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帝国史》 第1章 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蒙古帝国史》 作者:[法]雷纳·格鲁塞(renegrousset) 译者:龚铖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译者序 本书著者雷纳·格鲁塞曾任巴黎塞尼希博物馆馆长,他所写的有关蒙古史著作,据我所知有四种。1929年出版了《远东史》,该书分五篇:中国两篇,印度一篇,蒙古一篇,印度支那半岛一篇。其中蒙古的一篇,已经由冯承钧译成中文,题名《蒙古史略》(商务印书馆,史地小丛书,1934年7月初版)。1938年出版了《草原帝国》。我现在译的《蒙古帝国史》,系e卡韦涅主编的《世界史》中的一种,初版于1941年。在1944年又出版了《世界征服者》一书。本书在他所著的蒙古史里面,是成书比较晚的,如果取他以前的两种有关著作比较,可以发现不少地方,著者纠正了他过去的错误或遗漏。 本书的目的,有如著者自己在“引言”里面所说的,旨在将主要的几种蒙古史源(中国的、波斯的和蒙古的)互相比较和对证。看了这本书,觉得著者在这一方面所做的寻究工作贡献较大,很有参考的价值。在叙事方面,蒙古史素称难读,他也费了一番斟酌,使阅读起来比较容易,对于日期和地点也做了查考。至于本书文笔的简洁,叙事的生动,有如苏联学者雅库博夫斯基评此书所说:“有它在文学上的成就。” 格鲁塞此书,上溯蒙古民族的起源,说明蒙古国家的形成和蒙古帝国的成立,至忽必烈征服中国,拔都和旭烈兀等征服罗斯和波斯之后,他认为这时候的蒙古帝国已经进入一个新的阶段,改变了原来的面貌,他的叙事也就到此为止。在最后一章(第五章),著者讨论蒙古人征服的结果,著者就事论事,未作进一步的分析。纵使有如著者所说,元代的事应归中国史家,波斯的事应归波斯史家来探讨(见第四章第八节末),但就蒙古本身历史而言,向外征略的结果,本来可能因统一而达到经济和文化的发展,现反而停滞不前,著者竟朱加究问。 格鲁塞此书,取材于《元朝秘史》的最多。《秘史》记事比较翔实,描写备主要人物的性格,如札木合的狡狯,塔阳的柔弱,成吉思汗的善于投机等等,栩栩如生,足使读者增加兴趣。然而《秘史》究竟系史诗的体裁,史诗所歌颂的是个人英雄主义。格鲁塞此书的叙事也深染个人英雄主义色彩。对当时蒙古社会的阶级矛盾,他没有分析。他所分析的不过是蒙古当时统治阶级的内部矛盾和种族矛盾。他虽然看到蒙古当时有成立一个统一国家的要求,甚至象阿勒坛、撒察别乞、答里台之流,比成吉思汗更有资格继承汗位的,都愿意终止氏族间的分裂而推选成吉思汗为蒙古人之长。但他看不到这个时代的蒙古贵族,“为巩固他们在游牧社会中统治地位,不能满足于旧的氏族部落组织的形式,而要求有国家形式的强大的暴力机关”,1是其历史发展的必然过程。总之,著者是资产阶级学者,对他书中的观点,我们应采取批判的态度。 《世界史》主编卡韦涅在书后所作的补充,即附篇《成吉思汗系诸汗国》,将成吉思汗在波斯、在罗斯、在突厥斯坦、在阿富汗和在中国的后裔,从世界史的角度提纲挚领地叙述其大概,对读者检阅极为方便,故将它译出。书末,格鲁塞有篇幅很长的“注释和参考”,对此译者初感觉它是寻章摘句,无关宏旨,曾考虑应否全译,后来尊重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同志们的意见,也将它全部译出。因为这里面固然很多是对音问题、字义问题,但可供参考之处不少。而且格鲁塞此书引用的史料很多,所引史料多在书后“注释和参考”里面提到,所以它可供读者作进一步研究的参考。 我在这里应该声明,格鲁塞引用各书,有许多地方虽然用引号而实际上往往不是原来词句。有时因为著者有意用浅显文字来表达原来的意义,有时因为辗转迻译,文字有出入。因此他所引用的如系中文书籍,我一一将它和原文对照,有时我径用中文原文,有时徇从著者的意思,易古奥为浅显。至于著者引用中文书籍有发生误解之处,我于照译之后,另外以译者按语指出。 译名问题,大约是蒙古史的一个最困难问题了。经过前人做了许多探索,我译此书,可以说绝大多数译名都是根据旧译。蒙古史里面的人名、地名、族名、衔名以及其他专门名称,不应该随意照音用中国字表达其近似,凡是有旧译的,应该尊重。虽然有近于保守,太受权威的影响,然而蒙古史的译名过于杂乱,同一人,同一地,在外文有好几种写法读法,在中文又有好几种译法,使研究蒙古史或元史的人,在译名问题上先望而生畏。格鲁塞在此书,常常列举《秘史》、《拉施特书》、《萨囊彻辰书》(关于萨囊彻辰所用的译名,他是采i.j.施密特译本,和汉文的《蒙古源流》不尽相同,所以在“注释和参考”里面,我仅录原名,不作音译)、《志费尼书》以及《元史》的各种写法读法,已经费去不少笔墨,所以我不想在中文的译名上再做许多对照和考证。这种工作是应该做的,但是最好另有专书,不宜由某一种蒙古史去做。所以我译此书,在译名问题上,主要的是在选择哪一个译名的问题。我所做的选择,当然容有不恰当的地方,希望读者批评。 选择山有的译名,要比随音径译费力而且容易犯主观主义的错误。蒙古史译名如此杂乱,但就两种主要史源,即《元史》和《元朝秘史》而言,彼此不同(仅少数译名,彼此一致,例如海都、也速该、札木合、乃蛮人、塔塔儿人、斡难河等);而且在一书之中,同一人,同一地,前后又有不同的很多。再加上《圣武亲征录》、《蒙古源流》、《续通鉴纲目》、《蒙鞑备录》等书的不同译法,诚足令人目迷心眩。而在选择译名上,我所采用的原则,首先是尊重原书的译法。