唐难以接受的还在后面，苏立群控诉桑小桐害得他老婆变成了植物人一事，听得他浑身一震：什么？苏太太因为桑小桐变成了植物人！这就是那天我在医院看到的事吗？原来她会反省，会想要改过自新，是因为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把一个好端端的人害得成了植物人。 李唐满心震动地呆坐在驾驶座上，良久回不过神来。隔着一道挡风玻璃窗，他看着桑小桐丢下苏立群钻进了一辆出租车径自离开了。后视镜中，出租车的两点车尾灯越开越远。而车上坐着的那个人，给他的感觉也忽然间变得无比遥远。 很久很久以后，李唐才徐徐发动汽车离开了绿洲花园小区的大门口。 回家的途中，天下起了雨。细雨迷蒙，天地茫茫成苍茫的一片，看不到尽头。唯有稠密的雨丝，如泥浆一样淹没了他，他的胸口闷得像要爆炸了。 顾不上外头在下雨，李唐降下车窗大口大口呼吸起了带着冰凉雨水的空气。雨点大滴大滴地飞进车窗，很快落满他的半边脸颊，半边衣裳也迅速湿了。但他依然没有关上窗，而是任由越来越密集的雨水纷乱地打在脸上、身上。 回到家的时候，李唐的半边身子都湿透了，唐琴一眼看见惊愕不已：“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你开车还淋到雨了？” 李唐随口找了一个理由：“车窗坏了。” “怎么坏的？下午我们坐车时不都还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妈，不跟您说了，我先去洗澡，身上都湿了。” 关在浴室里洗了一个热水澡后，李唐套上浴袍抓起毛巾准备擦干湿头发时，忽然看见了右手食指上的那块伤口贴。他呆立片刻，然后一脸果断地把伤口贴撕下来扔进了垃圾筒。想了想，再从被雨水濡湿的外套口袋里翻出其余几张桑小桐给的伤口帖，一并扔进了垃圾筒。 把要洗的衣物塞进洗衣机时，李唐先清空衣服和裤子口袋里的所有东西。从裤袋里掏出来的那个钱包又让他呆了片刻，这钱包也是桑小桐送的。 捏着钱包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李唐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旧钱包，把钱包里的钞票□□都转移到了旧钱包里。然后要怎么处置那个钱包，他很是踌躇了好一会儿，也扔进垃圾筒未免太糟糕东西了，毕竟这种名牌钱包不便宜。最后，他选择把钱包丢进了抽屉深处，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打入冷宫。 次日上午，李唐没有去找桑小桐。 虽然昨天晚上他曾经和她说定，今天上午会叫上他那位当房产经纪的高中同学郭亮一起来接她去看几套待租的单身公寓。但是他以临时有事的理由，在微信上跟她说了自己无法前往，届时将由郭亮单独联系她。 李唐觉得自己不适宜再和桑小桐有过多私人往来，虽然他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不可否认的好感，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她实在不适合他。就算他可以试着去原谅她的曾经误入歧途，可是她在那条歧途上犯下过那么严重的错误，给他人造成过那么严重的伤害，实在很难被轻易原谅。 苏太太因为桑小桐变成了植物人，这件事就像铁钉一样牢牢钉进了李唐心里。就算可以被拔除，也依然会留下永远不会消失的钉孔。 整个上午李唐都没出门，呆在家里练习毛笔书法。书法练习既是练字，也是练心，能使人头脑冷静，心境平和。李唐坚持练习书法已经有好几年了，因为他觉得这可以帮助自己更加冷静，有利于处理突发事件。 时近正午的时候，郭亮给李唐打来电话，开门见山地就问：“李唐，你今天让我带去看房子的这位漂亮空姐，和你没什么特别关系吧？” 郭亮话里的意思，聪明敏锐如李唐自然一听就听出来了，却还是求证地问道：“你问这个问题什么意思啊？” 郭亮干脆直白地笑着说：“如果她和你没有什么特别关系，那我就打算追她了。如果是朋友妻，那当然就不可欺了。” 那时候，李唐右手握着的一支狼毫笔正向砚台里饱蘸浓黑，郭亮的话让他的手微微一抖，结果蕴足墨汁的笔尖抖落了一滴又大又圆的墨点在洁白宣纸上，让刚刚写好的一幅字作了废。 看着那滴浓墨，李唐觉得自己心里也像渗了墨水似的黯沉沉一片。刚刚练了一上午字养出来的平心静气，忽然间又变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他下意识地深呼吸了一下，藉此平静心绪，然后果断宣布：“我和她没什么特别关系。” “那太好了！对了，那她有没有男朋友？” “嗯……这个我不太清楚，毕竟是她的私事了。” “如果有男朋友，你们作为同事应该会听说过吧？既然然你没有听说过她有男朋友的事，那应该是没有了。” “可是……郭亮，她……未免适合你呢。” 郭亮笑呵呵地说：“我知道，空姐的眼光都很高，一般男人她们是看不上的。不过，这个桑小桐感觉不是那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高傲型女生，而我现在好歹也混成了有房有车一族，所以就想试试看了。” 李唐不好再多说什么：“那……你就试吧。” “那我准备上了。李唐，作为老同学，你可要帮我当好助攻，有时间就在桑小桐面前替我说说好话啊！” 对于郭亮嘻嘻哈哈的一番话，李唐勉强一笑地回答：“哦……我知道了。” “我有电话进来了，先不跟你聊了，回头再说。” 郭亮的电话挂断后，李唐才想起还没来得及问他桑小桐是否找到了合适的待租公寓。在听说了苏太太因为桑小桐惨变植物人的遭遇后，他更加认定那位老太太昨晚找去她住的单身公寓楼是心存报复之意。也因此更加觉得她的住所已经没有安全可言。 要不要再打电话问郭亮这件事，李唐有些犹豫，因为这会显得他格外关心桑小桐。而直接问桑小桐本人就更不可能了，昨晚她已经奇怪过他为什么那么关心她，他可不能再让她产生这样的感觉了。 李唐正纠结着不知要如何是好时，桑小桐恰巧发来微信。她在微信中感谢他介绍郭亮带她去看房子，并告诉他已经看中了一套合适的单身公寓。今天下午会和房东见面签租约，晚上就会赶时间叫搬家公司过来把家搬了。 看完这条微信，李唐就不用再担心桑小桐的安全问题了。一边如释重负地放下一颗心，他一边尽量言辞简洁、措辞客气地回复她：“那就好，祝你搬家顺利。” 桑小桐发了长长一段微信给李唐，对他说明自己已经找好公寓准备搬家的事。而他的回复却简短客气得不到十个字，一目了然地想要和她保持距离，这让她有些想不通：怎么回事啊？昨天还那么关心人家呢，今天却突然切换成了冷淡模式。难道是双重人格吗？ 不过转念一想后，桑小桐自以为明白地想：我知道了，一定是我昨晚问他为什么那么关心我问坏了。他那么做只是不想欠我的人情，但我却明显想多了。他一定是不希望我再次误会，所以今天既没有过来陪我看房子，微信回复时也这么惜字如金。 桑小桐正对着手机出神时，何玉芳拎着两瓶玫瑰腐乳来了。这天中午，她们像往常一样约在某餐厅包厢见面。一进门，老太太就说：“唉，这叫什么事啊！昨晚我去见你被赶回了家，你来见我也没法进门，简直比偷-情男女想要见上一面都难。” “是啊，难度系数真心太大了！还害得我又要搬一次家。妈，这回搬家后您千万别再来新公寓找我。我可不想再搬了！” “不是吧？你真打算搬家？那个李唐说的话是圣旨吗？你怎么就这么听他的，搬来搬去不嫌费劲啊？” “虽然不是圣旨，但是人家是一番好意，我总不能当成驴肝肺吧？而且他的顾虑确实有道理，我实在没法反驳。妈，实话实说，如果我和桑小桐没有互换灵魂，现在是我变成植物人躺在医院，而她却过得风光快活，您能轻易饶得了她？还不是分分钟打上来门的节奏嘛。” 何玉芳不假思索地说：“那当然，如果那个小三儿把你害得那么惨，老娘我豁出这条老命不要了，也要取了她的小命不可。” “这就是我不得不答应李唐搬家的缘故。如果明知道自己继续住下去处境堪忧，却还不肯搬走，未免太解释不通了。对吧？” 桑小桐答应李唐搬家，自然不只是这个原因，不过更重要的原因她不打算告诉母亲了。她喜欢上李唐的事，何玉芳并不知道。因为这只是她的单相思，而且还是表白遭拒的单相思，何必说出来让母亲担心她呢？ 知道女儿的搬家势在必行后，何玉芳又关心起了其他问题：“那你这样突然搬家，房东能同意吗？押金可以退吗？” “可以呀，当初签租约时就是签的半年合同，正好年底到期。我原本是打算续租的，现在不租了，只是损失了大半个月的租金而已，押金可以退。我已经联系过房东了，他说没问题。” 听说损失不大，何玉芳也就不再有什么反对意见了，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一会儿搬家要我帮忙吗？” 桑小桐毫不犹豫地摇头：“当然不要。妈，你现在绝对不能再出现在我的新家。” ☆、第36章 城 和母亲一起吃完午饭后，桑小桐就回到公寓去打包行李，预备着晚上搬家。 好在这套公寓也只是临时租住的地方，家具全是配套出租的东西，不需要搬来搬去。桑小桐只需把自己的全部衣物和其他私人物品逐一装箱收拾好。最后衣物装满了两个大皮箱，厨房用具之类的锅碗瓢盆装满了两个大纸箱，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装满了一个大编织袋。 下午五点钟，桑小桐再次出门，在房产中介公司与新房东签了一份租约，拿到了新公寓的钥匙。离开中介公司时，郭亮主动提出要开车送她回家，还自告奋勇地表示可以帮她搬家。他为什么这么殷勤，她自然不难明了。 “郭亮，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已经预约了搬家公司。” 搬家公司会提供车辆员工，负责将所有东西从旧公寓搬出来，再运去新公寓。一个电话随叫随到，省时省力，没必要麻烦别人，何况还是明显想要追求自己的男人。桑小桐可不是那种仗着别人喜欢自己，就最大资源化地去利用他们的人。 “搬家公司做事不细致，还是我叫几个朋友来搬忙好了。” “谢谢你，真的不用了。”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你是李唐的朋友就等于是我的朋友，我这人对朋友一向这么热心了。” 发现婉转谢绝显然是不可能了，桑小桐不得不打开天窗说亮话：“郭亮，你是不是对我有好感？” 郭亮怔了怔：“你看出来了，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也不是太明显，只不过，女人在这方面都有第六感，可以感觉得出来了。” 听着桑小桐说的话，再仔细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郭亮的第六感也让他有所明了地苦笑着问：“看你的样子，我显然是没戏了是吧？” 桑小桐歉意地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郭亮，你其实挺好的，不过，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所以，你不用在我这里浪费时间精力了。” 第22节 对于自己这项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的追求行动，满心失望的郭亮打去电话向李唐诉苦。 “喂。老同学，我追求桑小桐的行动失败了。本宝宝现在心里好苦啊！快出来请我喝酒安慰一下我。要不是你把她介绍来我这里找房子，我现在也不会受情伤。你总得负责任吧？” 李唐一怔：“啊，怎么回事？你就正式开始了吗？” “我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被她看出来了。这妹纸真干脆，直接就跟我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不能接受我的心意。我就这样还没入局便已出局，彻底没戏了。” 桑小桐拒绝郭亮的理由，听在李唐耳中真是百味杂陈，心情刹那间复杂得无法形容…… “喂，李唐，你在听我说话吗？叫你出来请我喝酒安慰一下我就装聋作哑，这样不好吧？放心，我不会一顿就吃穷你的。” 李唐定定心神：“哦，我不是怕你吃穷我，而是我现在和朋友在一起打网球，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要不，咱们七点后在海底捞火锅城见面吧？” 郭亮表示满意：“这才像话嘛，那好，七点钟火锅城见。” 郭亮打来电话时，李唐刚和郁青一起来到网球俱乐部准备打球，正在更衣室里换衣服。 郁青已经知道了李唐飞四休二的工作规律，也知道他喜欢打网球，所以每逢他休息天，都会投其所好地打电话约他出来一起打球。 郁青留学海外期间，也经常活跃在网球运动场上，算是一个很够格的球手。和她打过一次球后，李唐就认可了这名新球友。对于她发出的打球邀请，一般只要有空他都不会拒绝。 李唐和刘汉一起打网球时，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惯例，谁输了谁请吃饭。郁青和他们一起打过一次球后，也把这个惯例沿袭下来，找李唐打球时也如是要求。 “按你们的老规矩来，三局两胜，输家请吃饭。” 在网球场上，无论论体力还是论技术，郁青当然都不是李唐的对手。她愿赌服输，每次都以输家身份要请李唐吃饭。可李唐是绝对不会让一个女人掏钱请他吃饭的，所以每次嚷着要请客的人虽然是郁青，但买单的人却是他——他总会提前去收银台把账单结了。 被李唐抢先付过两次账单后，今天一上球场，郁青就笑盈盈地有言在先：“李唐，如果今天还是我输，那么晚上这一顿我一定要买单，你不准再跟我抢了。” 李唐莞尔一笑说：“今天就算你输也不用请客，晚上我约了一位老同学一起吃火锅。打完球就要过去和他碰头。” 郁青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还是照样言笑晏晏：“这样啊，那看来今天我不用担心自己的钱包要大出血了。” “是啊，如果之前你的钱包在喊救命，现在一定改呼万岁了。” 打了一个半小时的网球后，李唐和郁青双双离开了球场，然后一起去俱乐部的停车场取车。 李唐先上了车，但并没有先离开。他一直等到郁青的小车从停车场最后一排开过来，再看着她驾车出了停车场，才缓缓发动自己的汽车跟在后头。每次都是这样，他从不会丢下她直接开车走人，而是会等她先走了再走。那样如果她遇上什么麻烦事，譬如汽车又出故障不至于求助无门。 看着后视镜里那辆黑色汽车，郁青情不自禁地微笑：这个男人真心很不错呢，既然有职业属性的man范儿，又有细心体贴的暖男范儿，好中意、好满意、好合心意，好想收了他啊！ 虽然对李唐满意得无以复加，但是郁青心里却很清楚，他对她似乎并没有特别情愫。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只是纯粹地把她当普通朋友加球友。不过她对此并不气馁，因为她觉得只要李唐身边没有正式的女朋友出现，那么自己就还是有机会的。 郁青心想：李唐是慢热闷骚型的男人，这一类男人通常不会轻易堕入情网，需要女人多下点功夫才行。虽然耗心耗力，不过慢热闷骚的男人有一大好处，那就是一旦爱上了一个女人，忠诚度就会特别高，不用担心他以后会变心的问题。所以，郁青，李唐这个男人值得你为他耗上这份心力了。加油，耐心一点用水磨功夫把他攻下来吧。 下周就是圣诞节，再下周元旦节也要来临了。 周五的时候，圣诞节期间的排班表出来了。那时桑小桐刚刚飞完一趟航线落地，拉着行李箱与一同值勤的鹿呦呦走在机场里。一边走，她一边掏出手机登录公司网页查看排班表，看得沮丧不已。 “倒霉，圣诞节那天我被安排飞早晚班，还是大四段，这个节没法过了。” 鹿呦呦无所谓地耸着肩说：“没法过就不过呗，反正是洋人的节日，和咱们没关系了。” 桑小桐欲言又止，只能在肚子里默默地说：可是我儿子很喜欢过圣诞节呢。 虽说圣诞节是西方传统节日，与中国没啥关系，但苏昊从小就很喜欢过这个洋节日。因为一觉醒来枕头边就会多出一份礼物，这让小孩子们觉得格外有吸引力。 等到苏昊上初中后，林慧开始觉得不用给儿子过这种节日了，那年圣诞节就没有任何表示。可是苏昊却还像往年那样期待圣诞节礼物，圣诞前夕的平安夜，照样先放了那只大红袜子在床头，才满心憧憬地入睡。 次日清晨，当苏昊从梦中醒来，发现枕边的袜子里空空如也时，稚气未褪的初一男生大失所望。嘟囔着说：“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林慧这才意识到自己犯错误了，当天特意抽空奔去商场为儿子选购了一款运动手表，作为迟到的圣诞礼物送给了他。从那以后，每年的圣诞节她都不会忘记为儿子准备礼物，并带他一起外出享用一顿圣诞大餐。 今年的圣诞节，桑小桐还希望能像往年那样陪儿子一起渡过。当然，前提是回国度假的儿子可以接受她这位如此年轻的“小妈妈”。据何玉芳说，苏昊他们学校这周一开始放假，他已经预订好了周六的机票回国。也就是等到星期天，她就可以见到阔别半年的儿子了。 一念至此，桑小桐的唇角忍不住噙上了一抹悄然的微笑。这时，走在她身旁的鹿呦呦突然惊讶地“呀”了一声，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人问：“小桐，那边那个人是不是你外甥呀？” 桑小桐都没有马上反应过来鹿呦呦嘴里的“外甥”是谁，只是下意识地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看之下，她惊喜得几乎要一蹦三尺高。因为鹿呦呦指着的那个人，就是她正在心心念念想着的儿子苏昊。 苏昊比起出国前又长高了一些，他穿着一件墨绿色牛角扣连帽外套，肩膀背着一个棕色双肩包，手里还拖着一只拉杆行李箱，走在机场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显然刚刚才下飞机。 桑小桐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周日才会回国的苏昊，周五就出现在了s市机场，但可以提前见到儿子她还是欣喜激动得无以复加。不由自主地就朝着他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兴奋之极地朝他挥手呼喊着。 “昊昊，昊昊，你回来了！” ☆、第37章 城 对于自己回国的准确航班信息，苏昊故意对家人撒了一个小谎。因为他想出其不意地给他们一个惊喜，所以提前回到了s市。 刚刚下了飞机出了闸门，独自走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苏昊忽然听到有人在亲昵地唤着他的小名。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回头一看，迎面朝他跑过来的那位空姐让他十分惊愕。因为他可以确认自己不认识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小名，还表现出一派宛如亲人般久别重逢的极度欣喜。 “你……认识我吗？” 苏昊一脸不解的询问，让桑小桐从极度的激动欣喜中回过神来，顿时为之语塞。是啊，她现在可是桑小桐的身份，而不是苏昊熟悉的母亲林慧。她虽然知道苏昊是自己的儿子，苏昊可不知道她就是自己的老妈。刚才她实在是太过激动太过惊喜了，才会一时忘情地冲向儿子。 桑小桐为之语塞时，鹿呦呦已经紧跟着走过来了，因为她很想认识一下好朋友的这位帅气外甥。听见苏昊的话后，鹿呦呦不由地呆了一下。 “啊，她不是你小姨妈吗？怎么你却不认识她？” 苏昊更惊讶了：“我没有姨妈，你们一定是认错人了。” 桑小桐只能顺着他的话想办法蒙混过关：“呃……跑过来一看才发现自己真是认错人了。唉呀，你和我外甥长得实在太像了，以致于我乍一看还以为你就是他呢。不好意思，那你走吧。慢走啊！” 苏昊转身走开后，桑小桐还要继续对着鹿呦呦干笑：“他和我外甥真是长得太像了，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似的人呢。” 鹿呦呦也说：“是啊，两个人长得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该不会是双胞胎吧？小桐，有没有可能当年你表姐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把另一个送给了别人养呢？” 对于鹿呦呦异想天开的设想，桑小桐只能将苦笑进行到底，啥也不说了。 两个小时后，桑小桐所在的机组还要准备飞下一趟航线，机组成员按惯例先去机场附近的协议酒店休息一下。 酒店的一楼大堂里，刘汉正坐在一张沙发上打电话，见到鹿呦呦和桑小桐一起进来了，笑眯眯地朝她们挥挥手：“youagain。” 大堂前台处，正挤着一大帮老外在办理入住，前台人员忙得不可开交。机组人员也就不过去凑热闹了，先各自找沙发歪着。 沙发不够坐，鹿呦呦和桑小桐就挤在同一张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刘汉蹭过来，倚着沙发扶手问：“小鹿，小桐，圣诞节那天你们安排上什么班？有没有空一起出来happy一下？” 桑小桐有气无力地说：“我没空，那天我飞大四段，下班至少是凌晨时分，只能回家躺着了。” “poolgirl，看来happy时光没你的份了。小鹿，你呢？” “我是luckygirl，那天我飞三亚，而且是大过夜航班，可以顺便度个小假。” “这么走运，过夜航班的话，那应该是下午班。中午要不要出来一起吃顿圣诞大餐，我请你呀。” 鹿呦呦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你请我我就要去吗？本宫的凤驾亲临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请得动的。” “鹿娘娘，那要不要我租辆凯迪拉克加长版豪华轿车来接您呀？” “嗯，那样的话硬件倒是基本合格了，只可惜……” 一脸嫌弃地用眼皮子夹了刘汉一下后，鹿呦呦才继续往下说：“只可惜软件跟不上——人长得不够下饭。” 刘汉听出了鹿呦呦话里的意思，哇哇大叫地说：“什么？你是说我长得不够秀色可餐吗？怎么可能，人家明明长得很帅好不好。虽然不是帅得炸裂天际的那种，但我有足够自信担得起‘颜值爆表’四个字。” 鹿呦呦啐他：“我呸！你这才不是自信，甚至连自负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不要脸了。就你还颜值爆表，有空多照照镜子吧。” 刘汉强烈表示不服：“我怎么就不算颜值爆表了，你知道我是多少女孩子心目中的男神吗？” 鹿呦呦将鄙视进行到底：“就你还男神，这头衔该不是你们小区居委会封的吧？话说男神这两个字真是越来越廉价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以男神自居。” “那么请问那些不是阿猫阿狗的男神都长啥模样啊？” 鹿呦呦从手机里翻出著名男艺人陈坤的照片给刘汉看，“看见没有，偶家坤哥才是真正够资格的男神。哪怕他是这么一副胡子拉碴灰头土脸的邋遢样，也还是照样帅出宇宙新高度。因为他，都多了一个新名字叫邋遢帅，只有高颜值才能hold住的邋遢帅。如果是你弄成这副鬼样子，都可以直接当垃圾扔掉了。” 虽然被鹿呦呦一再打击，但刘汉还是照样笑嘻嘻，“谁说的，这个我也能hold住。我短头发帅长头发帅没胡子帅有胡子更帅，没办法，谁让我人长得那么帅呢，所以怎么样都帅。” 鹿呦呦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打量着刘汉，啧啧说：“这孩纸又不正常了。赶紧打车去精神病院疗养吧，越快越好。” 鹿呦呦和刘汉打嘴仗的时候，桑小桐就歪在沙发上默不作声地听着，直到刘汉点着她的名说：“小桐，你出来说句公道话，良心话——我难道长得不帅吗？” 看看鹿呦呦，又看看刘汉，桑小桐聪明地决定保持中立，摇着头说：“我就啥也不说了，免得不是得罪这个就是得罪那个。我是永久中立国，以后你们两国交战，不要来问我支持谁。谢谢合作。” 在酒店休息了一个半小时后，桑小桐接到母亲何玉芳打来的电话。一来不想吵到正在睡觉的鹿呦呦；二来这个电话的内容也不适宜被她听到；所以桑小桐躲进了洗手间里压低声音接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何玉芳就马上对女儿说：“慧慧，昊昊居然今天就回国了。刚刚进了家门，吓了我一大跳。” “我知道，我之前在机场看到他了。” “什么，你在机场见到他了？” “是啊，我还激动得马上跑过去跟他说话。结果他一脸迷惑地问我：你是谁？问得我无言以对。当时又有同事在场，我也不方便解释太多，最后只好假装成认错人了。” “唉，瞧瞧这叫什么事啊！明明是亲生母子，结果却搞得见面不相识。不过昊昊一进门，放下行李就马上去看了那个慧慧，还掉眼泪了呢。” “昊昊是个孝顺孩子，看见妈妈变成植物人的样子怎么可能不伤心呢？妈，我想尽快和他见面，当面和他解释一下所有事情。” “妈也这么想，不然看着孩子那么伤心我实在心疼。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这两天我都要上班，后天才能休息。这样吧，后天中午我在俏江南餐厅提前预定好一个包厢，到时候您带他过来和我见面，我们仨一起吃顿饭。” “好，那就后天见了。” 桑小桐从洗手间打完电话出来时，鹿呦呦已经醒了，翻过身来睡眼惺松地问她：“怎么躲进洗手间接电话那么鬼祟？该不是有男朋友了吧？” “拜托，我哪来的男朋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久前刚被李唐给拒了，目前的心情还在走失恋流程呢。” “还在走失恋流程啊？人家失恋33天就好了，你也有一个月了吧？怎么还没好。妹纸，看来李唐把你迷得不轻啊，陷进去这么久都出不来。” 桑小桐自嘲地一笑：“是啊，感觉自己像老房子着火没救了。” “得了吧，你算什么老房子。年纪轻轻的就别扮老气横秋了！” 对于鹿呦呦的“批评”，桑小桐无从解释，便笑了笑转移话题：“对了，刘汉约你吃圣诞大餐的事，你真不打算答应吗？” “我为什么要答应他？” 桑小桐反问：“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答应。” “小鹿童鞋，你老实交代，刘汉和你在高中时代到底有过什么往事啊？怎么搞得现在两个人凑一块就像一对欢喜冤家似的斗来斗去。” 鹿呦呦断然否认：“谁跟他欢喜冤家了。我和他只有冤家，没有欢喜。” 桑小桐趁机追问：“那么请问你们两个小冤家，到底是怎么结的冤仇啊？” “很久以前的事懒得说了。” 鹿呦呦含糊其辞不肯详说，桑小桐也就不好再问了，只是根据自己的判断推测道：“不管你们是怎么结的仇，我想刘汉一定很想改善关系。所以，尽管热脸总是贴上你的冷屁股，他还是乐此不疲地一直跑来贴，活像一个受虐成瘾的抖m。” “谁知道，或许他就是一个喜欢用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的受虐癖呢？你要对他好一点，他没准还觉得没劲呢。” 第23节 “可是小鹿童鞋，据我观察，刘汉的抖m一面似乎只在你面前展示。他好像喜欢上了你呢。” 一般女孩子听到有异性可能对自己产生了特别情愫时，无论自己是否中意对方，都会不可避免地有些小激动小欣喜什么的，毕竟这能证明自己有魅力了。 鹿呦呦的神色却平静如水，口吻也淡淡的：“你觉得他喜欢我吗？我可不觉得。他喜欢的或许并不是我，只是那个追逐与征服的过程罢了。要知道很多男人都这些，你越不给他好脸色看，他就越觉得刺激。还是那句话，男人是天生的狩猎者，他们就喜欢享受追逐与征服的快感。” ☆、第38章 城 苏昊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跑进主卧室去看望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母亲。 见过母亲后，聪明的高材生很快就发现家里缺少父亲生活的痕迹，不无纳闷地向外婆问起此事。何玉芳没有再继续对外孙隐瞒他父母闹离婚的事情，明确地告诉他苏立群已经从这个家里搬出去了。 苏昊对于这个消息既惊愕又愤怒：“什么？妈妈变成了这个样子，爸爸居然还想和她离婚。这也太过分了吧？” “昊昊，其实你妈妈变成这个样子之前，你爸爸就提出要和她离婚了。这件事就发生在你去了美国的第二天。” “什么？我前脚刚去了美国，爸爸后脚就提出要和妈妈离婚？为什么？为什么这件事你们隐瞒了我那么久？” “因为你妈妈不想告诉你，她说你刚去美国，要适应一个新环境不容易，不想让你分心。又说你远在国外，国内发生了什么事你根本管不了，只会白白让你担心。所以就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苏昊红了眼圈：“妈妈总是这么样，凡事优先为我着想，自己都快变成弃妇了还不想让我担心。爸爸到底为什么要和妈妈离婚，理由是什么？” 何玉芳叹了一口气，一五一十地对着外孙把事情经过徐徐道来。苏立群是如何移情别恋爱上一个只比儿子大六岁的年轻女孩，并因此对林慧提出离婚请求；林慧最初不肯同意离婚时，他又是如何收拾行李搬出去与她分居；林慧出事后他也没有搬回家，而是继续在外头与年轻mm厮混。 苏昊听得愤怒不已：“没想到爸爸居然也这么low，会为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提出要和同甘共苦了二十年的原配妻子离婚。” 顿了顿后，他忽然又敏感地问：“外婆，我妈变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也和我爸有关系。她为什么会去那家咖啡馆？是不是约老爸在那里见面谈判，所以才碰上了那场塌楼事故？” 何玉芳之前故意一语带过了林慧出事的细节没有详说，因为她想把这件事留给桑小桐自己说，此刻也不改初衷。 “你妈会去那家咖啡馆，的确是有原因的。不过这个具体原因，我想还是留给当事人向你解释吧。” 何玉芳嘴里的当事人，自然是指新版桑小桐，可是苏昊却误以为是父亲苏立群。当何玉芳出门去买菜，预备着要为回国的外孙准备一道丰盛的晚餐后，独自在家的苏昊给父亲打了电话，质问他母亲林慧意外受伤的真相。 苏昊的电话让苏立群大吃一惊。他无论如何没想到儿子会提前回国。因为苏昊之前说的是周日才能到家，所以他还打算周日早晨再搬回去住。与横眉竖眼的岳母以及卧病在床的妻子共处一室这种事，他当然是能拖延一刻是一刻，免得呆在家里如坐针毡。 “昊昊，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周日才到吗？” “老爸，你别岔开话题，我问你妈妈为什么去那家咖啡馆，是不是你安排的？” “昊昊，这个真不关爸爸的事，是你妈妈自己要去那家咖啡馆的。因为……” “因为什么？为什么不说下去了？” 苏立群只得吞吞吐吐地往下说：“因为……她想……和我的……女朋友见个面。” 苏昊无法控制地咆哮起来：“那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吗？如果你不在外面找小三，也就不会出这种事了——我恨你！” 一把重重地摔出手里的电话，苏昊泪流满面地跌坐在沙发上抱头痛哭。十八岁少年以往风平浪静的生活，完好幸福的家庭，在这刻就像一个美丽的肥皂泡一样破灭了。他感觉自己忽然变成了一个孤儿，同一天里，同时失去了母亲与父亲。 对于苏昊来说，植物人母亲已经变成了一个名存实亡的存在，而父亲也是同样的名存实亡——除非母亲可以苏醒并好转，否则他永远不会原谅父亲，也永远不想再认这个父亲。 一架刚刚起飞不久的飞机，正在云层中穿梭而行。 一层一层的白云蓬松如团团棉絮，飘浮舷窗外。太阳的红脸蛋深埋在云层之中，为雪白的云朵镶上一道道灿烂的金边。穿越了层层镶金的白云后，云海之上就无比湛蓝的天空，蓝得像一匹刚刚纺好的蓝缎子，没有丝毫瑕疵。 蓝天白云的优美景致，吸引了飞机上的不少乘客欣赏美景，尤其是座位靠窗的乘客。但是有个靠窗而坐的男乘客却全然不在意窗外的景色，而是满脸不安地东张西望，神色格外紧张的样子。 这位男乘客一上飞机就引起了李唐的注意。无论是凭细致的观察，还是凭内心的直觉，都让他觉得这位乘客有问题，一直暗中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飞机在云层之上进入平稳飞行状态后，乘务组开始提供客舱服务，一一为机上的乘客们送上饮料。当桑小桐含笑询问到那位男乘客时，他摇摇头什么也没要，而是满脸害怕地递给她一张纸条。 纳闷地接过纸条一看，桑小桐的眼睛顿时就瞪圆了，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字：“救命，有人要杀我，我怀疑他们就在这架飞机上。” 桑小桐不敢怠慢地立刻把纸条送到了李唐手里，说：“这是刚才37排a座的乘客给我的。” 今天与李唐一起同机值勤，还是桑小桐搬家后头一回见到他。 准备会上，李唐见到桑小桐时只是微微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了。会后上飞机做准备工作的过程中，他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一直在专心致志地检查机舱。 虽然李唐平时工作也是如此认真，但桑小桐还是感觉到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躲避她。她也可以理解他的做法，只能自己暗中叹气：总是这样子，一旦表白失败，就很难继续做朋友。为了不至于让彼此尴尬，尽量躲开对方就是最好的选择。 桑小桐理解李唐的做法，也主动配合他。既然他不想和她再有太多接触，她也就知趣地不再与他接触。只是自己埋头干自己的活，偶尔朝着他的方向瞥上一眼，立刻就强制性地收回来，然后满心的怅怅然若有所失。 而这位男乘客递来的纸条，让桑小桐不得不跑去和李唐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李唐看了那张纸条后，立刻走过去找到男乘客，把他带进服务舱详细盘问。 那位男乘客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男青年，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既紧张又害怕。他把声音压得又低又细，瑟瑟发抖地告诉李唐，他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有坏人正在追杀她他。 “他们一定跟着我上了飞机，就藏在附近。你们可以保护我吗？” 李唐马上核对了一遍乘客名单，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而男青年的表现却有些神经质，不停地自言自语，不停地发抖，还找桑小桐要来纸笔写起了遗书，眼泪汪汪地说：“要是万一我被坏人杀害了，请务必把我的遗书转交给我父母。” 男青年如此神经质的表现，让李唐有所猜测地私下对乘务长说：“我怀疑他精神方面有问题，像是患了被害妄想症。” “我也这么觉得。谁会跑到飞机上来杀人啊！一听就是胡言乱语。” “不管怎么样，他的情绪不稳定，还是要尽量想办法安抚他。不然要是精神彻底崩溃发起疯来就麻烦了。” 李唐陪那位男青年在经济舱最后一排空位上坐下来，慢慢缓和着他的情绪。桑小桐也送去一杯可以安神的茶，想要帮助他恢复平静。 那杯茶是玫瑰花茶，原本是桑小桐私人购买的物品，放置于工作场所方便自己泡来喝。见这个男青年神经兮兮的，她就好心地泡上一杯送去给他喝。 但是那杯颜色紫红、气味芳香的玫瑰花茶被送到男青年手里后，他却神经质地叫了起来：“这茶怎么这个颜色，是不是有毒？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一边说，男青年一边猛地把手里的茶杯对着桑小桐一泼。一旁的李唐虽然立刻伸出手想要制止他的行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整杯滚烫的茶水还是大半泼上了她的制服裙摆，烫得她几乎跳了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她是空姐，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有什么理由要毒死你呢？” 对于李唐生气的质问，男青年十分认真地说：“她极有可能被坏人收买了，不是吗？” 和这样的被害妄想症患者没法讲道理，李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不再说什么，站起来走进服务舱去看桑小桐烫得怎么样。 服务舱里，桑小桐正用一块干毛巾试图抹去裙摆上的茶水渍。李唐走到她身旁，关切地询问：“你还好吗？有没有被烫伤？” 如果时节是夏天，桑小桐一定会被烫得很惨。不过幸好现在是冬天，她穿了一条保暖的紧身羊绒裤后再套上丝袜和裙子，所以没有被烫伤。 “冬天-衣服穿得多，所以没事，只是裙子被弄湿了。” 李唐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说完这四个字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表现得太关切她了。立刻神色一肃，一派公事公办地交代说：“接下来，你别再和那位乘客接触。因为他认为你会对他不利，所以尽量离他远一点，以免刺激到他。” 话一说完，李唐就转身出了经济舱，留下桑小桐独自长吁短叹：我招谁惹谁了，明明是一片好心，结果却被那个神经病当成了驴肝肺，居然认为我想用茶毒死他。还有李唐，你犯得着躲我像躲病毒似的吗？虽然我是喜欢你，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绝不会缠着你不放了！ ☆、第39章 城 休息天那天，在俏江南餐厅的包厢里，桑小桐终于与久别的儿子再度相见。 何玉芳带苏昊出门吃饭时，很是费了一番劲。因为他不愿意离开家，想多在家里陪陪病床上的母亲。虽然母亲是个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但是他深信母亲也许会有意识存在。 何玉芳对此报之以苦笑：“傻孩子，你妈现在是植物人，就算你说再多她也听不见。你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刚回来，去躺一躺休息一下吧。” “外婆，医学研究表明，很多昏迷不醒的植物人其实是有意识的，至少间歇性有意识，只是身体无法动弹，不能表达自己的意识，所以无法与他人交流。我想和妈妈多说说话，没准她能听见呢？” 因为这种想法，苏昊回家后一直足不出户，长时间守在母亲身边和她说话。要不谈起以前的一些愉快往事；要不拿一本她以前喜欢的小说读给她听。 何玉芳为此偷偷给桑小桐打电话感慨道：“昊昊真是好孩子，有良心，有孝心，有耐心。” 桑小桐十分骄傲也十分欣慰地微笑：“那是，我的儿子能不好吗？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 虽然苏昊的单方面交流得不到植物人母亲的半点反应，他却毫不气馁地坚持着。而对于每天堆满一脸笑容想和他交流的父亲，他却视若无睹地理也不理。 苏立群知道儿子现在恨透了自己，一时半会儿很难得到他的原谅，而他也很难为自己辩解什么，只能每天像个罪人似的在家里抬不起头来。明明何玉芳和苏昊都在家，可是他说话却谁也听不见，谁也不理他，日子过得别提多糟心了。 这天何玉芳说要带外孙出去吃饭，苏立群也想和他们一起去，却被祖孙俩一起□□裸地嫌弃了，异口同声地拒绝他加入。 看着一老一小双双离去的身影，独自立在客厅里的苏立群，感觉自己像一条臭掉的鱼，臭气熏天得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何玉芳把苏昊带到俏江南餐厅的十号包厢时，桑小桐已经坐在里头等了很久了。终于见到他们一起推门进了屋，她激动得马上站起来，看着儿子饱含感情地唤了一声：“昊昊。” 怔了一下后，苏昊很快认出眼前这个陌生女孩就是那天在机场叫住他的那位空姐。他再度惊讶不解地看着她说：“是你，上回在机场我不是就说过你认错人了吗？——不对，如果你是认错人了怎么又知道我的名字呢？还有……” 越想越不对劲的苏昊扭过头又看着身旁的外婆问：“外婆，你说这个十号包厢是我们预订的，那怎么她会在这儿呀？” 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儿子，桑小桐说：“没错。昊昊，我没有认错人，这个包厢其实是我预订的。今天，是我特意让你外婆带你来这儿和我见面，因为……” 顿了顿后，她一字一顿地无比慎重地宣布：“昊昊，我、其、实、是、你、妈、妈、林、慧。” “什么？”苏昊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听力出故障了，“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桑小桐把之前说的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苏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逃出精神病院的精分病重度患者。 “what？areyoucrazy？” “我没有疯，昊昊，我真是你妈妈。因为咖啡馆的那一场倒塌事故发生后，我的灵魂十分神奇地进入了另一个女孩的身体里。所以，现在我的外表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孩，但骨子里的人却是你的妈妈林慧。我知道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你一时半会很难接受，但我说的全部都是真话，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何玉芳也在一旁帮腔：“昊昊，是的，她说的都是真话。我已经证实过了，她的确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妈妈林慧。” 从桑小桐与何玉芳两张嘴里说出来的话，让苏昊整个人变得呆若木鸡。一直以来都表现得聪明伶俐的学霸孩子，这一刻脸上浮现出的呆傻表情，简直可以称冠全世界的弱智少年。 俏江南的这顿午饭，名义上是吃饭，实际上是谈话。苏昊压根就顾不上吃东西，他的注意力全部倾注在眼前这位素昧平生的“小妈妈”身上。 芳龄二十四岁的桑小桐只比苏昊大六岁，可是她实际上却是他的母亲林慧。