格鲁塞在译名上面,他已经做了选择,照他外文读音,对照现成的中文译名,原书是趋向于采用《元朝秘史》的。显著之例,海都祖母之名,《拉施特书》和《元史》都作莫拿伦(monoloun),所以我国各书如《元史译文证补》、《蒙兀儿史记》、《新元史》等都采用了莫拿伦这个译名。只有《元朝秘史》作那莫伦(nomoloun),而格鲁塞即用那莫伦这个名字。再如博尔术,在《元朝秘史》作孛斡儿出,在他书或作不儿古赤(拉施特)或作博郭尔济(《蒙古源流》),或作博尔术(《元史》、《圣武亲征录》),而格鲁塞称之为bo'ortchou,完全是《元朝秘史》孛斡儿出的对音。其他人名、地名、族名,格鲁塞所采用的多与中文《元朝秘史》的译音相符。为了尊重原书起见,我也采用《元朝秘史》的译名比较多些。格鲁塞有些地方采用《元史》的译名,我当然也照他。《元史》译名,常常短促,例如不亦鲁黑作盃禄,客列亦惕作克烈,额勒火脱儿作燕火脱儿,阿勒敦阿述作按敦阿述等等,而原书讨论译音问题(在附注和在“注释和参考”里面)之处颇多,如果采用过于短促的译名,到了讨论译名的时候将无法迻译。然而在另一方面,格鲁塞并没有迷信《秘史》至于把花刺子模称撒儿塔兀勒,撒马耳干称薛米思坚,哈什噶尔称乞思合儿的程度。凡非蒙古人、蒙古地、蒙古族,我们可以看出,著者并不一定用《秘史》的名称。而在另一方面,《元史》和若干已普遍采用的译名,我常常仍旧沿用,上述博尔术,我仍作博尔术,不用孛斡儿出之名即是一例。说过以上这些之后,我对译名就不再在书中另加注释说明了。 此外,关于地名,某些地方我趋向于径用今名。例如里海,不日宽田吉思海,鄂尔浑河不日嗢昆河或斡儿寒河,印度河不日辛头河,阿姆河不日乌浒水,锡尔河不日药杀水,德里不日底里等等。 是否有当,希望读者指正。 本书最后有“《圣武亲征录》记事的先后”16页(原书的页数),因为这是将中文史籍介绍给西方读者,故我没有将它译出。又此书是卡韦涅主编的《世界史》中的一种,主编人在书的最前面有一篇序,将此书连系到《世界史》的其他部分,其内容和本书没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有将它译出。至于格鲁塞本人,除了一篇简短的“引言”之外,没有自序,并且也没有附一个简明的参考书目,这是件憾事。本书除每页脚注之外,书末另附“注释与参考”,但此类注释仅注明原书的页数、行数,在正文中未加标明,对读者查阅很不方便,现将“注释与参考”按正文分章节,每节分编序码,在正文中以方括号标出序码,以便读者检阅。 格鲁塞原书名《蒙古帝国史》后,用括弧标明“第一阶段”(irephase),大概因为此书是那套《世界史》中的一卷,用以区别于“帖木儿帝国史”。现在我们译此书的名称,删去了“第一阶段”字样,特此声明。本书承翁独健教授加以校阅,并加了不少按语(在注中略作“翁按”),本书在编辑加工过程中,还承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罗贤佑同志对全书作了校订,特此致谢。 第2章 译者水平有限,译文有错误不足之处,还希读者予以指正。 龚钺 1986年10月1日 1参阅《蒙古人民共和国通史》,科学出版社中译本,页90。 著者引言 我企图在本书中把有关成吉思汗历史的几种主要的、而且迄今为止曾经做过充分研究的原始史源作一番比较,这些史源是: (1)在波斯史源方面为拉施特约在1303年所著的《史集》;别列津译本,1861年至1888年出版。1 (2)在中国史源方面为1369年所编成的《元史》;其一部分曾经f.e.a.克劳斯译出,用《成吉思汗<元史本记>所载他的生平事迹》的名称于1922年在海德堡出版。2 (3)蒙古史源方面,约于1240年编写的、以《秘史》的名称著称。此书的中文古译本,成书约在1370年(《元朝秘史》,曾经鲍乃迪重译成俄文,见于北京传道团集刊第四卷(1866年)。又此书据波兹德涅耶夫所说,伯希和先生曾依照中国一种古代发音的对音将它还原为蒙古文(其若干零篇由伯希和于1920年起予以发表,载在1920年的《亚洲学报》,其余尚未刊行)。继之有海涅士先生从事此种工作(manghol——unniucatobca'an,1937)。对于这种蒙古史源,我基本上是根据鲍乃迪的译本,而就我能力所及,用伯希和先生和海涅士先生的译文或对音加以校正。 1拉施特曾利用另一位波斯史学家,即志费尼(+1260)书。他的书没有译本,但在古伯纪念丛刊(gibbmemorialseries)里商有由米尔咱·穆军默德·伊本·阿卜杜勒-瓦哈卜-加兹维尼校勘、正在刊行中的原文:1.成吉思汗和他的诸继承人传,1915年;2.花刺子模沙王朝历史,1916年;3.蒙哥汗和亦思马因人史,1937年。(志费尼的《世界征服者》1958年出版了波伊勒根据上述波斯文集校本的英译本,1981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何高济的中译本。——译者) 2于《元史》以外,另有一种中国史源——《圣武亲征录》,实际上它代表一种佚去的蒙古史源,而大约于1263年译成中文的。《圣武亲征录》由鲍乃迪于1872年从中文译成俄文,见《东方丛刊》分册1,参阅伯希和,《通报》,1929,169。“比起1369年所编的《元史》,《拉施特书》和《圣武亲征录》彼此更多吻合之处。无疑,《圣武亲征录》正是拉施特及其提供情况者们吸取材料的那本蒙古编年生的中译本。《秘史》则是另一种有相当不同之处的本子。”(伯希和,《通报》,1930,14)。参阅本书末,关于这个材料的研究。