林慧的肉身躺在病床上当植物人，可是她的灵魂却套在年轻女孩的躯壳里，享受着第二场突如其来的青春。 通过一个个以往发生在母子之间的往事验证，苏昊虽然难以置信，最终却不得不相信桑小桐其实就是林慧的事实。对于母亲的神奇际遇，十八岁少年惊讶到了极点，一再表示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神奇的事情发生，这实在太不科学了！” “的确不科学，但也的确发生了。这说明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存在，科学家们看来任重道远啊！” 发生在林慧身上的神奇超自然现象，让苏昊回国后一直在谷底徘徊的低沉心情终于高涨了不少。原本，他还以为可怜的母亲被父亲搞外遇的事完全摧毁了，从*到灵魂全盘皆输，以后只能以植物人的身份在病床上了却残生。万万没想到，她却因此神奇地换了一具年轻的身体，开始了全新的生活，日子过得五彩缤纷。 虽然眼前这位年轻陌生的“小妈妈”，让苏昊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亲近，但他还是由衷地为母亲感到高兴。 “妈，我原本还以为你的下辈子只能在病床上无知无觉地度过呢，没想到你却因为这个意外可以重返青春年华，重新活一遍不同的人生。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为母亲庆幸开心了一番后，苏昊又有些颇为不满地皱起眉头表示抗议：“不过，你和外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件事呢？害我难过了那么久。” 桑小桐对儿子解释了一下隐瞒他的原因，苏昊接受了这个原因后，又问：“那你对爸爸隐瞒这件事，是想要惩罚他的意思吗？” “不是，我不告诉他这件事，是因为他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我还想惩罚他，那说明我还在乎他，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自从他坚决地提出离婚后，我就下定决心要把这个人完全剔出我的生活。不过，昊昊，他终究还是你爸爸。他虽然已经不爱我这个老婆了，但对你这个儿子的爱永远不会改变。你和他的父子关系永远无法解除。所以，你也别再恨他。你恨他的原因是因为我，但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是吗？” 苏昊沉默片刻：“话虽如此，可我一时间还是无法原谅他。毕竟，你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是那个我所熟悉的妈妈。如果可以选，我还是更愿意选择以前那个完整的家庭和熟悉的妈妈。” 桑小桐长长地叹息着说：“我明白，其实如果可以选，我也希望一切如常，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们一家三口仍然过得幸福完整的生活。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会因为我们的意志而改变。我能因此换具身体开始新生活，可谓是不幸中的大幸。无论如何都比变成一个植物人要强吧？” 这点苏昊无法否认，“这当然，虽然你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妈妈，但你好歹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而不是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植物人。就这一点来说，我很高兴你现在过得好。对了，你怎么会想起去当空姐呢？” 当初对母亲何玉芳说过的那番话，桑小桐此刻又对着儿子说了一遍。苏昊同样表示认可：“你的选择没有错，如果换成是我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也会尝试不同的人生道路，去欣赏不同的人生风景。” 苏昊对于桑小桐的空乘工作颇感兴趣，兴致勃勃地问了她不少问题。得知她把自己的照片存在手机相册里，对同事介绍时谎称是外甥，他忍不住笑了。 第24节 “这么说，以后在别人面前，我们的母子关系只能变成姨甥关系了？” 桑小桐做了一个鬼脸：“是啊，儿子，亲妈暂时当不成，只能当你姨妈了。好歹也有一个妈字，可以聊以□□。” “好吧，‘小姨妈’。那外婆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同样，你外婆也当不成我的亲妈了，她现在是我干妈。” 苏昊无法不爆笑：“干妈——拜托，外婆今年都六十五了，而你现在才芳龄二十四。这年龄差完全可以当干奶奶了好吧？” 桑小桐一脸管不了那么多的表情：“不管了，既然我这年龄可以当你姨妈，你外婆当然也只能当我干妈了。如果认成干奶奶，那我岂不是和你成平辈了嘛！反正暂时先这么着吧。” 桑小桐与母亲以及儿子在包厢里言笑晏晏地谈着话时，俏江南餐厅的一楼大厅里，苏立群正在寻寻觅觅地寻找岳母与儿子的身影。 之前，虽然祖孙俩一致拒绝与苏立群共进午餐，但他还是想厚着脸皮再尝试一下。所以他悄悄地跟着他们出了门，再开车跟在他们乘坐的出租车后面，一路来到了俏江南餐厅。 在俏江南门口的停车位上停好车，苏立群犹豫了很久后才鼓足勇气走进餐厅。在一楼大厅里里，他团团转地找了两圈也没有找到何玉芳与苏昊的身影，猜测应该是进了包厢。便向餐厅的服务员形容他们的外表穿着，询问是否知道他们坐在哪间包厢。 这天，俏江南餐厅同时举行两场婚宴，人多得数不过来，服务员也都忙不过来，对于进来过什么客人全然留不下深刻印象。苏立群一连问了好几个，全部摇头表示不清楚。 苏立群于是决定自己上楼挨个把包厢找一遍，他相信那一老一小一定就在某个包厢里坐着。 ☆、第40章 城 一开始，苏立群敲开的每扇包厢门后都坐着一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他道歉后就赶紧关上门离开了。当他敲开八号包厢的门时，里头只坐着两个人——那是一对连体婴般正拥抱在一起火辣热吻的年轻男女。 房门忽然被人敲开，那个男人十分不耐烦地张口就骂：“他妈的，不是说了菜上齐后就别再来打扰我们吗？” 苏立群一推开门，就知道自己打扰了人家的二人世界，忙不迭地赶紧后退，一边关门一边道歉：“对不起，对……” 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睛忽然瞪圆了，即将随手掩上的房门也倏地一下又用力推开。因为，他忽然认出那个正转过头往门口看的女人居然是米蓝。 米蓝一回头就知道坏了，还企图亡羊补牢地赶紧扭回头并用手掌遮住脸。可是已经迟了，苏立群已经认出了自己的新任小情人。她背着自己躲在这里与别的男人拥抱亲吻的事，不用说让他顿时怒火高涨。 “米蓝，你这个贱货，居然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 米蓝还企图蒙混过关，堆出一脸嗲笑地说：“苏总，误会了。其实他是我表哥，刚从法兰西回来，像法国人那样非要见面行接吻礼。法式接吻礼就是这么热情了，真的。” 苏立群怒不可遏地“呸”了她一口：“我看起来很弱智很好骗吗？这种假得不能再假的话你也敢用来蒙我。请问这小子哪点像法兰西回来的？一身夜店牛郎装还好意思冒充海归，乌龟还差不多。” 那个年轻小伙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冷笑着还击苏立群说：“大叔，我就算不是海归，也绝对不会是乌龟。你才是货真价实的乌龟，知道你这位小情儿在我们夜店叫过多少帅哥吗？你那脑袋瓜绿得估计都能长出一片森林了。” 米蓝会和苏立群在一起纯粹就是冲着他的钱，否则这位挺着啤酒肚、秃着大脑门、年纪都可以给她当爹的老男人，她是一百个看不上了。通过年轻美貌向有钱大叔换取利益好处的同时，她还有些“自怜自怨”，觉得自己的青春全部消耗在苏立群身上未免不值，所以想找一些年轻帅哥来“弥补”一下。 年轻小伙子的话，让苏立群更加暴跳如雷，指着米蓝破口大骂：“你……你这个贱人，烂货，臭□□，居然拿着我的钱去夜店找牛郎。老子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要你，今天傍晚之前，你马上滚出我的房子，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米蓝知道自己今天彻底完蛋了，苏立群这个金主她已经没法继续傍下去，就要被扫地出门了。事已至此，她干脆冷笑着说：“走就走，你以为我会留恋你吗？也不看看你那把年纪都能当我爸了，我跟着你图啥，还不就是图你有几个臭钱吗？还真当我爱上你不成。还有老实告诉你，当初小桐跟你在一起也纯粹是图钱。你就别再口口声声说什么她曾经真心爱过你的话了，差点没酸掉我的大牙。” 苏立群被气得失去了理智。包厢门口处有一个小小的工作台，用来摆放一些碗筷盘碟什么的。他盛怒之下，随手抓起一个碟子就朝着米蓝用力砸过去。 “你们这些小妖精，没一个是好东西。” 米蓝年纪轻反应灵活，身子一侧就躲过了苏立群扔来的“飞碟”。碟子最终落在了桌中央摆着的一碟清蒸鱼上头，而两个碟子的死磕注定是一起沦为碎片。 碗碟相撞发出的清脆破裂声，与米蓝陡然拔高的尖叫声，不仅惊动了走廊上的服务员，还有隔壁包厢的人。 相邻包厢突然传来的“啪”的一声异响，让十号包厢的桑小桐等三人齐齐怔了一下。他们下意识地屏声息气侧耳谛听，想要知道隔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隔壁传来的声音杂乱无章，有女人的尖叫；有男人的怒骂；还有服务员的劝说。虽然说声音既杂且乱，但是无论是桑小桐，还是何玉芳或苏昊，都从中听出了苏立群的声音。到底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这个熟悉的声音可以第一时间就被听出来。 “咦，昊昊，隔壁好像是你爸在说话呢？” 苏昊不无惊讶地一边点头一边说：“我听着也觉得像是他。咦，他怎么也在这儿呀？” 何玉芳深感困惑：“是啊，之前他说想和我们一起吃饭我们都不让他来，也没告诉他我们在这家餐厅。难道，是他也约了朋友在这里吃饭？” “可听这动静不像是和朋友在一起，这根本就是吵架的声音。昊昊，你过去看一下是怎么回事。我就不露面了，你知道的，很不方便。” 苏昊起身去了隔壁包厢，发现父亲苏立群正在屋里怒气冲冲地骂着一对年轻男女，桌上的一桌菜肴都被他砸得乱七八糟，全部没法再吃了。服务员在一边苦着脸说：“先生，你能不能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别再砸我们餐厅的东西了。” 苏立群气咻咻地继续砸，一边拿起一只碗用力砸下去，一边吼着说：“砸坏了老子赔，老子赔得起。总之这个贱女人今天别想继续吃这顿饭。” 正发着狠撒着野，苏立群忽然一眼瞥见了门口站着的儿子苏昊，这才从盛怒中回过神，想起了自己跑来这家餐厅的最初缘故。刚才被米蓝气疯了，害得他一时间都忘了还有这码事。现在被儿子的眼神一扫，有如冰头浇头般让他冷静下来，竭力恢复一个父亲应有的庄重模样。 “昊昊，你和外婆在哪间包厢吃饭啊？爸正找你们呢。” 苏昊瞟了父亲一眼，再瞄了米蓝和她偎着的那个年轻男人一眼，聪明的少年立刻就把整件事猜出了七七八八，冷冷地问道：“她就是你的小四吧？” 苏立群垂着头没有吭声，忽然觉得自己今天在儿子面前真是丢人丢大发了。被儿子看见自己的小情人搂着另一个男人，自己成了乌龟一只，这张老脸真是没处搁了。 看见苏立群的儿子忽然出现，米蓝自觉不便继续与他对峙下去，赶紧拉着那个年轻男人往外溜。服务员在门口拦住他们问：“你们现在要走吗？那这一桌的账单谁来结呀？” 年轻男人口气很冲很拽地说：“我们点好的菜还没怎么吃就被那位大叔砸了，当然是他买单了。被他砸坏的餐具也全部由他负责，让他多赔一点。反正他穷得只剩下钱了。” 服务员看了苏立群一眼，见他虽然紫胀着一张脸怒火中烧的样子，却并没有流露出反对的意思，这才让米蓝二人离开了。然后自己也知趣地闪人，并随手带上了包厢门。 包厢里只剩下苏氏父子后，苏昊一瞬不瞬地盯着父亲问：“爸，我想问你一句，当初你为了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要和妈妈离婚，现在有没有感到后悔？” 苏立群颓然地一声长叹：“儿子，爸爸已经知道错了，爸爸也的确感到后悔。只可惜，现在后悔都已经迟了。” 苏昊一字一顿地说：“如果知道错了，也感到后悔，就收心回家陪妈妈吧。妈妈变成植物人是因为你的缘故，你有责任也有义务照顾好她的下半生。” “儿子，如果爸爸肯收心回家陪妈妈，你是不是就可以原谅我了？” 深深地看了父亲一眼，苏昊意味深长地说：“爸，如果你愿意努力弥补自己的过失，那么我可以试着原谅你。但愿妈妈也可以原谅你。” 苏立群离开俏江南餐厅的时候，何玉芳坐上他的汽车和他一起回了家。 这是苏昊的安排，因为苏立群表示了要诚心悔过，又再次表示想和他们祖孙俩共进午餐，享受一下久违的天伦之乐。苏昊当然不可能让父亲进隔壁的十号包厢，如果被苏立群看到“桑小桐”和他们祖孙俩一起亲密无间地共进午餐，只怕他不只是眼镜，连眼珠子都要跌破了。 于是，苏昊只能谎称他和外婆都已经吃完饭了，正准备离开。他还装模作样地打电话给何玉芳说：“喂，外婆，您还在洗手间是吧？我在八号包厢遇上爸爸了。您从洗手间出来后就直接来这儿找我们吧。” 何玉芳只得匆匆扒完自己的那碗饭就去了隔壁包厢，以急着回家照顾病床上的“慧慧”为由，让苏立群先开车送她回家，以此调虎离山。苏昊则以下午要和几个高中同学见面聚会的理由没有和他们一起走，他还要留下来继续和“小妈妈”谈话呢。 苏昊的理由听得苏立群颇有些意外。当时虽然没说什么，但与何玉芳一起下楼时，他不由自主地问起了老太太。 “妈，昊昊下午居然要和同学一块聚会。之前他不是说这个假期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陪他妈妈吗？” 何玉芳解释说：“因为……我刚刚在饭桌给他做了思想工作。慧慧这个样子，有没有人陪都一样，他平时可以尽孝心多陪一陪妈妈，但是自己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不能受影响。有同学叫他出去玩，就要去，别老闷在家里，闷出心理问题来了就不好了。是吧？” 何玉芳一番话说得苏立群直点头：“是啊是啊，妈，你老人家说得太对了。我也觉得昊昊不适合整天守在他妈妈的病床旁，哪里都不去。这个年龄的孩子，怎么可能一点娱乐生活都没有呢，会闷出病来的。” ☆、第41章 城 苏立群与何玉芳一起走出俏江南餐厅大门时，李唐、刘汉还有郁青三个人正好迎面走过来。他们上午刚在网球俱乐部打完球，刘汉输给了李唐，老规矩由他请吃饭，也选择了来这家餐厅用餐。 看见苏立群与何玉芳从餐厅里双双走出来，李唐下意识地定定看了他们一眼。而走在他身旁的郁青见到了苏立群，还两步微笑着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苏总，您好，中午也在这里吃饭吗？” “哦，郁经理，你好。是啊，我刚在这里吃完饭，你也和朋友一块来光顾啊。” “是啊。” “这家餐厅菜的味道还不错，你们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寒暄了几句后，苏立群就带着何玉芳双双离。何玉芳懵懂不觉地与李唐擦肩而过，完全不知道他就是桑小桐说过的那位空警李唐。 看着他们的背影，刘汉随口询问了一句：“郁青，这位苏总是你的朋友？” “不是朋友，是客户。他是我们银行的vip客户之一。” “哦，vip客户，这么说是位壕了。” “的确算得上是位壕，不过腰包虽然够鼓，人品却是差评。听说他在外头找了一个年龄可以当女儿的小三，要和结婚二十年的老婆闹离婚。而且那个小三听说特厉害，居然活活把他老婆气成了植物人。” 郁青的话让刘汉无法不感叹：“什么？那这俩货的人品简直差出新高度。他老婆当初怎么就嫁了这么一个极品渣男，真心渣得没边了。” “可不是嘛，人品值简直就是负数。听说他老婆其实是个很贤惠的女人，在家是全能主妇，在学校是优秀教师，一个女人能这样家庭事业两不误真心很难得了。结果却遇上这么一对极品，搞得变成了植物人，真是太可惜了！我真心觉得这类渣男贱女都应该被送去人道毁灭。” “嗯，强烈支持，他们活着纯属浪费氧气。” 刘汉与郁青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声中，李唐自始至终沉默着。他暗中在心里想：如果刘汉知道那个“贱女”就是桑小桐，不知他会作何感想？应该也会像我一样，从此与她保持距离吧？ 外婆何玉芳调虎离山地调开了父亲苏立群后，苏昊返回十号包厢继续与年轻的“小妈妈”谈话。 得知隔壁包厢发生的事情后，桑小桐直摇着头说：“我早就知道那个米蓝也不会是真心跟你爸，她一看就是以狐狸精为己任的，怎么可能真心跟着一个比自己年纪大上一倍的大叔过日子呢？不过是在掘金矿钓凯子罢了。偏偏你爸却看不出来，平时挺精明的一人，碰上年轻小姑娘就犯起了糊涂。” 苏昊试探着问：“如果爸爸后悔了，你能原谅他吗？” 桑小桐听出了儿子的心思：“你希望我原谅他吗？” 迟疑了一下后，苏昊坦率地说：“妈，我知道爸爸犯下的错误很难被原谅了。但是就我个人来说，父母当然是原装的好，能不换就尽量不换吧。当然，这些只是我的个人想法，如果你不这么想，我绝对会尊重你的意愿。” 桑小桐同样坦率地对儿子说：“昊昊，妈能理解你的心思，不过请你也体谅妈的心思。当结婚二十年的丈夫因为一个年轻女孩而决定抛弃我的那一刻起，我和他的关系就已经彻底完了。我和你爸绝不可能再重新开始。在答应他签字离婚时，我也已经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如果他将来后悔了，千万别回来求我原谅他——我可不是那种能够包容回头浪子的所谓贤妻。坏马想吃回头草，草可未必肯给它吃呢。” 桑小桐如此果断坚决的语气，让苏昊明白自己希望父母能够破镜重圆的念头已然无望。虽然面露失望之色，但他还是表示理解地点了头。在美国呆的大半年里，他学会了如何尊重别人的意愿。绝不会打着亲情牌去强求母亲一定要与背叛过她的父亲重归于好。 “妈，我说过，我会尊重你的意愿。虽然你不愿意重新接纳爸爸让我心里挺遗憾的，不过老爸也实在配不上你——老实说一句，如果他不是我亲爸，我也会奉劝你有多远把他踹多远。” 亲昵地搂了一下儿子的肩膀，桑小桐微笑着说：“昊昊，谢谢你能尊重我的意愿。不愧是妈一手养大的儿子。” 看着眼前年轻漂亮的“小妈妈”，苏昊忍不住问：“妈，你的这具新身体，一定让你很受欢迎吧？对了，你现在有没有男朋友？” 桑小桐大大方方地莞尔一笑：“怎么，儿子，关心起你老妈我的感情问题来了？” 苏昊没法不关心这个问题，人到中年的母亲突然变成了妙龄女儿身，而且这种奇妙的灵魂转换已经持续了半年多，目前看来似乎是一种稳定状况，没有再变回去的苗头，那么未来等待她的必然是新的恋情与新的婚姻。经历过一次遇人不淑的遭遇后，他当然格外关心“小妈妈”的择偶要求，生怕她会再次所托非人。 “是啊，能谈谈吗？你现在可是只比我大六岁的小妈妈，肯定要交男朋友再结婚的。可以知道一下我未来的小爸爸是谁吗？” “不可以，因为这个人选暂时还没有出现。要知道你妈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绝不会像你老爸那样找那些除了脸蛋之外一无是处的人。” 苏昊对此表示不太放心：“老妈，我不是不相信你择偶的眼光，不过我怕你还是会有看走眼的时候。譬如我爸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桑小桐不无感慨地说：“当年我和你爸恋爱结婚的时候，他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男人，要不然我也不会爱上他并嫁给他。只可惜，人会变，感情也会变——任何东西都有保质期，这一点我们必须要承认。只是有些人比较幸运，终其一生也没有遇上爱人变心感情变质的过期时刻。不过这样的幸运儿不常有，是少数中的少数。” 苏昊默然片刻：“那你现在后悔当初选择了爸爸吗？” “不后悔，因为当初的选择并没有错，而且这二十年来的婚姻生活我也曾经幸福过，还有了你这个宝贝儿子。至于二十年后你爸变了心要离婚，那是谁也无法提前预知的事。后悔没有必要，也无济于事。” “那爸爸的变心有没有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你会不会因此对男人格外小心警惕？” “没有，我的心理健康着呢。我绝不会因为一棵歪脖子树就抹黑整个森林。你爸的变心并不意味着全世界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一类偏激思想在你妈的大脑里没有容身之处。你就放心吧。” 苏昊重重地点头：“嗯，听了你这些话，我就放心多了。” “好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在美国的事情来听听。” “行，我告诉你，刚到美国时，我就一个感觉——美国真特么大呀……” 第25节 苏昊的谈话才刚刚起了一个头，服务员敲开房门进来送水果。 那时候，李唐、刘汉和郁青正准备走进对面的九号包厢坐下来吃饭。刘汉眼尖地一眼瞥见了桑小桐在十号包厢里坐着，热情洋溢地就冲她“嗨”了一声。 “小桐，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饭呢。” 一边说，刘汉一边自然而然地走进十号包厢。作为同事之一，李唐当然也得跟进去打上一声招呼。郁青没有跟过去，一来她并不认识包厢里的人；二来她的手机正好响了；便留在走廊上接电话了。 “咦，刘汉，李唐，你们也在这里呀，真是巧啊！” 一边嘴里笑吟吟地说着巧，桑小桐一边忍不住要暗中擦上一把冷汗：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家组团来这里聚餐吗？看来下次不能挑生意太红火的餐厅见面。幸亏李唐和刘汉来得晚，要是他们早来了，又不巧被李唐看见我和老妈一起吃饭、还有昊昊居然管老妈叫外婆的话，估计他的表情管理系统一定要崩溃。 苏昊虽然不知道来者是谁，但他很有教养地马上站起来，朝着面前的两个陌生人礼貌地微笑。刘汉自然是好奇地询问桑小桐：“小桐，这位小帅哥是……” 桑小桐赶紧介绍：“哦，他是我……外甥苏昊。” 刘汉自然是大吃一惊：“什么？你这年纪居然有这么大的外甥！” 桑小桐不得不又把辈分这码事添油加醋地再说上一遍，苏昊也在一旁完美配合，堆出一脸认真的表情说：“虽然她大不了我几岁，但是我的辈分矮了一级。所以，她是我的……小姨妈。” “真是想不到，桑小桐你的辈分这么大，苏昊只比你小六岁却是你的外甥。既然他是你外甥，那他也是我们南充人吧？” 桑小桐赶紧摆手：“不是不是，他妈妈嫁给了本市人，他是在本市出生长大的，不是南充人。” 原本刘汉还想跟这位小帅哥同乡叙叙旧呢，这下不成了，只得遗憾地一耸肩：“太可惜了，还以为我又遇上了一位小老乡呢。却原来你是s市人，倒是可以和李唐聊一聊了。” 李唐进屋后，除了和桑小桐打声招呼外一直没说话。这一刻被刘汉点了名，他才淡淡一笑开口说：“人家姨甥俩正聊着呢，我们就别妨碍他们了。没事就走人吧。” “你说得对。”刘汉笑眯眯地一边点头一边挥手说：“小桐，那我们先闪人，你俩慢慢吃慢慢聊。” 朝着桑小桐微微一颔首示意告别后，李唐就和刘汉一起转身走去九号包厢。他们走向敞开的包厢门时，郁青正好接完电话走过来察看情形，娉娉袅袅的一抹倩影立在门外。见到李唐走出来，她笑盈盈地绽开一朵春风桃李花似的笑容。 桑小桐一直在目送李唐离去，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站在包厢门外的郁青。直觉告诉她，这就是鹿呦呦提过的李唐的那位暧昧对象。她下意识地多看了郁青两眼，眸底不由自主地浮起丝丝惆怅与失落…… ☆、第42章 城 这天，桑小桐与苏昊在餐厅包厢谈了整整一下午。久别的母子俩有太多话要谈，无论是苏昊在国外的生活，还是桑小桐变身后的生活，都值得他们兴致勃勃地谈上很久。 而刘汉与李唐的意外出现，还让苏昊兴致勃勃地与“小妈妈”聊起了她的这两位同事。他们俩一个是飞行员，一个是空警，两种职业都让十八岁的少年十分膜拜，所以问了不少与他们有关的问题。 刘汉对桑小桐表现出来的热情有加，还让苏昊有所误会，试探着问起了桑小桐：“小妈妈，那个飞行员刘汉看起来好像和你的关系很不错，你们之间的革命友谊有没有可能升华成爱情啊？” “绝对不可能。”桑小桐一口就否了，“因为刘汉对我们公司的另一位空姐有那方面的意思。对了，就是我上回在机场叫你时，和我走在一起的那位空姐。” 一听说刘汉已经有了潜在的女友人选，苏昊知道自己猜错了，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他没有再问李唐是否与桑小桐有发展的可能，因为之前李唐进包厢打招呼时只是很平淡的一声问候，再没有哪怕一个字的多余寒暄。这让他觉得李唐和“小妈妈”应该只是很普通的同事关系，纯属点头之交的那一种。 桑小桐也没有对儿子明说自己喜欢李唐的事。如果是正儿八经的男朋友，她还可以坦然相告。可他只是她的单相思对象，鼓足勇气的表白遭到了拒绝。这种事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对人说出口，只能成为藏在心底成为不能说的秘密。 谈到下午四点过后，桑小桐和苏昊才结束了这场漫长的谈话，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包厢。 当桑小桐独自下楼去收银台准备结账时，收银员微笑着说：“九号包厢已经把你们的账单一起付过了，所以你们不用再付。” 桑小桐一怔：“是吗？请问知道是九号包厢哪一位先生买的单吗？” 收银员查了一下账单收据后回答说：“是刷卡付的账，签名是一位刘汉先生。” 这天是刘汉负责请客吃饭，他不但请了李唐和郁青，结账时还顺便让收银员把桑小桐那一桌也一起结了。 走出餐厅后，桑小桐给刘汉发了一条微信表示感谢，他很快回复说：“小意思，不用谢。” 虽然刘汉说是小意思不用谢，但桑小桐可不好意思白吃人家一顿。之前，她和苏昊在包厢里聊天时，他说起很怀念母亲亲手烹制的家常饭菜，尤其超级想吃她做的泡椒凤爪，她当即表示回家就给儿子做上几斤。现在想一想，她决定干脆再多做一些送给刘汉吃，算是礼尚往来。他是四川人，一定爱吃这个。 s市人在饮食方面并不嗜辣，苏昊从小到大都不吃辣的食物，唯独泡椒凤爪是个例外。虽然他每次啃凤爪时都会辣得咧着嘴“嘶嘶”倒抽冷气，但还是爱吃极了。为此林慧特意学会了做这道美食，自己亲自动手烹制的过程中可以少放一点野山椒，那样更符合儿子的口味。 离开了俏江南餐厅，桑小桐马上打车去了市里最大的菜市场。已经时近黄昏，这个时辰还想买到好的新鲜鸡爪只有大菜市场才有货。到了菜市场，她发现有一家摊贩的鸡爪白白胖胖又大又肥，一口气买了五斤，打算让儿子一次吃个够。 拎着五斤鸡爪回到公寓后，桑小桐顾不上吃晚饭，就先张罗开了做泡椒凤爪。先将鸡爪洗干净，剪去趾甲，切成两半，然后和香料一起下锅煮熟，再捞出来用冰水激一下，使肉质更紧实、更脆、更滑爽。接下来的步骤就是泡制了，把煮熟冰过的鸡爪放进泡椒水中，泡上十二个钟头，鲜辣酸爽的泡椒凤爪就大功告成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趁着何玉芳出门买菜的功夫，桑小桐在菜市场和她见了面，把做好的三斤泡椒凤爪让母亲带回家给儿子解馋。 剩下的两斤泡椒凤爪，桑小桐自己留了一点在冰箱里，其余的准备全部送给刘汉。她打电话问刘汉在哪里，告诉他自己亲手做了一些泡椒凤爪，想送一点给他尝尝。他很意外地笑着说：“没想到你还会做泡椒凤爪，真没看出来呀！太好了！我还正想吃咱们大四川的泡椒凤爪了呢。我现在在家里忙着呢，你能不能过来一趟？” 刘汉把自己的公寓地址报给了桑小桐，她直接打辆的士过去，二十分钟后就上楼敲门了。 这套位于顶楼的两室一厅小公寓是刘汉今年初夏刚买的，面积不大却户型合理，尤其楼顶还赠送了一个大露台，十分划算。购房前期支付了几十万首付，剩下的分期付款，这是刘汉在s市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房子装修也在入秋时搞完了，放上两三个月透透气，年底正好可以入住。 刘汉准备元旦前搬进新家，住新房迎新年。现在开始陆续把一些私人物品与衣物从出租屋转移到自己的新屋。这天要搬的东西有点多，他还特意找来李唐帮忙。 桑小桐上楼敲门时，来开门的人是李唐，她始料未及地一怔：“咦，怎么是你？” 李唐还没有回答，刘汉带笑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他今天被我抓来当劳力，帮忙搬东西呢。亲爱的桐桐，你来得正好，顺便帮我整理一下房间如何？这可是你们女人最擅长的事情，不是吗？” “女人其实并不都擅长整理房间，我以前有一位女同事，人走出去别提收拾得多整洁体面了，可是家里却乱得像七八条糙汉住的地方。不过你很幸运，因为这方面我是真得很擅长。” 有着二十年家庭主妇的经历打底，桑小桐在整理房间方面也是经验丰富的主儿。她麻利地挽起袖口开始忙碌开了，将刚搬上来的几箱东西一一分门别类地归纳到了它们该呆的地方，让整套公寓很快就变得井井有条。 刘汉无法不为她点赞，竖起大拇指夸道：“哇，屋子里有个女人就是不一样啊！这么快就变得干净整洁了。之前只有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时，收拾了大半天也还是乱糟糟的。” 看着桑小桐一派勤劳小主妇的模样，李唐有些迷惑不解地想：这是那个能活活把原配气成植物人的厉害小三吗？老实说，单看她现在的表现，怎么看都是一副贤良淑德的好女人模样呢。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能像她这样改得这么彻底的，真是太少见了！ 桑小桐帮忙整理好房间后，刘汉从冰箱里拎出半打蓝带啤酒，招呼她和李唐一块在沙发上坐下休息一下，下酒菜自然就是她带来的泡椒凤爪了。 鲜辣爽口的泡椒凤爪一进口，刘汉就大赞特赞地说：“哇，实在太好吃了！桐桐，真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跟我妈做的味道差不多呢。李唐，怎么样，味道很赞吧？” 李唐无法否认地点头：“嗯，很赞。” 关于桑小桐的厨艺之精，李唐之前在她家吃那顿便饭时就已经深有体会了。时隔多日，再品尝到她亲手做的泡椒凤爪，他还是忍不住再次感慨：现在年轻女孩子会做饭的很少，做得好吃的就更少，她却是一个少有的例外。 一边大啃特啃着泡椒凤爪，刘汉一边笑眯眯地说：“桐桐，你既然有这一手绝活，那以后我想吃泡椒凤爪就找你了啊！超市虽然也有得卖，但没你做的好吃。我们大四川的美食还是得由我们大四川的妹纸亲手来做才最地道好吃了。” 作为“大四川的妹纸”，桑小桐只能含笑点头：“行，没问题。就当我是你妈吧。” “不许占我便宜，你这年纪只能当我妹，当不了我妈。” 将近两斤的泡椒凤爪不到半小时就被一扫而空了，刘汉还吃得意犹未尽。他对桑小桐说：“桐桐，我正式搬进新家后，打算叫几个二三好友来家里做客，在露台上搞一个bbq庆祝一下。你也在邀请名单中，到时候你看能不能帮我做几斤泡椒凤爪招待客人？” “可以，没问题。” “那一言为定，我会提前买好鸡爪，另外需要什么调料配料香料你也事先告诉我，我一起都买回来。” “算了，还是我去买的，你们年轻人会买什么东西呀！你知道什么样的鸡爪才新鲜吗？你又知道什么样配料香料才够好吗？都不知道吧？” 桑小桐话里带出的老成语气，让李唐不由自主地瞥了她一眼：你们年轻人会买什么东西——奇怪，这句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呀！倒像她不是年轻人似的。是在故意开玩笑吗？ 刘汉没有李唐那么敏锐，没听出有什么异样之处，只是笑着直摇头说：“这些我还真是都不知道，看来我是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任务了。” 桑小桐大包大揽地说：“对，你不行，都交我办吧。我会买好做好再给你拎过来的。” ☆、第43章 城 中午的时候，刘汉请桑小桐和李唐在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吃了午饭，以答谢他们帮他搬东西和整理房间。 吃完午饭后，自然是李唐开车载上桑小桐一起走。一来他有车二来他也顺路，怎么都没道理让刘汉再专程开车送上一趟的。 两个人坐进狭小的车厢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尴尬了。他们都不说话，因为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李唐故意打开电台，想借助电台主持人的声音来冲淡尴尬的沉默局面。 汽车徐徐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途中经过的一座学校就是以前林慧工作的实验中学。正值中午上学时分，校门口附近的路面都有三三两两身着实验中学校服的学生走动着。桑小桐还从中发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她曾经教过的学生。当她还是林慧时，在这家学校担任高中英语老师，同时教着三个班的英语课。 汽车在某个路口的红绿灯前缓缓停住了，有位个头矮小的男生一脸病怏怏的样子走在人行横道上。短短的人行横道才刚刚走完，他突然间一头栽倒在地，全身剧烈地抽搐起来。 “不好，这孩子看来癫痫又发作了。李唐你快打120。”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反应迅速地打开车门跑下车，朝着倒地不起的男生火速奔过去。 这个矮个子男生也是桑小桐的学生之一，有癫痫病史。去年他曾经在她的英语课上发过病，当时吓得她手足无措，还是一位闻讯赶来的中年男教师冷静地对其施以急救。因为那位男老师平时爱看医护方面的电视节目，学到了相关的急救常识。 有过一次相同的经历后，再次遇上癫痫发作的桑小桐就能及时采取急救措施了。况且，她的空姐职业也接受过相关的急救培训，不至于再手足无措。 桑小桐先用力把正面朝下的男生翻过来，他仍然在不停地抽搐着，并且口吐白沫，紧咬的牙关还无意识间咬破了舌头，鲜血直流。她赶紧用力掰开他的下巴，防止他进一步咬伤自己。 那时候，已经有不少路人纷纷围拢过来，却都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没人敢上前帮一把手。还有一个人以好心人的姿态提醒桑小桐。 “小姐，你就不怕万一这孩子死了，他父母跑来讹你吗？” 桑小桐不假思索地回答：“性命要紧，我不怕被讹诈。快，大家帮帮忙，有没有人有手绢或毛巾什么的，我要塞进他嘴里防止他咬伤自己的舌头。” 话音未落，一条男士围巾已经塞进了孩子的牙齿间，那是随后赶来的李唐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的。刚才桑小桐跑下车后，他第一时间打了120召急救车，电话一挂就也跟着下了车跑过来。 李唐保护好男生的舌头后，桑小桐马上松开他的衣领，采取侧卧姿势让他躺在地上，这样呼吸道分泌物可以自行流出，也有利于排出呕吐物，防止流入气管引起呛咳或窒息。 急救车抵达前，桑小桐一直蹲在男生身旁守着他。不停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的情绪，一再替他擦去嘴边涌出的秽物。李唐则短暂地离开了一下，因为他要去移开停在红绿灯前的汽车，不然马路非堵成长龙不可。 那期间，又有实验中学的学生上学经过，好奇地挤进围观人群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个女生被桑小桐一眼瞥见了，不假思索地就对她说：“谢芳菲，你来得正好，赶紧去学校找高二（4）班的班主任周老师，告诉她他们班的程子豪在这里犯病了，需要送医院抢救。让她马上过来一趟，还有立刻电话通知程子豪的父母赶过来。” 那位名叫谢芳菲的女生，虽然十分意外眼前这位漂亮女孩为什么叫得出自己的名字，也一派颇为熟悉学校师生的口吻。但听说了桑小桐交代的内容后，她知道这是十万火急的事，于是顾不上疑惑就一边点头一边朝着学校飞奔而去。 桑小桐交代谢芳菲的一番话，正好被返回的李唐听见了，他颇为讶异地一扬眉：“原来你认识这个犯病的男生啊！” “呃……是啊，我认识他。” 桑小桐没有对李唐详细解释自己怎么会认识程子豪，因为这时候急救车正好赶到了，她乐得就此撇过这个话题不谈，帮着医生护士一起把孩子抬上车。 周老师还没有赶到，程子豪在急救车上无人陪护。桑小桐自告奋勇地上车同行，李唐则驾驶着自己的汽车跟在后面。在老师和家长都暂时缺席的情况下，他们俩当然都不会丢下一个犯病的孩子一走了之。 上车前，桑小桐再次随便拦住了一个实验中学的学生，让他去学校向没能及时赶到的周老师报信。告知程子豪已经被急救车送往仁爱医院，老师与家长请直接赶去该医院。 程子豪在仁爱医院接受救治后，情况很快稳定下来了。实验中学的老师也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不过来的人并不是周老师，而是另一位王老师。 桑小桐自然是一眼就知道这位是王老师不是周老师，但李唐不知道。因为他之前听到桑小桐交代过找“高二（4）班班主任周老师”，所以自然而然地迎上前询问。 “你好，你就是周老师吧？程子豪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可以放心了。” “是吗？那太好了！” 王老师松了一口气后，才解释说：“我不是周老师，我姓王。周老师目前正在休产假，所以目前由我担任高二（4）班的临时班主任。” “什么？周老师在休产假！” 一旁的桑小桐听得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地说：“她不是明年二月的预产期嘛，怎么宝宝提前两个月就生下来了？” “因为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宝宝早产了，才三斤八两，现在还在保温箱里住着呢。” 随口回答了桑小桐的问题后，王老师才不无疑惑地看着她问：“怎么你认识周老师吗？” 桑小桐回过神来，尽量笑得泰然自若：“是啊，我和她是朋友。” “既然你们是朋友，怎么她早产的事你都不知道呢？” “呃……我们是在一家瑜珈馆认识的。最近几个月我因为工作太忙都没去那边，也一直没空和她联系，所以不太清楚她的事。” 第26节 王老师信以为真：“哦，这样啊！” 简单的几句交谈后，王老师就去了病房探视程子豪。李唐与桑小桐的“任务完成”，可以离开了。 一边沿着长长的走廊向电梯口走去，李唐一边若有所思地询问桑小桐。 “因为你和周老师是朋友，所以你才这么熟悉她的学生吗？不，不只是她的学生，刚才你打发去传话的那个谢芳菲显然并不是高二（4）班的学生，你怎么也认识呢？” 李唐可不像王老师那么好蒙，桑小桐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应对：“哦，今年年初的时候，实验中学要招一个临时打字员，周老师介绍我去做了一个月。所以，我就认识了学校的一些老师和学生。” “你在实验中学工作过一个月，那就难怪了。”顿一顿后，李唐却又问：“可是，怎么王老师却不认识你呢？” “因为，我们打字员主要是和学校财务处、校务处、政教处这些部门打交道，和老师很少有直接工作关系。所以，学校的教师我不会个个都认识他们，他们也不会个个都认识我，尤其是在我只做了一个月的情况下。” 解释了这一堆话后，桑小桐试着转移话题，“对了，你的围巾刚才被弄脏了，我现在先帮你拿去洗手间冲洗一下，然后你再带回家用肥皂洗一遍吧。” 李唐的围巾刚才用来垫在程子豪紧咬的牙关间，有一小段已经被血迹、口水以及呼吸道分泌物浸透了，此时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所以桑小桐打算先帮他简单冲洗一下，否则脏兮兮的，拿在手里都不好拿。 “我的围巾脏了，你的衣服也同样脏了，在洗手间好好擦一擦吧。” 刚才桑小桐一直守在犯病的程子豪身边，袖口和胸襟处都沾了不少他吐出来的秽物，此刻已经干涸成点点滴滴的白斑，同样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 沾了别人吐出来的秽物在身上，这在许多人看来是很恶心的一件事，尤其是爱干净爱漂亮的女人。但桑小桐当时救人心切，没有顾上那么多。此时此刻低头看着那些气味难闻的白斑，也只是不甚在意地莞尔一笑。虽然曾几何时她也是一个娇气得受不了肮脏异味的女孩，但在生过孩子并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孩子后，她已经可以对这些事淡然处之。 “是啊，我这一身也不干净，那我先去洗手间收拾一下再出来。”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转身走向洗手间，李唐的眼睛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她的背影，眼神异常复杂。 李唐发现自己现在很难评价桑小桐这个人，虽然她曾经的那段黑历史可谓黑得不可救药，但如今的她真是完全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她不再是那个宛如菟丝花般需要依附有钱大叔生存的拜金女，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独立自主的职业女性。既能出色的工作，也能精致的生活，还能在危急关头冲出去救人性命。这样的女孩子，真是让人无法不以欣赏的目光去看待。 李唐无法否认，现在这个性格开朗，心地善良，意志坚强，个性独立的桑小桐十分吸引他。但是，他同样无法否认她的过去实在太糟糕了。只要一想到有个可怜无辜的女人就因为她变成了植物人，他的心脏就像坠着一块秤砣似的，沉甸甸得很难受。 ☆、第44章 城 因为这份沉甸甸的难受，当桑小桐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后，李唐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问了一句话。 “你知道，那位苏先生的太太变成了植物人吗？” 桑小桐不觉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李唐含糊道：“偶尔听说的。” “可是你都不认识苏立群，怎么会听说到他的事呢？” 李唐不想让桑小桐知道他曾经因为担心她的夜出安全悄悄尾随过她，因为那样会让他对她的关心暴露无遗。想了想，他便把昨天郁青在俏江南门口遇上苏立群的事对桑小桐重复了一遍。 “她说苏立群是他们银行的vip客户，所以她听说了这件事，当成新闻讲给我和刘汉听。” “原来如此。”叹了一口气后，桑小桐郑重声明：“其实她道听途说来的消息并不靠谱，苏太太不是被我气成了植物人，我也不是跑去病房气她的。一切纯属意外。” “那你当时为什么会跑去她的病房呢？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去，那么意外就不会发生了。” 桑小桐话里有话地说：“不管我去不去，该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就算我不去找她，她也会来找我，意外或许还是无法避免。” 看着桑小桐一脸坦然处之的神色，李唐实在想不通，声音里也带上了责备：“苏太太弄成这副样子，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内疚吗？” “我……” 桑小桐知道自己应该要把面部表情调到内疚模式才对，她也努力调整着，但却并不太成功，潜意识里再次话里有话地说：“李唐，我那天真的没有做错什么。整件事其实并不是我的错，只是我没办法解释清楚。” 李唐听出了弦外之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小桐，这件事上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为什么不能解释清楚？” 桑小桐拼命点头：“对，我是有苦衷的，而且我也真的是没办法解释清楚。总之整件事不是你想像的那样，苏太太变成植物人我也不想的，但是事情发生了我也没办法，” “到底是什么苦衷？你可以试着解释一下吗？” “对不起，个中苦衷实在不方便告知。除非……算了，不说了。” 除非李唐是自己的男朋友，未来的丈夫人选，否则桑小桐这个匪夷所思的大秘密是不会告诉他的。目前为止，这个世界上知道她秘密的人只有两个，都是她生命中最亲的亲人。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可能随便对外人说呢？ 桑小桐没有说完原本想说的话，但李唐也不方便继续追问。很显然她不想再说下去，他不想强人所难，只能把疑惑深深地埋进了心底。 李唐不再发问了，桑小桐却有问题想问他。她迟迟疑疑地开口说：“李唐，我想知道，当初你拒绝我，是不是跟我的过去有关？” 沉默片刻后，李唐如实相告：“我不否认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另外也因为你比我小了整整九岁，我觉得年龄差有点大。” 桑小桐勉强一笑：“我听说过，你不喜欢比自己小太多的年轻女孩。没关系，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会死打烂缠的。做不成情人我们照样可以做朋友嘛！” 这时候，电梯正好来了。跟在李唐身后走进电梯时，看着眼前的挺拔身影，桑小桐在心底默默地说：其实，我不是比你小九岁，而是比你大九岁。不过，这个年龄差你应该更难接受吧？ 何玉芳带回家的三斤泡椒凤爪，苏昊如获至宝地立刻就打开吃起来，并发自肺腑地说：“太好吃了！” 何玉芳在一旁笑眯眯地问：“妈妈做的东西就是好吃，是吧？” “是啊，尤其是这个泡椒凤爪。外婆，您不知道，我每次在美国吃汉堡三明治这类洋快餐吃得想吐的时候，都特别怀念老妈做的泡椒凤爪。真是想一想都要流口水。听说老妈受伤变成了植物人，我原本还以为以后永远都吃不上她亲手做的食物了。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吃上了，真是好开心。” 苏昊津津有味地啃着凤爪时，苏立群起床了。他穿着睡衣走到餐桌旁准备坐下吃早餐，意外地发现了那一袋泡椒凤爪，有些奇怪地问：“咦，这个……是哪来的？” 苏昊与何玉芳双双一愣后，异口同声地抢着回答： “外婆买的。” “我自己做的。” 两个回答明显不一致，让苏立群不由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祖孙俩发呆。何玉芳努力圆谎：“我把新鲜鸡爪买回来后再做成了泡椒凤爪。” 苏昊在一旁直点头：“是啊，就是这样。” “那怎么用保鲜袋装着？” 何玉芳原本是打算用大盘子把三斤凤爪盛出来的，可是还没顾得上，苏立群就下楼来了餐厅。好在苏昊头脑转得快，帮忙解释说：“是我让外婆用保鲜袋装着的，这样不容易坏。” 苏立群“哦”了一声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那袋泡椒凤爪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因为岳母“亲手”做的这个凤爪，单看品相完全与妻子林慧做的一般无异。 以前林慧做泡椒凤爪时，喜欢将胡萝卜、莴笋、芹菜、洋葱等蔬菜切成片后，再和鸡爪一起泡进泡椒水里。她说这样泡出来的凤爪既好吃又好看，还特别清爽鲜美。而泡制成功的凤爪也的确如她所说，“颜值”很高，味道也很好，回回都让人吃得赞不绝口。 自从林慧出事变成植物人后，苏立群就再没在家里的餐桌上见到过这道清爽鲜美的泡椒凤爪。没想到儿子回国后，岳母居然又做了它。同样是红红绿绿的蔬菜片与白白胖胖的鸡爪泡在一起，光是看起来就让人特别有食欲。 苏立群在餐桌边坐下后，也拿起筷子吃起了凤爪，只咬一口他就说：“咦，妈，您做的泡椒凤爪跟慧慧以前做的完全就是一个味道呢。” 女儿的奇特经历，已经让何玉芳速成为一名说谎高手。老太太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那是，因为我会做这个就是慧慧以前教我的。” 苏立群情不自禁地又无声叹息：要说林慧做菜的手艺真是没话说。不只是这道泡椒凤爪，还有她焖的红烧肉；炸的暴盐带鱼；烧的糖醋小排；蒸的雪菜黄鱼……那一手家常菜实在做得比很多饭店的厨师还要好，可惜现在再也吃不上了！唉！都怪自己太作，结果把这么贤惠的老婆给作没了。 三斤泡椒凤爪在一天时间里就被苏昊啃光了，下午的时候他又打电话找桑小桐撒着娇要。 “小妈妈，凤爪一天就被我啃光了，现在强烈要求补货。”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儿子则有点像母亲前世的情人。至少苏昊在这方面就是如此，他从小就更喜欢妈妈，儿童时期经常黏在妈妈身边撒娇。那时候林慧总是半真半假地对人笑道：“我家有个娇滴滴的小朋友。” 一年年长大后，苏昊在外人面前已经是一个很有大人样的小男子汉了。可是回到家在母亲面前，他依然还是会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还是会时不时地和妈妈撒娇。而林慧总是难以抗拒儿子的撒娇，因为她知道，随着儿子的成长，这样的撒娇会越来越少有。她无比珍惜儿子还能和自己撒娇的孩子气。 “不是吧？一天就吃掉三斤凤爪，你这样的儿子真心养不起呀！看来只能送人了。” “不可以，我不同意，就是要你养。我要吃凤爪，一月中旬我就又要启程去美国了，在那之前，我要吃很多很多的泡椒凤爪，直到把它吃吐为止。免得过去后又想它想到流口水。” “好了好了，小祖宗，妈给你做，这回一次做上十斤，够了吧？” 苏昊笑嘻嘻地回答：“十斤啊，那太好了。儿臣叩谢母后金恩。” 儿子的话虽然不是圣旨，但是作为孩奴一只的母亲，那绝对是比圣旨要有效得多。桑小桐电话一挂就马上奔去了菜市场，又在昨天光顾的那家摊子一口气买了十斤鸡爪。 老板娘还记得她，有些奇怪地问：“小姐，昨天你就买了五斤吧？今天又来买十斤，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桑小桐一边埋头挑着凤爪，一边随口回答道：“买回家做成泡椒凤爪给我儿子吃，他特爱吃这个，一天就吃掉三斤，所以干脆多做一点，做好了放在冰箱里让他吃个够。” “你这么年轻就有儿子了？我还以为你还是大学生呢。你儿子几岁了？” 老板娘想当然地认为眼前的年轻姑娘就算有儿子，也一定是个才几岁大的稚龄儿童。桑小桐当然不能实话实说十八岁，却也不想瞎编自己有个七八岁的儿子，便装作没听见继续埋头挑鸡爪，把这个不好作答的问题混过去了。 把十斤鸡爪拎回家全部做成了泡椒凤爪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花了桑小桐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晚饭只随便对付着吃了一桶方便面。 明天桑小桐要飞早班，五点就要起床赶着去上班，所以没时间像上回那样在菜市场见何玉芳，把凤爪转交给母亲。于是她给苏昊打了一个电话，交代他明天自己过来拿，备用钥匙就放在门框上头。 苏昊很高兴地答应了：“好啊，我也正好想去小妈妈你的新家看一看。” “热烈欢迎，那你下午过来吧。我明天飞早班，如果飞机不晚点，下午两点半准时降落的话就能下班了。” 这天下午，因为儿子要来新家做客，所以桑小桐一下班就赶紧往家赶。 桑小桐赶到公寓楼时，苏昊正好从一辆出租车里走下来。马路上人来人往，他谨慎地没有称呼她，只是笑呵呵朝着她招手，一派美国范儿地“嗨”了一声。 桑小桐也同样笑容满面地朝他挥手“嗨”了一声。这一幕，在路人们看来是一对年轻男女再自然不过的见面打招呼，谁也想不到他们其实是母子关系。不过，有一个年轻女孩的眼睛却因此瞪得老大，眼珠子几乎都快弹出眼眶了。 那个女孩是米蓝。前天中午，她在俏江南餐厅私会牛郎的事被苏立群发现后，苏立群的豪宅自然不可能继续让她住下去了。当天她就被扫地出门，行李全部扔在了门外，只能灰溜溜地先在一家经济型酒店住下，现在正抓紧时间租房子。 这一天，米蓝在中介的陪同下来紫金公寓看一套单身公寓。公寓虽然还不错，可是租金有点小贵，她一时间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租。 看完房子从公寓楼出来，米蓝站在路旁等着打车时，恰巧看见了桑小桐和苏昊彼此挥手微笑打招呼的那一幕。她意外得无以复加：那个不是苏立群的儿子吗？奇怪，怎么他和桑小桐看上去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是不是我的眼睛出问题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米蓝更加吃惊了。因为桑小桐和苏昊打过招呼后，两个人很快肩并肩走在一起。而且她的一只手还挽上了苏昊的胳膊，亲昵地偎着他双双进了公寓楼。 米蓝几乎要惊掉下巴：不是吧？他们这到底是什么关系呀？难道桑小桐一脚踹掉老子后，又另外搭上儿子了？ 心里产生了这个想法后，米蓝情不自禁地就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于是她赶紧一路小跑着跟在桑小桐和苏昊身后，想看看他们到底进公寓楼干什么。 米蓝走进公寓楼大门时，正好看见桑小桐和苏昊一起进了电梯。她跟不上去了，便眼睛骨碌碌一转地跑去找保安询问。 “你好，我有一个朋友住在这里，她叫我过来玩，但我忘了她具体住哪一层哪一室，她的手机又一直打不通。请问你能帮我查一下吗？她的名字叫桑小桐。” 虽然保安接受的培训是不能随便对外人透露住户信息，但是米蓝朝着那位保安扭了两下水蛇腰，抛了几个媚眼后，中了美人计的保安很快就把她想要知道的消息告诉了她。 “桑小桐是吧？她是812房的租客，你可以上去八楼找她。” 米蓝冲着保安笑得媚眼如丝：“帅哥，谢谢你哦。” 坐电梯来到812室门口后，米蓝把耳朵凑在门板上窥听里头的动静。门板很厚实，她听不清里面的具体谈话声，却可以听到里头传出来的一阵阵笑声，由清脆动听的年轻男声与年轻女声揉和而成。 确认桑小桐把苏昊带回了自己的公寓后，米蓝更加深信不疑自己的猜测：她看来真是把苏立群的儿子也俘虏了，甚至还是可以带回家的亲密关系。我靠，这个女人也太厉害了吧？我连一个苏立群都搞不定，她居然能将父子俩先后玩弄于股掌之上，简直就是妖精转世啊！ 走出紫金公寓，米蓝就幸灾乐祸地给苏立群打电话。这个男人因为她背着他和别人勾搭成奸，就怒火中烧地将她扫地出门。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与自己的前任小情人厮混在一起，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呢？光是想像一下她都觉得痛快：这个爆炸性新闻，我一定要用来好好炸一炸苏立群，最好是气得他吐血。 手机铃响时，当苏立群看见来电显示上是米蓝的名字，就无比厌恶地直接挂断了。接下来，他还将她的号码拉进黑名单，打算永久拒听。 猜到了苏立群不想接自己的电话，米蓝于是换成公用电话再度打过来，开门见山地就说：“苏立群，我刚才看见你儿子和桑小桐在一起，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很亲密哦。” 苏立群难以置信地一怔：“你说什么？昊昊和桑小桐……他们怎么可能会有关系呢？昊昊刚从美国回来不过几天，他根本就不认识桑小桐。” “只是你以为他们不认识罢了，可在我看来他们其实很熟了。熟到什么地步呢？我告诉你你千万别吓着了。我刚才亲眼看见桑小桐带着你儿子进了她的公寓，至于两个人在公寓里头干什么，我可就不清楚了。不过，我想应该不难猜了。” 一对年轻男女单独在公寓里能干什么？几乎任何人都会产生桃色联想。苏立群也不例外，顿时脸色一白。不过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厉声训斥道：“米蓝，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胡说八道吗？就凭你的人品，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根没有可信度而言。” “苏大叔，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过来紫金公寓812室看一下就知道了。哼，你还嫌弃我背着你在外头偷男人，可我至少偷得是和你没关系的人。可不像桑小桐那么厉害，居然不知几时把你儿子偷到手了。刚才，他们俩可是亲亲热热地搂在一起进了她的公寓。” 第27节 苏立群无论如何不相信米蓝的话，劈头大骂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些肯定都是你这个贱人故意编造的谎言。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故意气我。” “苏立群，我的确是想要故意气你，但绝不是在胡说八道。还是那句话，你过来紫金公寓812室看一下就知道了。唉呀，孤男寡女*地在一起，现在那套公寓里一定已经春-色无边。你最好带上速效救心丸过去，因为我怕你会被自己看见的一切气出心脏病英年早逝。哈哈。” 愤愤然挂断米蓝的电话后，苏立群虽然不停地对自己说“别相信这个小贱人的话”，但他还是在办公室里坐不下去了。原本舒适无比的真皮老板转椅，忽然间让他如坐针毡般的难受。迟疑再三，他终究还是抓起车钥匙直奔紫金公寓去了。 ☆、第45章 城 苏立群敲开紫金公寓812室的门时，来开门的人是苏昊。 那时候桑小桐正在浴室里洗澡。她的习惯是回到家就要洗澡换衣服，洗去一身疲惫，换上柔软舒适的家居服，然后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或床上。 刚才带儿子苏昊进了门，领着他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新居后，桑小桐盛出一盘凤爪出来给他坐在客厅里吃，自己就进了浴室洗头洗澡洗衣服去了。这样从头到脚的大清洗，至少要耗上她四十分钟左右的时间。苏昊很清楚母亲的生活习惯，自己独自坐在沙发上一边啃着凤爪，一边看着电视里的体育频道。 听到敲门声，苏昊就走过去开门。门一开，门里门外的父子俩一起怔住，两张脸四只眼睛双双切换为惊愕万分的表情模式。 “爸，你怎么来了？” 苏立群不答反问，苍白着脸，颤抖着声音说：“昊昊，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这个问题，再聪明的高材生一时半会也编不出像样的借口，苏昊仓促间只能支支吾吾地说：“这里……是我朋友家，我……没事过来玩一玩。” “你朋友家？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苏立群正步步紧逼地追问儿子时，桑小桐正好洗完澡出来了。因为坐在客厅里的人是自家儿子，她裹着一件白色珊瑚绒浴袍就直接走出了卧室。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她一边亲昵地扬声问：“昊昊，我洗完了，让你等了这么久是不是都不耐烦了？” 桑小桐的浴袍装束以及亲昵话语，让苏立群想不误会都难。“前任小情人”看来果然与儿子有染，这个亲眼目睹的事实顿时让苏立群整张脸都绿了，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你……你们……你们居然……” 话还没说完，苏立群就摇摇晃晃地捂住胸口倒下去了。 桑小桐与苏昊紧急召来救护车把苏立群送去了医院。 通过一系列检查后，医生确认心脏等重要器官都很正常，得出的诊断是突发性焦虑症。他说苏立群突然产生的强烈不适，像胸闷、心悸、呼吸困难、浑身颤抖、直冒冷汗等症状，都是因为极度焦虑的结果。 “病人发生不适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一般都是在有应激事件发生的情况下，最容易出现突发性焦虑症。” 桑小桐与苏昊对视一眼后，都没有回答医生的这个问题。她倒是提出了一个问题：“大夫，这个焦虑症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焦虑是人们对情境中的一些特殊刺激而产生的正常心理反应，只要持续的时间与程度不会太久，不至于影响到正常的生活，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不过，病人的这种突发性焦虑产生，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你们最好能帮他打开心结。否则持续焦虑下去，转变为焦虑性神经症就不好办了。” 听完医生的话后，苏昊私下里与桑小桐商量说：“小妈妈，看来你的身份不能再继续瞒着爸爸了。他误会我和你关系暧昧，所以才会焦虑症发作。如果再不说清楚，他的焦虑变成神经症就糟了。” 事已至此，桑小桐也知道必须要对苏立群解释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刚才苏立群看到她裹着浴袍与苏昊“同居一室”时，脸色绿得就像是被人扣了一顶大得不能再大、绿得无法再绿的绿帽子。 长长地叹口气后，桑小桐点着头说：“好吧，那就都告诉他吧。昊昊，你去跟你爸解释整件事，我跟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苏昊站在父亲的病床上，详细对他解释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苏立群一脸如听天书的表情，最初完全无法相信他的话。 “昊昊，你说什么？你妈在楼房倒塌事件中和桑小桐的灵魂互换了，这怎么可能呢？这也太离谱太无稽了吧？” “的确是很离谱很无稽的事，但确实发生了。爸，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可是最后由不得我不信。在和桑小桐见面详谈过后，我可以确定她就是我妈妈。因为关于我的事，她全部一清二楚。还有，她做的泡椒凤爪完全就是妈妈的味道。你昨天也尝过了，不是吗？” “那个泡椒凤爪不是你外婆做的吗？” “当然不是，其实是妈妈做好后转交给外婆，让她带回家给我吃的。” 苏立群下意识地回想起昨天早餐桌上的泡椒凤爪，无论外观与味道都和妻子林慧以前做的一模一样。当时他还以为是何玉芳师承女儿的泡制功夫呢，却原来，根本就是林慧的手艺。 接受了桑小桐身体里其实装着林慧的灵魂后，苏立群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当初“桑小桐”为什么会在出事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无比坚决地提出要和他分手。真相原来如此。 知道自己的原配妻子虽然肉身变成了植物人，但灵魂却套入一具青春靓丽的躯壳中，开始了全新的第二场青春后，苏立群心里的滋味真是复杂得无法形容。当初他嫌她人老珠黄，想撇开她找年轻女孩共度余生。谁知结果却是妻子从人老珠黄逆转为风华正茂，过上了多姿多彩的全新人生。而他却老婆情人都没了，落了一个形单影只的凄凉下场。 沉默了很久很久以后，苏立群试探地询问儿子：“昊昊，爸爸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也很诚心地想向你妈妈赔罪，还想和她重新开始。你愿意支持我吗？” 苏昊自然听得出父亲话里的用意，爱莫能助地叹口气说：“老爸，我支持你没用，关键是妈妈已经说过她不可能会再接受你了。” 苏立群还不死心：“我知道想让你妈妈原谅我很难，可是我还是想努力尝试一下。你是我儿子，能不能帮我跟你妈说上几句好话呢？” 其实在一起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后，苏立群对林慧的个性已经十分了解，也很清楚自己想要挽回妻子的难度很高。但他还是怀着侥幸心理地想：林慧毕竟是个女人，女人的天性温柔，女人的本分善良，女人的意志软弱，只要我放下身段向她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再有儿子在一旁帮忙说话，没准她会心软呢？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所以我无论如何要试一试，争取得到她的原谅。。 苏昊最终同意了，“爸，帮你在小妈妈面前说好话没问题，可是她会不会听我就不敢保证了。” 在苏昊的陪同下，苏立群再次来到桑小桐的公寓敲门。门一开，看见前任丈夫脸上的神色，她就可以猜出他想要干什么了。 桑小桐不想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也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先发制人地说：“苏立群，你还记得当初我答应和你离婚时说过什么吗？” 苏立群想不起来了：“你说过什么？” “看来你应该记不起来了。没关系，我可以再重复一遍。当时我是这么说的：苏立群，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前头。如果以后你对提出离婚的事感到后悔，千万别回来求我原谅你。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你对我的不忠与背叛。那种可以忍辱负重包容回头浪子的所谓贤妻角色，在我的人生剧本中绝对不存在。怎么样？现在有印象了吗？” 苏立群无法不尴尬地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蚋：“呃……是的，我想起来了。” “那么，你有没有想起来，当时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苏立群低着头不吭声，桑小桐又说：“看来你也记不来了。没关系，我可以再重复一遍你的回答。当时你是这么说的：我知道，我既然做出这样的选择就会承担相应的后果，绝对不会再回来烦你的。这是你自己亲口说过的话，想起来了吗？” 自己说过的话却做不到，打脸打得啪啪响，苏立群一张脸就如同真被人照面抡过几巴掌似的面红耳赤，羞愧得也再说不出一个字。 虽然答应了会帮父亲在母亲面前说好话，但这一刻，苏昊也实在张不开嘴，父子俩只能一起双双沉默着。桑小桐则继续往下说：“苏立群，你回去吧，以后别再来找我。我们已经不再是夫妻，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苏立群挣扎着吐出一句话：“慧慧，就算做不成夫妻，我们总还可以做朋友吧？” “sorry，连夫妻都做不成的话，更加不可能做朋友。因为对于可以狠心抛弃自己结婚二十年的老婆的男人，我真的一百个不想跟他做朋友。所以，苏立群，请你遵守自己的承诺，不要再来烦我。别让我对你的最后一点尊重都被消磨掉。” 苏立群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垂头丧气地走出紫金公寓时，苏立群郁闷不已地抱怨儿子：“你答应会帮我说好话的，刚才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啊！你难道就不希望我们这个三口之家，重新回到正轨上吗？” “爸，我不是不想。可是我也要尊重妈妈的意愿啊！当初你提出离婚时，自己把后路全部堵死了。现在妈妈要求你遵守自己的承诺，我还能说什么呢？想帮你都张不开嘴。” “我……我当时……是猪油蒙了心才犯的糊涂，你妈妈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这一点，妈妈已经事先提醒过你。她说了，她可不是那种能忍辱负重包容回头浪子的所谓贤妻，如果你坚决要和她离婚，以后就千万别后悔别回来求她原谅你。你当时可是一口答应了的，现在再来后悔真心太迟了。” 苏立群懊恼不已：“早知道这样，我当初何苦要和你妈妈离婚啊！她现在要外在有外在，要内在有内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搭配着四十来岁的灵魂，年轻女孩的优点与成熟女人的长处全部具备，简直就是完美啊！” “爸，别想这些了，多想无益。不管小妈妈现在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女人，她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这些想法只会让你自己痛苦难受。” 苏立群悻悻然地说：“是啊，真是越想越难受。你妈现在的条件，肯定有大把男人跟在屁股后头追吧？也难怪她不肯再回到我身边，我这个半老头子她现在当然是看不上了，一定想另外找个年轻帅哥一起过。” “爸，你这话怎么说得倒像是妈妈抛弃了你似的，太不公平了吧？妈妈可不是变身后才不肯回到你身边的，早在她答应和你离婚时就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既然你坚持要离婚，那么她和你以后就一刀两断再无关系。现在你却埋怨起她来了，就算你是我亲爸，我也必须要说你这种行为实在太low了。” 被十八岁的儿子这么一批评，苏立群方才不再继续发牢骚，一脸讪讪然地啥也不说了。 ☆、第46章 城 圣诞节这天李唐飞早班，航班准时起降，下午就可以下班了。 因为节日当天超市都有力度很大的促销活动，唐琴打算去大采购一把。下班回家后，李唐就开车陪着母上大人去了超市买买买。 在超市买完东西后，母子俩推着购物车在一个收银台前排队等着结账。这时候，唐琴忽然发现七八米外的另一个收银台前，何玉芳也站在排在一队长龙中。她随手就指给身旁的儿子看，嘴里说着：“李唐，你看，那边那个老太太就是桑小桐的干妈。” 下意识地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李唐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一脸惊讶无比的表情。唐琴自以为了解他的惊讶原因，啧啧有声地说：“桑小桐这个干妈的年纪实在太大了一点，是吧？我觉得认干奶奶还差不多。” 在唐琴看来，桑小桐与“干妈”何玉芳的问题仅限于年龄差距过大。可是在李唐看来，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干母女的关系。苏立群原配妻子的母亲怎么可能会认一个破坏了自己女儿的婚姻、并害得自己女儿变成植物人的小三做干女儿呢？哪怕是圣母转世也不可能吧？ “妈，您一定认错人了。这个人绝不可能会是桑小桐的干妈。” “我才没有认错人——拜托，你老妈我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好吧。” 李唐仍然表示严重怀疑：“你真的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没有，我确定肯定坚定地再对你说一遍，她就是桑小桐的干妈。上一回我也是在这家超市遇见她的，当时还和她说过两句话，怎么可能会认错呢？你看她右嘴角长着一颗黑色大肉痣，这么明显的面部特征，让人想认错都难吧？” 这下李唐彻底无话可说了，的确，何玉芳嘴角那颗痣是很容易让人记住她的地方，这个面部特征可谓令人过目难忘。远远看着她的身影，他满心的震动久久无法平息，因为他感觉这一切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当初，李唐亲眼看见过这位老太太在病房里痛打桑小桐的暴烈场面，她对这个小三是多么的恨之入骨也由可见一斑。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的态度骤变，将一个自己深恶痛绝的女人认作了干女儿呢？这么做，未免也太对不起她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亲生女儿了吧？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令李唐满心的震动翻了倍。当那边收银台前的结账队伍很快就要轮到何玉芳时，超市里头飞快跑来一个英俊少年。他手里拿着一瓶酱油还是醋之类的东西，一边跑近，一边冲着何玉芳一扬手里的瓶子，大声问：“外婆，你要我找的就是这个薄盐生抽吧？” 何玉芳直点头：“没错，就是这个。你来得正好，就快轮到我们结账了，快把东西放进购物车。” 看着那个叫“外婆”的英俊少年，李唐再一次瞪大了眼睛，惊讶得无以复加：那不是桑小桐的外甥苏昊吗？怎么他管她“干妈”叫外婆？桑小桐说过他是她表姐的孩子，难道她的表姐就是苏立群的原配妻子？她是表姐夫发生了不伦之恋吗？如果是那样，就算是亲戚也没办法原谅吧？相反还会因为遭到了来自亲人的背叛而更加痛苦憎恨。为什么他们祖孙俩却还可以和桑小桐那么愉快地一起购物、吃饭呢？这未免太不合情理了吧？ 疑问一个接一个，多得让李唐觉得脑子都要不够用了。 从超市回到家后，满心疑惑的李唐忍不住给桑小桐打了一个电话，结果被机械女声告知用户已关机。他想她一定在飞行中，一时半会儿估计联系不上。 桑小桐联系不上，郁青倒是打来电话想约李唐共度圣诞节。 “嗨，李唐，今天圣诞节，你有什么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有位土豪朋友晚上要在万豪酒店顶层花园开圣诞party，我正缺一个男伴，有没有荣幸请你来担任啊？” 如果换成平时，郁青的邀请李唐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但是现在满脑子的问题让他万分困惑，实在没心思去参加什么party。 “不好意思郁青，我今晚已经有了安排，没办法陪你参加party。sorry。” 郁青无法不失望，也无法不试探：“啊，你有安排了，是约了什么朋友吗？” “不是，是有事。总之不好意思了。” 一听李唐不是因为约了别的女孩而拒绝自己，郁青的声音就轻快多了：“原来是这样啊，好吧，那你忙你的事去吧。” 在郁青即将挂断电话前，李唐忽然心念一动，问出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问题。 “对了，郁青，上回在俏江南门口遇上的那位苏总，你说过他太太是老师是吧？” “是啊，怎么了？” “你知道她是哪所学校的老师吗？” “听说是在市里最好的实验中学当英语老师。李唐，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呀？” 李唐搪塞道：“没什么，忽然想起来，就随口问问。” 李唐当然不是随口问问那么简单，他是想要证实一件事，苏立群的原配妻子到底是不是桑小桐的远房表姐。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原配的姓名长相，但是通过她的职业，他可以设法找出她来。 挂断电话后，李唐立刻在网上搜到了s市实验中学的官方网站。 学校的官方网站上有师资力量的相关介绍，优秀老师更是一一配上了各自的照片。当看到高中年级英语老师林慧的照片时，李唐一眼认出了她就是桑小桐摆在公寓里的那张照片上的女人。 苏昊的母亲果然就是桑小桐嘴里所谓的表姐，可是李唐想办法查看了一下林慧的户籍资料后，却发现她们家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她从来没有领养过一个来自四川南充的小表妹。 显而易见，桑小桐在说谎，她和林慧并非表姐妹的关系。但她为什么要谎称她俩是表姐妹，并认林慧的母亲当干妈，还把林慧的儿子认作外甥呢？而林慧的母亲与儿子，又为什么都能接受她呢？对于一个把林慧害得变成了植物人的第三者，她的母亲与儿子一起满怀憎恨地冲上前喊打喊杀，应该才是对待小三的正确打开方式吧？ 虽然掌握的情况更多了，可是李唐却更加不解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桑小桐明明把林慧伤害得那么深，却可以和她的血脉亲人关系好得亲如一家？完全解释不通啊！ 第28节 李唐满怀的迷惑不解，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一线光明的出口。当他的眼神再次扫过林慧的职业时——她的教师身份，忽然让李唐心里一动，有一种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关键点。 ——教师 ——实验中学 这两个字让李唐混沌一片的头脑中忽然灵光一闪。苏立群的原配妻子林慧曾经是实验中学的老师，她在那里任教二十年，对学校的老师学生们一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几天前的程子豪事件中，桑小桐也表现得对实验中学的师生们颇为熟悉的样子，她说那是因为她曾经在那所中学工作过一个月的缘故。 事实果真如此吗？实验中学有初中部与高中部，一共六个年级；近百个班级；数千名学生和老师。这样一所大型中学，如果只任职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很多人连环境都还没法彻底熟悉，更遑论熟知老师与学生们。而桑小桐表现出来的熟悉程度，倒像她是在学校呆过十几二十年似的。 一念至此，李唐有所触动地浑身一震。这个念头有如一把钥匙□□了锁孔，啪嗒一下拧开了通往真相的门。虽然那个真相离奇得让人简直难以置信，但是，除此以外再没有别的解释了。 福尔摩斯有句名言：“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部分不管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也一定是真相。” 李唐相信自己的判断一定就是真相，一定不会有错。因为这个异想天开的猜测，是唯一一个可以合理解释所有无法解释的事情的想法。 桑小桐这天飞大四段，累死累活了一整天，终于捱到下班时分，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回家的路上，桑小桐打开了一直关机的手机，收到了儿子苏昊发来的短信，问候她圣诞节快乐。另外未接来电里还有李唐的名字，让她颇为意外地一怔：咦，他今天怎么会主动打电话找我？ 时候不早了，桑小桐不知道李唐是否已经睡下了，所以没有立刻回复他的电话，而是试着在微信上给他发送语音消息：“李唐，我刚刚才下班，看到你给我打过电话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唐还没有入睡，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他猜出的那个谜底实在太令人震惊了，以致于他被震动得一直无法入睡。此刻看着桑小桐发来的这条消息，他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回复。 ☆、第47章 城 之前打电话找桑小桐时，李唐是想要询问她，为什么她的“干妈”居然是苏立群老婆的亲妈，她是怎么让那位恨她入骨的老太太接纳她当干女儿的？ 这个问题李唐现在已经有了答案，尽管那个答案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但他坚信这就是唯一的答案——这个所谓的“干妈”其实就是她的亲妈吧？现在的桑小桐虽然外表是桑小桐，但是骨子里是不是已经换了一个人？换成了当过二十年老师，也当了二十年主妇，工作出色，持家有方的林慧？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林慧的母亲儿子都与桑小桐亲密无间的表现；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桑小桐为什么明明长着一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却烧得一手颇有功底的好菜；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桑小桐这个四川人为什么会“失忆”得对家乡人家乡事一无所知；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桑小桐为什么对林慧变成植物人的事坚称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桑小桐前后判若两人的巨大变化。从一个乐衷于抱土豪大腿的拜金女，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独立自主的职业女性。 ——因为林慧的灵魂，不知何故神奇地进入了桑小桐的身体。 虽然猜出了这个答案，但李唐不知该如何去证实这一点。如果直接询问桑小桐会不会太唐突了？这样的惊天大秘密，她一定不肯轻易透露。难怪上回她说自己说不出的“苦衷”。这个“苦衷”的确没法说，说出去不但没人信，恐怕还会被别人当成神经病。 迟疑了半晌后，李唐还是决定约桑小桐明天面谈一下，在微信上回复道：“是的，我有事找你。今天太晚了，你也累了，就不过来打扰你休息了。明天你上什么班？看看咱们的时间能不能碰个头见个面。” “明天我上晚班，下午三点多才上班，你呢？” “我是早班，你上班时，我刚好下班。” “你明天是早班，那怎么现在还不睡呢？赶紧睡，天不亮就要爬起来，快抓紧时间好好睡几个钟吧。” “我知道，一会儿就睡。明天咱们看来没办法见面，后天呢？后天我休息，你应该也是吧？” “是的，我们每次都轮在一起休双休，飞四休二的时间轨正好套上了。” “那好，后天我们见个面，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桑小桐虽然不清楚李唐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但她非常乐意与他见面，不假思索地就一口答应：“好啊，那我们到时候电话联系。” 一天后，在约定的时间里，桑小桐却没法践约与李唐见面。 因为何玉芳这天清晨在卫生间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把左手腕摔成了骨折。苏昊第一时间给桑小桐打来电话：“小妈妈，外婆的左手摔断了，我和爸爸正准备送她去仁爱医院，你也赶紧过来吧。” 当时桑小桐还迷迷糊糊地在睡觉呢，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有如冰水淋头般地清醒过来。 “什么，妈摔断了手，我马上就来。昊昊，你和爸爸先照顾好外婆啊！” 电话一挂，桑小桐就立刻跳下床，用最快的时间洗漱更衣，几分钟后就素着一张脸出了门。她赶到医院时，何玉芳刚刚拍完片子，正在骨科排队等着医生为她打石膏固位。老太太一见女儿来了，满脸谢天谢地的表情说：“慧慧，你来得正好，快陪妈去上个厕所。” 何玉芳早就想上厕所了，她每天清晨起床后的习惯是喝上满满两大杯白开水排毒，现在膀胱需要释放压力。但她的左手摔断了，无法用力，单靠一只右手上厕所很不方便。尤其现在是冬天，衣服穿得又厚又多。特别是她这种老年人，因为畏寒怕冷，紧身秋裤都穿了两条，另外还有一条需要拉拉链的外裤，穿脱起来实在费劲。可是女婿与外孙都是男性，没办法跟她进女厕所，也不方便帮她脱裤子穿裤子，所以她一直忍着，忍到女儿出现为止。 陪着母亲上完厕所，再陪着母亲在诊室为伤手打上石膏后，桑小桐与苏昊一左一右地扶着何玉芳走到输液室，进行后续的抗菌消炎输液治疗。 苏立群跟在桑小桐身边说：“慧慧，妈的手摔伤了，短时间内个人生活恐怕无法自理，你能不能暂时搬回家照顾一下她老人家呢？” 岳母的左手骨折，在苏立群看来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藉此把改头换面焕然一新的“前妻”劝回家的机会。他想，如果桑小桐能看在老太太的面上暂时搬回家，或许自己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想办法挽回她的心。同一屋檐下住着，再有利于修复感情不过了。 何玉芳自然听得出苏立群的心思，不冷不热地说：“我的手虽然摔伤了，但并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人照顾。