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第一节蒙古民族溯源、成吉思汗武功的前奏 从语言学的观点来观察,蒙古人属于阿尔泰系或突厥-蒙古系。这一系也包括突厥人[1]和通古斯人1。在上述各民族里面,突厥人至公元六世纪才以突厥这个历史名称(turk,即“强壮”之意)出现,而蒙古人到了十二世纪才以像现在这样的民族出现。2但是我们今天根据语言学家们的研究结果,可以将古代的和中古前期的若干游牧部落分别归属于突厥系或蒙古系。因此人们常常将中国人所称为匈奴而西方人则称为匈人的,认为是原始的突厥人,列入突厥语系的民族里面。而在“突厥”一词出现之前,以魏朝[2]建立了白五世纪至六世纪统治中国北方的而著称的桃花石或(按中文对音)拓拔,可能也是突厥人。相反地,蠕蠕人[3]和……哒人3则可能是原始的蒙古人,前者曾一度称霸于蒙古地方,后者于公元五世纪曾统治过突厥斯坦。至于公元十世纪和十一世纪时,统治过北京和十二世纪时统治过突厥斯但东部的契丹人可能也是原始的蒙古人[5]。 由此可见,在亚洲草原的内部历史上1,突厥人和蒙古人互为雄长:从公元前三世纪至于公元后二世纪,在匈奴或亚洲的匈人的霸权之下,是突厥人势力的时代;至二世纪中叶,鲜卑人占据了蒙古的东部,大约是蒙古人势力的时代;至公元五世纪,鲜卑人和突厥种的拓拔人争夺中国的北部,结果胜利属于拓拔人。在这个时候,戈壁还是属于蒙古种的蠕蠕人。六世纪中叶历史上出现了突厥人[6],这就是中国人所称为“突厥”(t'ou-kiue)的,他们称霸于蒙古和西突厥斯坦。至八世纪中叶,当突厥人失去了势力之后,与他们同种的其它民族代之而兴,首先是畏吾儿突厥人(自八世纪中叶至九世纪中叶),继之为乞儿吉思突厥人(自九世纪中叶至十世纪前四分之一的末期)。到了乞儿吉思人衰败(公元924年)之后,蒙古地方遂处于各种突厥部落和蒙古部落争夺之中,一直到成吉思汗于十三世纪初,在这一地域最终奠定了蒙古人的霸权。 这是不是说,这些政治上的变迁,就等于草原上人口的不断更换,每个胜利的游牧部落曾将以前居住在这个地方的人民赶走呢? 1无疑也包括非马来种的日本人在内,根据夏尔·阿格诺埃的新近著作,这一点已经更为明显。 2但是在唐代(公元七世纪至九世纪)的中文载籍里面说:居住在客鲁涟河下游以及兴安岭之北(呼伦池和阿尔浑河上游)的室韦人中间有个叫做蒙瓦或蒙兀的部落,伯希和先生认为这是蒙古的名称在历史上的最初出现。(参阅《亚洲学报》192o年1,145,《通报》1929年,126。) 3在我所著《草原帝国》里面采用hephtalites这一词和克利斯坦生(著有《萨珊王朝时代的伊朗》,见《基默博物院年鉴》,1936)以及其他若干参考资料相同。我赞同hephthalites这一词,因为它和东罗马遗留下来的若干最重要的抄本相符。[4] 1关于草原的艺术,不在本书研究范围之内,在我所著《草原帝国》(1938年,帕约书店出版)里面,另行叙述。在这里仅仅提一提屈恩·赫伯特教授有一篇重要论文,说明新近在安阳地方,被称为象形的坟墓里面发现若干兽形铜器,属于商朝,就是在公元前1400年至1200)年之间,具有西伯利亚-蒙古的风格,显然受草原艺术的影响(乡阅herbertkuhn,chronologiedersino-siberischenbronzen,见ipek杂志12卷,1938年,第164页,插图57)。在安阳发现的商代器物里面具有草原风格这一点,斯德哥尔摩的卡尔贝克先生曾经到那里去看过,并向我证实了这件事。这是很重要的,我们或将被迫重新考虑全部草原艺术的时期问题。参阅后面附篇。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我们将要看到的成吉思汗的武功,有如我们对于阿提拉的认识,使我们达到另一种观念。如我们所知,阿提拉并没有真正夺取他所征服的一切其它好战人民的东西——即阿尔泰人、芬兰-乌戈尔人、萨尔马西安-阿兰人或日耳曼人的东西。他满足于屈服他们,如同滚雪球一般,以匈人为核心,将其它民族合并在内,然后推动这些全部人众去攻击各古老的定居国家。与此相同,成吉思汗也兼并了在戈壁的所有的突厥部落,将它们编入他的旗帜之下,带领他们去征略中国和波斯。因此,“蒙古”军旗就如同在蒙古人头上一样,也飘扬在突厥人的头上,而在斡罗思南部和突厥斯坦,在这个旗帜之下的,几乎尽是突厥人。为了避免疑义,这一点是应该说明的。在草原帝国里面,从匈人至于成吉思汗,它的人种常常是很复杂的;各个部落之间的关系,语言上的共同性要远逊于生活方式上的共同性,这种生活方式即游牧生涯,此外要知道所有这些游牧人同时也是狩猎者,因为这是适宜于草原和森林的边缘地带的。 另一个开宗明义的问题:十二世纪的一切蒙古人,在文化上是否都是远远落后于和他们同时的突厥人呢?有人说,蒙古语的演进由我们看来落后于突厥语很多,并引波普和巴托尔德1以提高其论据的价值;又以为成吉思汗的伙伴们和别的族类相比,例如与畏吾儿突厥人相比,便觉得态度往往稍为野蛮。然而我们不要忘记,前于成吉思汗两个世纪,有一个说蒙古语的民族,即契丹人,在中国的影响之下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文化程度。[7]相反地,现令西伯利亚的属于突厥种的雅库特人,还是一个原始民族。总之,在人种学方面,蒙古人或突厥人的进化迟速绝不应以他们的语言演变为标准,而要看他们的生活方式。不论是蒙古人的部落或是突厥人的部落,如果能够住在和定居文化直接邻近的地方,和中国或波斯接触,这些部落就变文明;如果住在草原深处过着游牧生活,他们就还是半开化人;如果住在草原和森林的边缘,尤其是住在森林里面、西伯利亚的山区或满洲的森林地带,他们也可能还是真正的野蛮人2。