没必要让慧慧专程回来照顾我，实在不行就再请上一个护工。苏总不至于掏不起这笔工资吧？” 最初把变成植物人的林慧接回家的几个月，何玉芳一直是在护工的帮助下照顾女儿的身体。上个月护工因故辞了工，她反正已经熟悉了照顾流程，也就没有再请护工了，全部由自己一手一脚地亲自来。 “妈，这个钱我当然掏得起。我就是觉得护工到底不是亲生女儿，让他们来照顾您，怎么都不如亲生女儿照顾得贴心舒服了。是吧？” “你真是这个心思吗？你想让慧慧搬回家到底因为我需要照顾，还是因为你想趁机挽回她的心啊？苏立群，我人虽然老了可并不糊涂。你想干什么就明说，别拿我这个老太婆当借口。” 心思被何玉芳一语道破，苏立群尴尬地搓着手不再吭声，只是用眼神示意儿子出面解围。苏昊于是笑着说：“外婆，撇开我爸的心思不说，您真不想让我妈搬回家照顾您吗？” 何玉芳掉过头看了桑小桐一眼，满眼都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怜爱：“不用了，慧慧的工作很辛苦，搬回家住的话她上班很不方便。我不想成为她的负担和包袱，慧慧，你就忙你的去吧。有时间多回来看看我就行了。” 母亲的话让桑小桐忽然就红了眼圈，声音哽咽地说：“妈，工作再忙我也不能不要妈呀！回头我会跟公司请上两个月的假，用这两个月的时间好好照顾一下您。” 上午十一点半，当李唐拨通桑小桐的手机时，她还陪在何玉芳身边，等待输液结束。那时候苏立群已经离开医院去了公司上班，苏昊肚子饿了，一个人跑出去吃午饭，同时兼顾为母亲和外婆打包两份外卖回来的任务。 “桑小桐，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接你。中午一起吃个饭吧，边吃边谈。” “对不起李唐，我现在没空和你见面了。” 李唐始料未及地一怔：“为什么？” 桑小桐还来不及回答，屋子里有一位正在输液的病人突然剧烈呕吐起来，陪同的家属赶紧大喊：“护士，护士，我老婆吐了，快看看怎么回事？” 李唐听到了这一背景声，自然很容易推断出了她在哪儿，马上关切地询问：“怎么你在医院吗？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我……我干妈不小心摔断了手，我正在医院陪她呢。” “你干妈……受伤了，在哪家医院？我过来看看她吧。” 李唐有意这么说，结果不出所料地听到桑小桐急切地拒绝：“不用了不用了，这么冷的天气不好意思让你跑上一趟。呃，我这里还有事，不方便和你聊，再见啊。” 话音刚落，桑小桐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听着话筒那端的盲音声，李唐可以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无误。她分明是不敢让他见到她的“干妈”，因为那样她将无法对他解释原本势不两立的两个女人，为什么忽然变成了一对亲密的“干母女”。 桑小桐心虚地拒绝李唐来医院探望“干妈”，李唐却想尽快和她见面谈一谈。想了想，他给她发去一条微信。 “前天我陪我妈去超市购物时看到你干妈了。我妈把她指给我看时，我非常非常非常的吃惊，所以想找你好好谈一下。你现在没空见面没关系，就等你有空了再说吧。” 李唐发来的这条微信，让桑小桐明白还想继续对他隐瞒自己与何玉芳的“干母女”关系已成徒劳。他两天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这就是他突然给她打电话约她见面的原因。颓然地叹上一口气，她无法不苦恼地想：接下来要怎么对李唐解释啊！他可不好蒙啊！ 桑小桐的烦恼与叹息引起了何玉芳的注意。问明了事情经过后，老太太用那只好的右手一拍大腿说说：“唉呀，如果前天晚上李唐在超市看见了我，一定还看见了昊昊和我在一起。因为当晚是昊昊陪我去的超市。” “啊！看见了老的还看见了小的，那可就更难解释了！” “这下怎么办？” 桑小桐想不出对策，苦笑着说：“实在没辙的话，干脆不解释，就说事关个人*，无可奉告好了。” ☆、第48章 城 何玉芳的输液治疗结束后，时间差不多是中午一点钟。桑小桐和苏昊一起扶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绿洲花园的家。 把何玉芳安顿回卧室午休后，桑小桐交代苏昊留在家里陪着外婆，自己抽空回了单身公寓一趟，打算收拾一些衣物暂时搬回家住。虽然这个旧日的家里有不少属于她的旧衣裳，但那些大码的衣裳她现在根本就穿不了，如今她的衣服尺码是清一色的s码。 在公寓里收拾行李时，桑小桐想一想回了李唐一条微信，特意用了文字消息，用语音的话她怕声音里的紧张会被他听出来。 “我知道你一定想不通我为什么会和苏立群老婆的妈成为干母女。对不起，这件事我还是没法解释清楚。而且就算我说了，估计你也不会相信，只会认为我在发神经。” 微信一发过去，很快就收到李唐的文字回复。“对于这个问题，我苦思冥想后，得出了一个唯一可以合理解释所有事情的答案。不过这个答案我不敢轻易说出口，也怕会被你认为我在发神经。” 李唐的回复看得桑小桐心里一动，下意识地输入一行文字询问：“你的答案是什么？” “关于这个答案，我觉得我们当面谈更好。” 桑小桐想了想没有再拒绝，她把自己的新公寓地址告诉了李唐，让他直接上门来见她。因为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这场谈话，在家里进行应该会更好一点。 半个小时后，李唐上楼敲开了桑小桐的公寓门。她请他进屋坐下，为他倒上一杯茶，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地开始交谈。 “刚才你在微信上说，你想到了一个唯一可以合理解释所有事情的答案，是什么呢？” 对于桑小桐开门见山的询问，李唐也回答得直言不讳：“答案很简单，但也很离奇。我猜你表面上虽然是桑小桐，骨子里其实是林慧——是那位老太太的亲生女儿，也是苏昊的亲生母亲。这就是原本应该对你这个‘小三’恨之入骨的祖孙俩，却都表现得与你亲密无间的原因。我猜对了吗？” 桑小桐吃惊诧异到了极点，良久才说得出话来：“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李唐详细地讲述了一遍自己的思索过程，最后说：“福尔摩斯有句名言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当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 桑小桐点着头念出了下面的句子：“那么剩下的部分不管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也一定是真相。我追过《神探夏洛克》，这句话耳熟能详。不过，我没想到你会用它来破了我的‘案子’。你真厉害，居然破解了我的大秘密。” 尽管一早猜出了真相，但真正确认无疑的这一刻，李唐还是忍不住震动了一下：“这么说，你的身体与灵魂果然分别属于不同的两个人。这种奇异现象是怎么发生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桑小桐叹上一口气后，开始了漫长的叙述。几个月前，林慧是怎样面对丈夫苏立群提出的离婚要求；又是怎样要求与小三桑小桐见面；她们在咖啡馆见面时是怎样发生了意外事故；事故发生后她又是怎么惊骇地发现自己“改头换面”的变化…… 所有的叙述结束时，一天的光阴已经从薰风午后转变为夕阳黄昏。李唐听得无法不震动，从林慧到桑小桐，这个神奇的转变背后原来隐藏着这么多的故事。 “李唐，你是这个世界上第四个知道真相的人，不过却是第一个猜出真相的人。你以前的刑警真不是白干的。” 李唐本能地计算起来：“我是第四个，那么前面三个一个肯定是你妈，另一个不用说是你儿子，还有一个是谁？” “是我的前夫苏立群。” “你还告诉了他。” 李唐一怔之后，不解地又问：“可是上回他在飞机上见到你的时候，分明还以为你就是桑小桐啊。” 桑小桐苦笑着说：“前几天才不得已告诉他的，因为我带昊昊来家里玩被他发现了，他误以为我们俩要滚床单，差一点发了疯。” 李唐听得无法不发笑：“这个误会……还真是不解释都不行啊！” 谈话进行到此时，桑小桐的手机响了，是苏昊打来的。 “小妈妈，你说回家收拾几件衣服就过来，怎么一个下午过去了都不见人啊？晚上吃什么啊？” 桑小桐一看墙上的时钟，这才发现自己与李唐的谈话已经进行了一下午，赶紧跳起来说：“哦，我这里有点事耽误了，马上就过去了啊。” 挂断电话后，桑小桐对李唐说：“不好意思，我现在要出门，不能再和你聊了。” “好，反正我们已经聊得差不多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也好，省得我叫车了。你等一下，我回房间拿点东西。” 第29节 桑小桐拖着一只小行李箱从卧室出来时，李唐一怔：“你这是要去哪儿？出门旅行吗？” “我妈不是摔断了手嘛，这段时间需要人照顾所以我打算跟公司请两个月的假，暂时搬回家照顾她。” 李唐听得一怔：“搬回家——你刚才好像说过，你妈和你儿子还有你前夫都住在一起吧？” “是的。” 这么说，桑小桐要搬回以前和苏立群共同的家，再次与他同一屋檐下生活。这一点，让李唐忽然有些心乱乱的，下意识地询问：“那你现在搬回去，是不是有想和前夫重新开始的打算呢？” “当然不是，好马不吃回头草，何况苏立群也不是什么好草，我才不会和他重新开始呢。我和他早就彻底完了，搬回家只是为了照顾我妈。正好这段时间我儿子也回国度假中，正好也能顺便陪陪他。” 桑小桐斩钉截然的话，让李唐一颗乱乱的心又变得安宁起来。她捕捉到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迟疑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李唐，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和苏立群重新开始？” “啊……哦，我的确这么想，因为我觉得他不配。当初他嫌你年老色衰要抛弃你，现在你摇身一变成了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如果再回到他身边，那真是太便宜他了。” 李唐说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藉此隐藏自己的一点私心。桑小桐面露失望之色：如果他不希望我和苏立群再有交集的原因，是因为吃醋就好了。唉，人家都那么坚定地拒绝过你了，你怎么就还不肯死心呢？别再自作多情了行不行？ 桑小桐却不知道，李唐所说的理由并非唯一的理由，还有一个最主要的理由他没有说出口——不想轻易说出口。 之前李唐对桑小桐虽然心怀好感，却因为她的“小三黑历史”而却步不前。如今弄清楚了她的真实身份，这层顾虑可以被打消了，但是新的顾虑又出来了。 眼前这一具青春美丽的躯壳中，其实套着一位中年妇女的灵魂。表面上比李唐小九岁的“桑小桐”，实际上却是比他大九岁的林慧。这场匪夷所思的灵魂转换是如何导致的？没人知道；而它是否会像突然开始那样又突然结束呢？也没有人知道？两个女人的灵魂会不会又突然换回去呢？这个答案估计只有天知道。 所以，要不要开始这场奇特的、有着不可确定因素的“姐弟恋”，李唐还需要时间认真考虑，他不愿匆忙草率地做出决定再来反悔，那样是极端不负责的行为。 李唐开车把桑小桐送到绿洲花园时，下了班的苏立群正好也刚刚驾车回到家。苏家位在绿洲花园东面的别墅区，住着一栋独门独户的别墅，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开到别墅大门口停下来，想看不见对方的车都难。 车子停稳后，李唐与桑小桐从正副驾驶座上分别走下来。李唐绕到车子后尾箱去为桑小桐取行李时，苏立群的车头正好停在他面前。 隔着一道透明的挡风玻璃窗，苏立群可以清晰看见李唐的身高长相。这个英气十足的男人，让他本能地就感到一种威胁：他是谁？不会是慧慧的新男朋友吧？如果真的是，那我估计就要彻底没戏唱了。 一边暗中叫着苦，苏立群一边跳下车强笑着询问：“慧……小桐，这位是谁啊？” 桑小桐淡淡地介绍：“他是我航空公司的同事李唐，也是我的朋友。” 一听说只是同事与朋友的关系，苏立群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悬着一颗心。毕竟李唐比他年轻比他英俊，如果他有意追求桑小桐的话，他很难打败这样的实力对手。 于是苏立群马上堆出一脸笑去和李唐打招呼，还有意无意地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家小桐平时在公司里多谢你们照顾了。” 听出了苏立群有意标榜桑小桐是“我家小桐”，特别强调亲密关系，知根知底的李唐看向他的眼神中浮起一丝含蓄的轻蔑与鄙视。 “李唐，谢谢你送我。” 桑小桐从李唐手里接过行李箱时向他表示感谢，原本应该请他进屋坐坐的，但是她现在毕竟不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了，不方便提出这样的邀请。 “不用客气，把你送到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先走了啊。” 顿了顿后，李唐又关切地补充一句：“对了，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李唐格外补充的这一句，让桑小桐心底流过一股暖流，看着他笑眼弯弯地点头：“好。” 看着桑小桐冲着李唐笑得温柔似水的样子，站在一旁的苏立群别提心里多不是滋味了。 ☆、第49章 城 李唐送桑小桐回来的那一幕，也被苏昊从二楼窗户里看见了。 跑下客厅迎接回归的年轻版母亲时，苏昊颇感意外地问桑小桐：“‘小妈妈’，那个空警李唐和你很熟吗，怎么刚才是他送你回来？上回我在俏江南见到他和刘汉时，他都没怎么和你说话呀！” 自从桑小桐对李唐表白遭拒后，他对她就总是一副有意无意的疏远态度，她知道这是他想和自己保持距离的意思。这个原因当然不好对儿子如实解释，她只能支吾以对：“那是……因为……他当时不想说话。” “那你和他算是很熟吗？” 这个问题桑小桐还没来得及回答，何玉芳已经吊着一只胳膊站在二楼扬声回答：“他们当然熟了。昊昊，你还不知道吧？这个李唐可是你妈的救命恩人呢。” 苏昊惊讶地问：“是吗？‘小妈妈’，李唐居然救过你的命，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半年里发生的事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全部都告诉你。” “那现在能不能说啊，我想听英雄救美的故事。” 苏立群可不想听，因为这个英雄救美的故事只会长李唐的威风灭他的志气，于是故意咳上一声转移话题：“都几点了，晚饭应该还没做吧？大家难道都不饿吗？” 桑小桐被提醒了：“是啊，还没来得及做晚饭呢。妈，冰箱里有什么菜啊？” 因为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在，苏家从来没有请过住家保姆。买菜做饭之类的事以前都是林慧或何玉芳动手，搞卫生这类比较繁重的活，则每周三次由钟点工来定期做清洁。 “慧慧，我今天没来得及去买菜。不过昨天的肉买得有点多，还剩了一块瘦肉搁在冰箱里。另外还有一坛刚腌了两个星期的雪菜，要不晚餐就煮雪菜肉丝面吧。” “也好，今晚就简单吃一点，明天我再好好买菜做饭。” 桑小桐围上围裙进了厨房，动作麻利地开始忙活起来。 她先将瘦肉和雪菜洗干净，再一个切成细丝一个切成碎末。然后架起油锅，用大火将肉丝炒至变色时，加入雪菜末，红辣椒末、酱油、味精、白糖等再起锅，面条的浇头就算做好了。另外再烧上一锅水煮面条，将煮熟的面条捞入碗里后，浇上雪菜肉丝与清汤，咸鲜可口的雪菜肉丝面就大功告成了。 桑小桐在厨房里煮面的时候，苏立群无比殷勤地挽起袖子跟在她身后表示要帮忙。她似笑非笑地说：“哟嗬，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以前家里的油瓶子倒了苏总都不会扶一下的，现在居然自告奋勇主动提出要帮忙。” “慧慧，我知道，以前我对你的关心不够，对这个家的关心也不够。我现在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也真诚地想要改正错误，请你相信我的诚意好吗？” “想要改正错误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未必我不相信你就不改了？” “当然还是要改的，只不过，慧慧，如果能得到你的支持就更有动力了。” “苏立群，别把责任推给我。现在我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爱改不改与我无关。” 苏立群软着声音说好话：“慧慧，别这样了。咱们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你怎么就忍心跟我说断就断呢？” 桑小桐冷冷一笑回敬道：“咱们二十年的夫妻情分，你还不是那么狠心地说离就离。苏立群，我这可是跟你学的。” 苏立群被她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晚餐桌上，一人一碗雪菜肉丝面，汤里带着丝丝鲜甜。苏昊吃上一口就啧啧称叹：“嗯，还是妈妈做的东西最好吃了。最最美味的家乡味道。” 桑小桐满脸宠溺地含笑看着儿子：“喜欢就多吃点，来，妈再给你挟上一筷子面。” 四碗面有大碗有小碗，苏氏父子俩是男人，男人饭量大，自然要吃大碗。桑小桐与何玉芳母女俩饭量小，就吃的小碗。尽管是小碗面，但她还是会再匀给儿子一些。只要儿子吃不够还想吃，她就一定要先把他喂饱，她觉得这是自己身为母亲的职责所在。 几个月来，这是苏家饭桌上头一回坐齐了一家人一块吃饭——虽然林慧是以桑小桐的身体出席，但她依然是何玉芳眼里的女儿，苏昊眼中的母亲，以及苏立群眼中的妻子。 看着眼前这难得可贵的全家团聚的温馨场景，苏立群在心底感慨地想：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感觉多好啊！我以前怎么就不珍惜呢？但愿我的努力能够挽回慧慧的心，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 桑小桐向航空公司请了两个月事假的消息，刘汉很快就听说了。这天他和鹿呦呦正好飞同一个航班，在机组车一碰面，便询问起她是否知道此事。 “嗯，知道，原本这周我和小桐要一起飞哈尔滨的过夜航班，第二天中午才会飞回来。我还跟她说可以顺便去滑个雪，结果她去不了，放了我的鸽子。” “去哈尔滨滑雪呀，goodidea，小鹿，要不我换个班陪你去呀！” “你——算了吧，有你陪我还能玩得开心嘛！”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看你不顺眼喽！” 刘汉嬉皮笑脸地说：“什么？我长得这么帅你还看我不顺眼，太没天理了吧！” “颜值高不等于好感值也高，更何况你的颜值系数也不高了。” “小鹿童鞋，我真心不服啊！我的颜值系数怎么就不高了？” 鹿呦呦歪着头看定他逐一点评：“额头太低，差评；眼睛太小，差评；嘴唇太薄，差评；脖子太粗，差评。整张脸除了一个高鼻梁还算过得去以外，其他统统差评。” “不是吧？人家都说我长着一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脸，怎么到你嘴里却统统成了差评。小鹿，看来你的审美严重偏离大众路线哦。” “不管大众审美如何，反正你这张脸在本宫眼里就是颜值低。你别再把脸凑过来，太丑，辣眼睛。” 刘汉摸着胸口效仿马景涛作夸张的痛苦状：“小鹿，你的话……简直就是暴击一万点的伤害啊！” 鹿呦呦哼了一声：“才一万点，太轻了。至少也得一亿点才能达到我的理想值，还差得远呢。” 刘汉突然敛尽脸上的各种夸张神色，无论是嬉皮笑脸还是夸张的痛苦表情，低声地问了一句：“小鹿，你要怎么样才不生我的气了？” 怔了一下后，鹿呦呦别过头看向窗外，甩给刘汉一个执拗的背影说：“别跟我说这些腻歪的话，不爱听。” 那个黄昏的那场接力赛，让刘汉悄悄地把鹿呦呦装进了心里。 从此以后，每次在校园里遇上鹿呦呦时，刘汉都会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他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开始在训练时找机会接近她。他的心思自然很快就被她猜出来了，但她并没有接受他，因为那时候她对他并没有产生什么特别感觉。 彼时的刘汉在学校不是一个拔尖的男生，无论长相还是学业都只是中等偏上的水准，最容易淹没在人海中的类型。鹿呦呦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他，对于他流露出来的好感，她只是一笑了之。像她这种长得漂亮的娇俏女生，学校有很多男生追。对她来说，刘汉不过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虽然是递头挑子一头热，但刘汉还是很起劲地单方面热乎着。他的单相思慢慢被其他学生们看出来了，甚至风声还传到老师耳朵里，班主任把他叫去办公室训话。十六岁的少年正血气方刚，觉得自己应该要勇敢地捍卫爱情。脑子一发热，他居然拍着桌子对班主任吼：“不管你说什么，反正老子就是喜欢她。” “老子就是喜欢她”——这句话很快传遍了整座学校，大家都知道高二年级出了这么一个痴情种，不但闹单相思闹得轰轰烈烈，还冲班主任发飚。结果刘汉被勒令写检查，请家长，在年级大会上当众作检讨，成为学校众所周知的早恋典型， 刘汉的一句“老子就是喜欢她”，也让鹿呦呦成了学校一时风头无二的新闻人物。有段时间她享受明星般的待遇，每天都有人跑来她们班围观这位早恋事件中的“女主角”。 这自然让鹿呦呦很窘，每天都红着一张苹果脸在校园里进进出出。不过她并不因此讨厌刘汉了，虽然表面上她会做出一副对他愤然不已的样子，但那是做给别人看的。实际上在她的心底，已经对那个敢爱敢恨的男生有了一丝隐隐约约的异样感觉。 然而这份异样的感觉鹿呦呦并不敢轻易流露。因为她可是班上受老师青睐的好学生，好学生怎么能不听老师家长的话和男生早恋呢？那是不行的，必须将拒绝进行到底。而且那一丝若隐若现的异样感觉，也不能促使她像刘汉一样，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去宣布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第50章 城 这场轰轰烈烈的事件闹过后，刘汉表面上老实了，暗地里还是在设法追求鹿呦呦。他托同学弄到了她的q-q号码，申请加她为好友，每天都在q-q上给她留言。 “小鹿，今天我在教学楼前看到你了，你正蹦蹦跳跳地从楼梯上跑下来，苹果脸挂着笑，那个笑容让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小鹿，下午放学的时候你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买汽水。看见你买了一瓶雪碧，我也买了一瓶。以前我爱喝可乐的，但是现在因为你，我爱上了喝雪碧。” “小鹿，今天下了雪，你围着一条红围巾来上学。那条红围巾很漂亮，当然，你比围巾更加漂亮。” …… “小鹿，今天没有在学校看见你，隔壁班的教室里，你的位置也是空的。听你们班的同学说你发烧请了病假，你还好吗？能不能回复我一下，因为我真的很担心你。” 刘汉的留言鹿呦呦每一条都看了，却一直矜持地不予回复。直到这条留言，才终于让她回复了他：“我已经退烧了，谢谢关心。” 从此，鹿呦呦与刘汉开始了在q-q上的交流。不过这种交流是极其有限的，他们毕竟都还是中学生，家里的电脑不是可以让他们无限制使用的东西。父母的要求是首先成绩总分要达到他们的规定分数，然后才能每晚完成家庭作业后玩上半小时，假如还没有到睡觉时间的话。 每次半小时的在线交流中，鹿呦呦倒是和刘汉聊得挺开心的，他总能逗她发笑。不过网上的交流虽然愉快，但在现实的校园生活里，她见到他时却基本上不说话。因为她要顾虑老师的看法。 鹿呦呦在学校见到刘汉时那副形同陌路的样子，自然让不少学生认定刘汉和她之间没戏。 刘汉的同桌朱毅就这么对他说：“你想追鹿呦呦，还是算了吧。她看不上你的，你一不是校草；二不是学霸；拿什么去吸引女生啊？更何况还是一个班花级别的女生。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了。” 这番话很是打击到了刘汉的自尊心。在此之前，他已经尝试过三次邀请鹿呦呦出来看电影。那时候的校园里，如果一个女生愿意单独和一个男生一起去看电影，就等于默认愿意做对方的女朋友。可是她一直没有同意，总是以没空的理由推掉了。 对于鹿呦呦来说，她很满足与刘汉在网上的交流。网上交流多好、多安全啊！不会被老师和家长发现她和一个男生在单独接触。如果换到现实生活中，需要顾虑的地方就太多了，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她不喜欢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更喜欢网络赋予她的安全感。 另一方面，鹿呦呦也不想太轻易就同意刘汉的邀请。她妈妈平时教导女儿不要早恋时，举过很多早恋结不出好果实的例子。比如男生女生都还太年轻没有定性，说爱就爱了，说不爱就不爱了，结果搞得一团糟。又说高考也是一道坎，以后两个人如果考去了天南地北的学校，根本就不可能继续在一起，现在开始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添乱罢了。 第30节 鹿呦呦把妈妈说的话都听进去了，所以，她一直谨慎地把自己与刘汉的关系控制在普通同学的范围里。她想如果他能把这段感情坚持到高中毕业的话，那么说明他是真心喜欢她，而非一时的头脑发热。那么到时候她准备和他考同一所大学，在大学校园里开始真正的恋爱交往。 对于鹿呦呦的一再拒绝，刘汉的信心屡屡受到打击。表面上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是越来越灰心：她似乎真的是看不上我呢。也是，我一不是校草二不是学霸，凭什么让她喜欢我？不喜欢和拒绝才是正常的吧？ 升上高三后的那个九月，sun航空公司来到学校招收飞行员，刘汉和学校的许多男生一起报了名。 从报名时身体的初检、复检与政审，到次年的高考、体检与录取，断断续续折腾了差不多一年。高考前，刘汉通过了层层选拔，获得了基本资格。如果高考成绩能达标，高考后的最终体检也能通过，他就可以成为一名准飞行员了。 民航总局招飞的录取分数线不算太高，只要能达到二本线，英语单科在九十五分以上就ok。刘汉的英语是强项，学习成绩也一直有着中等偏上的水准，而他的前两轮身体检查结果也很棒。大家都觉得他大有希望考上飞行员。 刘汉也知道自己大有希望，所以格外努力地备战高考，锻炼体能，力争成功考上飞行员。最后一百天的冲刺中，他与鹿呦呦的网上聊天完全中断了。因为双方家长都在密切监督着自家孩子用功学习，会导致分心的电脑被全面禁用。 高考结束后，鹿呦呦在q-q上主动联系了刘汉，关切地询问了他一番考得如何。听完他自信满满的回答后，她又问他如果成功考上了飞行员，未来会去哪座城市上学。 “听说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我另外打算报的几所大学也都在北京。万一飞行员没考上，还有其他备选方案。” “也就是你确定要在北京读大学了。好吧，我知道了。那我填志愿时也会首选北京的大学。” 听出了鹿呦呦话里的意思，刘汉有些出乎意料地一怔：“你也打算去北京读大学？嗯……请允许我自作多情地问一下，你是因为我才有这个决定的吗？” 鹿呦呦没有否认，在线交流的好处就在于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羞赧脸红，可以坦然承认当面不好意思承认的事。 “嗯，如果你还喜欢我的话，我就打算和你一起去北京读大学。” 刘汉意想不到地呆了：“你……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我并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觉得高中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时候，我们应该在大学开始。” 幸福来得太意外也太突然，刘汉的小心脏兴奋差一点得蹦了出来。当时，他和朱毅也正在线上聊着天，他忍不住对他炫耀起了这件事，可是朱毅的回复却如同迎面泼来一盆冰水。 “鹿呦呦以前都一直不怎么搭理你，现在高考结束了，确认你考出了好成绩，成为飞行员是十拿九稳的事了，才跑来说她其实也一直喜欢你。兄弟，我怎么觉得她喜欢的是那个未来的飞行员，而不是你呀？” 朱毅的话，让刘汉也从兴奋状态转变为狐疑模式：是啊，鹿呦呦之前一直不肯明确表态接受我，现在这么突然的表态，会不会真是冲着我大有机会成为飞行员才说的？ 刘汉正满心狐疑着，鹿呦呦又发来一条消息：“高考终于考完了，我现在开始每天都有空，晚上打算去看电影，你要不要一起来？” 以前刘汉约鹿呦呦出来看电影，她都一再拒绝，现在倒是主动抛出了“绣球”。但他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他觉得她或许并不是真的喜欢他，而只是他那个未来飞行员的身份罢了。 沉默好久后，刘汉才回复了鹿呦呦两句话：“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我怎么感觉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那个未来我可以戴在头上的飞行员头衔。” 这则消息一发出去，鹿呦呦的q-q头像很快变暗了，显示她已经下了线。后来，他还试着给她发过几次消息，却都是有如石沉大海——她压根就不再理他。过了几天后，他还发现她的q-q头像已经不在自己的好友列表中，显然她已经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从此，刘汉与鹿呦呦的联系就彻底断了。q-q上再找不到她，对于他的疑惑，她连一句解释与分辩都没有就转身走人，这让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可能错怪了她。想找她再好好谈一次，可是无论是网络还是现实，他都找不到她，她一直避而不见。 填完志愿不久后，鹿呦呦就去了昆明的姑姑家度假，在七彩云南据说要住到八月底才回来。而刘汉收到的航校录取通知书上，注明新学员八月中旬就要入校报到。 那年八月离开南充前往北京前，刘汉最后一次来到学校的操场，独自一人在塑胶跑道上躺了很久、很久。他闭上眼睛回忆着那个披满一身夕阳余晖朝着他跑过来的女孩子，并在心底默默地对她说再见。 ——再见，鹿呦呦。我想我不会有机会再在北京见到你了。从今以后，我们或许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但无论如何，我真心喜欢过你。在我的青春期里，你是最特别的存在。 从一名飞行学员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民航飞行员，大约需要4至5年甚至更长时间。在校期间，学员们不但要在国内院校完成理论学习，还要被派往国外航校完成飞行训练。 刘汉用了五年时间，努力完成航校教学计划规定的课程内容，并按时取得局方要求的包括私用驾驶员执照、商用驾驶员执照、仪表等级签注、高性能证书、icao等级证书（四级）、atpl证书等各种资格证书，成为了一名符合民航接收标准的专业飞行人才。毕业后，他被sun航空公司正式接收为飞行员。 在航空公司工作了一个多月后，某天刘汉在排班名单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鹿呦呦。这三个字让他情不自禁地一呆，立刻找人打听此鹿呦呦是否就是自己认识的彼鹿呦呦。其实那时他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她，因为这个名字同名同姓的概率不会太高。 果不出其然，一位乘务长笑眯眯地告诉刘汉：“是啊，这个小鹿和你是同乡，也是四川南充的。” 时隔经年，刘汉终于在航前准备会上再次重逢鹿呦呦。她的变化不大，依然是那张饱满红润的苹果脸，笑起来露出两粒圆圆的酒窝，特别甜美动人。不过看见他时，她的酒窝就马上隐退了。除了不咸不淡地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外，她再没有和他多说哪怕一个字。 对此，刘汉心里很清楚：看来她还在生我的气。 ☆、第51章 城 搬回了绿洲花园以前的家后，桑小桐与母亲儿子一起重温起了昔日的天伦之乐。 这几天，苏立群每天都准时下班，有时还会提前回家，不像以前那样永远以“加班”或是“应酬”的名义逗留至深夜方归。那时候他在外面金屋藏娇，时间要用来陪小情人而不是老婆。现在小情人与老婆合二为一了，这个家对他来说空前的富有吸引力。 苏立群觉得眼下的新版桑小桐堪称完美，既拥有原主的青春美貌，又拥有林慧的一手好厨艺，食色两方面都让人无可挑剔。和她在一起，既有美食入口，又有美色入眼，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人间乐事，莫过如此。 家有美女与美食，苏立群自然是每天下了班就往家跑。一边尽情享受着久违的家庭温馨；也一边尽力想要争取桑小桐的芳心重新归属于他。虽然他知道这个难度系数很大，但还是不愿轻易放弃。 还有两天就是元旦节，苏立群打算带上“老婆”儿子和丈母娘一起去香港玩几天，趁机弥补一下夫妻间的感情。这天晚餐桌上，他和正在摆碗筷的桑小桐商量这件事时，她却反应冷淡。 “以前让你陪我出去玩，你永远都是两字没空。现在你终于有空了，可是我却没空了。苏立群，这个香港游我既没时间也没兴趣，你如果想去的话就自己去吧。” “慧慧，别这样。以前是我错了，你就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嘛。如果香港游你不感兴趣，那你想去哪里玩？你只管说，剩下的事情我来张罗，不让你费哪怕一点心。” “我哪儿都不想去，就想呆在家里好好照顾我妈两个月。” 用这个回答彻底拒绝了苏立群后，桑小桐扬声朝着楼上喊：“妈，昊昊，晚饭做好了，下来吃饭吧。” 全家人坐在一起开始吃晚餐时，刘汉给桑小桐打来电话。他是自己后天正式搬入新家，打算邀朋友们一起来家里开个烧烤party，问她还有没有时间来参加。 “当然要参加，早就答应过你的事，我再没空也会抽空来走上一趟的。” “那太好了，我的泡椒凤爪有指望了。party后天下午五点钟开始，不见不散啊！” “好的，不见不散。” 桑小桐和刘汉通完电话后，苏立群十分在意地马上询问：“是谁找你呀？” “航空公司的同事。” “不会又是那个李唐吧？” “不是，是另一位同事。” 苏昊想起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刘汉，也插嘴问了一句：“小妈妈，是那个飞行员刘汉吗？” 对于苏立群醋意满满的询问，桑小桐懒得多作回答。但是对于儿子的询问，她就明显有耐心多了，笑着点头说：“对，就是他。他后天搬新家，打算在家开一个烧烤party，邀请我去参加。” 苏立群心里顿时别提多酸了：现在围在她身边的男人还真是高大上。前几天有空警护送回家，今天又有飞行员打来电话邀请她参加party，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就是受欢迎啊！ 到了桑小桐要去参加刘汉的烧烤party这一天，刘汉在微信上安排李唐开车去接她。 “李唐，你和小桐都住在城北一带，下午你过来的时候顺便去接上她没问题吧？” 其实桑小桐搬回绿洲花园后，与城北是背道而驰的两个方向，但是李唐并没有对刘汉说明这一点，而是很干脆地就答应了：“行，没问题。” “没问题就好，那我通知小桐你下午四点钟过去接她了啊？” “可以，通知吧。” 接到刘汉的微信通知时，桑小桐情不自禁地微笑：“知道了，谢谢你的安排。” 因为要去参加party，更因为要和李唐见面，桑小桐临出门前特意打扮了一下自己。她换上一件宽松的奶白色羊绒大衣，内衬一条天蓝色兔毛背心裙，裙长及膝，露出一双笔直纤细的小腿。一头乌亮柔顺的长发中分后随意地披满双肩，衬着一张白皙的面孔越发皎洁晶莹。 精心妆扮过的桑小桐走出房间后，苏立群看见她时都舍不得挪开视线。他一百个不愿意让她去参加什么party，只是苦于自己没有资格阻拦。半个小时前他还想要教唆儿子苏昊装病，好藉此绊住“老婆”的脚步。 苏昊不同意：“爸，你能不能别做这么lw的小动作？当初是你自己要和妈妈分开的，现在你就必须承担自己一手造成的后果。” 苏立群指挥不动儿子，也没办法捆住桑小桐的脚不让她去，只得满心不情愿地对她说：“你不要玩得太晚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床上还躺着一个你自己的身体要照顾，你得早点回来才行啊！” 桑小桐搬回家后，不但要照顾母亲何玉芳的日常起居，还要负责替病床上躺着的“自己”喂食擦身、按摩身体等等，完全就是回家当保姆来了。 “知道了。” 伴随着桑小桐的回答声，门外响起了滴滴两声的汽车喇叭的声音，那是李唐开着车到了。她循声朝着窗外一看，立刻笑容满面地出了门。轻盈如蝶的脚步，翩跹如蝶的身姿，很快就上了等在门外的那辆黑色小车。 隔着落地长窗，苏立群也很快认出了门外那辆是李唐的车。 那天就是李唐开车送桑小桐回来，现在又是他开车接她去参加party，他们俩的来往显然要比一般的普通同事更密切。就算不是恋人关系，起码也是彼此都愿意亲近的关系——一念至此，苏立群不由地满怀醋意，心里酸得不行。 苏昊也看见了这一幕，他人小鬼大地说：“小妈妈看来和李唐很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因为他不但救过她的命，有救命之恩，个人的魅力值也很高。最重要的是，他还是唯一一个猜出了妈妈真实身份的人，真是超级牛b呀！” 桑小桐已经对苏昊讲述过了她与李唐的那次海上漂流记，还告诉了儿子和母亲，李唐是如何像福尔摩斯一样利用演绎推理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祖孙俩都对此深表惊讶赞叹。 不过，桑小桐与母亲儿子的这场对话进行时，苏立群并不在家，她也不打算再对着他说上一遍，所以他并不清楚个中来龙去脉。此刻听到儿子这句话时，他无法不大吃一惊：“啊？昊昊你说什么？这个李唐猜出了你妈妈的真实身份？他怎么做到的？” 苏昊简略地对父亲解释了一番后，苏立群顿时脸色都灰了：完了完了，李唐和慧慧的关系看来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特殊。我想要挽回她的可能更加微乎其微了。 坐上了李唐的车后，桑小桐看着他嫣然一笑：“李唐，今天又让你专程跑来接我，太感谢了！” “不用客气。你搬回家后怎么样？住得还习惯吗？” 这个问题李唐早就在微信上问过了，不过现在见了面，他还是想再问一次。桑小桐点着头回答说：“习惯，毕竟以前是自己的家，怎么会住得不习惯了。就是和前夫住在同一屋檐下，可以方便他分分钟跑来求复合，这一点有些让人烦躁了！” 后面这两句话引起李唐的高度关注，马上问道：“他一直找你求复合，那你有没有被打动呢？” “没有，自从他坚决要求和我离婚后，我就已经彻底对他死了心。人死不可复生，心死也一样。” “但是有很多女人会为了孩子选择继续勉强维持一个完整的家庭。你有没有这么想过呢？” “也没有，昊昊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他已经成年了，也飞出去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我没有必要再为了孩子去勉强维持一个已经破裂到不可修复的家庭。苏立群倒的确尝试过用这一点说服我回到他身边，不过已经被我明确拒绝了。” 李唐十分认同地点头：“拒绝他是对的，他已经背叛过你一次，而这种背叛不配得到原谅。” “我也这么认为。最初我就和他交代过，如果他坚决要离开我，那么以后要是后悔了千万别回来求我原谅——因为我绝对不会原谅。” 桑小桐意志坚定的一番话，让李唐不由自主地瞥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赞许。 在很多年前，李唐刚刚开始当警察的时候在一个派出所实习。 有一天，他接待了一个被家暴的女人。那个女人的老公在外面有了新欢，回到家自然看老婆百般不顺眼，还动手打她想逼她离婚。挨了打之后，女人一气之下跑来派出所报警，要求警察出面好好教育一下自家不争气的男人。 李唐当时很年轻，十分的热心肠，一看到这个女人被男人打得浑身青青紫紫，马上义愤填膺地要按伤害罪论处，至少先把人抓回来拘留几天再说。当时他忽略了一点，那个女人说的是“教育”，而不是“教训”，她并不想让老公被抓起来，只是想通过报警吓唬一下他而已。 李唐这个愣头青一丝不苟地按程序办事，结果到头来却让那个女人控诉他没人情，非要抓她老公去拘留。还说什么夫妻俩之间的事一惯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他应该以劝说教育为主，而不是抓人。最后为了保住渣男老公不被拘留，她居然还改口翻供说老公没有打她，他们俩只是吵架，是李唐搞错了。 李唐十分气愤：“什么叫我搞错了？我给你录完口供后可是让你自己确认过的，你还签了名呢。” 女人坚决不肯认账：“我……我当时脑子乱，说了什么不算数，签的名也不算数。” 这件事折腾到最后，女人还在派出所哭天抢地打着滚闹了起来。结果是所长让她领着老公回家了事，不再插手处理他们的“家务事”。 从此，李唐对于那些遭遇丈夫背叛却还不肯离婚甚至还要护着他们的蠢女人们，只有八个字可以形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后来当上刑警后，李唐还处理过一个性质相近的案子。一位丈夫因为有了外遇要和老婆离婚，老婆则死活不肯离，理由是为了女儿要努力保住家庭的完整。可是她丈夫却不这么想，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尽快甩掉老婆。老婆不肯离他就铤而走险地在煤气热水器里动手脚，致使老婆煤气中毒身亡。 这桩杀妻案被查清楚之后，李唐叹息不已：如果这个女人当初肯同意离婚，现在自己就不至于送命，女儿也不至于没了妈妈。一个出轨的爱人有时会衍变成十分危险的人物，但很多人对此却往往缺乏认知。 见过一个又一个糊涂女人在面对丈夫出轨时表现出来的软弱无能，忍气吞声，桑小桐的坚强果断，以及那句斩钉截铁的“绝对不会原谅”，让李唐对她无法不欣赏。他就喜欢这样有主见有决断力的女人，当断则断，不受其乱。 这天在刘汉新家举行的烧烤party，他邀请了有七八个人。除了桑小桐、李唐、鹿呦呦外，其他几位也都是un航空公司的飞行员或空乘，全是平时与他关系不错的同事。 刘汉事先在网上向一家自助烧烤店预订了所需的烧烤食材，店员在规定时间内将所有东西都配送到他家，并在顶楼的露台上井井有条地布置好了烧烤场地。五点钟后，客人们都陆陆续续到齐了，唯有鹿呦呦还一直没有出现。 鹿呦呦这天飞早班，如果航班没有延误，这时候原本可以下班了。可是中午13：05分的返程航班却没能正常起飞，因为有一个乘客没有注意听乘务员对紧急出口须知的讲解，在飞机滑入跑道的过程中，好奇地扳开了应急舱门手柄。结果造成飞机左侧2号门的应急舱门被打开，应急滑梯被释放，飞机被迫返回。 乘客的一个小动作，带来的是麻烦无穷。机场工作人员立即启动紧急预案，对放出滑梯进行维护拆卸，并引导所有登机旅客下机前往候机大厅休息等待。这一突发事件最终造成航班晚点近四个小时,闯祸的旅客也将付出不小的代价。除了要受到行政拘留十日的处罚，他还将承担舱门滑梯打开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三万五千元。 对于这类不听讲解乱动乱摸的乘客，鹿呦呦一向最反感不过了。应急舱门被意外打开后，她就发了一条微信大吐苦水。 第31节 “倒霉，今天碰上一个手贱的乘客，起飞前闲得无聊把应急舱门打开了。现在飞机没法正常起飞，至少要拖上三四个小时，害得姐又不能准时下班。” 刘汉第一时间回复她的微信：“小鹿，那你今天最快也得八点钟才能下班，还来我家吃烤肉吗？” “八点钟还可以来一下，如果再晚的话就不来了，回家睡觉。” “如果是九点多也不算晚，你也还是可以赶过来了，我帮你留上一大盘烤肉给你当夜宵吃啊。” “算了吧，夜宵哪里没得吃啊？还用得着巴巴地赶去你家吃嘛。” “来嘛，小桐也会来，你不是说好多天没见到她了吗？大家可以一起聚聚多好。而且她还会做泡椒凤爪带过来，我跟你说小鹿，小桐做的泡椒凤爪可好吃呢，再正宗地道不过的家乡味道。你一定要过来尝一尝。” 搬出了桑小桐这尊“佛”，鹿呦呦才算给了一点面子：“好吧，我会尽量来一趟。” 桑小桐带去的几斤泡椒凤爪在party上受到了一致好评，大家都抢着吃，比烤肉还要受欢迎。刘汉一看这情形，赶紧抢着另外装了一碟子，放进冰箱里留着给鹿呦呦。 除了留出一份泡椒凤爪外，刘汉还格外用一个大盘子装出了几只鸡翅、几串牛肉还有扇贝、鱿鱼、虾之类的海鲜，这些都是鹿呦呦爱吃的东西，他也提前为她留出来。不然她□□点钟才会到，那时他担心这些食物没准都已经被吃光了。 对于刘汉的举动，桑小桐自然一看便懂，了然地笑问：“这是给小鹿留的吗？” “是啊，她一时间赶不过来，不事先留好我怕到时候她爱吃的都没了。” “你怎么知道她爱吃这些东西，你跟她不是不熟吗？” 李唐也在一旁站着，帮着桑小桐“质问”道：“对啊，你不是说和鹿呦呦高中时代基本不来往嘛，怎么你却连她爱吃这些东东都知道？” 刘汉无法解释，因为鹿呦呦对他们之间的那段过往讳莫如深，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她不说，他自然也就不敢随便乱说，说了怕会惹她更加不高兴。便打着哈哈说：“高中时虽然来往不多，可现在我和小鹿已经做了一年的同事，当然多少对她有所了解了。” 顿了顿后，他又反守为攻地说：“咦，唐唐，桐桐，你们俩怎么一起对着我开炮了？有点夫唱妇随的架势呢。喂，我说你们该不会真是有奸-情了吧？” 刘汉原本只是虚张声势地反攻一下，可是李唐与桑小桐听了他的话后，却双双露出不自然的表情。那种表情被他看出来了，顿时大笑起来：“哇！我好像猜对了呢，你们俩果然有奸-情啊！” 桑小桐红着脸分辨道：“哪有啊！你别胡说八道，李唐和我只是朋友关系。” 李唐也定定心神附和她：“是啊，我们之间没有你所谓的奸-情，不好意思让你猜错了。” 刘汉相信自己的判断，十拿九稳地一挥手说：“就算没奸-情，也一定有暧昧。总之你们俩的关系不清白，上回在古城酒吧时我就已经可以确认这一点了。话说你们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到现在我都还没弄清楚。唐唐，桐桐，今晚你们谁愿意跟我talkabut一下吗？” 李唐和桑小桐不约而同地转身就走，把刘汉一个人留在原地，他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同时离开的身影，在心底更加确定地想：我就知道，他们俩之间不是有奸-情就是有暧昧，只是都不肯承认罢了。 ☆、第52章 城 从刘汉身边离开后，桑小桐和李唐就一起上了顶楼的露台上，加入了几位正在烤肉的同事们的队伍。和大家一起其乐融融地吃起了烤肉，喝起了啤酒。 两杯啤酒下肚下，桑小桐的脸变得面若桃花。李唐知道她的酒量十分有限，拿走了她的酒杯，换了一罐可乐给她。拿着那罐可乐，她随口说：“这个要倒在杯子里加冰块，再加柠檬片才好喝。” 李唐一听，二话不说就起身去找刘汉。那时候，刘汉正在楼下的客厅和一位机长闲聊。 “刘汉，你家有冰块和柠檬片吗？” “有啊，都在厨房的冰箱里，自取吧。” 李唐很快握着一个装着冰块和柠檬片的玻璃杯重新上了露台。他从桑小桐手里拿过那罐可乐，打开盖子倒入杯中，再将一杯冰镇柠檬可乐递给她。 “好了，喝吧。” 虽然酒精能让人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但是李唐亲手调制的这杯柠檬可乐还是让桑小桐敏感地有所察觉。她情不自禁地深深看了他一眼：咦，是我又自作多情了吗？怎么觉得他好像很在意我似的，我随口一句话，他就马上给我调了一杯柠檬可乐。 李唐刻意低下头避开桑小桐眸光深深的注视，但是他却能够感觉到，那一双黑如煤晶的眼睛，一直在悄悄地跟着他转动。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她的视线与他的身影拴在一起。 鹿呦呦赶到时，时钟即将指向九点。其他人都已经吃饱喝足走人了，只有桑小桐和李唐留了下来，一起陪刘汉等着她。 看见鹿呦呦来了，笑容立刻像涨潮一样涨满了刘汉的眼角眉梢。马上又是给她递拖鞋；又是帮她脱大衣；又是倒上香茶；又是送来果碟。那一派殷勤劲儿，李唐给了一个这样的评价——“真像小太监伺候皇后娘娘似的。” 桑小桐十分认可这个评价：“鹿娘娘，您的凤驾一到，小刘子还真是一秒钟切换到奴才模式。” 鹿呦呦也端出一派十足十的娘娘架势说：“本宫的凤驾可不是那么好请。他一定要请我来，当然就得小心伺候着了。” “那是那是，鹿娘娘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小刘子我不胜荣幸。” “别废话那么多了，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烤来吃的，赶紧给本宫烤上两串。饿了！” “喳，娘娘，奴才这就去给你备膳。” 刘汉唱作俱佳地行了一个清代太监的礼节后，就从冰箱里端出为她预留的那盘食材走上露台去烤。李唐见鹿呦呦拉着桑小桐嘀嘀咕咕地说话，自知不便留在客厅打扰她们，便也跟着刘汉上了露台。 两个女孩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聊着天。看着桑小桐红艳艳如牡丹花似的一张脸，鹿呦呦随口询问道：“你喝酒了？” “嗯，喝了两杯啤酒。” 鹿呦呦想起上次桑小桐在l城酒吧喝了两杯酒后干过的事，不由地取笑她说：“这回喝了酒后，没像上回那样跑去找李唐求爱吧？” 桑小桐听得神色赧然，“当然没有了，我知道分寸了。不过……” 鹿呦呦听出了有状况，马上追问：“不过什么？” “……我有那么一种感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李唐好像、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在意我。” 迟疑片刻后，桑小桐还是低声对鹿呦呦说了实话。因为她现在的感觉很混乱，很需要一个人来帮她分析一下情况。 听完了桑小桐讲述的那一杯柠檬可乐的故事，鹿呦呦两眼放光地说：“亲，这应该不是你的错觉，李唐能因为你随口一句话就马上调出一杯柠檬可乐给你喝，那他对你应该也是有意思了。男人如果能把一个女人的话当成圣旨一样马上照办，要么就是怕她，要么就是爱她。李唐当然不可能怕你，所以只有后面那一点可以解释。” 桑小桐惊喜万分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李唐也爱上我了？” “我是这么认为的，不过，这家伙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呢？他早就知道你喜欢他，如果他对你也动了心的话，岂不正好是一拍即合皆大欢喜的事嘛，有什么理由藏着掖着不说呢？奇怪，他到底有什么顾虑呀？” 鹿呦呦想不通的问题，桑小桐倒是很快就在心底琢磨透了：李唐如果真的爱上了我却又不肯说出口，那他一定是顾虑我的“特殊情况”吧。外表我虽然比他小九岁，骨子里我却比他大九岁。和一个比自己大九岁的女人交往，对男人来说可能不是一桩能够轻易接受的事。而我如果不是换上了这具年轻的身体，也不敢对一个比自己小九岁的男人告白了。 两个女孩聊了一阵后，刘汉从楼梯上跑下来叫鹿呦呦上去吃烤肉。桑小桐陪着她一起上了露台。 鹿呦呦坐在露台的摇椅上吃着一大盘烤好的食物时，桑小桐在一旁帮着收拾用过烤叉和碗碟。一个不小心，她被一枚犹自滚烫的烤叉烫到了手指，“啊”的一声赶紧缩回手。 那时候，李唐正站在露台一角接电话。电话是郁青打来的，说是自己刚刚加完班准备回家，结果在停车场不小心崴了脚，现在没办法自己开车了，问他有没有空过来帮她开车送她回家。 “打你的电话时我还担心会不通呢，没想到居然通了。看来你没在飞机上，下班了吗？” “嗯，今天我调休了一天，现在在刘汉家参加烧烤派对。” 郁青一怔，李唐今晚在刘汉家参加烧烤派对，但他们俩都没有想到邀请她。失落感油然而生的同时，她半真半假地嗔怪说：“怎么刘汉家里今天有烧烤派对吗？他居然都不邀请我这位球友，下回在球场上我一定要狠杀他一把出出气。” “他今天邀请的人都是航空公司的同事，如果叫上你，你和大家都不熟，也会觉得没意思的。” 李唐的解释让郁青有所释怀：“这样啊，既然是你们同事们一起聚会，那当然也不方便夹杂着一个外人，我理解了。现在派对快结束了吗？你方便过来我这里一趟吗？” “派对已经结束了，我也可以走了。不过，我要先送朋友回家，才能过去你那里。可能要耽误一阵子，你有没有其他朋友可以找呢？” 话说完后，李唐还没听到郁青的回复，就先听到了桑小桐的那一声“啊”。他立刻警觉地扭头转身看向她，发现她被烫伤了手指后，他立刻不假思索地丢下手机冲过去，抓起桌上喝剩的半瓶矿泉水为她冲洗伤口，降温创面。 刘汉和鹿呦呦也赶紧围过来问桑小桐怎么样？烫得严不严重。她摇着头说：“没什么，只是手指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小伤，没事。” 虽然是小伤，但李唐还是满脸重视的神色为桑小桐处理伤口。用矿泉水冲洗降温了烫伤的手指部位后，他扭头问刘汉：“家里有烫伤膏吗？” “没有，不过有绿药膏，看说明可以用于轻度烧伤，要搽吗？” “快去拿来。” 刘汉跑下楼去拿药膏时，李唐一直小心翼翼地托着桑小桐的手，像托着一块和氏璧，还关切地询问她疼不疼？她发自内心地回答：“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 实话实说，虽然一开始被烫到的时候，桑小桐的确有一种火烧火燎的痛感。可是自从李唐冲过来抓起她的手，为她处理伤口那一刻开始，所有疼痛的感觉，都让位给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甜蜜感。 看了看李唐，又看了看桑小桐，鹿呦呦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决定帮他们推波助澜一下，笑吟吟地开了口：“李唐，看到小桐被烫伤了你怎么这么紧张啊？该不是喜欢上她了吧？好巧哦她正好也很喜欢你，你们要不要搞个对象拍个拖啊？” 鹿呦呦的一番话，让李唐和桑小桐双双红了脸。握着一盒绿药膏去而复返的刘汉，正好听见看见了这一幕，拍着大腿下了定论：“唐唐，桐桐，之前还百般抵赖你们俩没奸-情，这一下彻底无话可说了吧？” 桑小桐什么也不说，脸上浮起*辣的两朵红云。她红着脸低下头垂下眼帘，只是从眼角处偷偷地瞟着李唐，看他怎么应付这个局面。 默然片刻后，李唐终于开了口：“好吧，我承认，我对桑小桐有好感。” 鹿呦呦马上欢呼鼓掌：“耶，终于承认你也喜欢桑小桐了。为什么你之前一直不肯明说呢？该不是放不下大男人的架子吧？千万不必跟自己过不去，想有女盆友，就放马去勾搭。” “是啊，唐唐，既然你看中了我们桐桐就赶紧上手追吧。别扭扭捏捏的，那样可不像纯爷们。那个，小鹿，咱们下楼吧。这个露台的明月清风，就让给他们俩去培养‘奸-情’好了。” 一边说，刘汉一边笑着拉上鹿呦呦离开了，把李唐和桑小桐单独留在了露台上。 露台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 夜空中，一轮碧月如珠圆，撒下银白的月华，涂满椭圆形的露台。楼下有音乐飘上来，浅浅的优美旋律，似若有若无的风，轻拂在耳畔。 桑小桐与李唐面对面地站着，定定地看着他，她一张脸红得胭脂似的，眼睛是水水的亮，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这种剧烈心跳的感觉，她已经睽违多年。 二十年来的主妇生涯，在为□□为人母的日子里，桑小桐终日为丈夫儿子操劳，几乎遗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女人——一个心会跳、脸会红、情会动的女人。可是李唐唤醒了这一切，让她重新变回了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 迎视着桑小桐的目光，李唐的心跳也是同样的加速状态。这是一个奇特的女子，二十四岁的身体，四十二岁的灵魂，集女孩与女人、年轻与成熟于一身。外表是柳芽的鲜丽，茉莉的馥香；骨子里却是檀木的苍秀，腊梅的寒香。他无法抵挡地被吸引，虽然理智上想要克制，但心动却是无法控制的。 四目相视间，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磁力场，让两个面对面站着的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接近。他弯下腰一点点地向她俯下来，四瓣唇即将重叠的一刻，她满脸晕红地闭上了眼睛。 他终于吻了她。又细致，又温柔，吻得她头脑晕乎乎的，一颗心怦怦乱跳着，简直就要蹦出喉咙了。幸福如一阵低压电流，从头到脚麻过了她的全身，让她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中。 一旁的餐桌上，已经被李唐忘得一干二净的手机屏幕忽然闪亮了一下，那是郁青挂断了电话。 郁青和李唐通话通到一半时，他忽然不吭声了，徒留她一个人不停地“喂”着。不过电话线那端虽然没有他的回应，却不停地有声音传过来，她就这样听到了露台上发生的所有事。 李唐是如何紧张地为桑小桐处理烫伤；鹿呦呦又是如何鼓动他们拍拖；刘汉又是如何打趣他们有奸-情……郁青脸上的表情，随着话筒里传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逐渐变得僵硬起来。等到李唐正式开口承认自己对桑小桐有好感时，她整个人已经完全僵成了活化石一块，心也一下子就凉透了。 当话筒那端，刘汉声称要把露台留给李唐和桑小桐培养“奸-情”后，郁青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传来，但她却可以猜出他们在干什么。一片寂静中，她黯然神伤地挂断了电话。 郁青黯然神伤的同时，鹿呦呦和刘汉却在楼下客厅里喜气洋洋地讨论着露台上那对“新鲜出炉”的情侣。 “唐唐和桐桐的奸-情终于被证实了，小鹿，这下你总得要相信我是火眼金睛了吧？” “就算你火眼金睛又怎么样，如果没有我这个神助攻，他们俩这种不明朗的情况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呢。” “那是，他们俩的这段恋爱关系，小鹿你堪称最佳助攻，功劳大大的。还有唐唐和桐桐在这里确定了恋人关系，看来我这个新家的风水也很旺桃花呢。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旺到我头上来？” “你想走桃花运，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吗？就凭你的飞行员职业，出去撩妹一撩一个准了。同样，我们空姐的职业，出去撩汉也是一撩一个准了。” 刘汉听得眸光一闪：“小鹿，你最近在出去撩过汉吗？” “撩啊，干吗不撩？撩到的汉，既能调节心情，又能调理姨妈周期，还能堵住三姑六婆的嘴，可谓是居家外出之必备良品。如果不撩上一个挎在手里，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刘汉马上堆出一脸卖萌的笑凑到鹿呦呦面前说：“小鹿，撩我吧，挎我吧。我长得辣么帅，还有飞行员职业加持。如果有我陪你出门，你和别人打招呼一定倍儿有面子。不是吗？” “你就算了吧。你的帅我欣赏无能，你的职业我也不是很感冒。我还是要去想办法撩一个高富帅，以后跷起双脚当土豪太太。” “别这样了，小鹿，高富帅虽然好，但那种又高又帅又有钱还特么深情的绝世好男人只有电视剧中才有。生活中像我这样的就算是高富帅了，你不如现实一点考虑我吧？” 鹿呦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摇头：“不行，绝对不会考虑。因为——某人会误会我不是真的喜欢他，只是看中了他的飞行员职业而已。” “某人当时年幼无知，蠢得无法用人类语言来形容。鹿娘娘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我也不是要跟某人一般见识，只是，我强烈怀疑某人是不是有抖m倾向。越是拒绝他，就越是起劲地追。一旦答应了，没准就要觉得没劲了。sorry，这种爱情游戏我不想奉陪。” “小鹿，我知道你对我不放心……” 第32节 刘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鹿呦呦打断了：“刘汉，我要更正一点，我不是对你不放心，我是根本就不想把心放在你身上。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谢谢合作。” 一边说，鹿呦呦一边站起来跑上楼，敲着通往露台的那扇门大声说：“李唐，小桐，我真的很不想跑来煞风景。但是时间不早了，明天我又还是苦逼的早班，现在赶着回家睡觉，想搭你们一趟顺风车。所以你们俩的卿卿我我先暂停一下行不行？把我送回家后，你们再重启继续呀！” 几分钟后，李唐开车载上鹿呦呦和桑小桐一起离开了刘汉家。虽然刘汉的意思是他可以送鹿呦呦，但是怎奈她坚决不要他来充当“护花使者”。 李唐先把鹿呦呦送回了家，她下车时朝着车里的两个人眨眼一笑道：“好了，我到家了，二人世界还给你们，之前的卿卿我我可以重启继续了。” 桑小桐红着脸一笑：“你的话真多，快回家吧。” 李唐重新发动汽车开往绿洲花园时，桑小桐不停地侧着头看着他微笑，笑容甜蜜而满足：我喜欢的人原来也喜欢我，真好！重返年轻时代，能和这样一个男人开始一段新恋情，也真好！ “李唐，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好感的？” 一边开着车，李唐一边如实相告：“其实很早就开始了。海上漂流事件后，我逐渐发现你身上有很多优点。性格开朗；心地善良；意志坚强；个性独立；富有爱心；乐于助人——不过，当时你所有的优点在我看来都被一段小三史盖过去了。因为那时我以为你当小三害得原配变成了植物人，而我无法接受这一点。所以，才一直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对你的好感。” “等到事实真相大白后，你知道自己误会了我，但为什么你还是在掩饰对我的好感呢？是不是因为我身上发生的事让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是，这种超常现象太不可思议了！表面上看起来比我小九岁的你，实际上比我大九岁。这个姐弟恋是一个问题。另外，你和真正的桑小桐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奇特的灵魂转换？而这种奇特转换又是否会再次发生呢？这些也都让我心存顾虑。所以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想清楚是否要开始一段如此‘不走寻常路’的感情。” “那你现在想清楚了吗？” “老实说，想太多反而越想越乱。而且今晚我对你有好感的事已经被鹿呦呦看穿，想藏也藏不住了。在承认这一点的时候，我就决定不管那么多了。既然现在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就在一起好了。未来会怎么样，我们谁也无法掌控，还是先享受现在每一天再说吧。” 李唐诚实剖析自己的心路历程，让桑小桐也忍不住吐露心声：“其实，我也想过这个灵魂转换会不会再次发生？我会不会和桑小桐重新换回身体？不过，在一切尚未发生变化前，我也觉得还是先尽情享受这第二场青春再说吧。所以，我做了很多以前从没有做过的事，譬如主动向你表白心意。李唐，很感谢你能接受这样的我。不管我们能在一起多久，和你共同度过的日子都必将成为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回忆。”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情不自禁地偎向李唐的肩膀。一张脸酡红如醉，两只眸子格外水亮，像是两颗倒映在清泉中的星辰，无比晶莹地闪烁着。 李唐看了她一眼，又一眼，一抹笑意如春水般浅浅浮动在他的唇角。从方向盘上移开右手，他紧紧地、用力地把她拥抱了一下。对她的好感在心头压抑了那么久，终于在这个夜晚彻底迸发。这一刻他满怀汹涌的情意就像是瀑布的倾泻，完全无法再阻挡。 ☆、第53章 城 清晨苏醒时，桑小桐感觉这一天的阳光格外明媚；空气格外清醒；帘外的鸟鸣格外动听；窗台上的一盆金盏玉台的水仙花，也开得格外清艳，香得格外馥郁。 一切一切的格外，都源于昨晚与李唐的正式牵手。回忆起露台上和他的那一场甜蜜拥吻，桑小桐脸上的笑容便源源不绝如泉涌。 抓起手机，桑小桐想给李唐发去一声问候，却发现微信里已经有了他四点半发来的消息：早上好。这个时候你应该还在睡觉，我已经起床准备上班了。今天我是大早班，如果航班不误点，中午两点钟就能下班了。你下午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桑小桐不假思索地回复：当然要了。那我等你落地一起去看电影啊！ 李唐没有即时回复这条微信，看看时钟已经是七点半，他值勤的飞机已经起飞了，手机正处于关闭模式。放下手机，桑小桐跑下楼去厨房准备早餐。一边忙碌着，一边心情愉悦地哼着歌。 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 左右每天思绪 每一次呼吸 心被占据却苦无医 是你让我着了迷…… 苏立群人还没有走下楼梯，就听到了桑小桐哼歌的声音。探身一望，又望见了她容光焕发的一张俏脸，晶莹的眼眸，桃红的双颊，还有唇角含糖染蜜似的微笑，无一处不在散发着属于爱情的气息与味道。 定定地站在楼梯上，看着桑小桐那副正沐浴在爱河中的快乐模样，苏立群别提心里多不是滋味了。 昨晚桑小桐十点过后才回来，那时候苏立群正抓心抓肺地等在二楼卧室的窗前。只要有车辆靠近，他就马上掀开窗帘查看是不是她回来了。 终于等到李唐的车在别墅门口停住了，车里的人却迟迟没有下车。苏立群整个人趴在窗户上睁大眼睛看，终于看清了桑小桐和李唐没有即时下车的原因，原来他们正抱在一起吻别。 那个吻，看得苏立群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颗心几乎酸成了老坛酸菜。 桑小桐刚一进屋，苏立群就马上迎上前质问：“你和李唐刚才在车里干什么呀？你们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吗？” “以前是，今晚开始不是了。我和李唐刚才在朋友家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他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啊，他现在是你男朋友了！这……这……” 苏立群“这”了半天却说不出下面的话来，桑小桐也不想听他说下去，直接回了自己住的房间。徒留他独自一人万分郁闷地呆在客厅里。 苏立群为此一晚上没睡好，晦暗如雨的表情与桑小桐的神采飞扬形成鲜明的反比。在餐桌旁坐下时，他拉椅子的声音格外重，所有的不愉不悦都发泄在那张无辜的椅子上了。 那时候，苏昊刚好从外头晨跑回来，发现父母脸上的表情明显是两个极端，他一边擦着汗一边询问：“怎么了？小妈妈的样子很开心，老爸的样子却很不开心，出什么事了？” “我开心是因为昨晚李唐成了我的男朋友，你爸不开心的理由应该也是基于同一点。” 桑小桐的解释，让苏昊惊讶地扬起两道浓眉：“啊，小妈妈，你和李唐已经正式交往了吗？比我想像中还要快呢。” “是的，我们昨晚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 苏昊十分理解地看了父亲一眼：“这就难怪老爸的样子这么不开心了。” 桑小桐瞥了苏立群一眼，说：“他现在这副不开心的样子，颇有当初我听到他要和我离婚时的□□。” 桑小桐与李唐神速进展的恋爱关系，苏立群虽然满心不爽到了极点，却苦于无法提出异议。而她的这一句话，更加让他脸皮再厚都张不开嘴了。 早餐桑小桐煮了小米粥，摊了鸡蛋饼。苏氏父子俩坐在餐桌旁吃早饭时，她上楼去母亲房里伺候刚刚起床的何玉芳洗漱更衣。 何玉芳这边的事忙完了，桑小桐打发母亲下楼去吃早餐，自己转身进了林慧躺着的房间，为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那具肉身洗脸刷牙。她正用毛巾细致地擦着林慧的眼角时，窗外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大声响。震得整栋房子都随之摇晃了一下，窗户玻璃也随之哗啦啦地往下掉。 餐厅里，苏立群、苏昊和何玉芳都被这一声巨响与震动吓了一大跳。何玉芳折了一只胳膊，只能用一只手端着粥碗喝粥本来就有些不得力，一受到惊吓，更是失手把粥碗都砸了。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何玉芳的问题苏氏父子都无法回答，苏昊一边摇头着一边跑出屋去查看情形，苏立群紧跟在儿子身后。父子俩双双走出大门后，才发现是隔壁的一栋别墅发生了爆炸。估计应该是煤气爆炸，整个厨房都塌了，被震碎的窗户玻璃在门前的路面上散落一地。 发现隔壁出了事，苏立群马上打发儿子回屋打电话报警，自己继续留在外头观察情况。何玉芳刚才被吓得两腿发软，没有出屋，此刻从外孙口中问明白了缘故后，骇得直抽冷气：“什么，隔壁家发生了爆炸？难怪这动静这么吓人。他们家看来倒大霉了，还不知道伤了几个呢？” 祖孙俩正说着话，楼上急匆匆地跑下来了桑小桐。苏昊抬头看见了她，关心地询问：“妈，刚才你是不是也被吓到了？” 听见苏昊的话，桑小桐一脸无比讶异的表情瞪着他说：“啊！你叫我什么？妈——有没有搞错，我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是你妈？你找妈难道不带眼睛看的吗？” 苏昊一怔：“你……” 何玉芳也一怔：“慧慧，你……” 桑小桐又瞪了何玉芳一眼：“什么慧慧？如果你是在跟我说话，抱歉我不叫慧慧，我叫桑小桐。还有你们是谁呀？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桑小桐的话让祖孙俩一起傻了眼，这时苏立群正好回了屋。一眼看见他，桑小桐就明白了：“苏立群，原来这里是你家，那他们俩不用说一定是你的儿子和岳母。我真蠢，看到楼上躺着你老婆时，就该猜出自己在哪儿，还在这里问什么问啊！” 苏立群始料未及地一呆：“你……你现在……难道不是林慧，是小桐吗？” “我当然是桑小桐，我怎么可能会是你老婆林慧呢？你脑子是不是短路了，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都会弄错。” “不对，不对，”何玉芳难以置信地冲向桑小桐，抓住她的肩膀大声叫喊起来：“你应该是慧慧才对。刚才你都还是慧慧呀？” 桑小桐完全不明白何玉芳说的话，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桑小桐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苏立群的家里，感觉上自己像是一直在沉睡中，忽然间浑身一震，再睁开眼睛时，就意外地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陌生的卧室里。卧室的床上躺着一个昏睡中的女人，而她就坐在床沿，手里还拿着一块毛巾。 桑小桐很快认出了床上躺着的女人是苏立群的老婆林慧，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单独呆在她身边，而且还是一副打算伺候她洗脸的样子。对于眼前的一切，她实在理解无能：我这是在干吗呀？为什么要伺候苏立群的老婆呀？坚决不干，立马走人。 把毛巾一扔，桑小桐就离开房间下了楼。在楼下见到苏昊时，他那一声“妈”的称呼差点要让她吐血，而何玉芳叫她“慧慧”也让她莫名其妙到了极点，有种眼前这一老一小都是神经病的感觉。 接下来出现的苏立群说出来的话也同样让桑小桐觉得他不正常，而何玉芳更是将这种不正常翻了倍，抓住她反复嚷着她应该是什么“慧慧”。她一边努力想要挣脱老太太的手，一边忍无可忍地说：“你说什么呀大妈？完全让人听不懂。你是不是疯子啊？如果精神有问题就去看医生了，千万不要放弃治疗。” 听着桑小桐对何玉芳的出言不逊，苏昊已经可以基本肯定一点：这状况很明显是我妈和桑小桐的灵魂又换回来了。现在的桑小桐就是以前的桑小桐，那我妈她是不是也回到她的身体里去了？ 一念至此，苏昊马上冲上楼，一边冲一边喊：“妈，妈你是不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了？” 外孙的话提醒了何玉芳，她赶紧也松开揪住桑小桐的手往楼上跑，急匆匆的脚步伴随着急切的一迭声喊：“慧慧，慧慧，你在楼上吗？慧慧……” 看着儿子与岳母先后冲上楼，苏立群也本能地跑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回头看着桑小桐问：“小桐，你是怎么和林慧换回灵魂的？” 苏昊和何玉芳的表现已经让桑小桐很讶异不解了，苏立群的这个问题，更是让她一脸匪夷所思地睁大了双眼。 “苏立群你在说什么呀？能不能说人话，让人可以听懂的那种。” “小桐，你难道完全不记得了吗？你和林慧的灵魂曾经互相交换过，她变成了你，你变成了她。” 苏立群的话，让桑小桐有所触动地一震，脑子里顿时电光火石地闪过很多画面：咖啡馆里两个女人的会面；天花板扭曲下塌的可怕场面；在医院里苏醒时看到“自己”时的惊骇一幕…… 回忆起来的一切，让桑小桐不由地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声音都有些发抖：“这是真的吗？苏立群，你老婆真的变成了我，而我变成了她？” “是的，这是真的，她已经以你的身份生活了半年多。” 桑小桐难以置信地大叫起来：“什么？半年多，我们交换灵魂有半年多了？” “嗯，出事时是夏天，现在都已经是冬天了。” “那这半年里我在做什么？也一直以她的身份生活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因为，这半年里我老婆……也就是你……变成了植物人，一直在床上昏迷不醒地躺着。” “啊！这么说这半年来我一直处于植物人模式。”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脸蛋与身体，再三确认自己已经回到了青春健康的身躯里，无比庆幸地吁出一口长气：“老天保佑，总算让我的灵魂又换回来了。” “你们的灵魂是怎么换回来的？” 苏立群再次问出来的这个问题，桑小桐也不知道答案，只能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无论如何，能换回来就谢天谢地了。变成你老婆那个欧巴桑不说，还要变成植物人，这种日子哪里是人过的。” 桑小桐话音未落，楼上突然传来何玉芳的一声怒吼：“臭小三，这个时候你还在这里说这种风凉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苏昊与何玉芳一起冲进楼上林慧躺着的房间里，一左一右地趴在床边围着她喊。一个喊妈妈，一个喊女儿，都想把床上昏迷的人喊醒过来。可是无论他们怎么又喊又推，床上那具肉身都没有丝毫反应。两个人的心，顿时都有如电梯失事般的急速下坠。 何玉芳喊到最后哽咽难当：“慧慧，你怎么不答应妈呀！” 虽然很不想面对现实，但苏昊却不得不承认一点，无比颓然地说：“外婆，妈妈眼下是植物人，如果她的灵魂真的回来了，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没办法回答我们。” “不不不，怎么能这样？慧慧不应该变成这样子。都怪楼下那个死小三，老娘绝对饶不了她。” 老太太化悲愤为力量，气冲冲地跑出房间要和桑小桐秋后算账。 见何玉芳来势汹汹，桑小桐赶紧好汉不吃眼前亏地拔腿就跑。她年轻腿脚利落，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冲出了别墅大门。那时候，隔壁发生的爆炸事故已经引来了许多人围观，门外的马路上到处都是人。她一钻进人群，很快就没影了。 老太太抓不着人，只能跳着脚对着空气开骂：“小贱人，以后千万别让我看见你，否则我一定会揭了你的皮。” 中午两点半，下了班的李唐一边走出机场，一边唇角噙笑地给桑小桐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话筒那端响起的声音却属于苏昊：“喂，李唐叔叔，我妈她……没办法接你的电话了。” 苏昊有气无力的声音，让李唐直觉地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马上开门见山地询问：“怎么了？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对于唯一知道母亲底细的李唐，苏昊也不想隐瞒，他长长地叹上一口气说：“嗯，出事了，出大事了。今天早晨，我妈她……和桑小桐的灵魂又换回来了。” “什么？” 李唐吃惊得脚步一顿，手机也啪的一声从手心滑落，重重摔在了大理石地板上，摔得机壳都飞出去了。呆立片刻后，他赶紧弯下腰捡回摔成分-身模式的手机，急不可耐地重新拼成一个整体，再回拨电话找到苏昊，劈头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跟我说一遍。” 于是苏昊详细地叙述了一遍早晨在苏家别墅发生的离奇一幕，李唐的心随着他的叙述不可自抑地下沉着，像是沉入八千尺的深海，再看不到任何一丝出路与光明。 一时之间，李唐很难接受发生的一切：桑小桐……我认识的那个桑小桐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昨天晚上才正式牵起她的手，今天早上就失去了她。这……老天爷，你是不是存心想整我们啊？就不能多给一点时间吗？ 第33节 与苏昊的通话结束后，李唐的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铜似的，拖都拖不动。心底更是涌起一阵剧烈的痛楚，像某种腐蚀性极强的酸性物质蔓延在他的全身心…… ☆、第54章 城 下午三点钟，李唐来到绿洲花园，敲开了苏家别墅的大门。苏昊开的门，十八岁少年满脸愁苦地看着他说：“李唐叔叔，谢谢你能来。” 林慧与桑小桐再次发生了灵魂转换，现在桑小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林慧仍然是躺在床上人事不醒的植物人。虽然李唐从没见过真正的林慧，但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来一趟，探访一下那具陌生的肉身。 李唐进了屋后，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何玉芳，却带着一脸深思熟虑的表情拒绝了他的探访。 “李唐，我想你还是不要上楼去看慧慧了。一来她的外表并不是你熟悉的那个人；二来她现在的植物人模样也不太好看。如果你想要怀念，还是怀念你所认识的那个慧慧吧，我不愿意破坏她留给你的美好印象。” 李唐想了想也没有坚持，的确，他所喜欢的那个女子，是由桑小桐的身体与林慧的灵魂揉合而成的。现在楼上那具林慧的肉身对他来说全然陌生，灵魂也不能与他交流沟通，看了也是白看。 颓然地叹了一口气，李唐下意识地自言自语：“为什么？为什么突然间又发生了灵魂转换？” 苏昊忽然有所触动：“早晨隔壁邻居家发生了煤气爆炸，当时就像地震一样让我们家的房子都跟着摇晃了一下，窗户玻璃也全部震碎了。事故发生后，上楼前还是小妈妈的桑小桐，下楼时就变成了真正的桑小桐。李唐叔叔，你说会不会是事故的原因造成的？” “很有可能。当初你妈妈和桑小桐的第一次灵魂转换就是源于一场意外事故，这次出现再一次的灵魂转换时，又是有意外事故发生。对了，煤气爆炸的时候，她们俩是不是在一起？” 何玉芳直点头：“是的，是在一起。当时慧慧正在房间里帮自己的身体刷牙洗脸。” 李唐大胆推测：“这么看来，似乎是只要她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事故，就会产生灵魂转换的奇异现象。” 何玉芳听得精神一振：“是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拼上老命也要把桑小桐找回来，再想办法制造一起意外事故，就能让她和慧慧的灵魂再次交换了。” 苏昊与李唐双双一怔：“这……” “这什么这？我知道你们觉得这么做不厚道，可是桑小桐也不是厚道的人啊！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不管你们怎么想，我都要这样去做。我绝不会让桑小桐害惨了我女儿后，还能逍遥自在地过快活日子，她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老太太斩钉截铁的一番话，听得苏昊与李唐面面相觑。半晌后，李唐才开口劝阻说：“伯母，您先不要激动。我刚才那个设想对不对还不知道呢，而且桑小桐现在在哪里也不清楚。茫茫人海中，想要找出一个人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 李唐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忽然顿住了。他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向落地长窗外，一脸意想不到的诧异神色。何玉芳与苏昊双双沿着他的视线看出去，脸上浮起同样的惊诧表情——因为他们都看见了桑小桐。 落地长窗外是一个小花园，而围着小花园的那排铁艺栅栏外就是车道。早晨才狼狈逃出去的桑小桐，此刻正沿着车道快步走向苏家别墅的大门。她身穿一件娇嗲嗲的粉红色茧型大衣，内衬一袭纯白蕾丝裙，披着一头刚刚染烫过的金棕色长鬈发，打扮得十分日系风。 苏昊难以置信：“奇怪，她又跑来我家干吗？” “管她来干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小贱人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这回我绝对不会再让她跑掉了。” 一边说，何玉芳一边飞快地冲出屋，不管自己年过花甲还折了一只胳膊的弱势状态，满脑子都是要一举擒下桑小桐的念头。 李唐见势不妙，赶紧跟在老太太身后跑，边跑边劝：“伯母，您冷静一点，千万别乱来。不管桑小桐犯了什么错，您都不能滥用私刑非法拘禁。” “我没法冷静，一定要乱来——至少我得先扇她两个大嘴巴子出口恶气再说。难得她自动送上门来被我打，老娘不打白不打。” 短短几句话的交谈时间里，何玉芳已经冲到大门口。对于李唐的劝阻她充耳不闻，拉开大门二话不说就先照面扇了桑小桐一个大嘴巴。” 那一个大嘴巴子抽得桑小桐晕头转向，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瞪大一双眼睛惊诧无比也委屈无比地说：“妈，您干吗打我呀？” 桑小桐的那个“妈”字有如定身咒语，顿时让何玉芳和李唐双双呆住，久久动弹不得。跟在他们后头的苏昊也同样石化了，目瞪口呆地傻站着一动不动。 早晨，桑小桐一溜烟地跑出苏家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自己那套小公寓。可是她在身上找了一遍，没有找到钱包和钥匙。没有钱包寸步难行，没有钥匙到了家也进不了门，这让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虽然桑小桐并不知道自己的钱包和钥匙具体在哪里，但她猜想应该是在苏家。据苏立群所说，他的妻子林慧的灵魂寄居在她的身体已经有半年时间，既然以她的身份生活，那么她的钱包钥匙与相关证件什么的，不用说肯定都在林慧手里。