在这种场合,决定历史演变的是人种地理学的具体事实而不论其种族为何。 因此,我们认为,成吉思汗的历史是草原人对于耕种人千年斗争历史中的一段,甚至可以说:这是草原和耕地斗争的一段历史。 第3章 因为中亚细亚和上亚细亚在事实上成为两种地理演变的场所。一方面,我们看到在南方沙漠暗中侵蚀有水草的耕地,当人类已经有了历史的时期,因为被放弃而出现一种“撒哈拉化”现象,约在公元四世纪,在和间和罗布泊之间尼亚、密儿伦、楼兰的若干中心地区因为水源枯竭而荒废,可以作为证明。这种“撒哈拉化”还可以内斯坦因考察团在这整个地区所发现的许多“地下森林”而得到证明。1 1尼·波普,现代蒙古语学者,美国华盛顿大学教授。巴托尔德,苏联学者,著有《蒙古人侵时代的突厥斯坦》等书。——译者。 2成吉思汗时代,有一部分蒙古人,《拉施特书》和《秘史》都称之为“林木中人”(hoi-yinirgèn槐因·亦儿坚),游牧的蒙古人对之颇为轻视。参阅伯希和,《亚洲学报》,1925年,i,218以下。《关于室韦人的森林生活》,第393页。[8] 1参阅斯坦因《ruinsofdesertcathay》1,图83。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另一方面,在稍北一点可以看到一种互相交替的痕迹,耕地向草原发展,草原向耕地反攻。如果前一种现象仅仅产生于自然的力量(虽然游牧民族的破坏也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水道系统的毁灭,而水道乃例如喀什噶尔地区和锡斯坦所恃以维持其植物的生命的),那末,在“青草之原”上的耕地的前进或后退,总是人为的事实。在汉代(公元前二世纪至公元后二世纪),我们看到中国的屯田军士逐渐向山西、陕西、甘肃北边的草地推进。汉“天子”的农田使匈奴的畜群后退。到了四世纪,随着匈奴大举进攻中国北方,发生了相反的情形:在五十年中,只是游牧民族互相残杀,经过许多次的掳掠、抢劫、焚烧,把陕西、山西、河北的中国城市弄得残破不堪。在乡间,被农民放弃的耕地长满蓬蒿,一片荒芜。西安附近的渭水流域,空无人居,虎狼成群侵入2,在陕西称帝的野蛮人领袖符健,号秦国,这个朝代无疑是属于蒙古种,在他统治下的中国人恐惧而请求他驱逐猛兽;他拒绝这种请求,他是宁愿站在狼的这一边而不站在农民这一边的人,他说:“这些野兽饥饿了,等到他们满足的时候,就不再吃人了!”在这种残酷性格里面,可以看出蛮人领袖的内心深处的满足:草原野兽侵入这些地方足以完成突厥-蒙古人群的占领。曾建立过某些中国旧都城的陕西,正在变成为属地,成为阿拉善和鄂尔多斯的延续。可注意的是,成吉思汗的最初目的也是这样。当他占领中国北方一部分地方时候,曾想消灭农户,废除耕种,将土地变成牧场:如果这样,中国在黄河以北的土地将要变成为一片草原。相反,自十八世纪以后,中国的农民不断向蒙古的草地及满洲的森林侵入,常常使鄂尔多斯的游牧人和通古斯的狩猎者后退到更远的地方。 当草原向耕种地区横暴地侵入和耕种人向草原反攻的中间,有时形成短期的均势,这是当某一个来自草原的游牧部落,在中国地方居住已经相当的久,于保有足够的蛮力以统治“天朝”的文明人之外,还因为和中国人接触而享有相当威望和政治头脑以对付草原故乡深处还处于野蛮状态的同类人。 公元五世纪时,统治中国北方的原始突厥人的“魏”朝的拓拔王拓拔焘,提供我们这种均势的范例。公元429年,当拓拨焘将要向戈壁对蒙古种的蠕蠕人发动一场反侵掠战争的时候,他的幕僚们提醒他,在南面有受到建都在南京方面的中国人从背后进攻的危险。他凭藉着他的双重优越性,就是以中国方法对付野蛮人和以野蛮方法对付中国人而回答说:“中国人都是步兵而我们是骑士。一队小马和初生的犊,如何能够抵御虎或成群的狼呢?至于游牧的蠕蠕人,他们夏今在北方游牧,事后向南方转移,至冬季则向我们的边境抢劫。只要在夏天去攻击他们的牧场,在这个时候,他们的马匹已经不中用了,传种的马要追寻雌马,雌马要照顾小马。只要在那时攻击他们,断绝他们的水草,几天之内,他们就要被俘或被歼了。”1这样被指出来的双重优越性,确是成古思汗之孙忽必烈大汗成功的左券,这使他能够同时战胜还在草原深处游牧的亲族和在南方的中国人。然而这种双重优势只能暂时存在。必然到达一个时期,即突厥-蒙古种的征服者完全中国化,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或者被北方的游牧部落所击败,或者像拓拔人那样被中国人同化,或是和忽必烈的后裔那样被中国人驱逐出去。在中国和蒙古的关系之中,这似乎是一种规律性的节奏。 2参阅戴遂良《历史文件》2,978,公元354—357年下。(戴遂良系法国耶稣会士,于清光绪十三年来我国,所著书名《中国简史》。——译者) 1参阅戴遂良《历史文件》2,1091。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第二节成吉思汗以前的蒙古 蒙古本部或外蒙古,从贝加尔湖向南伸展,由阿尔泰山至于兴安岭[1],这一个地区,北方为树木繁生的山岭和牧地,南方为草原地带。邃古时期,该地区似乎曾经是一个文化萌芽的中心,因为人们在那里发现旧石器时代的若干洞穴居室,特别在贝加尔湖西岸,上东古斯卡河的支流别拉亚河旁边,伊尔库茨克迤西八十里的马尔塔地方。1 在上述地区的腹心地带,鄂尔浑河的上游,杭爱山山中,公元元年前后第一个匍人帝国似乎是以这里为其中心:“单于”或匈奴之王的王庭可能是在这里,即在鄂尔浑河上游的弯曲处,在现今的额尔德尼昭——成吉思汗后裔的哈刺和林城的西面。当这个时期,现今的内蒙古,就是说在戈壁和长城之间的一片长形草原,是若干其他匈人部落的领域,他们常常为中国人的帝国的利益而扮演边境卫队或藩属的角色。公元四世纪初叶,也就是这些在河套地区联合起来的匈人,从中国夺取了北方诸省的大部分。类似局面再出现于七世纪。在这个时期,外蒙古成为东突厥汗国的中心,在这里,其可汗们曾有驻在地在鄂尔浑河上游的右岸,十分靠近哈刺和林。也就在这个地方的附近,介于和硕柴达木小湖和柯克淮-鄂尔浑之间,哈刺和林以北六十公里,有刻在石上的追悼文字巨著,它代表突厥民族的初期史诗1。与此同时,在内蒙古,沿着长城北边的境上,成立了一个分离出来的突厥汗国,它依附中国,时而和中国联盟,时而被中国兼并。 最后东突厥终于衰落了,他们的继承者,畏吾儿突厥人仍在外蒙古建立了他们的中心,即其“斡耳朵巴力”(或“宫廷的城”2)坐落在现今哈刺-八刺哈孙,即在哈刺和林稍北一些的地方。受中国文化的影响,尤其是受约于公元763年所接受的聂斯脱利教3的影响,回鹘人达到相当高的文化阶段。通过栗特人而采取了叙利亚的字母,他们为自己创造一种独特的文字,后来由此产生了蒙古的和满洲的字母。鄂尔浑河的故地成为草原帝国的传统中心,到这个时候已经一个世纪了(自公元744年至840年),现在就要变更它在历史上所赋予的地位了。回鹘人似乎开始要从游牧的生活进入定居的生活。在介于森林和草原之间的某些具有有利条件的地方,他们已有变成农耕者的倾向。摩尼教不是劝告他们食用蔬菜而放弃他们旧有的肉食和乳料么? 在哈刺-八刺哈孙的一个82o年的碑文里面说:“野蛮风俗和充满血食烟火的地方变成食用蔬菜的地方,杀戮的地方变成鼓励行善的地方。”4伊朗的影响,由摩尼教而传入,而中国的影响,则由于回鹘的可汗们与唐朝的皇帝们联盟结好而增加,共同地把未来的外蒙古变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伟大帝国所在地。这些趋势如果继续下去,可以料想突厥-蒙古民族的命运可能完全不同。 1不是在克拉斯诺亚尔斯党地方,因为印刷上拼音有错误,使我在《草原帝国》中(第30页)说错了。参阅塔尔格朗著《战后在北亚细亚发现的古物》《芬兰-乌戈尔学报》,xiix,第47页,赫尔辛基,1937年。 1这里所说的碑文,指阙特勤碑。——译者 2斡耳朵巴力(ordou-baligh或作ordou-baliq),“皇帐的城”。在畏吾儿突厥文字里面,ordou指营帐(御用的),由此有宫殿、宫廷等意义。参阅伯希和《通报》1914年,264。 3聂斯脱利教为基督教的一个教派,在唐代传入我国,称景教。——译者4参阅沙畹与伯希和合著的论文《untraitémanichéenretrouvéenchine》,《亚洲学报》,1913年,1,268。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这种情形,不禁使我们设想一个“大突厥”可能建立起来,在宗教方面受摩尼教、聂斯脱利教和佛教的推动,在艺术方面受希腊-佛教派或伊朗化的库车派和吐鲁番派的推动,最后在知识方面受库车、粟特和梵文文学的影响,自成一种文化,可以和邻近各国的文化并驾齐驱。我们今天由畏吾儿文学里面所得到的了解,尤其在沸教方面,允许我们窥测这种可能性1。 第4章 然而到了公元840年,回鹘人,被另一种突厥人从鄂尔浑的帝国地方驱逐出去,这一种人完全是野蛮人,这就是来自叶尼塞河上游的乞儿吉思(黠戛斯)人。当回鹘人向戈壁的绿洲、向吐鲁番、向焉耆、向库车徙移而变成为定居民族的时候,乞儿吉思人使蒙古地方倒退到野蛮状态去。在乞儿吉思人统治之下的八十年(自公元840年至920年)期间,qisuu奇书鄂尔浑地区没有留给我们任何东西足以回想在东突厥和回鹘人统治之下所出现的文明曙光,没有任何东西足以比拟和硕柴达木的强有力的英雄史诗或哈刺-八刺哈孙的宗教狂热遗迹。到了公元920年轮到了乞儿吉思人也被契丹人国王耶律阿保机在一场胜利的进攻中从鄂尔浑驱逐出去之后,情形更坏,因为契丹人在侵入之后并不占据该地。虽然阿保机曾邀请回鹘人(向在甘肃甘州称王的回鹘人国王乌母主提出)再来繁殖他们旧有的地方,但是没有结果。[2]回鹘人已经完全习惯于塔里木盆地北边游行商队所经过的绿洲的农业和商业的生活,拒绝再过草原的危险生涯。1外蒙古此后被委弃于来自亚洲北部的各种不知名的游牧部落。一度在历史上发出光芒的外蒙古,又投入荒蛮之中。从此它的情况晦暗不明,一直至于成吉思汗的崛起。2在这个时期,历史的注意力转向契丹人。我们曾指出,这一种民族的蒙古人性质,他们居于南满的西面,辽何西岸之上,在这条河流和它的支流察哈尔河之间,即在现今热河地方。契丹人并不是像人们长期以来所认为的属于通古斯种群,其实他们是属于蒙古语族,他们的语言是“蒙古的方言而和说通古斯话的人接触,带了强烈的腭音。”[3]他们从其君主阿保机时候开始强盛,阿保机属于耶律氏,3当公元924年和936年之间,他完全征服了戈壁的东部。公元936年,阿保机的儿子,也就是他的继承人德光,4由于中国人的割让而得到当时还是个第二流的普通城市的北京,同时得到山西北部的边境要地——大同。中国人一切收复这两处地方的企图概归失败(公元979年,986年),反而被契丹人大举以骑兵横行中国北部直抵黄河沿岸,到达中国国都开封府的对面(公元1004年)。就是在这一年,1004年,中国和契丹在维持现状的基础上终于成立了和议,两国的边境划在距北京稍南一些的地方。 