要怎么拿回来，她想自己只有一个办法。 于是，桑小桐守在苏家别墅附近的一个小区路口等，谨慎地藏身于路旁的一株大树后。一个多小时后，她终于等到了苏立群的车，马上跳出来伸手拦住。 苏立群意想不到地踩下刹车，然后打开车门让桑小桐上了副驾驶座，说：“小桐，你原来还在这里呀！” “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我的钱包钥匙还有身份证件这些东西都还在你老婆手里呢，你能帮我拿回来吧？” “当然，我可以帮你在家里找上一找。” 桑小桐娇嗔地一嘟嘴：“不是找上一找，是一定要找回来，不然还要我去补□□件什么的那就太麻烦了。还有你的钱包呢？先拿点钱给我用，我现在身无分文。对了，我公寓的钥匙你有一套，也给我吧，不然我一会儿进不了门。” 苏立群摇着头说：“钱我可以给你，钥匙没有了。林慧变成你以后，就把你那套公寓换了门锁并且重新租出去了。” “什么？那我现在连自己的公寓都回不了？” “是的，要不我先找一家酒店给你暂住吧。” “只能这样了。讨厌，你老婆干吗要把我的公寓租出去呀？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她想用这个办法躲开你吧？” “是的，她变成了你以后，以你的身份向我提出了分手，并且很快换手机换公寓彻底消失了。” 桑小桐想起来询问：“对了，你老婆变成我之后，这半年里她是怎么过的？我以前的生活是不是被她彻底改变了？” “的确是，她变成你之后，和你以前的生活圈彻底拜拜了，另外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然后我再跟你慢慢说吧。” 苏立群把车开到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用自己的证件为桑小桐开了一间房。带她进了房间后，他再详细对她讲述了林慧变身后发生的种种变化。虽然他知道的也并不是很多很详细，但是大致上还是脉络清晰。 当桑小桐知道“自己”在这半年里成为了空姐，和飞行员交上了朋友，和空警谈起了恋爱后，她吃惊得无以复加。 “不是吧？你老婆那个欧巴桑，居然利用我的身体活得这么多姿多彩。” “是啊，她活得可有滋有味呢，昨晚还把男朋友带到家门口吻别，故意要气我。不过，换来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一下子又被打回原形了。小桐，真高兴又见到你，我的意思是真正的你。” 有着林慧灵魂的新版桑小桐，坚决不肯接受苏立群的求复合，无论他怎么低声下气也不管用，还和李唐开始了恋爱关系，这让苏立群无法不心生嫉恨。现在旧版桑小桐回归原位了，柳暗花明又一村，他难以抑止心头的欢喜：之前林慧不但死活不肯再要我，还另外找了李唐做男朋友，我还当自己彻底没戏了呢，没想到真的桑小桐又回来了。太好了！我又可以继续和桑小桐在一起。至于林慧你既然不在乎我，我也就懒得管你那么多了。 桑小桐可不傻，表面上虽然作感动状，心头却是雪亮一片：苏立群，他会真的怀念我吗？才怪。当初他看中的就是我的青春，如果这具青春的身体归属别人了，他自然只会追着肉身跑，而非灵魂。当他老婆拥有了我的身体后，他还指不定怎么追着她求复合呢？ 心里清楚归心里清楚，桑小桐现在却不会拆穿苏立群，很简单，她还要依靠他呢。眼下她身无分文，甚至连证件都没有，如果把苏立群骂跑了，那谁来管她的死活呀？这个金主还大有用处呢。 于是，桑小桐也配合地做出深情款款状：“立群，这半年你没有忘了我真好。一切都改变了，只有你还没变，我觉得自己真得好幸运啊！” 重新“赢得”小情人的苏立群，激动得凑过去想要吻桑小桐，却被她一个旋身避开了。 “苏立群，你别这样。老实说，我现在虽然变回来了，但是否要继续和你在一起却心怀顾虑。因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和你老婆发生了灵魂转换。如果这个变化是因为我插足了你的婚姻，所以招来了老天爷的惩罚呢？这么一想，我真心有些怕怕的。” 桑小桐虽然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理直气壮地认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是否会伤害到别人一概不管。可是，这半年来不可思议的奇特遭遇，却让她的心中开始生出一份敬畏感：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恶有恶报啊？如果是，我以后做人做事就真的要收敛一点才行了。 苏立群可不想功败垂成，努力想要打消桑小桐的顾虑：“小桐，绝对不会是这个原因了。如果真是老天爷要惩罚你，就不会让你和林慧的灵魂又换回来了。对吧？” “这么说虽然也有点道理，但我还是有些顾虑。让我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再答复你吧。” 苏立群把桑小桐安顿好后，就离开酒店去公司上班了。临走前，他留了一张□□给她，让她去shopping一下调节心情。 桑小桐从苏家别墅跑出来时，身上就穿着一件驼灰色毛衣和一条黑长裤，脚上还套着一双棉拖鞋。这一身黑与灰的冷色调装束自然不得她的欢心，马上去酒店附近一家大商场的女装部，从头至脚换了一身新，还挎上了一只古驰的新品女包。 穿上一身新衣后，桑小桐顺便又在商场一楼的一家美发沙龙做了一下头发。这头黑长直她实在无爱，觉得太普通太老土了，金棕色的长鬈发才是她最喜欢的发型。 全面恢复了自己的style之后，桑小桐就打了一辆车跑去夕阳红疗养院探访外婆，陪她吃了午饭才离开。患有老年痴呆症的外婆并不能辨认出外孙女儿的外形有何不同，不过其他的老人们一眼就看出了区别。 一个老太太还说出了口：“咦，小桐你今天打扮得和以前很不一样呢。” 然而，另外一位已经在养老院呆了好几年的老大爷却说：“也没什么不一样了，我记得小桐刚送她外婆来疗养院的那一阵，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打扮风格了。” 对此，桑小桐只能解释为：“之前……我尝试了一下其他的打扮风格，现在又决定换回最初的。” 从夕阳红疗养院出来后，桑小桐挥手拦下一辆的士准备回酒店。坐在车上她感觉有些疲倦，毕竟今天醒得太早了，就眯起眼睛打了一个盹。 的士司机把车开到酒店门口时，见桑小桐还在睡，便叫了她一声：“小姐，你到了。” 叫了一声后，见桑小桐没有反应，司机便大声又叫了一遍：“小姐，你到了。” 桑小桐一个激灵醒过来，一脸万分诧异的表情看着司机问：“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小姐，你睡糊涂了吧？我是的士司机，刚才你在马路上拦下我的车，让我送你来这家酒店。不记得了吗？” “是吗？”桑小桐一脸完全想不起来的茫然神情，“我……还真是记不起来呢。我刚才在哪里拦住你的？” “碧桂新区夕阳路，能想起来吗？” 看着桑小桐仍旧一脸茫然的表情，的士司机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不是吧，这都能忘，小姐你没病吧？” 桑小桐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一辆出租车上，这让她心里也有些发毛：碧桂新区夕阳路，那是夕阳红养老院的地址，那我应该是去看外婆了吧？可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呢？还有，我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是哪来的？大衣居然还是粉红色，我十八岁以后就再没穿过粉红色的衣服了。啊，连头发也变颜色了，还变鬈了，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桑小桐怔怔地呆坐着，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士司机则不耐烦地问她：“小姐，洲际酒店到了，你要不要下车啊？” “我……我不下车，我要去另一个地方。司机大哥，麻烦你再跑一趟绿洲花园，谢谢。” 在搞不懂事情经过的情况下，桑小桐本能的反应就是赶紧回家，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亲人身边。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别墅大门口迎面遇上何玉芳后，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母亲就先一个大嘴巴子抽过来，抽得她完全懵了：“妈，您干吗打我呀？” ☆、第55章 城 在别墅大门口，当桑小桐以林慧的语气委屈抱怨何玉芳为什么要打她时，在场几个人都呆了。随后李唐第一个反应过来：“你……现在又是林慧了？” 桑小桐被问得一怔：“我……什么时候不是林慧吗？” 何玉芳吃惊过后是欣喜若狂：“慧慧，你真的是慧慧？太好了，你终于又回来了。” “妈，到底出什么事了？您刚才为什么要打我？” “因为我以为你是桑小桐，我的意思是真正的桑小桐。今天早晨，她忽然出现了，你有印象吗？” “啊？您说什么？” 桑小桐——即林慧听得大吃一惊：“真正的桑小桐今天早晨出现了，在这具身体里？” 苏昊在一旁直点头：“是啊，妈，今天早晨你忽然间就变了一个人，变成了真正的桑小桐，然后从家里跑出去了。” “我怎么忽然就变成了桑小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李唐说：“这个说来话长，大家进屋再说吧，估计有得谈了。” 四个人进了客厅坐下来一番长谈后，“桑小桐”这才恍然大悟地明白过来。 “难怪我一点也不记得早晨以后的事情，也不记得我为什么会穿着这么一件米分红色大衣？头发又为什么烫染过了？还有我是怎么去的夕阳红养老院等等，原来这一切都是原版桑小桐的行为。她的灵魂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可是我的灵魂也没有离开这具身体，那现在算是什么情况啊？” 何玉芳与苏昊都不知道这算什么情况，李唐一边沉吟一边开口说：“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你和桑小桐的灵魂在共用一具身体吧？和第一次的灵魂转换不同，这一次是灵魂共存。” “两个灵魂共用一具身体，这么说，现在跟我们说话的人虽然是慧慧，但她随时可能又会变成桑小桐？” 何玉芳的问题，李唐苦涩而又无奈地回答说：“嗯，这个虽然还需要继续观察才能确定，但我个人认为极有可能会是这样子。” 苏昊也认同李唐的猜测：“如果桑小桐的身体里同时有着她的灵魂和妈的灵魂共存，那么两个灵魂交换出现将是很有可能的事。” “桑小桐”苦恼地揪了一把头发：“怎么会搞成这样？如果我和她共用一具身体的话，接下来的生活恐怕就没法正常进行了。” 李唐也叹着气说：“的确如此，至少你的空乘生涯没法再继续。因为真正的桑小桐没有接受过空乘岗位的培训，她不可能像你一样胜任这份工作，估计你只能辞职了。” “桑小桐”听得几乎要晕死：“啊！不是吧？我刚刚才结束了半年的实习期，正式成为普通乘务员一名，现在却要辞职。这……我……” 何玉芳安慰女儿说：“慧慧，虽然两个灵魂共用一具身体会很麻烦，但无论如何，你的灵魂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在妈看来就已经很好了。现在这样子，至少你还在我们身边，还能和我们一起生活，而不是一个完全没法交流沟通的植物人。所以，哪怕麻烦一点咱们也认了，啊？” 苏昊听得直点头：“是啊，妈，现在这种情况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最坏的。早晨你的灵魂消失后，我跑到楼上房间对着你的身体一直喊一直喊，却没有任何回应，当时真是心都凉了。现在，至少我们又能和你直接交流与沟通，这样就算是好现象了。不是吗？” 李唐也表示赞同：“他们说得对，小桐，现在的情况虽然不算好却也不算太坏，能够让我们还有机会再次见到你出现，就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第34节 母亲、儿子与爱人的话，一起安慰了“桑小桐”满怀苦恼的心情。她大大地吁上一口长气，点着头说：“好吧，你们都说得很对。情况还不算太糟，至少我的灵魂还在这具身体里，还能有时不时出现的机会。” 客厅里的讨论正进行着，苏立群下班回来了。这天下午五点不到他就提前下了班，打算回家找一下桑小桐的相关证件，晚上再悄悄带去酒店交给她。 可是出乎苏立群意料的是，他刚走进客厅就一眼看见了“桑小桐”，她正和何玉芳亲密地偎坐在一起。那一幕几乎没让他跌破眼镜。 “妈，小桐，你们……居然……没打起来？” 苏昊开口对父亲解释原因：“爸，现在桑小桐身体里的灵魂又是妈妈了。” “什么？” 苏立群的吃惊额度几乎要被刷爆了，“早晨才换回来的灵魂，下午又重新交换了？怎么这么快？上一次的灵魂交换都持续了好几个月呀！” 李唐在一旁说：“我们刚刚讨论了这件事，认为她们的灵魂并非重新交换了，而是两个灵魂都在同一个身体里。” 苏立群进屋后，全部注意力都被“桑小桐”与何玉芳“前嫌尽释”的亲密偎坐吸引过去了，完全没有留意到李唐也在场。直到他这会儿开口出声，他才发现他的存在。而他说出来的那番话，让他更加难以置信地把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0形。 “什么？两个灵魂在一个身体里？你们确定？” “不是百分百的确定，而是根据已知事实推测出来的。” 李唐对苏立群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后，他这才知道桑小桐居然打个盹的功夫就变回了林慧，满脸黑线地想：我还以为桑小桐的灵魂回来了就没事了，没想到林慧的灵魂居然没走。现在两个女人的灵魂很有可能经常交换出现，靠，这叫什么事啊？ 看见苏立群回来了，“桑小桐”顿时有所触动地低下头翻那只古驰手袋，翻出一张银-行-卡和一张房卡拿出来问他：“苏立群，早晨桑小桐从家里跑出去之后，是不是联系了你？然后你把她安顿在洲际酒店住下，再给了她这张银-行-卡是吧？” 被出租车司机送到酒店门口后，“桑小桐”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家酒店。来到绿洲花园小区门口掏钱付车费时，她才发现包里有酒店的房卡。真正的桑小桐为什么会住在这家费用不菲的星级酒店里，她想应该和苏立群有关吧？ 何玉芳一听就勃然大怒：“什么，我前脚才把那个小贱人打出门，你居然后脚就又把她金屋藏娇了？苏立群，真有你的啊！” 苏立群尴尬地搓着手解释说：“妈，桑小桐被你打出门后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也什么证件都没带，她就守在路口等我上班时拦住了我的车。那种情况我也不能完全不管她吧？就带她去酒店给她开了一间房，再给她一点钱买衣服鞋子什么的。而且妈，我照顾桑小桐也没并照顾错了，慧慧的灵魂还在她身上呢，照顾她不也就和照顾慧慧一样嘛。” “你少狡辩，你当时又不知道慧慧的灵魂还在桑小桐身体里，居然还把银-行-卡给了她。那只是一点钱吗？苏立群，我给你一句忠告，色心不死，灾难不止。” 苏立群脸上有些挂不住，干脆豁出去认了：“好吧，妈，我承认我照顾桑小桐有私心，这也不能怪我吧？我想过要和慧慧复合的，可她坚决地一再拒绝我。她不肯接受我，但真正的桑小桐却愿意继续和我在一起，请问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她呢？” 所有人都听得大吃一惊，苏昊更是脱口而出：“什么？爸，你和真正的桑小桐又在一起了吗？” 苏立群理直气壮地点头：“是。既然你妈都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那我另外找一个女朋友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桑小桐”呆了一下：“我拒绝了你的求复合，你现在居然又要倒回头找真正的桑小桐吃回头草。苏立群我拜托你，世界这么大，女人那么多，你能不能另外找一个啊？哪怕你另外再找上十个八个都没问题，就别再和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纠缠不清了好吗？” “桑小桐”无论如何不希望自己和原主合用的身体再和苏立群扯上什么关系，同一具身体里的两个灵魂，如果分别与前夫以及现任男友拍拖交往，那真是一桩光想一想都要让人抓狂不已的事情。 苏立群能明白“桑小桐”的想法，可他非但不想体谅她，反而还生出一份“终于可以报复一下她了”的心理。他得意洋洋地说：“不好，我就是喜欢桑小桐。林慧，你要和李唐交往我不能反对，现在我要和桑小桐在一起也轮不到你来反对。” 顿了顿后，他还别有用心地看着李唐说：“李警官，以后咱俩的关系就要特殊了。她们两个女人的灵魂共用一个身体，如果身体归林慧掌控时，她自然是你的女朋友；但如果身体归桑小桐掌控时，她就是我的女人。这种灵魂共存必然要导致的共妻现象，请问你能不能接受呢？” 苏立群的话问得李唐为之一震，“桑小桐”则在一旁气得满脸通红：“苏立群，你闭嘴。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实在太无耻了吗？” “或许是有些无耻，但也是事实啊！林慧，只要你和桑小桐的灵魂继续共存一体，那么她就算不和我在一起，以后也迟早会有别的男人。李唐终究还是要面对与人共妻的现象，不是吗？” “桑小桐”无言以对，李唐也神色复杂地沉默不语。他们这才意识到，灵魂共存的麻烦远比想像中的还要大得多。 一时间，“桑小桐”烦躁得头都有些隐隐作疼起来，她下意识地抬起双手去揉自己的太阳穴。心烦意乱之下，她忘了自己右手里还握着一个空茶杯。结果茶杯直接在太阳穴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 太阳穴上的一记磕撞，让“桑小桐”整个人闭上眼睛浑身一颤。重新睁开眼睛后，她带着茫然的神色四顾张望。当看清楚了坐在自己身旁的都是一些什么人、而自己又身处何地后，她顿时就像中了一枪似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声音尖厉无比，也惊愕无比。 “怎么回事啊？我怎么又在这里？我早上不是都已经跑出去了吗？” 所有人的视线瞬间全部集中在“桑小桐”的身上，所有的面孔都统一配置着相同的震撼表情，苏昊还喃喃自语地叹了一声：“果然是这样，灵魂交换果然再次发生了。” 一眨眼的功夫，“桑小桐”又秒变为真正的桑小桐。她一发现自己和何玉芳坐在一起，马上就逃离她躲向苏立群的身后，并且没好气地质问他。 “苏立群，是不是你把我带回来的？你疯了吗干吗又带我回你家？你丈母娘要打死我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桐，不是我带你回来的，是你自己回来的。” “不可能，这里既不是我家，而且还住着一只恨不得想打死我的母老虎，我怎么可以自己跑回来找打？除非是脑子进了地沟油。” 苏昊为她答疑解惑：“你的脑子没进地沟油，但你的身体里还住着我妈的灵魂。当这具身体轮到你做主时，你从我家跑掉了。不过当我妈又可以做主的时候，她当然是要回家了。” “你说什么？” 桑小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声音尖利得无以复加：“你妈的灵魂还在我的身体里面？不可能，这不是真的，我绝不相信。”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就回忆一下过去几个小时里自己都做过些什么吧？如果什么也想不起来，那你就必须要相信了。因为过去几个小时里是我妈妈在主宰这具身体，你当然不会知道她做过些什么了。” 桑小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间是五点半，而她能记起来的最后一件事，是中午一点多从夕阳红养老院离开后，坐上出租车回酒店的画面。这四个多小时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她全然不知。无论如何费劲地思索，都是一星半点也想不起来。 看着桑小桐一脸拼命回忆的表情，何玉芳叹口气说：“别想了，你什么都想不起来的，那是属于我们慧慧的时间段。” 桑小桐意识到了真相可能真是他们所说的那样，不由地白了一张俏脸，并且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我终于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里，为什么你女儿还阴魂不散地缠着我？能不能叫她放过我呀？” 何玉芳忍无可忍地指着她骂起来：“小贱人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女儿阴魂不散地缠着你，有本事一开始你别来招惹她呀。如果不是你偷她老公，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而且你的灵魂刚一归位，就又马上和她老公勾搭上了，住着他订的酒店，花着他卡里的钱。还有脸说我女儿不放过你，明明是你不肯放过她好吧。” 老太太的一通炮轰，轰得桑小桐无言以对，也让她心底怀着的那份顾虑更加扩大了比例。虽然心里还有些舍不得苏立群这个金主，但权衡利弊后她很快就跺着脚宣布：“好，我会和苏立群彻底分手，以后和他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希望你女儿也能快点离开我的身体，别再和我有任何关系了。” 苏立群一听这话立马急了：“小桐，你别这样……” 桑小桐听也不听地打断他：“对不起苏立群，你老婆太厉害了，我实在怕了她了。为了我自己，只能牺牲你。以后求你别再来找我，我们绝对不可能再在一起。再见——啊不，以后都别再见了。” 这个世界上，有钱多金的富大叔有很多，桑小桐不打算吊死在苏立群这棵树上了，因为她实在不想被他老婆的灵魂一直纠缠不休。 苏立群气得差点没吐血，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至少可以赢回一个女人的芳心，结果却成了全盘皆输的局面。真假桑小桐都坚决不要他了。 话一说完，桑小桐就立刻快步朝着大门口走去，打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走了几步后，她又想起来回头看着何玉芳，理直气壮地问：“对了，大妈，这半年来你女儿一直用我的身份在生活，我的身份证□□这些东西都在她手里。你现在赶紧找出来给我，不然我既没证件又没钱，出了门寸步难行。我要是因为这点吃了什么苦头，你女儿也要跟着倒霉的。” 何玉芳迟疑地看了李唐一眼，他微微一颔首说：“她说得对，属于桑小桐这个身份的所有东西都找出来给她带上吧。” “昊昊，那你上楼把你妈妈的手提包拿下来给她吧。” 苏昊从楼上取来那只手提包后，桑小桐嫌那只包太师奶款了，把包里的东西全部换到了自己的新手袋嚅。然后又想起来问：“大妈，你女儿用我的身份生活时住在哪里呀？把地址给我，我要过去住。” 李唐说：“她租了一套单身公寓，地址我清楚，可以顺便开车送你过去。” 桑小桐瞟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问：“对了，你是谁呀？” 何玉芳抢着回答：“他是我女儿的男朋友。” “哦，你就是那个空警啊！颜值还挺高的嘛！行，那你送我一趟吧。快点快点，咱们快点，我真不想再在这间屋子里呆下去了。” 李唐偕桑小桐一起离开了苏家别墅，何玉芳与苏昊眼巴巴地站在大门口目送他们。汽车绝尘而去后，老太太发出郁郁然地一声长叹：“唉，希望慧慧能快点回来找我们。” 气咻咻的苏立群则不这么想，他重重一哼说：“无论是林慧还是桑小桐，最好都别回来了。老子谁都不想见。” ☆、第56章 城 李唐开着车送桑小桐回公寓的路上，她好奇地询问起了“桑小桐”在航空公司的工作经历，并兴致勃勃地表示：“现在我的灵魂回来了，那么接下来我也可以顶替她去干一干空姐这份工作吧。” 李唐断然否定：“不，你不行。因为你没有接受过空乘培训，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桑小桐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有什么不能的，空姐说白了不就是服务员，端茶送水的活还需要什么培训啊？是个人都能干吧。” “空乘工作没有你想像得那么简单，正式上岗前至少要接受七周的专业培训。培训课程除了形体礼仪、餐饮服务、还有民航安全与应急处理、机型知识、航空气象、急救措施等等。举个例子吧，光是应急处理包括“迫降”、“高空释压”、“机上火警”“滑梯逃生”等安全应急训练，你没有接受并通过这些训练的话，让你上飞机工作就是对乘客人身安全的不负责任。” 李唐头头是道的一番话让桑小桐呆了一下：“不是吧？当个空姐居然要接受这么多技能培训，看来我是不可能蒙混过关了。” “绝对不可能，你和林慧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向航空公司提出辞职。” 桑小桐有些惋惜地嘟了一下嘴：“好可惜，原本我还想很有兴趣和林慧一起干空姐这份光鲜体面的职业呢。现在看来不行了，没劲。” “嗯，你们必须另外找工作。” “找工作很烦的，我最讨厌找工作了。而且我如果找工作只能找化妆师一类的职业，但林慧又不会化妆，怎么办？” “我看看能不能让朋友帮忙介绍一份你们双方都能胜任的工作吧。” “警察蜀黍，我觉得目前这种情况，我们根本没办法找工作。两个灵魂共用一具身体，我干过什么她不知道，她干过什么我也不知道。设想一下，如果我们上班上到一半忽然换了人，而那个人根本不知道上司安排了什么工作给自己，请问工作要如何继续呀？” 这的确是个问题，李唐只能苦笑着说：“看来……目前你们也不适合找新工作，先适应一下灵魂共存的情况再说吧。” 交谈中，汽车经过了市中心一家著名的百货商场，商场门口的广场上人头簇拥热闹非凡。桑小桐好奇地伸长脖子一边张望一边问：“这里在干吗，这么热闹？” “不知道。可能搞什么活动吧。” 李唐不清楚也不关心这些热闹事，继续开着车往前走，可是桑小桐却隔着车窗看见了一条横幅，顿时爆出一声高分贝的尖叫，差点没震聋他的耳朵。 “啊，是李敏镐，李敏镐要来商场参加一家韩流服饰的开幕活动，还有粉丝见面会。快停车快停车，我要去现场，我要去见欧巴。”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就急不可耐地解安全带，李唐忙说：“你先别解安全带，这里不让停车，要到前面那条街才能靠边停车。” “唉呀，你停一下没关系了，开到前面那条街的话我再跑回来就太远了。” “不行，说了不能停就不能停。” “你们警察真是一板一眼得让人讨厌。不管你了，我一定下车。” 话一说完，桑小桐直接就推开车门作势要往下跳，惊得李唐本能地赶紧踩下刹车减速。她乘机跳下车朝着商场一路飞奔而去，喊都喊不住。 因为李唐不得已踩了刹车，跟在他后面的一辆出租车和他的车追尾了。好在前方几百米就是红绿灯路口，大家的车速都不算太快，所以追尾也不是很严重。只是李唐那辆车的后保险杠凹了一块，出租车没什么问题。 检查一下发现自己的车没有问题后，出租车司机就要跟李唐说清楚了：“哥们，今天这事可真不能赖我啊！如果不是你突然踩刹车，这场追尾事故就不会发生了。” “我知道，是我的责任，你走吧。” 临走之前，出租车司机还表示了一下关心：“哥们，刚才从车上跳下来的人是你女朋友吧？是不是两个人吵了架，所以她才那样不管不顾地拉开车门往外跳。说句大实话，她这么乱来简直就是作死的节奏啊！这种女朋友不要也罢，趁早甩了吧。” 对此，李唐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找了一个能停车的地方停下车后，李唐给桑小桐打电话。她已经全盘接收了“桑小桐”的所有物品，手机也在她手里。 手机铃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听，也不知道是商场里太吵了听不见，还是桑小桐存心不想接他的电话，不想挨他的骂——老实说，这么不顾危险就直接开车门想要跳车的行为他也真是很想臭骂她一顿了。 桑小桐一直不接电话，李唐找不到人骂，也拿她没辙。最后想了想，他在微信上把单身公寓的地址发给了她，交代她一会儿自己回去，如果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李唐正在家里吃晚饭时，桑小桐的电话打来了。话筒里的声音是沙哑的，不复以往的清亮，显然在见面会上很是折磨了一番自己的声带。 “喂，李唐，我遇上麻烦了，你赶紧过来帮我一下。” “你在哪儿？有什么麻烦？” “我还在那家商场，刚才的活动现场人太多，我的手袋不知几时被划破了，钱包也被偷走了。好在手机放在大衣口袋里逃过了一劫，所以现在还能打电话找你。你赶紧开车过来送我回家，我身无分文回不去。” 对于桑小桐一派理直气壮的要求，李唐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在商场一楼等着，我一刻钟后差不多能到。” 电话挂断后，唐琴在一旁好奇地问：“你现在要出去吗？饭还没吃完呢。” “不吃了，有事。” “有什么事啊？谁打电话叫你出去呀？男的女的？” 唐琴关心的重点问题李唐无奈一笑，原本昨晚和桑小桐正式牵手后，他还打算今天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让她以后别再天天催着自己找女朋友，因为已经找到了。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他现在十分庆幸自己还没告诉她这个消息，否则，现在让他把女朋友带回来见父母就是艰巨的考验了。 第35节 李唐只能草草地一语带过：“妈，朋友有点事叫我过去帮个忙。走了啊！” 李唐开车再次来到那家商场，先在地下停车场停了车，再坐电梯上到一楼。 乍一见面，李唐差点没认出桑小桐来，因为她的粉红色大衣变成了一件毛茸茸的兔子装上衣，两个长耳朵竖在脑门上，脸颊上一边贴着一张心形贴纸，手里还拿着一根大大的荧光挥舞棒。 看见她这副典型的疯狂追星族的模样，李唐情不自禁地捂了一下眼睛，几乎是□□般地问：“你……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子？” “因为李敏镐是属兔的，粉丝团呼吁大家都穿这种可爱的兔子装和他见面。现场就有卖的，我就掏两百块钱买了一件。” 不用说，心形贴纸与荧光挥舞棒也全部是有人在现场“贴心”出售了，所以一个原本毫无准备的桑小桐，可以一下子“装备升级”成为铁杆脑残粉的模样。 没奈何地叹上一口气，李唐正想问桑小桐能不能把衣服脱下来，并且撕掉脸上的贴纸、扔掉手里的荧光棒时，她却先开了口：“我好饿啊，我想吃东西。可是我的钱包丢了，你能不能请我？放心，我吃得不多，不会让你太破费的。” 李唐再次无奈地点头：“ok。” “太好了，那走吧，我都快饿疯了。”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拉着李唐就走，转过身没走两步就迎面遇上一个刚从自动扶梯上下来的人。那是身穿一套白色优雅套裙的郁青，看见了李唐，她勉强一笑地和他打招呼。 “嗨，李唐，你好。” 李唐微微一怔：“你好，郁青。” 昨晚李唐接到了郁青打来“求助”的电话，因为“桑小桐”的意外烫伤，让他情急之下丢开了手机，后来还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在接电话这码事。等到从刘汉家出来去取车了他才重新想起来，再给郁青打电话时她却已经关了机。他想了想，也没有再联系她了。 郁青对自己有意思，李唐早就有所察觉，不过她没有挑明直说，他也就只能装糊涂，不然张口就是“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我对你没感觉”未免有点太自以为是了。不过昨晚那通电话里，他猜郁青应该听到了露台上发生的一切。得知他对桑小桐怀有好感后，她可能清楚自己没戏了，所以才不再打电话找他。 今天在商场偶遇李唐，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模样标致却打扮怪异的女孩子，郁青忍不住要多看她一眼。上回在俏江南餐厅虽然桑小桐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她当时在走廊上打电话，并没有留意包厢里的人。 郁青下意识地询问：“这位是？” 李唐不得不为她们做一下介绍：“哦，她是……桑小桐。小桐，这位是郁青。” 郁青听得大吃一惊：什么？她就是桑小桐？李唐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天啊，这女孩子看起来好幼稚的感觉。他怎么会喜欢一个这么幼稚的女孩子呢？ 李唐可以从郁青脸上的神色读出她的想法，对此他只能苦笑，无从解释。 郁青寒暄几句就告辞了，李唐继续带着桑小桐去吃东西。商场五楼就是美食天地，中餐西餐美味小吃应有尽有。桑小桐找了一家西餐厅进去坐下，就要了两样东西，一份蔬菜沙拉和一份水果沙拉。 李唐有些愕然：“你不是说饿疯了吗？这就够了？” “够了，为了保持身材，哪怕饿得再疯，我也绝对不会多吃。所以我刚才说了，我是不会吃穷你的。”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用餐叉叉起一块生菜塞进嘴里嚼起来。看着一身兔子装的女孩埋头吃素，李唐真心有一种在喂兔子的感觉。 “我说，你身上这件衣服能不能脱了？” 桑小桐毫不犹豫地就摇头：“不能，刚才我穿着这件兔子装上台和欧巴一起合了影，而且还和他拥抱了一下。现在这件衣服上满满的全是他的气息，我舍不得脱。” 她一番话说得满眼飞桃花，一副典型的花痴相，完全不是李唐所熟悉的那个“桑小桐”的样子。他忍不住叹口气低下头，双手扶额一派万分头痛状。 更让李唐头痛的事还在后头呢，桑小桐的蔬菜沙拉才吃了不过几口，餐厅里头有一位年轻女孩用完餐走出来，她也是刚才见面会上的粉丝。看见了桑小桐，她马上激动地停下来和她交谈起来。 “刚才就是你在活动现场被叫上台和李敏镐一起合影了吧？” 桑小桐一脸荣耀无比的表情直点头：“是啊是啊，就是我就是我。” “好羡慕啊！可以近距离地见到欧巴，还能和他拥抱，是不是幸福死了？” “是啊是啊，好幸福啊！欧巴拥抱我的时候，我真是幸福到想哭，恨不得那两秒钟的时间就是地久天长。”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这次我虽然没能上台和欧巴互动，可是上回他的香港粉丝见面会我去了，还被抽中上台和他一起做游戏。当时欧巴看着我笑了一下，我立刻就被电晕了，欧巴的眼睛就像是有魔力一样。” “绝对有魔力了，我和欧巴对视了一眼后，脑子里顿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只是眼睛，他脸上每一个表情都让人沉醉。” “可不是嘛，欧巴拥抱我的时候，他身上有一种特别好闻的香气，不是香水的味道，我觉得那是传说中的男人香。” “对对对，男人香，迷死人了。” 两个追星族女孩你一言我一语地谈得不亦乐乎，“欧巴”得没完没了，像在集体发花痴。坐在一旁的李唐，看着桑小桐那副花痴病发作的样子，只觉得头更痛了。这个完全陌生的桑小桐，真是让他想不头痛都不行啊！ 两个追星族的花痴讨论持续了好久都没有结束，最后李唐忍无可忍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压低声音问她：“你还要聊多久？我不能再等你了，明天还要上班，我要早点回家休息。” 桑小桐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唇角：“不是吧，警察蜀黍，九点钟还不到你就要回家休息，就算明天要上班也不用睡那么早吧？” “我明天还是大早班，六点五十的飞机，要提前一个半小时去机场报道，开班前准备会。也就是五点二十就要赶到机场，意味着四点多钟就要起床。你说我要不要早点回家休息？” “啊，六点五十的飞机，四点多就要起床去上班。太辛苦了吧？怎么爬得起来了。那个，空姐也一样要起这么早吗？” 李唐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幼稚：“当然一样。同样在航班上值勤，总不可能大家的工作时间不同吧？而且空姐只会比我们起得更早，因为她们还需要留出化妆的时间。” 桑小桐做了一个嫌弃的表情说：“这么看来当空姐也没什么好的，凌晨四点多就要起床上班，那个时候我一般都在睡美容觉。” “如果你还要继续谈下去，那我就不等你了。我留一百块钱给你，一会儿你自己打车回去吧。” “不要了，我还从没去过那套公寓，有你带路会更好一点。再等我一下下，我不聊了，吃完东西就走。” 桑小桐这才恋恋不舍地与那个追星族粉丝道别，再飞快地吃完自己盘子里的东西，然后和李唐一起走出餐厅。 乘电梯回到商场一楼时，桑小桐还兴致勃勃地指给李唐看刚才李敏镐来参加活动时的那家韩流服饰店，他想起来问她：“你的钱包就是在这里丢的是吧？” “是啊，我那只古驰手袋被割了好大一道口子。一万多的新包才用了不到一天，好可惜！好在是刷苏立群的卡买的，不是花我自己的钱，否则真是心也疼肝也疼。” 无语地看了桑小桐一眼，李唐什么话都不想说。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径自走向身旁的一个垃圾桶，弯下腰查看一番后，又转身走向另一个。 “喂，你没事干去看垃圾桶干吗？” 李唐没有回答她，只是自顾自地把附近的几个垃圾桶都查看了一遍，很快有所发现。 “看，这是你不见了的钱包吧？” “呀，还真是呢。”桑小桐万分惊讶地接过钱包打开来查看，“现金已经没有了，不过身份证□□都在。谢天谢地，否则光是要回原籍去补办身份证就够麻烦了。咦，你怎么知道它会在垃圾桶里？” 李唐解释说：“一般来说，小偷偷走钱包后都只会要现金，其实的统统不要，并且会尽快把钱包扔掉，以避免被人赃俱获。” “所以，你就在附近的垃圾桶里寻找，看有没有被扔掉的钱包。真不亏是警察蜀黍啊！一个字——牛。” 李唐把桑小桐送到公寓楼下时，时间已经过了晚上九点。 路上开了大概一刻钟，之前过度兴奋的桑小桐，一静下来就感觉到有些体力透支，于是在副驾驶座上眯了一会儿。李唐停好车叫她下车时，睁开眼睛的此桑小桐又变成了彼“桑小桐”。 “咦，李唐，我们怎么在一起啊？” 听到这句愕然的问话，李唐蓦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女孩。依然是相同的一张脸，可是神色表情已经完全不同，片刻之前的幼稚、肤浅与任性都已经全然不复存在。 ☆、第57章 城 被陌生的桑小桐折腾了那么久后，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熟悉的“桑小桐”，李唐如释重负之余，犹自不放心地问：“小桐……你现在是我认识的那个小桐吧？又或者，我应该叫你林慧？” “李唐，要不以后你就和我妈一样叫我慧慧吧。” 深深地凝视着“桑小桐”的眼眸，李唐的声音有如云破月来似的含了笑：“也好。慧慧，很高兴见到你。”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又什么都不记得。呀，我这是穿的什么衣服啊？是不是真的桑小桐又出来了？” “是啊，她又出来了，把我折腾得不轻。” 过去几个小时里，桑小桐本尊都做了一些什么事，李唐一五一十地都说给了“桑小桐”听，听得她骇笑不已：“不是吧？她居然为了追星要直接跳车。现在的年轻人，有时候真是疯狂得不像话。” “可不是嘛，所以我一向不想和还不成熟没有定性的年轻女孩子打交道。真心接受无能。” 李唐的感慨“桑小桐”听在耳中，面露忧色：“李唐，那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以后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李唐暂时也没有解决方法，只能先含糊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适应着吧。” “桑小桐”用心思索一番后，却缓缓摇头说：“不行，李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苏立群之前的一番话说得很对，两个灵魂共存，意味着以后会分别爱上不同的人，到时很有可能出现共妻的现象，而这种现象是很难让人接受的。李唐，我们反正刚刚才开始，感情还不深，不如赶紧分手避免越陷越深。” “桑小桐”的提议让李唐怔住了。不可否认，苏立群之前那番话也搅得他心乱乱的，也在脑子里闪现过“这个恋爱还要不要继续谈下去”的苦恼念头。但是她主动提出要分手，却让他始料未及。 之前对于“桑小桐”的特殊情况，李唐就曾经有过顾虑与犹豫。但是无法控制的心动，最终让他决定暂时不管那么多，先听从内心的声音去享受爱情。 万万没想到，这艘爱情的巨轮才刚刚扬锚启航就触了礁。他只是幸福快乐了一个晚上而已，次日的第一次约会还没来得及正式开始，“桑小桐”那边就出了意外状况。而这个意外状况带来的麻烦，远比他想像中还要多得多，还都是棘手的无法解决的问题。 沉默片刻后，李唐缓缓开口说：“慧慧，现在这种情况的确有些问题无法解决。但是这些问题现在还没有出现，或许我们应该再坚持一下，没必要这么快就放弃。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清楚，或许，灵魂共存的现象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结束呢？” “桑小桐”却不敢那么乐观，强忍着心底的痛苦与不舍，她再次摇着头说：“李唐，你也说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清楚，这种灵魂共存现象会持续多久也没人知道。如果一直持续不变呢？又或者再遇上什么突发事故导致两个灵魂又回到了各自的身体呢？这具年轻漂亮的身体其实并不属于我，我只是机缘巧合才拥有了它。