1巴托尔德不赞同将ouigour和oghouz这两字都指回鹘人,见所著“vorle-sungenuberdiegeschichtederturkenmittsiens”,柏林,1935年,第38页,menzel译。我们知道oghouz这一字突厥语指“族”,在鄂尔浑河的实厥碑文里面,togouz-oghouz有九个族,另外utchoghouz三个族,altioghouz六个族等等。 1参阅《辽史》,伯勒什奈德(bretschneider)译,《中世纪史研究》第1卷,214页。 2翁独健教授按(以下略作翁按):金人灭辽之后,对其所属的部落极端压迫,励行征集各部的丁壮编入队伍以为侵宋防夏准备。复迷信敌人来自北方,遂拟消灭塔塔人、蒙古人,每三年派兵出塞肆行掳掠杀戮谓之“灭丁”。这与近代帝国主义殖民者对美洲印第安人和非洲土人的灭绝政策相仿。同时金人又实行“清野”政策,使边防三百里内外无人烟,谓可以防止蒙古南侵和劫掠。并毁其船筏,不使窥边境,还有施行私相越境法,犯者以死论。与西夏虽有使节往来,然后来只留有所谓榷场数处以为贸易交通孔道。金人常谓“得其人不可有,得其地不可居,”故对蒙古及塞外各部落尽其掳掠、残杀、奴化及分化的能事。这里著者所谓“一度辉煌于历史上的外蒙古,因此又投入荒蛮之中,从此它的情况不明”,其理由和情况有如上述。这时蒙古汗朝亦为之消灭,至成吉思汗始恢复汗位。 3或作yi,参阅罗尔夫·斯坦的《辽史》,t.p.1939,23。(原注以耶律既作yè-liu也可以作yi,系由中文耶津亦作移刺。——译者) 4德光即《辽史》所称太宗。——译者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当整个十一世纪,契丹人和平占有北京。和古老的中国接触,他们很快变成文明人,但是丝毫没有丧失他们种族所固有的特性。十三世纪初,契丹的一个贵族耶律楚材就是这种转变的典型:他成为中国文学之士,富有同情心和人道主义,但是他保留足够的蒙古人特性使他可能成为成吉思汗的亲信幕僚。1 但是十二世纪初,在满洲发生了一个重大的变化。近代满洲人的先民,属于迫古斯种的各种人民,一直到这个时期,还是生活于几乎完全野蛮的状态之中。他们的地方在这时候布满了森林,他们就在森林里面以渔猎为生,只有通过契丹人和文明世界相接触,他们程度不同地承认契丹人的宗主权。他们中间最强有力的一部分,是住在黑龙江的南支流乌苏里江流域,即在满洲和现今俄国的滨海省之间的女真人。[4] 公元1113年至1123年,女真人的首领阿骨打[5]起兵反抗契丹人的霸权而夺取他们的满洲南部,即辽东之地,随后又夺取了热河,结果将属于契丹人的地方都夺去。这时候,女真人是和中国人联合行动的,中国人从南方攻击契丹人的背后。然而契丹人一旦被打倒,原来的盟友则因为争夺北京而彼此失和。女真国王吴乞买即阿骨打的兄弟和继位人,和中国断绝了关系。女真人不但成为北京的主人翁(公元1125年),并且夺取了中国都城开封府,俘获了宋朝的皇室(公元1126年)。一时人们以为女真人于征服中国北部之后,也将占领中国的南部。女真人的骑兵,从公元1129年至1130年横贯中国南部,对这里进行了可怖的进攻。但是他们不能立足在扬子江之南,而在公元1138年,和中国的宋朝缔结和约。女真人保有北中国全部而将中国的南部留给宋人,在原则上,分界线由淮河流经的地方继续通过渭河和汉水流域。北京和开封属于女真人,宋帝将他的国都迁到杭州,此地在浙江省的一个与它同名的海湾底部。女真的统治者以“金”为国号[满洲语为阿亦申(aisin即爱新),蒙古语为阿勒坛“汗”altan(-khan),中国语为金],开始中国化,尤其是从公元1152年迪古乃放弃了满洲森林中的营帐而建都于北京以后。1 为了完成这幅对成吉思汗出现前夕的中国地图的描绘,我们补充提到另一个野蛮人国家,就是当公元990年建立在西北边境上的唐兀人国家[6]。唐兀人是吐蕃2种的一族,当公元1001年占据了宁夏地方,就是在现令甘肃省的东北边境进入鄂尔多斯之处。 当公元1028年至1036年之间,他们向西发展,占有甘肃西部的甘州和敦煌。这个在甘肃和鄂尔多斯的唐兀人国家成立之后,一直到公元1227年才被成吉思汗所征服而告结束,曾用中国的名号,自称西夏王国3。他们掌握和中亚细亚交通的孔道,由通商而致富,在中国影响之下,他们的文化达到相当高的程度,并曾仿效汉丈而自己制造出一种特殊的文字。 1参阅本书第214—215页。 1迪古乃(完颜亮)即《金史》所称废帝海陵庶人。海陵于即位后三年迁都北京。——译者 2翁按:这里著者称唐兀人(西夏)是吐蕃种的一族,但据《金史》“西夏列传”“夏国王李乾顺其先日拓跋思恭,唐僖宗时,赐姓李,是为太祖,李继迁历五代至宋,传三世至元吴始称帝”,是则西夏主原为拓跋族,属于突厥种,而非吐蕃种。元吴在宋时赐姓赵。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第三节十二世纪时蒙古种民族之一初次向西发展、哈刺契丹人的西迁 上述的重大变化,使蒙古和突厥斯但同时受到震动。 我们在长春真人的旅行记(《西游记》)和张德辉的纪游1中读到,当女真人侵入的时候,一部分出亡的契丹人在介于克鲁涟河[1]和土拉河之间的蒙古地方建立一座城,自其位置而言,旨在控制蒙古地方。但是这项兴建大约很快就被各种游牧部落所窒息,我们完全不知道他的历史。长春真人于公元1221年5月至6月之间经过这个地方,曾看见废墟,还能够辨认出来若干街道的位置。 他在地上拾到一块瓦或砖,上面有契丹文字[2]。依照张德辉所说(十三世纪中叶),这座城位于上拉河和山岭之间,周围宽广三华里。2如果我们联想到土拉河的黑森林[3]当成吉思汗时代正是客列亦惕(克烈)人的势力中心,可以究问,在一个世纪以前契丹的移民在客列亦惕人的历史中曾起过什么作用呢?他们是否被客列亦惕联盟的创始者所消灭呢?有没有一部份契丹人加入这个联盟呢?许多问题,现在得不到解答3。比较幸运和知道得多的是耶律大石的企图[4]。 耶律大石属于契丹皇室耶律族,《辽史》说他善于骑射,同时他精通汉文,因此被擢为翰林院的“林牙”4。 第5章 当公元1120年,契丹朝廷在女真人侵入的面前全局崩溃之际,他曾试行鼓励他的家族和人民。既然不能挽救北京,也无法使皇位继承人奋起有为,他便向西方谋发展。根据志费尼所述,他在这个时候只有伙伴七十人(《辽史》称大石率领铁骑二百宵遁。——译者)。 根据《辽史》,他先到汪古突厥人的地方1,其酋名叫床古儿,向他献马四百、驼二十、羊一千。从这里,耶律大石前往别失八里,就是现今济木萨的附近(在现今古城之西)。[5]在该地,他召集了当地属于回鹘种族各首领,向他们陈述,所言具见《辽史》。 3蒙古人和波斯人称这个国家为合失(qachi)或合申(qachin)由中文“河西”(ho-si)的转音,其意义为黄河以西之地。 1张德辉的纪游,《渐学庐丛书》本名为《塞北纪行》。《古今图书集成》卷116作元张辉卿(张德辉字辉卿)《边堠纪行》。——译者 2《张德辉游记》,伯勒什奈德译《中世纪史研究》第54—55页。又参阅,韦利《travelsofanalchimist》第68页。 3这里我提起了蒙占史里面一个最可痛惜的遗漏处,即我们对于客列亦惕人的来历不明,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属于突厥种,还是属于蒙古种。成吉思汗历史的作者们,无论为蒙古人(《元朝秘史》),波斯人(拉施特的《史集》)或中国人(《元史》)都是忽然引人客列亦惕人,述他们的生活,仅仅将时期上溯两代,没有将他们和以前任何民族联系起来。他们究竟是否一个古老民族而用新的名称呢?还是由若干旧部落联合起来的呢?(参阅本章下第七节) 4翁按:辽以翰林为林牙,林牙非翰林院的宫衔,耶律大石初为翰林应奉,寻升承旨,应奉与承旨都是翰林院的官职。汉人称翰林为太史,林牙大概是太史的意义。 1汪古突厥即《辽史》所称白达达。(伯勒什奈德译,《中世纪史研究》i,212。)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他从他们那里得到骑兵一万,以黑牛白马祭天地和祖先之后,他再向西出发。事先,他曾派一使者去见回鹘国王名叫毕勒哥(pi-le-ko)的(突厥语中比勒加bilga指“智者”),向他追述在一个世纪以前,契丹创业主阿保机于驱逐了鄂尔浑(哈刺-八刺哈孙)的斡耳朵巴力的乞儿吉思人之后,曾请回鹘人(元代称畏吾儿人——译者)重返蒙古帝国的故地2,足见契丹人和回鹘人的关系常常是很亲密的。回鹘国王来和耶律大石会谈,相聚三天,送给他马六百匹、驼一百匹和羊三千,以助共西行。并且自动送子孙给他为质,正式自认做他的藩属3。 关于这位契丹英雄以后的事《辽史》说的较少,我们在这里要向志费尼请教。这位波斯作家告诉我们说,未来的古儿汗即耶律大石,在辞别了回鹘国王之后,先向北方,往叶尼塞河上游乞儿吉思突厥人方面去,意欲在该地建立国家。“到达乞儿吉恩人地方的边境上,他们驰骋于乞儿吉思人的领土上,但是,看到乞儿吉思人将要集合起来准备反击他们的时候,他们退到叶密立4地区,在那里建立了一座城邑,遗迹犹存”。[6]许多突厥部落自动来归附在这个契丹贵族的旗帜之下,他不久便统率有四万户。 第四节哈刺契丹帝国的建立[1] 耶律大石于增加了实力之后,向伊塞克湖地区和楚河流域前进。依照志费尼所说,他的成功并不费事:“他向八刺撒浑1(在楚河之上)前进[2]。这个地方的统治者,自称为额弗刺昔牙卜(afrasiyab)2王朝3的后裔,并不很强盛。他仅仅管辖哈剌鲁突厥人(即葛逻禄突厥)和康里突厥人[3],而这些人不服从他的命令,甚至有时侵犯他的疆域。由于没有自卫的能力,他派遣使者至契丹移民的首领处,请他进驻他的都城,愿将政权交奉。耶律大石于是进入八刺撒浑,据有汗位,取消额弗刺昔牙卜后裔的汗号,只留给他们伊立-伊-都儿汗的称号,[4]即‘突厥人之王'。稍后一些时候,他又臣服了康里突厥人。他的一支军队,征服了喀什噶尔与和阗。另一支军队,前去报复乞儿吉思人。他的军队把费尔干纳和河中置于其宗主权之下。就在这个时期,撒麻耳干的王侯们也变成为他的藩属。他派大将额儿讷思攻花刺子模沙 阿即思4,在其境内大肆焚杀,阿即思乞降并愿意每年献三万的那为岁币。”5《长春真人西游记》记载,耶律大石和他的伙伴们费去了十年功夫以完成从北京至八刺撒浑的迁移。“他们渐渐熟悉新地方6居民的风俗习惯,这里和他们的北方沙漠地方毫无共同之处。 2并没有结果,因为定居在甘肃的回鹘人拒绝再过鄂尔浑地方的游牧生涯。(参阅上第二节) 3《辽史》,伯勒什奈德译(《中世纪史研究》,i,211—214)。 4在塔尔巴哈台(按即今之塔城)的楚古察克方面。 1八刺撒浑或译作八刺沙衰,元刘郁《西使记》称过其他,尚见残垒,地址约在托克马克之西南方,靠近业历山大山麓。——译者 2按afrasiyab(额弗剌昔牙人)即志费尼《世界征服者》所称efrasiyab,是古代波斯史上的突跃名王,其后裔让位给西辽主耶律大石(见《中西交通史料汇编》第五册第290页)。——译者 3就是伊斯兰教突厥的哈刺汗王朝。[5] 4应作atsiz不是atsiz,《草原帝国》中(第215页)有错误。 5根据志费尼,见《多桑书》第一卷,第441—442页;又见马迦特,《库蛮考》。167。 6指伊塞克湖和楚河的地区。