现在这种拥有变成了共享，实在不适合开始一段恋爱关系。李唐，我坚持要和你分手，就让我们退回到好朋友的位置吧。世间的感情，并不只有爱情这一种；世间的男女，也不一定都要做恋人；有时候朋友之间的友谊，还比恋人之间的爱情来得更长久。不是吗？” “桑小桐”伤感而又坚决的一番话说完后，李唐久久地沉默不语。一份无比沉重的忧伤，挂在他黑而长的眉梢。 车头上方的夜空中，一弯明月陪着他们一起沉默着。深冬的月亮，下弦月，斜斜的，苍白的，仿佛染了一层霜，透着淡淡的凄凉与悲伤…… 林慧与桑小桐的灵魂共存于一具身体后，她们的生活就进入了宛如精神分裂的世界。 一般来说，每个灵魂出现的时间至少都能持续好几个小时以上。当主宰身体的灵魂感到疲倦后，另一个灵魂就会取代前者出现。这种交替出现的现象，导致了两个灵魂有着各行其事的时间段，而且彼此都对对方做过些什么一无所知。 当林慧的灵魂主宰身体时，“桑小桐”无一例外地会回家与母亲儿子相聚。何玉芳的左手骨折才一个多星期，还需要人帮忙照应生活起居；苏昊的假期只剩下半个多月，很快即将返回美国求学；所以“桑小桐”只要一“回魂”，就会马上跑回苏家别墅，尽心尽力照顾母亲，抓紧时间陪伴儿子。 何玉芳叫“桑小桐”干脆继续住在别墅里，别再回公寓住。她虽然愿意，可是真的桑小桐不乐意。因为每次的交替现象出现时，“桑小桐”总是在家里照顾老的小的，这可不是桑小桐喜欢做的事。只要她的灵魂主宰了身体，第一件事就是马上往外跑。 像这天下午，“桑小桐”刚刚帮母亲洗了一个澡。扶着老太太回房休息后，她把用过的浴缸擦上一遍，顺手再把卫生间的洗脸池和马桶也全部擦得锃亮发光。擦马桶时她蹲下去了，再站起来有些体位性低血压眩晕。这一晕，真的桑小桐就马上取而代之的出现了。 发现自己束着围裙，戴着手套，还拿着一个马桶刷站在卫生间里，真的桑小桐很快就反应过来前者刚才在做什么。她满脸嫌恶地立刻把马桶刷一扔，并跺着脚大发脾气。 “有没有搞错，那位大婶居然用我的纤纤玉手去刷马桶。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 听到卫生间里传来的抱怨声，苏昊马上跑过来查看究竟。一看片刻之间还任劳任怨在卫生间里打扫的“小妈妈”，已经变成了连马桶刷都不肯握一下的桑小桐，他苦笑着摇头又叹气：“又变了！看来今晚又吃不到妈妈做的饭了。” 上一次桑小桐与林慧的灵魂变换，发生在“桑小桐”准备晚饭的时候。当时“桑小桐”已经煮上了饭，正准备杀一条鱼用来清蒸。那条活蹦乱跳的鱼不甘赴死，当她一刀剖开鱼腹时，鱼身用力一弹，鱼鳍的硬刺扎进了她的手心，疼得她一哆嗦，结果就换成了桑小桐的灵魂登场。 当桑小桐发现自己正站在厨房里杀鱼时，不但马上将手里的鱼扔出去了，还大声尖叫得活像见了鬼。 “啊！我在干吗？我从来没有杀过鱼，居然让我在这里杀鱼。这股鱼腥味好难闻，好恶心啊！” 一边说，桑小桐马不停蹄地冲到水龙头下洗手。她反反复复把一双又白又嫩的小手洗了四五遍，犹自不放心地举到鼻端闻了又闻，还觉得自己没洗干净，又继续洗上好几遍。直到何玉芳在一旁说“如果你再这么洗下去恐怕连皮都要搓没了”，这才总算消停了。 结束了没完没了的洗手后，桑小桐就马上拎起手袋走人，走的时候愤愤不已：“可恶，居然让我做厨娘。跟一个中年大婶共用一具身体真是太不兼容了！” 这一回，桑小桐也照样是马上冲到水龙头下洗手，然后拎上手袋走人。对于这种忽然就判若两人的转变，无论是何玉芳还是苏昊都在努力适应着。 祖孙俩满脸苦恼又无奈地目送桑小桐离开后，何玉芳一声长叹：“唉，这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了，一定会认为我们家有个神经病吧？” 苏昊若有所思地点头说：“是啊，这种情况，真的很像精神疾病中的双重人格障碍症。说起来，这种病症的成因至今没有理清，没准就是因为两个灵魂共存于一具身体引起的呢？” 离开苏家别墅后，桑小桐第一件事是跑回公寓换了一套衣服。 林慧于着装方面所偏爱端庄大气的素色系与简洁款式，恰恰是桑小桐所不喜的。她喜欢萝莉风的冰淇淋色调，喜欢繁复华美的灯笼袖、蝴蝶结、蕾丝边、荷叶边等款式。每次一变身，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她都欣赏无能：ka，老是黑白灰她就不腻吗？ 如今小公寓的衣柜里，泾渭分明地分成两大阵营，一边是属于林慧的衣物，风格以优雅、内敛、含蓄为主；另一边是属于桑小桐的衣物，全部十足十的清纯甜美少女风。 换好衣服后，桑小桐就出门去了一家pa会所。之前在苏家别墅的刷马桶行为，让她觉得自己急需从头到脚彻底做一次香薰全身护理。 第36节 这家pa会所桑小桐去年就充了一万八千块钱办了一张会员卡，成为白金会员，一周最少要过去享受三次。当然这半年来“桑小桐”都没有再光顾过，直到原主归位，会所才重新迎回这名熟客。 桑小桐做回自己后，也立刻回归自己的生活轨道，像以前那样，用做pa，ping，还有参加插花班、陶艺班打发时间。这几个地方的会员卡虽然她在“桑小桐”的钱包里没有找到，但那些地方都有她的信息存档，她可以找上门去凭身份证件以遗失的理由要求补办。 当然，过这种逍遥自在的生活需要金钱的支持，而桑小桐已经不得不放弃了苏立群这位金主。不过，凭身份证查了一下自己的银行账户，发现“桑小桐”从没有动用过自己那笔六位数的存款后，她就放心了：至少现在我手头上还有一笔钱可以傍身，暂时不用担心没有生活来源的事。不过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而且外婆住疗养院每个月的开支也不少，还是要尽快找到下一位金主才是。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傍上苏立群过了一阵养尊处优的日子后，桑小桐无论如何不愿意再倒回去过上班族的生活。每天上班下班，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辛苦一个月到手的薪水只够勉强养活自己。这种生活在她看来实在太悲催了。 桑小桐觉得像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不应该过得那么悲催。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她所拥有的青春美貌无疑是一项最大的资本，她决定得用自己的这一资本去换取更好的生活。 在苏立群之前，桑小桐就已经尝试过想要俘虏年龄相当的高富帅。可是年少多金的公子哥身边往往美女如云，比她年轻比她漂亮的大有人在，她压根就插不进去。反倒是人到中年的苏立群被她的青春美丽吸引后，有如老房子着火一样没救了，完完全全地迷上了她，还表示愿意离婚正式娶她。 这样的好事桑小桐当然不会拒绝，如果能成为正式的苏太太，那么以后苏立群的所有财产她都有份，而非只是在他手里捞一点好处那么有限。所以尽管他的年龄都可以当她的父亲，她也还是装出一副同样对他情有独钟的样子点头答应了。 桑小桐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与苏立群老婆林慧的一次见面，居然会闹出一场意想不到的灵魂交换。她不但为此失去了宝贵的半年时间，而且现在也没法完全拥有自己的身体。 出于顾忌的心理，桑小桐不敢再和苏立群继续在一起，担心继续当第三者破坏别人家庭会再次招来麻烦缠身。但是，她依然坚持“嫁个有钱人”的功利想法不变。唯一的不同在于，这一回，她决定要找个单身的，或是离异的，或是死了老婆的——总之有老婆的男人坚决不敢再招惹了。 桑小桐舒舒服服地躺在按摩床上做香薰全身护理时，手机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是“鹿呦呦”的名字，闭上眼睛不予理会。 这方面，“桑小桐”与桑小桐已经通过李唐达成共识。只要是找“桑小桐”的电话，桑小桐一律不接。反正不是找她的，她接了也没用，反正会惹出乱子来。微信也是如此，一律不予回复。等到正主儿回来了，再由她个人处理。要是万一在街上偶遇了航空公司的同事跟她打招呼，尽量想办法应付过去，最好的办法当然莫过于马上找借口闪人。 鹿呦呦打电话找“桑小桐”，是因为她刚飞了一趟四川成都，带回了几只真空包装的麻辣手撕烤兔，打算送两只给“同乡”尝尝家乡风味。可是电话一直没人接，微信也没人回复，这让她很奇怪：咦，小桐这是怎么了，最近几天老是这样子，微信和电话都没办法及时找到人，干吗去了？ 找不到桑小桐，鹿呦呦想了想干脆打李唐的手机，这下倒是很快接通了，因为李唐这天休息，所以第一时间就能电话联系上。 “李唐哥，你家女朋友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老是打电话过去没人接啊？” 李唐只能支吾以对：“可能……在忙吧。” “忙什么呢？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该不是在忙着和你卿卿我我吧？” 对于鹿呦呦的打趣，李唐有苦难言。“桑小桐”坚决要和他做回朋友，但是这件事却不能对刘汉与鹿呦呦明说，否则他们肯定会变身人肉版的《十万个为什么》，一定要追问清楚缘故不可。但这个缘故却是不能说的秘密，只能先暂时隐瞒着。 “桑小桐”的意思是：“等过上几个月，再以性格不合的理由告诉他们我们分手了。不然刚刚牵手就分手，实在太难解释了。” 至于向航空公司辞职的事，“桑小桐”也没有马上提交申请。一来她现在无暇□□，所有的时间都要优先用来陪母亲儿子，回公司请辞这种事就暂时押后；二来她眼下这种情况也不敢轻易跑去公司亮相，万一两个灵魂在公司突发替换状况，那可就麻烦了。所以她打算多适应一阵子这种灵魂共存的现象再说，最好是能完全摸清楚替换规律，那样跑去公司辞职就不会出乱子。好在她眼下还有一个多月的事假，可以给她一段适应的时间。 所以，在鹿呦呦眼中，桑小桐依然是自己的同事，也依然是李唐的新晋女友。李唐苦笑着问她：“小鹿，你找小桐有什么事吗？” “哦，我刚从成都飞回来，有两包手撕烤兔打算送给她。另外好几天没见她，也想顺便和她见个面。你知道她在哪儿吗？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没有，她没和我在一起。应该是在她干妈家照顾老人吧，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啊。” 李唐打过去的电话桑小桐就接了，只是接听时声音很不耐烦：“喂，干吗呀？人家正按摩呢，没事就别吵我行不行？” 一听这口气，不用问李唐也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了，叹口气说：“k，不吵你了，再见。” 再给鹿呦呦回电话时，李唐小心翼翼地说：“小鹿，小桐刚才陪她干妈去医院做康复检查去了，手机忘在家里没带，所以接不到你的电话。” “不是吧？接不到我的电话怎么又接到你的呢？” 李唐对答如流：“我打过去是她外甥接的，苏昊之前戴着耳机在打游戏，所以你打过去时他没听见。” 鹿呦呦信以为真：“哦，这样啊！” “另外，苏昊说今天小桐应该是没时间出来和你见面了。估计从医院回来都傍晚了，还得买菜做饭，要不改天吧。” “行，那就改天吧。你联系上小桐后让她给我回个电话啊！” 把鹿呦呦应付过去后，李唐想了想又给苏家打去电话，和苏昊先“串个供”，万一被鹿呦呦偶遇上了他，一问话却对不上就麻烦了。 李唐顺便还问了一下苏昊是否知道桑小桐是几时换上身的，得知不过是半个小时前的事，他无奈地叹口气：每次的灵魂转换至少都能持续几个小时，看来想让慧慧给鹿呦呦回电话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当“桑小桐”重新主宰这具身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刚刚睡完觉在公寓的床上苏醒过来。抓起身边的手机查看时间时，她看到了李唐发来的一条短信：慧慧，如果你看到这条短信请尽快和我联系。 “桑小桐”立刻给李唐打去电话：“喂，李唐，有什么事啊？” “慧慧，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和你见面再说吧。” “我在自己的公寓，不过刷牙洗脸后就打算过去我妈那儿。” “那半个小时后我来接你，开车送你过去的路上再和你谈。” 半个小时后，“桑小桐”在公寓楼下坐上了李唐的车。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再次询问：“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啊？” “桑小桐有话让我转达给你。” 因为两个灵魂不能直接对话，所以李唐就变成了她们的传声筒。譬如“桑小桐”之前要求桑小桐不要接听她的电话，以免惹出什么乱子，就是通过李唐传达。现在桑小桐也需要“桑小桐”的配合时，自然也会找李唐再次充当“发言人”的角色。 “哦，她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李唐苦笑着说：“她昨晚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说她打算和一个男人进一步发展关系。如果她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时发生了灵魂转变，那你一定要想办法应付局面，尽量和他周旋到底，绝不能暴露真相。” “桑小桐”大吃一惊：“啊，她的意思是想和别人谈恋爱，而且我也要配合她帮着谈？”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我怎么能帮她谈恋爱呀？我连她认识的那个男人是谁都不知道，如果真的变了身我压根都不认识他好吧？” “桑小桐说，她已经拍了一张那个男人的照片存到手机相册中，另外还在备忘录里记录了她是怎么认识那个男人的。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桑小桐”马上拿出手机查看相册，一张最新存入的陌生男人的照片差点让她想吐血：“不是吧？这个就是桑小桐想要谈恋爱的对象——她为什么就不能找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子，非要找这种年龄可以当爹的男人？如果是吴秀波陈道明这类年纪虽大却有内涵的魅力大叔也就算了，可这位是什么鬼啊？” 照片上的男人又是一位中年男士，长着一张大饼脸，衣着打扮一派十足十暴发户模样。手里戴着一排金晃晃的金戒指，脖子上挂着一根金晃晃的金项链，嘴里还镶着两颗金晃晃的大金牙。光看照片，“桑小桐”都觉得快要被金子晃瞎眼了，她实在难以想像面对真人时她还能不能睁得开眼睛。 看了一眼那张照片后，李唐精辟地做了一句话总结：“显然她并不是在找男朋友，而是在找新的金主。” “那这位可真是名符其实的金主。她是在哪儿遇上了这位土得不能再土的土豪啊？” “桑小桐”赶紧翻看备忘录，这才得知这位金主居然就姓金，名字叫金大贵，是市一家蔬菜配送公司的老板。他以前就认识桑小桐，昨晚她在一家pa会所与之重逢。 桑小桐还在念大学时，金大贵的蔬菜配送公司曾经承包了校食堂的送菜业务。那时他就看中了这个像新鲜蔬果一样水灵鲜嫩的女生，还仗着财大气粗找她谈过包养问题。 桑小桐当时看不上这个菜农出身的土财产，也不想给他当二奶。她看中了系里的一个富二代，想要嫁入豪门当正儿八经的少奶奶。太多的偶像剧与言情小说让她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总觉得高富帅最终会爱上她这样的贫穷美少女，还会誓死非她不娶。可实际情况是高富帅才不会对她死心塌地呢，和她在一起不过只是玩玩而已。大四毕业后，高富帅直接出国深造去了，连一句再见都没跟她说。 这段校园恋情宣告夭折后，桑小桐还曾经努力想要认识其他的富二代，希望能借助婚姻这条捷径过上富裕优越的生活。可是那些年轻多金的公子哥们身边围绕着太多美女，她想要脱颖而出地俘虏对方，难度系数实在太高。 苏立群的热情追求，终于让桑小桐看到了可以嫁给有钱人的曙光。谁知那道曙光只是假象，她不但没能如愿以偿地晋级为苏太太，灵魂还被困在了一具中年女人的身体里，躺在床上当了半年植物人。现在虽然灵魂终于归位了，却还不能完全拥有自己的身体，要和苏立群的老婆共享，这让她实在憋屈死了。 苏立群这个金主不能继续傍了，桑小桐一时之间想要找其他的金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昨晚她在pa会所做完香薰全身护理离开时，却在会所大门口迎面遇上了金大贵。 金大贵一眼就认出了桑小桐，当初这枚“鲜果”没能吃到嘴让他甚是遗憾。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自然一直在心里念念不忘。 “咦，你不是桑小桐吗？还记得我是谁吗？” 桑小桐对金大贵嘴里那颗大金牙印象很深，马上就想起来了：“我记得，你是金总。” 金大贵笑得呲出两排大牙：“你还记得我，真是太开心了。今晚有空吗？能不能赏脸让我请美女吃顿饭啊！” “金总，你要单独请美女吃饭，被太太知道了会罚你跪搓衣板的。还是算了吧。” “放心，我老婆已经管不了我。她去年就已经躺进公墓了，我现在又是光棍一条。” 桑小桐听得眼睛一亮：“是吗？金总，那你现在可不是光棍一条，而是钻石王老五一枚了。” “那你愿意赏脸和钻石王老五共进晚餐吗？” “嗯，既然你是单身男士，那就没问题了。” 桑小桐不再拒绝金大贵的邀请，因为在她看来，这位中年丧妻的大叔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又一名金主啊！虽然十□□岁的少女时代，她偏爱高富帅不喜土财主，可是现在她决定不再那么“肤浅”：只要是有钱人，就都是好男人，有机会抓住一个是一个。老一点丑一点都没关系，能让我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就行了。穷日子我受够了，一天都不想再过了。 ☆、第58章 城 桑小桐的父母在她上小学时双双死于车祸。当时她父亲骑摩托车载着她母亲去买菜，结果不知怎么回事摩托车失控撞上了电线杆，一个当场死亡，一个抢救无效身亡。父母去世后，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嫌弃她是个女孩不愿管，于是外婆把她带回家抚养。 外婆是个孤寡老人，仅靠一点微薄的退休日度日，要养活两个人很不容易，所以一老一小的日子过得非常窘迫。 钱不够用，外婆只能拼命节省过日子。为了省电，她们家晚上基本不开灯，除非桑小桐要写作业，反正家用电器一律没有。为了省水，洗完脸的水要留着洗脚，洗完脚再留着冲厕所。为了省菜钱，每次去菜市场名义上是买菜，实际上老太太经常是把那些菜贩子不要的菜帮子捡回家做菜。 在桑小桐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都是拣街坊邻居家的孩子们穿剩的旧衣服穿。饭桌上也几乎不见荤腥，只有过节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肉。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一次她发烧了，外婆要带她去医院看病。舍不得花钱打的，也舍不得坐公交车，最后是借了邻居一辆自行车载上她去医院。到了医院后，得知停车还要收一块钱，老太太硬是又把车骑去了附近一个单位的停车场，再带着她走回医院。 桑小桐不会怨外婆这么“小气”，因为她知道外婆这么节省也是为了把日子维持下去。外婆对她已经很好了，家里什么活都不用她干，只要她好好读书。而她读书要花很多钱，学校永远有这样那样的费用要交，外婆那点退休金基本都花在她身上了。而她考上大学后的学费更是高得吓死人。 一开始，桑小桐的外婆根本凑不出大学学费。好在第一学期有绿色通道，可以暂缓交费，所以她没交学费就入学了。后来系里通知她尽快缴纳学费，否则就要退学时，她都吓哭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交不起这笔钱。好在学校知道了她的情况后帮她申请到了助学贷款，她这才可以继续留在大学校园里。 那时候，桑小桐的同班同学中有一个白富美，那女生素质很高，教养很好，待人处事永远彬彬有礼，一点都没有千金小姐的骄横跋扈。可是桑小桐却非常非常讨厌这个白富美同学，因为她连学费都交不起，白富美同学却可以每个假期都坐着头等舱去国外度假。这种贫富差距的鲜明对比，让她无法不心理失衡地讨厌对方，同时也在心底不无艳羡地暗中发誓：总有一天，我也要过上这样优越的生活。 那些艰难窘迫的穷日子，在桑小桐心里留下了浓重的阴影。让她对金钱的渴望、对富裕生活的追求变得畸形起来。为了达到目的，她可以不择手段。除了不敢以身试法之外，所有的道德规则她都嗤之以鼻。做小三没问题，抢别人的老公也没问题。只要她本人能够心愿得偿，别的女人惨遭抛弃、家庭破裂，又关她什么事呢？那是她们自己倒霉，与她无关。 灵魂转换事件发生后，桑小桐才出于某种敬畏心理把自己做人处事的底线稍微提高了一点。她下定决心不再染指有妇之夫，希望能藉此把林慧的灵魂驱逐出自己的身体。丧妻的金大贵，也因此成为她的第二个金主人选，她打算将这位有钱的鳏夫发展成自己未来的结婚对象。 嫁个有钱人，这点永远是桑小桐的人生第一目标。她知道自己眼下这种灵魂共存变来变去的情况，不可能单凭一己之力搞定金大贵。也知道以林慧的为人，很难配合她一起拿下金大贵。所以，昨晚她深思熟虑了一番后，给李唐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代为转达自己的想法。 “李唐，请你转告苏立群他老婆，如果她不配合我，那么我以后也不会配合她。如果她的朋友再打电话来找她，或者在马路上偶遇她的熟人和我打招呼，我可不敢保证能应付到位。到那时，她的生活要是变成一团糟，可别来怨我。” 李唐转述的一番话，听得“桑小桐”无法不呆若木鸡。 两个灵魂共存互换的稀罕事，绝不能轻易对外人透露。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事实，只会觉得这个女人是神经病。而且很有可能会像苏昊所说的那样，把她们这种情况归为双重人格障碍。中国人讳疾忌医，尤其是精神或心理方面的疾病，人们大都会武断地评价为“疯子”。而如果背上了一个“疯子”的头衔，以后就别再想过正常生活了。 虽然目前来说，无论是桑小桐还是“桑小桐”的生活都不正常，但至少还维持着表面的正常。而这个平衡“桑小桐”是万万不想打破的。 “桑小桐”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发僵：“天啊，这种情况怎么办啊？要我配合她和金大贵谈恋爱，这个难度实在太大了。老实说，如果只是一起吃吃饭逛逛街看看电影什么的，我都还能勉强自己应付过去。可是如果是接吻搂抱之类的亲密接触……oh，mygod。光是想像一下都没法忍啊！” 李唐的表情也同样不由自主地发僵，不过他暂时还能稳得住心神：“桑小桐昨晚在电话里跟我说了，目前的发展阶段，她不会那么快和金大贵有什么亲密接触。因为那样会显得太随便，很掉价，她会走淑女路线，最大限度地减轻你的配合困难。” 在倒追高富帅一再失败的“征途”中，桑小桐发现了一件事，女方不能太主动。她越是主动热情地追求那些公子哥，那些公子哥越是不把她当一回事。倒是苏立群这种中年大叔因为一开始并不是她的菜，所以她表现得淡淡的，结果他反而越发起劲地发动攻势。她因此领会到了一个重要心得：女人在男人面前一定要表现得矜持一点，绝不能太过轻易地就被男人追到手。那样只会让他们觉得你是唾手可得的廉价货。 苦恼地一声长叹后，“桑小桐”□□着说：“要这么说的话，那我暂时还可以配合她一下。不过，以后怎么办啊？如果她真要和这位金大叔结为终身伴侣，那我岂不也等于成了他半个老婆吗？天啊，我的灵魂能不能从她身体里分离出来呀？如果要陷入这么混乱的关系，我宁可躺在病床上当植物人。” 说着说着，“桑小桐”忽然有所触动地想起来问：“对了，李唐，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我和桑小桐两次发生灵魂变化的异象时都有意外事故同步发生。而你对此有个猜测，或许只要我和桑小桐一起遇上意外事故，两个灵魂就会发生离体现象？是吧？” 李唐的确有过这样的猜测，这个猜测他曾经与何玉芳、苏昊谈过，后来也与“桑小桐”本人谈过。当时她觉得李唐的推测很有道理，因为目前为止的两次灵魂变化都伴随着意外事故的同步发生，或许这个真是导致神奇现象的根源呢？ 一念至此，“桑小桐”马上说：“李唐，你赶紧开车送我回家，我想试验一下你这个猜测。” 李唐一脸不安地问：“你要怎么试验啊？” “现在还不知道，到了家再说吧。” 苏家别墅的主卧室里，“桑小桐”、李唐、何玉芳、苏昊还有四个人一起，围着屋中央那张大床站着，所有的眼睛一起看着病床上那具昏迷不醒的植物人。 “慧慧，你真的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吗？这具身体可是植物人，如果你回去了，就会像桑小桐之前那样，灵魂也跟着一起进入沉睡状态，基本上没有苏醒的机会。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行吗？” 何玉芳的劝说，换来苏昊的附和：“是啊，妈妈，要是你的灵魂从此和*一起沉睡不醒，那我和外婆以后怎么办？我们不希望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母亲与儿子的话都蕴满哀求，虽然不是声嘶力竭的哭喊，那低沉黯哑的声音却宛如游丝散线，将“桑小桐”的心一圈圈细密缠住，留也留不得，走也走不成。 而李唐也在一旁定定地看着“桑小桐”说：“慧慧，我知道要你适应眼下这种情况很不容易。但是，你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来我的猜测是否正确不可得知；二来通过炮制意外来试验有一定危险；三来灵魂转变似乎是件不可预测的事：第一次你和桑小桐的灵魂互换，第二次你们俩的灵魂共存，天知道第三次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的个人意见是不要人为干预的好，一切先顺其自然地进行吧。” 何玉芳与苏昊都一起拼命点头：“是啊是啊，别试验了，顺其自然吧。” 原本“桑小桐”打算和自己的肉身抱在一起，以滚下楼梯的方式来试验是否可以让灵魂再度离体。可是，母亲、儿子与爱人都一起异口同声地反对她的计划，而她也狠不下心来舍他们而去。再想一想，眼下的情况毕竟还没有到最糟的时候，她也没必要这么快就放弃，至少还有时间可以多陪一陪世界上最爱她的几个人。这一步绝棋，等到实在不得不走的时候再说吧。 第37节 桑小桐和金大贵开始了若即若离的交往。他约她好几次，她才会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一次。绝不会在他面前轻易流露出掘金娘子的本色，而是将矜持淡定的淑女风进行到底。 一如桑小桐所料，她的矜持淡定反而更加激起了金大贵的兴趣。因为越是不容易得手的女人，越是会让男人产生志在必得的心理。 重逢桑小桐已经一个多星期了，金大贵只把她约出来吃了一次饭、看了一次电影而已。在电影院里他试图摸她的小手，她却立刻缩回去了。但那只柔软滑腻的玉手却让他回味了好久：他娘的，同样是女人，可是这女孩的皮肤真是又滑又嫩，和水豆腐一样。同她一比，我那死老婆的皮肤简直就是砂纸。这么好的皮肤在床上光溜溜地抱着时一定爽翻了。 那天从电影院出来后，桑小桐还遇上了刘汉。他打算去电影院二楼的vip厅和一帮同道中人共同观看一场足球赛事的转播，在熙熙攘攘的大厅一眼瞥见桑小桐，他马上笑眯眯跑过去和她打招呼：“嗨，桐桐，你是不是和唐唐跑来看电影啊？哇，还换新形象了，新发型不错，新衣服也很漂亮。” 桑小桐今天把一头金棕色长鬈发挽成可爱的半丸子头，穿着一套艳丽的柠檬黄毛衣外套，内搭黑色打底衫，再配长统袜和橘色系带休闲鞋，十分韩式少女风的一套装束。 桑小桐根本不认识刘汉，所以第一反应是不由自主地怔仲了一下。看见有位帅哥跑来和她打招呼，跟在她身后的金大贵心里自然是有些酸溜溜的，上前一步询问道：“小桐，他是你朋友吗？” 桑小桐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刘汉是何许人也，不过她可以肯定他是林慧的朋友。干笑着回答说：“是啊，他是我朋友。” 刘汉这才发现桑小桐不是和李唐一起来看电影，跟在她身边的男人是一个通身暴发户气息的壕。他惊愕地询问：“桐桐，这位是？” 桑小桐不得不为他介绍：“哦，这位是金总。” 原本为刘汉介绍了金大贵后，理应也为金大贵介绍一下刘汉，可是桑小桐没法介绍。她根本就不知道刘汉的名字，怎么介绍啊？于是她装作打喷嚏，让互相介绍这件事“中道崩殂”了。 刘汉不明白桑小桐为什么会和这位金总一起来看电影，而不是跟她的正牌男朋友李唐。就算李唐要上班没空陪她，她也没理由陪着这么一位通身金晃晃得几乎要晃瞎人眼的壕吧？ 桑小桐没有把刘汉正式介绍给金大贵，这让他觉得她应该是毫不在意这位帅哥，原本泛酸的一颗心顿时舒服多了。他还因此认为刘汉一定是个除了年轻一无所有的nobody，与他这种成功人士相比啥也不是，所以美女才连他的名字都懒得提。 金大贵得意之余，还想要寒碜一下刘汉。他一边递去一张自己的名片给他炫耀自己的总经理头衔，一边故意问：“朋友，你在哪里高就啊？” 刘汉这天穿着一件军绿色机车外套配牛仔裤，内搭一件白t恤，脚上套着一双运动鞋，这一身打扮活力十足、朝气蓬勃，让他看起来还像一个大学男生。金大贵认为他没准连工作都还没有找到，还在四处递简历的碰壁阶段。 刘汉可不傻，听出了他话里的轻慢之意，微微一笑说：“我和小桐是同事，都在sun航空公司工作。她是空姐，我是飞行员。” 一听这话，不但金大贵立马傻眼了，连桑小桐都跟着傻了一下。“什么？你是飞行员”这句惊叹她差一点就失声喊了出来，幸好及时反应过来，赶紧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硬生生拦回去了。但她看向刘汉的眼神却马上变了，由最初的淡漠客套变得热情有加。因为她忍不住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这位帅哥不但比金大贵年轻英俊一百倍，而且他还是飞行员。飞行员可是金领一族呢，如果能嫁个飞行员，我也能跟着他也过上好日子了。 有了这个念头，桑小桐马上就把刘汉也纳入了自己的“金主”人选范围里。恨不得一下子就把他给俘虏了，变成自己手里妥妥的长期饭票。 不过苦于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也完全不了解“自己”的飞行员同事，桑小桐只能先走为计：“那个……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了，回头再联系啊！” 话一说完，桑小桐就赶紧拉着金大贵大步朝门外走。他一边走，一边满脸意外地询问桑小桐：“小桐，你现在是空姐，怎么没告诉我？” 桑小桐重逢金大贵后，谈起自己的近况她只说目前暂时没有工作，打算休息到年后再说。但没有告诉他“自己”当过空姐，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没有这一段职业经历，那是林慧的工作，所以她也就想不起来要说。 “哦，因为我打算辞职不干了，所以就没提。你不知道，当空姐很辛苦的，经常凌晨四五点就要起床去上班，睡不了美容觉，真心受不了啊！” “这么辛苦，那的确是别干了的好。要我说年后你也别找工作了，什么工作都辛苦，不如我养你呀！” 桑小桐虽然很爱听最后那句话，但她却无比矜持地说：“怎么能让你养呢？我可是独立自主的女生，不想靠男人养的。” 桑小桐与金大贵双双离开了电影院后，刘汉总感觉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于是给李唐打了一个电话。他这天下午班，飞机刚刚在首都机场落地不久，所以手机一打就打通了。 在电话里，刘汉把自己刚刚在电影院偶遇桑小桐与一位壕出双入对的事说了一遍，然后不无纳闷地问李唐：“唐唐，你知道桐桐那个金总是谁吗？她为什么会陪他一起来看电影，你们俩之间应该没事吧？” 李唐只能帮忙搪塞：“没事，我们俩能有什么事啊？原本小桐是想叫我陪她去看电影的，但是我这几天都没空，也不爱看爱情片，所以她今天就自己去了。那位金总是她以前就认识的一位朋友，他们应该只是在电影院偶然遇上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刚才真是吓我一跳，还以为桐桐不想要你了，打算改抱土豪的大腿呢。” “没事别瞎想，我的小桐不是那种人。” 李唐格外加重语气地强调“我的小桐”四个字，当然刘汉是听不出来的。两个人再随意交谈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和刘汉通完电话不到半个小时，李唐的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桑小桐的名字。看到这个名字时，他忍不住心想：电话那端的人会是谁？桑小桐还是林慧，但愿是后者。 李唐的愿望没有实现，给他打电话的人是桑小桐，开门见山地就问起了刘汉。 “刚才我在电影院遇上了一个飞行员，他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他，你知道他是谁吗？以后如果再遇上，我就不至于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了。” “知道，他的名字叫刘汉，和你一样是四川南充人。” 桑小桐更激动了：“真的吗？他居然和我是同乡，太好了！那和他在一起一定很有共同语言。那个，我还想再知道一些他的个人情况，越具体越好，快点告诉我。” 桑小桐的人生目标就是找个有钱老公过上富裕生活。金大贵原本是她的第一人选，不过刘汉出现后，她又三心二意地想要拿下这个金领飞行员。为此她还特意手机上网查了一下飞行员的收入，发现一般副驾驶都有几十万的年薪，机长更是高达百万时，她就下定决心：虽然飞行员帅哥的收入没有金大贵高，但是他比金大贵年轻，比金大贵英俊，比金大贵更拿得出手。而且几十上百万的年薪也足够让我过上舒服日子，还是优先考虑他好了。 李唐敏锐听出了她的别有用心，怔了一下：“你什么意思啊？你难道想和刘汉有什么发展吗？” “不行吗？他那么年轻应该没有结婚吧？如果我看上他了，努力追求一下也没问题吧？” “不行，有问题。他虽然没有结婚，可是他有女朋友了，也是sun航空公司的空姐。” 虽然鹿呦呦严格来说并不是刘汉的女朋友，可是无论是李唐还是“桑小桐”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浅。此刻为了打消桑小桐的非分之想，李唐干脆直接告之刘汉已是名草有主。 桑小桐之前也有考虑过刘汉或许有女友这一点，但是她并不以为然：“只是有女朋友而已，恋爱关系又不是婚姻关系，还是有机会竞争一下的。我想和他女朋友公平竞争。” 李唐斩钉截铁地说：“你没有机会去竞争什么了。刘汉对他女朋友一心一意，你不可能插得进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插不插得进去呢？苏立群和林慧二十年的夫妻，我还不是照样□□去了！” 李唐忍无可忍地厉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拆散小能手啊？如果想让自己的灵魂好好呆在自己的身体里，我劝你还是别再动这种跟别的女人抢男人的歪念头了。” 话一说完，李唐就立刻挂断电话，哪怕一个字都不想再和桑小桐说下去了。 次日清晨，“桑小桐”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完全不记得昨天发生过什么事。 灵魂共存的现象目前进入了一个颇有规律的循环阶段。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意外发生，基本上都是两个灵魂一人一天地轮流主宰这具身体。 这种轮流主宰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桑小桐与林慧都能凭此精确安排自己的生活，各见各的朋友，各过各的日子，不会乱七八糟地混在一起。坏处是林慧与母亲儿子的相处变成了隔天一见，相聚的时间无形中减少了一半。而苏昊明天就要飞回美国了，可按规律来说她明天却不能露面，不能送别亲爱的儿子。这让她郁闷伤心极了：能不能想个办法换一下，换成明天是我的灵魂作主啊？ 可是这个调换却不是“桑小桐”自己就能作主的事，她必须与桑小桐商量。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如果一个灵魂感到疲倦或是受了伤就会自动隐退，换成另一个灵魂亮相登场。“桑小桐”因此打算和桑小桐交涉一下，看届时她能不能通过“自虐”的方式暂时消失一下，好让自己有机会去机场送别儿子。 两个灵魂不能直接交流，除了通过李唐当传声筒之外，她们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写备忘录。无论是桑小桐还是“桑小桐”，她们主宰身体的时候每天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大都会在备忘录里记下来。以方便两者之间的配合。 所以，苏醒后的“桑小桐”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备忘录，并打算顺便把自己的要求写上去让明天的桑小桐可以看到。 备忘录里记载的内容让“桑小桐”大吃一惊。桑小桐陪着金大贵去看电影偶遇刘汉后，居然看上了这位飞行员，厚着脸皮要求她提供刘汉的具体个人资料，以方便她发动爱情攻势。最后一句话语带要胁：如果你不配合我，那我就也不配合你。 虽然在李唐那里碰了钉子，但是桑小桐并不死心，她舍不得轻易放弃这位飞行员金领帅哥，所以打算再找林慧“配合”一下她的行动，再次用上了要胁手段。 “桑小桐”无比愤怒地在备忘录里留下一段斩钉截铁的回复：不行，不许你打我朋友的主意。不光刘汉是我好朋友，他喜欢的那位空姐也是我的好朋友。我绝不会让你以我的名义去搅乱他们的生活。如果你要一意孤行，那我宁可自己的日子不过了，也要揭露你的真面目。大不了大家一起当疯子，一起完蛋！ 留了这段狠话后，“桑小桐”不再提希望桑小桐个能配合自己，让自己得以有机会去机场送别儿子的话了。因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碰了一鼻子灰的桑小桐肯定不会答应帮这个忙。 洗漱一番后，“桑小桐”马上赶去了绿洲花园，这是她最后一天可以与儿子共度的日子，她不想浪费哪怕一分一秒的时间。 来到绿洲花园的苏家别墅后，“桑小桐”与儿子苏昊、母亲何玉芳共度了温情脉脉的一天。苏立群这天也特意没去上班，留在家里陪家人。虽然家已不成家，妻已不是妻，但儿子终归还是他骨肉相连的儿子。 “桑小桐”这天变着花样做饭，一天三餐餐餐都做得精致又美味。因为苏昊说了，去了美国后又要很长时间吃不上妈妈做的饭菜，一定会特别想念。这让她在最后一天里，尽一个母亲最大的努力去安抚儿子即将开始思乡的肠胃。 苏昊是个肉食动物，最爱吃肉，无论是猪羊牛还是鸡鸭鱼的肉都来者不拒，每顿饭无肉不欢。 这天的早餐，“桑小桐”亲手为儿子包了鲜肉馄饨，外头卖的馄饨肉馅比较小，他吃起来不过瘾。她自己动手包的馄饨，个个都馅大皮薄，苏昊一口一个吃得别提多过瘾了。 午餐“桑小桐”为儿子准备的主打菜是笋干五花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腩搭配安吉笋干，浓油赤酱地烧出来，肉瘦而不柴、酥糯柔软；笋干脆嫩爽口，正好中和了肉的腻味；每一口都吃得苏昊大呼好吃。 晚餐“桑小桐”做了儿子特别爱吃的响油蟮丝。鲜活的黄蟮是她自己买回家一条条亲手杀的，怕别人弄得不干净。为此她在厨房水槽里弯着腰忙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黄蟮杀完后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在锅里煸炒好的蟮丝出锅后，再浇上一勺滚烫的热油，烫得滋滋作响的同时弥漫出一阵美好的油脂香。 苏昊一闻到这股香味，马上从楼上跑下来说：“好香，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可以吃饭了，昊昊，你叫外婆和爸爸都下楼吃饭，菜要趁热吃。”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吃饭时，“桑小桐”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抓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金大贵的名字，她就直接无视地放下，继续为儿子挟菜。 这一天，金大贵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也发了好几条微信，不过“桑小桐”都没有接。她实在懒得为了应付他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只是回了一条微信说自己有事，不方便接电话。 自从桑小桐与金大贵有了来往后，每次和他一起外出吃饭或看电影都会刻意安排在自己的灵魂主宰身体那一天。所以“桑小桐”还没有正面接触过这位土得不能再土的壕，不过，隔天轮到自己的灵魂上岗时，她总是不可避免地会接到金大贵打来的电话与发来的微信。 虽然两个灵魂之前有约定，彼此不接对方朋友打来的电话，不回发来的微信，以免说错话露出马脚。但是桑小桐打算套住金大贵后，她就要求“桑小桐”配合她的行动。如果金大贵打来电话找人，她不能老是拒接，如果他一打再打，那么她最好是接听一下，应付一下。当然要是约见面之类的邀请，她可以找借口拒绝。至于微信上的消息，也要适当地回复一下。 每次接金大贵打来的电话，“桑小桐”感觉都是在受罪。这位土豪说话时嗓门超级大，总是震得耳朵嗡嗡作响。交谈时也是话不投机，她总会找借口尽快挂断电话。 比如前天“桑小桐”接过一通金大贵打来的电话，说是要带她去吃正宗野味穿山甲，她想也不想地就一口回绝了。 “穿山甲是受保护动物，怎么能当盘中餐吃呢？我不去。” “咦，上回我说起穿山甲的肉特别好吃，你不是还说要我几时带你去尝个鲜吗？” “桑小桐”一窒，“呃……我改变主意了，不想吃了。” “好吧，不想吃了就不吃了，我另外带你去吃野生的甲鱼吧，那个也很好吃。” “谢谢你，不用了，我今晚约了朋友一起吃饭。现在赶着出门，明天再说吧，再见。” 除了不爱接金大贵的电话外，“桑小桐”也不爱看他发来的微信。因为他的微信消息中经常有错字，看得教师出身的她忍无可忍。 譬如这一条：“小桐，你昨晚穿着那条红群子真好看。当然，你天生丽志，无论穿什么群子都好看了。” 当时“桑小桐”看完后真心很想回他一句：是“裙”子不是“群”子；是天生丽质不是天生丽“志”啊壕。但最后还是只能强行忍住，回复了一条违心的“谢谢夸奖”。 ☆、第59章 城 苏立群就坐在“桑小桐”身边，瞟见了来电显示上的名字，他随口问道：“这个金大贵是谁呀？你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 “因为他不是找我，而是要找桑小桐，所以我不想接。” 苏立群顿时明白了：“金大贵就是桑小桐打算和他发展关系的那个金主是吧？” 关于林慧与桑小桐两个灵魂共存一体后的现状，苏立群已经从儿子嘴里有所了解。现在这个家，他唯一可以获取消息途径的人只有苏昊了。林慧没有哄回来，桑小桐也坚决要与他划清界限，两个女人一起弃他如敝屐。他气得要命也无可奈何，只能暗自忿然地嘀咕着：现代女人真是太难缠了，要是时光倒流一百年，我在家里养上一妻一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们谁也不敢给我脸色看。 虽然两个女人都没抓住，但是想一想她们俩的日子也不好过，像精神分裂似的灵魂换来换去，谁都没办法过上正常生活，苏立群的心理就平衡多了：尽管我落得两手空空，但她们俩也没办法得到什么。一个身体两个灵魂，想要找对象结婚生子是不可能的。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个呀？ 但是出乎苏立群的意料，桑小桐那么快就决定了要和另一个有钱大叔发展关系，还要求林慧配合她。这让他气了个半死：这个女人说甩我就甩我，而且还马上就找到了下家，她果然对我只是虚情假意，当初却假装对我情深一片。靠，这演技怎么不去进军好莱坞呀！ 因为桑小桐的钓金龟行为，林慧感到万分苦恼，还一度想要人为制造意外脱离这具身体。但是所有知情人都反对她这么做，她这才暂时作罢。 苏立群当时不在家，事后才得知她的打算，也坚决予以反对。反对理由表面上和大家一样，但实际上他心里还有一个小九九：她的灵魂要是脱离了桑小桐的身体，那么桑小桐钓起金龟来就更加畅通无阻了。不行，绝对不能让她这么顺利，林慧一定要留下来妨碍她。 苏立群很了解自己的妻子，以林慧的个性与为人，她是很难配合桑小桐去钓金电的，她从骨子里不认同这种赤-裸-裸的拜金行为。虽然目前她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勉强答应了配合。但这种配合是有限度的，他相信这种限度终有一天会彻底终结桑小桐嫁个有钱人的梦想。 晚餐吃完后，“桑小桐”先把厨房收拾干净，再上楼去帮儿子整理行李。 苏昊回国的时候只带了一个行李箱，现在再要飞回美国时却变成了两个。因为“桑小桐”帮儿子买了很多东西，穿的戴的吃的用的应有尽有。不得不扩容到两个行李箱才能装得下。 这天晚上，“桑小桐”在儿子的房间里呆到很晚才走。没完没了地叮咛与嘱咐，倒像他不是一个十八岁的大男生，而是一个八岁的小男童一样。 最后苏昊都表示“抗议”：“妈，我不是头一回出国。我都已经在美国呆了半年，你不用像上回那样事无巨细都嘱咐我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哪怕你八十岁了也还是我儿子，哪怕你出过一百次国我也还是不放心，该嘱咐的还是要嘱咐。不准嫌我罗嗦。” “妈，我不会嫌你罗嗦的。事实上，还能听到你这么罗罗嗦嗦地嘱咐我这嘱咐我那，我就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差一点，我就要变成一个没妈的孩子了。” 苏昊的这番话，让“桑小桐”忍不住大力拥抱了儿子一下。母子俩温情相拥的身影在窗帘上映成一道温馨的剪影。 第二天上午，在苏家别墅客房里苏醒过来的人是桑小桐。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桑小桐就是立刻查看手机备忘录，结果自然是大失所望。林慧不肯配合她，要胁也不管用，她宁可豁出去玉石俱焚，这就让她没辙了，只能气咻咻地摔了一只枕头泄愤。 林慧的拒绝，让桑小桐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接近刘汉了，只得继续“一心一意”地在金大贵身上下功夫。微信里有金大贵发来的消息，说是他新买的一套别墅刚刚装修好，今天要过去验收装修成果，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去，顺便参观一下他的新居。 第38节 思索片刻后，桑小桐矜持地回复道：“上午我没空，下午的话或者可以走一趟。” 金大贵马上秒回：“那就配合你的时间，等你下午有空了再去。” 上午桑小桐其实并没有事，只是非要这么故作姿态罢了，因为不想让金大贵觉得可以随意约到她。放下手机后，她就马上起床梳洗打扮准备出门。打算先去pa会所的美容中心做个面部保养护理，再做个身体养生护理，下午以最好面貌去见金大贵，迷死这个土财主。 半个小时后，桑小桐踩着小碎步下了楼。那时何玉芳和苏氏父子都在客厅里呆着，预备一会儿出发去机场。 见到她，何玉芳试探地问：“慧慧，是你吗？” 之前，林慧曾经和母亲与儿子谈过，她想让桑小桐配合自己的灵魂“上位”，好让她可以去机场送别。昨天她虽然告知了他们这个计划已经不可行，但何玉芳还是心怀侥幸，希望林慧能凭借强大的意念在今天继续拥有对身体的支配权。 “当然不是了，昨天是你女儿出来亮相，今天轮到我登场了。咦，拖着两个行李箱要去哪儿呀？哦，我知道了，苏昊今天回美国是吧？小帅哥，一路顺风。” 桑小桐一开口就米分碎了何玉芳的希望，也让苏昊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当然还是希望在上飞机前能和母亲再最后相处一下。 看着满脸失望的儿子，身为父亲的苏立群有些不忍，便对桑小桐提出一个请求：“小桐，你上午反正没事，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送一下昊昊？他今天中午的飞机回美国。” “什么？要我和你们一起去送他。喂，我现在是桑小桐，不是林慧。我不是你老婆，他也不是我儿子，请问我有什么理由去机场上演送别戏码呀？” “你现在虽然不是林慧，可是你的身体里存在着她的灵魂。虽然她不能露面，但是如果你能陪我们一起去机场送别，对昊昊来说会是一种安慰。” “抱歉，我不是林慧，她的儿子要出国轮不到我去送。而且我刚才预约了一家pa会所做美容护理，点名要了最好的美容师。如果半个小时内赶不到，她就要接待其他顾客了。我现在非常赶时间，不跟你们说了。拜拜。” 一边说，桑小桐一边马不停蹄地往外走，苏立群迎面拦住她说：“小桐，如果你答应走一趟，我可以给你报酬。” 因为不想让儿子走得如此失望，苏立群打算用钱来完成他的心意。一听这话，桑小桐马上眼睛一亮地顿住了脚步。 “哦，你能给多少报酬？” “你想要多少？” 桑小桐想了想，一派轻描淡写地说：“正好我那家pa会所的会员卡差不多要充值了，要不你再帮我充成白金会员吧。” “充成白金会员要多少钱？” 桑小桐媚笑着说：“不贵，才一万八，对苏总你这种大老板来说只是‘湿湿碎’了。” 何玉芳听得没法不发脾气：“什么？只是让你跟着去机场走一趟，你居然就敢狮子大开口想让苏立群掏一万八给你充什么会员卡。你——你怎么不去偷去抢啊你？” “喂，大妈，这可是你女婿自己提出来要给我报酬的，我又没拿刀搁在他脖子上逼他。” 苏昊果断发声：“行了，你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陪我去机场。与其把一万八扔给你，还不如让我老爸捐给山区贫困儿童。” 何玉芳也声援外孙说：“是啊，你马上滚，我们不需要你。你不是我女儿，也不是他妈，花钱买你去机场也只是带上一个空壳罢了，没有意义。还真不如捐给山区贫困儿童。” 儿子与岳母的坚决表态，让苏立群也改变了主意：“好吧，昊昊，那按照你的心愿，这笔钱我会捐给山区贫困儿童。桑小桐，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还以为可以发上一笔横财呢，谁知心愿落了空，桑小桐悻悻然地转身走出别墅大门，边走边在心里开骂：一家子小气鬼，给我充个会员卡怎么了？还有我也曾经是贫困儿童，怎么那时候就没人捐款给我呢？真是不公平，这个社会实在太不公平了！ 桑小桐整个上午的时间都泡在pa会所，从头至脚地进行了一番全面护理。下午和金大贵见面时，她鲜嫩水灵得像是一颗初熟的水蜜桃，让他见了恨不得想要咬上一口：这个女孩子我今天一定要弄到手不可。 金大贵是个大老粗，他看上一个女人想要得到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没那么多绕来绕去的花花肠子。这一天，他把桑小桐带到自己的新别墅，领着她楼上楼下地参观了一圈后，就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小桐，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女人，我就把这栋别墅送给你。” 桑小桐十分中意这栋别墅，不过，她想要的可不仅仅只是一栋别墅而已，她还想从金大贵身上获取更多利益好处。于是，她不但没有点头，还像小言女主那样高傲地一扬下颔说：“金总，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可不是那种为了钱就出卖自己的女孩子。如果你真爱我，就应该用真心来感动我，而不是通过砸钱这么lw的方式。要知道钱是买不到真感情的。” 话一说完，桑小桐一派清高状地转身就走。一边扭着腰肢尽量走出最袅娜的步姿，她一边把握十足地等着金大贵追上来跟她道歉陪不是，然后感慨她是一朵如何如何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是他见过的最纯洁干净的女孩子。 可是桑小桐等到的却是金大贵的咸猪手——他饿虎扑食似的从身后扑过来，两只手紧紧搂住她的腰，张开一张阔嘴就朝她的脖子脸颊啃了起了。这个大老粗既耐心有限，又急于求成，而且农民出身的他还有着一份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女人只要被男人睡了就老实了，所以越快搞定她越好。 金大贵因此不打算继续再跟桑小桐周旋下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尝鲜”，想要把生米做成熟饭，免得被这个小妖精一直吊着。 桑小桐以前交往过的男人中从来没有过这号急色鬼似的主，她完全想不到他居然会硬来。那些富二代公子哥们是绝对不会硬来的，因为他们压根就没这个必要。现在遇上了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金大贵，她一下子都有些懵，懵过之后是下意识的挣扎与反抗。 “喂，金大贵你干吗？放手，放开我了。” 金大贵当然不会听桑小桐的话，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今天得手，又怎么可能会放手呢。两只胳膊不但更加用力地钳制住怀里的玲珑身躯，还上下其手地反复抚摸着胸、腰、臀这几个凹凸起伏的部位。直摸得自己脸颊潮红，兴奋不已。 桑小桐知道自己这回打鹰要被鹰啄眼了，这个金大贵简直就是野蛮人一个，完全不配合她的套路，居然想要霸王硬上弓。这让她又气又恨，因为她知道如果被他硬上了，自己就要掉价了，很难再在他手里讨到什么好处。 桑小桐可不想吃这个亏，所以她尽一切力量拼命挣扎。但她越挣扎金大贵就越发性致高昂，忍不住一把她将强行按在地板上，打算就地解决问题。 跌倒在地时，桑小桐的头在地板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磕着她眼前发黑，金星乱冒。等到眼睛重新恢复明亮后，已经换成了“桑小桐”米分墨登场。 当“桑小桐”发现自己眼下的处境如此不妙时，立刻爆出一声又惊又骇又愤怒的尖叫：“啊……你想干吗？快放开我。” 金大贵可不想放开怀里的妙人儿，他还试图把手伸进“桑小桐”的保暖内衣里，近距离亲密接触一下她的身体。那只蛇一般钻进衣服下摆的手让“桑小桐”气得要发狂，她一把抓住那只手想要用力拽出来，无奈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制止对方的放肆之举。 情急之下，“桑小桐”忽然想起曾经在网上看到的一招女子防狼术。她不假思索地松开金大贵那只孔武有力的手，转而伸向他的下-体，咬牙切齿地隔着裤子用力捏了他的“老二”一把。 金大贵顿时惨叫起来：“啊……” 一边惨叫，金大贵一边下意识地松开手去捂自己的下身，“桑小桐”趁机推开他爬起来就朝外头跑。吃了亏的金大贵无比暴怒，一边忍着痛，一边踉跄着跟在她身后追，还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个臭女人，居然敢伤我的老二。老二对男人来说有多重要你知道吗？老子今天绝对饶不了你。” “桑小桐”充耳不闻他的骂声，一门心思地拉开大门往外逃。此时此刻，尽快逃离这个地方是她的唯一心愿。因为冲出门的速度太急太快，她没顾得上查看外头马路上的情况，一跑出去就被一辆小汽车撞上了。 那辆小汽车是从隔壁别墅的车库里开出来的，刚刚才打方向盘拐上车道，速度不是很快。但迎面撞上桑小桐后，还是把她撞倒了，她当场就失去了知觉。 这天鹿呦呦休息，上午在家美美地睡了一个懒觉，下午就给“桑小桐”打了一个电话，想约她一块去逛街买衣服。 可是“桑小桐”的电话却被一个陌生人接听了：“喂，你好。” 鹿呦呦怔了一下：“请问你哪位呀？这个好像是我朋友桑小桐的手机吧？” “嗯……我是仁心医院的护士，这只手机是我刚从一位伤者的大衣口袋里掏出来的。她大概二十多岁的年纪，身高一米七左右，头发到腰那么长，请问这些形容是否符合你朋友的外表特征呢？” 鹿呦呦听得大吃一惊：“听起来像是她呢，请问她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被送去医院。” “她出了车祸，刚刚被送来医院。手机上了键盘锁，我们正愁没办法联系到她的家人。你打过来了太好了，赶紧联系她家人来医院吧。” “她的家人……我先赶过来再说吧。” 鹿呦呦没办法联系“桑小桐”的家人，因为她知道她父母都去世了，只有一个外婆还患有老年痴呆症住在疗养院里，通知她无济于事。虽然还有一个干妈，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更不知道她干妈的联系方式。 鹿呦呦只能一边刻不容缓地赶去医院，一边给李唐打电话。他的手机关了机，显然正在机上值勤，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于是她在微信上留言告诉了他这个坏消息，让他看到了马上和她联系。 鹿呦呦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为“桑小桐”做了身体检查，结果是除了淤血、擦伤和和右胳膊有点肿胀外，没什么大碍。 “你朋友很幸运，当时司机的车速并不快，所以她伤得一点儿也不严重。” 鹿呦呦先是松了一口气，想一想还有些不放心：“那她怎么还没有醒呢？这好像有点不正常吧？” 医生对此也表示困惑：“t检查显示她的脑部没有受伤，暂时没有苏醒的原因我们也不太清楚，所以要把她留院观察一天。” 自己的好朋友昏迷不醒，鹿呦呦这一天当然就守在医院哪也不去了。期间有交警过来想找伤者录口供，她趁机询问车祸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得知是桑小桐突然从一栋别墅冲出来才撞上了路上行驶的汽车，她十分惊愕。因为这种莽撞的行为完全不是桑小桐一惯的行事风格。 在鹿呦呦的印象中，桑小桐每次在马路上行走时，永远按照交通规则走右边；过马路时一定会等到绿灯亮起，绝不会去抢那几秒钟的时间；而且她从不像时下的许多年轻人那样边走路边玩手机，觉得那是很危险的行为——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不看马路上的情况就直接撞出别墅呢？当时在那栋别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鹿呦呦的疑问，交警如此解释道：“她当时在一位朋友新买的别墅参观，那位朋友说他期间去上了一个厕所，再出来就发现她已经跑出屋子被车撞上了。我看了肇事车主的行车记录仪，这场车祸真不能怪他，是伤者突然冲上马路才会被撞的。谁也不知道她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急匆匆地往外跑。” 鹿呦呦下意识地问：“小桐当时在哪个朋友家参观啊？” “一个名叫金大贵的人。” 鹿呦呦曾经从刘汉嘴里听说过金大贵这个人，光是听他的描述，她就对这位壕的印象好不起来。还曾经打电话问过“桑小桐”为什么要交这么一个朋友，被她以金大贵是干妈家的远亲为理由搪塞过去了。 “金大贵，小桐是在他家出的事，那怎么不见他的人啊？作为朋友，这个时候怎么也该在场吧？” “金大贵之前也上了救护车，陪伤者一起来了医院，怎么他现在不在吗？” “不在呀，我过来后都一直没有见到人。” 交警跑去询问了一下急诊科的护士，护士说：“那位金先生说他肚子疼不舒服，找医生看病去了。” 金大贵当然不是肚子疼，而是“老二”疼。之前“桑小桐”狠命捏了他的“老二”一把，疼得他死去活来。 桑小桐冲出别墅被车撞晕后，金大贵当时吓得都顾不上疼，原本被□□冲晕的头脑瞬间有如冰水淋头似的清醒过来。他的第一反应是躲在别墅里不出去，徒劳地想与躺在自家门外的那个女孩划清界限。但是撞了人的车主第一时间报了警，然后又过来敲他家的门，小区保安也闻讯过来帮着敲。他知道自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才开了门。 对于冲出自家大门的女孩，金大贵的解释是朋友关系，并编造谎言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自己上厕所的时候忽然一个人急匆匆跑出去了。他当然不会那么蠢地说是因为自己想要霸王硬上弓，这才逼得桑小桐慌不择路往外跑，以致遭遇了车祸。 因为是“朋友”，所以金大贵必须负责护送桑小桐去医院，他也愿意领这个差事。毕竟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虽然暂时能凭借一面之辞捂得住，但如果桑小桐醒了嚷嚷起来，他就会有□□烦。所以他打算在医院守到她苏醒为止，然后用一笔钱来堵住她的嘴。 桑小桐被医院救治后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直昏迷不醒。金大贵的下身则越来越疼，疼得他实在捱不住了，决定去挂个男科检查一下。 男科医生让金大贵脱下裤子做检查，发现他那个玩意儿青紫肿胀不已，难怪他疼痛难当。询问他受伤缘故时，他推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医生说：“撞得有点严重呢，睾-丸都缩进去了。” 当阴-囊受到外力打击，睾-丸就会反射性地往上缩，如果不尽快让它降回原来的位置，长期处于不正常位置的睾-丸会因为受压、血液供应中断、缺血时间过久导致睾-丸本身组织坏死。医生把这种情况一解释后，金大贵吓得脸都青了。 “那我的睾-丸还有救吗？” 医生模棱两可地回答：“我尽力吧。”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李唐才看到鹿呦呦的微信留言，恐惧如一粒子弹射入他的身体。他立刻从首都机场给鹿呦呦打来电话，心急如焚地问：“小桐她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严重倒是不严重，就是情况有点奇怪。她脑部明明没有受伤，却一直昏迷不醒。” “她昏迷多少了？” “出事到现在，差不多有三个钟头了。” 李唐为自己宽心：“才三个钟头而已，也许再过一会儿就醒了。对了，她为什么会出车祸的？” 把交警的话对李唐重复了一遍后，鹿呦呦说出了自己对事故源头的怀疑：“你说，小桐为什么会在金大贵家参观时突然冲出来？我觉得情况应该不是金大贵说的那么简单，我怀疑是不是他想非礼小桐，所以才吓得她往外冲？” 鹿呦呦的判断其实也是李唐的判断，他猜可能是金大贵和桑小桐想搞“亲密接触”时，林慧的灵魂突然冒出来了。她当然无法接受与金大贵有“亲密接触”的行为，所以逃一般地冲出了别墅，结果导致自己遭遇了车祸。 这场车祸让桑小桐的身体也陷入了昏迷状态。这一桩意外的发生，李唐不知道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之前每次发生意外，灵魂与**的关系又都出现新变化，他想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这让他的一颗心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我傍晚七点半从首都机场返航，如果航班不延误，九点就能下班赶来医院了。小鹿，这期间麻烦你先帮我守着小桐。” “放心吧，我会帮你看好她的。还有，你知道她干妈的联系方式吗？要不要通知她来医院看小桐？” “好的，我会通知她干妈。” 接到李唐的电话通知时，何玉芳无法不大惊失色：“什么？慧慧出车祸了？严重吧。” “伯母，您放心，她的伤不严重，只是一些轻微的擦伤，就是人还一直在昏迷中没有苏醒。” “啊，她也昏迷不醒，不会像那个慧慧一样变成植物人吧？” “应该不会，因为t结果显示她没有任何脑伤，这种昏迷我个人觉得应该是是非病理性的。” 何玉芳略感安慰：“那就好。对了，她是怎么出的车祸。” 李唐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下车祸起因，当然是金大贵的版本。何玉芳对此也是坚决不信：“即使慧慧真有什么急事要赶着出门，也绝对不会这样没头苍蝇一样往外冲。那个姓金的和桑小桐在一起准没干好事，被慧慧赶上了当然是要赶紧跑了。一定是这个原因所以才会导致她出事。唉，慧慧和这么一个女人共用一具身体真是倒霉透顶。” 感慨了女儿的遇“身体”不淑后，何玉芳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唉呀，李唐，车祸又是一起意外事故，发生了这种事故后，慧慧和桑小桐两个人的灵魂状态会不会又有变化了？” “很有可能。伯母，我现在人在首都机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赶紧去医院守着观察情况吧。我大概晚上九点后可以赶到。” “行，我马上就出门。” 第39节 挂了电话后，何玉芳愁容满面地一声长叹：昊昊今天刚走，慧慧就出车祸了，但愿这场车祸后，慧慧的灵魂还在那具身体里。如果不在了，那…… 何玉芳赶到医院后，鹿呦呦对于眼前这位年过花甲的“干妈”同样感到惊讶不已。要不是好友还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她一定要好好盘问一下桑小桐为什么会认了一位如此老迈的“干妈”。 金大贵在楼上的男科接受完治疗再返回桑小桐的病房时，天都已经黑透了。隔窗发现屋子里已经多了两个女人，他谨慎地没有进屋，因为桑小桐可以说是在他家出的事，她的家人或朋友如果要找他的麻烦，那也是极有可能的。他的“老二”还伤着呢，如果这两个女人再跟他发生冲突，他怕自己会伤上加伤。所以，他思索片刻后选择转身离开了。 至于桑小桐苏醒后会不会乱说话，金大贵只能怀着侥幸心理设想：也许她爱面子，不会说破这件事。就算她要说，也没有证据证明我对她怎么样过，一切只是她的片面之辞。我花钱找个律师来分分钟可以驳倒这种片面之辞吧？ 桑小桐一直没有苏醒。 守在病床旁的人从鹿呦呦增加到何玉芳，再增加到李唐，三个人六只眼睛一起眼巴巴地守着她，她却一直紧闭双目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将近午夜时分，李唐劝何玉芳和鹿呦呦先回去，他独自一人留在医院守着桑小桐。 “不能大家一起耗在这里，我守今天晚上，明天早晨伯母您再过接我的班吧？” 就这样，李唐衣不解带地在病床边守了一宿，困极了就趴在床沿上小睡一会儿。天将明时，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银丝细雨，他的心也像雨淋过似的潮湿无比。 细雨淅沥，如鼓点般不停地敲打在桑小桐的耳膜上，终于让她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大眼睛起初是茫然的、没有焦距的四处扫视着，最终定定地停留在趴在床沿上的李唐身上，然后一点点蕴满温柔情意。 片刻的凝视后，“桑小桐”轻轻抬起一只手，去抚摸李唐的发。他就趴在她的右手畔，一头短发乌黑茂盛如青草丛，发梢抚在手心里有一种微微扎手的芒。但是她却很喜欢这种感觉。 感觉到头顶有手掌在轻抚自己的发，李唐霍然抬头，恰好迎上了“桑小桐”温柔凝视的双眸。那双清澈的眸子，像初秋里露水盈盈的荷塘。 什么都不用问，李唐就知道眼前这个女孩骨子里的灵魂是谁。一边发自内心的微笑，他一边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慧慧，你终于醒了。” 发现他醒了，“桑小桐”立刻有些赧然地缩回抚在他头顶的头，问：“你会这么问，看来我睡了很久是吧？” “是的，你昨天下午出的车祸，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啊，我睡了那么久，你在这里守了我一整晚吗？你今天上什么班啊？一会儿上飞机值勤吃得消吗？” “放心，昨天我已经和同事说好换个班，今天我休息。慧慧，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桑小桐”当然记得，脸上温柔的神色顿时换成了嫌恶的表情。她把自己在金大贵家的遭遇简略地对李唐说了一遍，因为她的灵魂是中途上场，所以她并不知道金大贵当时是想霸王硬上弓，还以为是桑小桐心甘情愿要和他呢。 “李唐，当时我就说过桑小桐和金大贵的交往，我很难配合。结果现在还遇上了这种事。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制造离开这具身体，哪怕躺在床上当植物人也不想遭这份罪了。” “我明白，我理解。不过慧慧，你昨天刚遭遇了一场车祸意外，今天醒来后还是在这具身体里。这么看来，意外事故也不是百分百准确有效的灵魂转换方式呢？” 李唐的话听得“桑小桐”一怔：“是啊，我昨天刚出了车祸，这也是一场意外事故，但我的灵魂还是在这具身体里。那真的桑小桐呢？她有没有出现过？” “暂时还没有，苏醒后的人就是你。”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冒出来，到时候我很有必要通过你好好跟她谈一谈。” “桑小桐”觉得是时候与桑小桐彻底谈一下，明确地告诉她，自己不会再配合她与金大贵的来往。因为她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在两个灵魂共存的情况下，自己想要维持哪怕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的正常生活也不可能。她现在宁可变成别人眼中人格分裂的“疯子”一个，也不想再勉强自己去面对金大贵这种人了。 ☆、第60章 城 “桑小桐”出车祸后，鹿呦呦不仅当天在医院里守了半天，第二天也照样放弃休息赶来医院陪护。 刘汉也和鹿呦呦一起来了。他事先听了鹿呦呦的猜测，一进门就问桑小桐那个金大贵是不是意图非礼她，所以才会导致她出车祸。对此，她只能坚决予以否认。 “不是的，你们想多了。我当时……是忽然想到出门前家里的煤气灶上烧着水却忘关火，所以才急急忙忙跑了出来。” “桑小桐”没法说实话，而且严格来说她也并不清楚实情。当时走进那栋别墅的人是桑小桐，如果她和金大贵你情我愿地要发生什么事很正常，她不可能去控告他非礼。因为如果警察要录口供细致盘问当时发生的事，她根本都说不完整。 所以金大贵算是逃过了一劫，虽然他提心吊胆了一整夜，怕桑小桐会乱说话。结果她却既没给他打电话也没发微信找他算账，想像中的臭骂，或是报警之类的威胁都没发生，静悄悄的啥动静都没有。 而金大贵也谨慎地不主动联系桑小桐，原本他还想发条信息给她道个歉。但是咨询了一下自己公司的法律顾问后，他就改变主意了。当时他假托一切是发生在朋友身上的事，询问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律师的意见是以不变应万变，绝不能承认任何事，更加不能给受害人发去可以变成把柄控诉他的道歉短信。 不过尽管侥幸逃过了强-奸未遂的指控，金大贵也没落着啥好。他的睾-丸虽然经医生及时救治没有坏死，但他的“老二”却从此雄风不振，再难一逞风采。当然这是后话了。 桑小桐苏醒后，医生又为她做了一下身体检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就让她出院了。因为刘汉和鹿呦呦都关切地表示要一起送桑小桐回家，李唐便谨慎地开车把她载回了公寓楼，而不是绿洲花园。 刘汉这天要飞中午一点多钟的航班，十点后就离开了公寓。鹿呦呦和他一起走，扮着鬼脸说：“小桐，有李唐在这里陪你，我们就不继续当电灯泡了。” 走出桑小桐的单身公寓后，刘汉站在电梯门口一边等电梯，一边十分感慨地对鹿呦呦说：“小鹿，还好小桐这回出车祸有惊无险，没什么大碍。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李唐可就要惨了。”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会不会说话啊你？人都没事了还在这里叨叨什么三长两短。” “我这不是有感而发嘛。他们才刚刚确定恋爱关系不久，这个时候如果出什么意外就太惨了。” “能换个话题不？你丫还没完没了了？” “小鹿，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话以前听听也就算了，不会放在心上。但听说小桐好端端的忽然就出了车祸，我才真正意识到人这一辈子可能说完蛋就完蛋。所以有些想做的事，想说的话不能再耽误了，一定要及时去做去说。” “刘汉你怎么回事啊？小桐出个车祸让你秒变哲学家了吗？神神叨叨地说那么多，要不要发到微信上充当刘氏哲理名言啊？” 说话间，电梯已经来了，鹿呦呦一边说，一边举步就朝着徐徐打开的电梯门里走进去。刘汉也紧跟着她进了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键钮时，他侧过头看着她问：“小鹿，如果这架电梯忽然失事了，那么你这一生最大的遗憾，最后悔没来得及去做的事是什么？” 鹿呦呦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这人真是疯了，张口就是不吉利的话。这架电梯才不会失事呢，我也没那么快完蛋。” “我是说如果……” “shutup，再说下去信不信我扁你啊？” 鹿呦呦一边说，一边恐吓性地朝刘汉挥起粉拳，制止了他的“乌鸦嘴”假设。那时电梯也正好到了一楼，她一个转身走出电梯门，懒得再搭理他。 “小鹿，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呀？” “算了吧，本宫嫌弃你那张嘴太晦气，你给我有多远呆多远。” 看着鹿呦呦快步远去的身影，刘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色中满是失落怅惘…… 车祸事故已经发生好几天了，这期间属于桑小桐的身体，一直是林慧的灵魂在主宰一切行动，正主儿桑小桐的灵魂始终没有露面。 李唐对于这种情况有一个猜测：“会不会是这一次的车祸事故又把桑小桐的灵魂转移走了？第一次塌楼事故意外发生时，两个女人的灵魂彼此交换；第二次爆炸事故意外发生时，两个女人的灵魂共存一体；现在第三次的意外发生了，两个灵魂一定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桑小桐的灵魂一直没有露面，没准是已经离开了这具身体也说不定。” 这个猜测何玉芳爱听，老太太当然巴不得自家女儿可以天天都“当家作主”，那样她就不用隔一天才“见”她一回。至于那个金钱至上的拜金女桑小桐，她希望她最好永远都别再出现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算我老太婆自私吧，两个灵魂如果只能留一下在这具身体里，那我当然是首选我的女儿，而不是那个桑小桐。” “桑小桐”半喜还半忧地问：“会是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现在的生活又可以恢复原状。如果不是，那我接下来就只能勇当‘疯子’了。” 苏立群在一旁泼凉水说：“这个猜测未必正确，这几天桑小桐的灵魂没出现，或许只是因为发生车祸吓得躲起来了。过几天缓过来了没准就又跳出来蹦哒了。” 如同最初不希望林慧的灵魂离开桑小桐的身体，改变两个女人灵魂共存的现状一样，现在苏立群也不希望桑小桐的灵魂离开，让林慧的灵魂独占这具青春美丽的身体。因为两个灵魂共存于一具身体，可以让两个女人互相牵制，谁也没办法脱离谁去和别的男人恋爱结婚。自己得不到的女人，苏立群也不愿意被别人得到。 李唐目光锐利地扫了苏立群一眼，可以揣测出他为什么要泼凉水的阴暗心理。也一针见血地指出来：“你应该很不希望桑小桐的灵魂离开她的身体吧？” 苏立群被戳穿了心思，神色顿时就变得不自然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自私阴暗的心理是没法摆上台面的。如果被林慧和何玉芳知道了，他只会更加遭她们唾弃嫌弃。 “我有什么希望不希望的，反正不管谁的灵魂在这具身体里，都已经与我无关了。你们慢慢谈吧，我上楼收拾东西，明天就搬走。” 一句话轰走了苏立群后，李唐再对何玉芳与“桑小桐”说：“要不咱们再观察几天看吧。如果几天后桑小桐的灵魂还是没有出现，那就基本上可以肯定这个猜测了。” 何玉芳听完忍不住双手合十说：“老天爷保佑，别再让那个拜金女出来搅局了。虽然身体是她的，但她并不懂得珍惜自己爱护自己，满脑子只想着如何利用最原始的本钱去换取金钱利益。老天爷，这种人你就赶紧把她收了吧。” 一周的时间过去了，桑小桐的灵魂始终没有再出现，李唐的猜测基本上被证实了。 让人烦恼的灵魂共存现象忽然终结，“桑小桐”与桑小桐不再是同一面貌下的两个不同个体，生活不再是人格分裂似的乱了套，更加不用再去应付金大贵之类的金主，这让林慧的灵魂无法不为之松了一口气。 “这么看来，我现在又能继续以桑小桐的身体正常生活了。” 李唐点着头说：“嗯，看起来应该是这样。” 林慧即桑小桐，还是有些担忧：“不知道这次可以维持多久，也不知道下次又会发生什么离奇现象。” “慧慧，不管这次能维持多久，也不管下次又会出什么状况，至少目前这具身体又独属于你，让你可以继续过自己的生活。所以不要想太多，先过好眼下的每一天吧。” “也是，现在就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忧心仲仲，未免太过多虑了。还是趁着自己仍有机会享受生活，尽量把握能够把握住的一切吧。” “慧慧，灵魂共存的现象既然结束了，那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不是也可以重新定位一下呢？当初你坚决要和我分手，就是因为两个灵魂共存一体导致无法正常恋爱结婚。现在这个障碍已经不存在，那我们的朋友关系应该又可以变回恋人关系了吧？” 李唐提出的这个要求，桑小桐还是犹有迟疑：“李唐，我这种灵魂转换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太稳定，现在虽然和你在一起没有妨碍了，但保不准以后还会出什么妖蛾子呢。所以我总觉得，如果现在不开始这段感情，你以后就不会受到伤害。” “慧慧，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作为一个成年人，我知道衡量利益去选择。是的，这段感情以后可能会带来伤害，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如果因为害怕伤害就躲开，那么人生旅途中我们注定什么也得不到？因为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受伤也不断痊愈的过程。” 顿了顿后，李唐看着桑小桐无比郑重地说：“慧慧，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宁愿受伤害，也不愿意感情世界里一片空白。” 那时候，夕阳正好探进屋，将屋子染成浅浅的蜜色。而李唐的情话，让空气中仿佛也蕴满了甜蜜的气息。桑小桐仰起粉白柔润如雪莲花似的脸庞，迎视着他坚毅又温柔的眼神，什么也没说，直接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 林慧的灵魂与桑小桐的身体，再次回到了一对一的契合状态。 林慧——现在又是桑小桐了，已经销了假回到sun航空公司继续担任空乘，她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没有辞职。现在不但能够继续这份热爱的职业，而且还可以和男朋友一起飞。 虽然公司的排班是电脑排班，但那台人工智能仿佛也知道桑小桐与李唐是恋人关系似的，经常把他们俩排在同一个航班一起飞。 鹿呦呦对此笑道：“这才叫比翼双-飞呢。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不用羡慕嫉妒恨，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和刘汉一起比翼双飞呀！据我所知，只要鹿娘娘你嫣然一笑，刘汉江山就是你的了。” “算了吧，我不感兴趣。” 桑小桐换成严肃脸：“小鹿，你是真不感兴趣呢？还是以前被他伤了一次心，所以不敢再相信他了？” 鹿呦呦一听就明白了：“你知道我们过去的事了？他告诉你的？” “他没有告诉我，而是告诉了李唐。前几天他们哥儿俩在一起喝酒，喝到半醉时刘汉吐了苦水。要我说，当年他的确是有些多疑了，不过那时他太年轻，难免不懂事。现在已经成熟多了，也懂事多了，知道自己错了，也很想努力挽回。要不，你考虑考虑一下，看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鹿呦呦的心结解不开，还是不肯松口：“还考虑什么？我不想再给他机会了，我怕他又误会我贪图他是飞行员。” 两个女孩这天飞同一趟航班，刚刚从返航飞机上下来，打算去机场附近的协议酒店休息一会儿，再飞下一趟班次。她们还来不及走出航站楼，忽然发现透明玻璃窗外的起降跑道上情况不对。跑道四周，有机场警卫已拉好的警戒线，还有好几辆消防车、救护车、警车都在严阵以待。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 桑小桐入职经历短，还不太清楚眼前的这一幕意味着什么，鹿呦呦面带惊惧地告诉她：“应该是有飞机出了故障，需要紧急返航或迫降。” “啊？那岂不是很危险！” “当然了。所以才要出动这么多消防车救护车严阵以待。但愿一切有惊无险，飞机可以平安落地。” 意识到有航班出现紧急返航或迫降的状况，鹿呦呦与桑小桐都顾不上回酒店休息了。同一机组的其他几名成员也不例外，大家都一起留在机场不愿离开，想要第一时间知道飞机上的机组人员与乘客是否都能安危无恙。 机长还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塔台空管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得到的答复让他的神色格外凝重：“是咱们公司的飞机要紧急返航，从d市飞往g市的xxxxxx航班。起飞二十分钟后飞机发动机出现故障代码。” 一听那个航班号，桑小桐和鹿呦呦的脸一起变得苍白无比，因为李唐和刘汉今天一起飞这趟航班。 从d市飞往g市的航班起飞时一切正常。但是起飞没多久，发动机就出现了故障代码，左侧发动机也开始冒烟。机长立刻向机场发出警报，随即返航。 一般来说，起飞不久就要返航的飞机满载燃油，为了飞机能够安全着陆，在返航途中需要减轻飞机重量，采取空中耗油措施。但是这架飞机的情况特殊，来不及耗油，只能超重着陆了。 超重着陆有着不少安全隐患。比如飞机超重落地时，着陆速度要加大、滑行距离就会增长。同时，超重着陆起落架需要承受更大的重量，如果飞行员对速度、接地率或接地过载没有控制好，有可能会发生爆胎甚至是起落架折断的现象。也会造成一定的人员伤亡。 超重着陆对飞行安全的危害很大，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飞机失火是更紧急的事件，需要尽快落地，不能再考虑是否超重的问题。时间就是生命，超重着陆的威胁小于空中失火、然后失控、最后坠毁。 发动机冒烟后，烟雾很快充满了客舱。氧气面罩自动落下，所有乘客都面无人色地赶紧戴好面罩绑好安全带。机长通过广播告诉乘客因为引擎故障飞机需要返航，降落时请乘客务必采取防冲击姿势。 听完这段广播后，机舱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一张面孔都挂着同样僵硬无比的表情。 对于飞机超重着陆的危害性，作为机组人员之一的李唐当然很清楚。他虽然努力镇定自己，不想流露出慌乱的表情，但他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手心里也冷浸浸地捏着两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