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土壤平坦,人们在那里种有很多桑树。出产和中国相似,但是夏秋无雨。”1 伊本一额梯儿2供给我们以补充材料。他告诉我们,当回历522年(即公元1128年),在喀什噶尔的边境上出现了“申”(sin)国(就是指中国)的“古儿汗”——就是我们的耶律大石——绰号“残废者”。喀什噶尔的哈剌汗王朝的哈桑之子阿合马,出兵抵御,但战败被杀。“当这位古儿汗离开中国来突厥斯坦的时候,沿途遇见了不少本国人,这些人都是在他之前迁来向该地的汗王们寻求好运气的。他团结了他们,并且以他们为助力,成为突厥斯坦全境的主人。但是他并不破坏被征服地方的行政机构,只满足于每家献一个的那,此外,并命令各地方的首领在腰带上系一块银牌表示服从。后来他进攻河中(即撒麻耳干王国的马维兰-纳赫儿地方)。 这个地方的汗王马合某3从忽毡出师与之对敌,但是于回历531年9月(ramadhan)(即公元1137年5月23日至6月21日)被击败而逃亡。马合某乞援于其宗主,即塞尔柱王朝的算端、东伊朗的国王撒查。公元1141年,撒查渡过阿姆河进兵以驱逐契丹人,古儿汗与之相遇于哈特湾,迫他退至只儿浑流域,并在那里击败了他(公元1141年)。” 拉施特称赞耶律大石(称他为都石太傅),说他有政治才干,并且极端谨慎。据拉施特的解释,耶律大石于回历522年至523年(即公元1128—1129年)采用古儿汗的称号[6],其意义相同于大汗(grand-khan)。但是志费尼译做“世界之汗”(khanuniversel)。我们在后面将要说到,当成吉思汗战争期间,这个称号曾被一个图谋蒙古最高权位的人——札木合所采用。1耶律大石所建立的帝国以哈刺契丹著称,即黑契丹。根据《辽史》,耶律大石本人卒于公元1135年。其子耶律夷列尚未达到主政年龄,由皇后塔不烟摄政2。志费尼称为哥扬克的人,不知是否指这位皇后,还是人名上有错误。七年之后,耶律夷列自己执政,他的亲政时期,是从公元1142年至1155年。他死后,由于共子年幼,由其妹普速完从公元1155年至1169年镊政。普速完嫁与贵族萧朵鲁不,但据《辽史》说,她与夫弟朴古只沙里私通,并企图谋杀其夫。萧朵鲁不引兵人宫,射杀普速完和她的情人。于是耶律夷列之子耶律宜鲁古始称古儿汗。他于公元1169年开始执欧,一直至于成吉思汗的时代。 固然耶律大石的继承人吉儿汗们皆庸碌无能,但是哈剌契丹帝国的历史还是很有趣味的,因为这个来自北京地区的蒙古种人建立国家于突厥斯坦的中心,无异在一个世纪以前,已经预兆着成吉思汗的大举侵入伊斯兰教国家。[7] 1《西游记》,韦利译,第88页。 2伊本-额梯儿(1160—1233年),毛夕里人,著书名《全史》,阿剌伯文。——译者 3哈剌汗王朝。 1参阅本书第95页。 2《辽史》,伯勒什奈德译本,前引,i,217。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第五节从乞儿吉思人统治权的衰亡至于成吉思汗诞生时的蒙古、蒙古民族起源的传说 乞儿吉思突厥人被契丹国王阿保机于公元924年击败,并从鄂尔浑地区被驱逐出去,使蒙古人得到了活动的机会。 第6章 将近四个世纪(公元552—924年)以来,蒙古地方由各种突厥霸主们所主宰(“突厥”突厥人、畏吾儿突厥人、乞儿吉思突厥人),现在蒙古人可以恢复他们的祖先蠕蠕人于552年失败后所丧失的地位了。我们应当注意,为了这个并不需要去想象什么大规模的移徒。虽然蒙古中部完全归属于突厥人的势力范围,但是蒙古人始终并没有离开蒙古的东北部,因为我们在今天几乎可以确定室韦诸部是豪古种,他们在唐代,甚至在魏朝统治时代,已经占据客鲁涟河下游、兴安岭北边和嫩江发源之处了1。我们可以设想,蒙古人的各部落是从公元924年开始,由客鲁涟河的下游循着河流逐渐向前进展的,何况当契丹人在这一年侵入之后,对于这个地方并不感兴趣。 关于这种种变迁,蒙古人的口传故事当然只能供给我们以变形的回忆。蒙古人的祖先被突厥人的祖先所征服,相传逃入儿额格涅坤山中的旷地[1],从那里,在一个波斯历史家们所力求而不能确定的日期,蒙古各部落据说由一个名叫孛儿帖赤那即“苍狼”的2领袖带领之下又下来到斡难河(鄂嫩河)[2]、客鲁涟河和土拉河的地方。在斡难河的源头和圣山不儿罕,即现令肯特山的附近,李儿帖赤那和豁埃马阑勒[3],即白鹿3相结合。他们的儿子名巴塔赤罕,便是成吉思汗王朝的第一代祖先。4这里所说的完全是神话,这不过是和突厥人的狼的图腾相似[5],突厥人的“乌古思讷默”也是以苍狼“柯克不儿里”为其祖先。蒙古人的神话到这里还没有完。由孛儿帖赤那传十代到朵奔蔑儿干[6](《元史》作脱奔咩哩犍——译者)娶阿阑豁阿[7](《元史》作阿兰果火——译者)为妻,她于丈夫死了很久之后,有黄色的天神降临而怀孕(夜间降自天上。从穹庐的天窗进去),由于这个奇迹她生了三个儿子,即不忽合塔吉、不合秃撒勒只和李端察儿1[8],除此之外,她和死去的丈夫以前还生了两个儿子,不古油台和别勒古讷台[9]。这个口传故事,和上面的一样,也是发生在斡难河边,成吉思汗系的“圣地”中心,而李端察儿,天神的儿子就是成吉思汗的始祖。《拉施特书》和《秘史》说到世系时候通常把阿阑豁阿与某些部落联系起来,这些部落当成吉思汗时代,因其肇始于天神,也因为是成吉思汗的亲属,故被称为尼伦部2,即“光明的儿子”和“出身纯洁”之意。 1伯希和,《亚洲学报》,1920年,i,146。 2参阅别列津译《拉施特书》,“祖先”4和153。按照科瓦列夫斯基词典,2,页1260,李儿帖的意义为“班点”、“花斑”、“有点的”、“虎班”等。李儿帖赤那指“花斑的狼”或“苍色的狼”。 3参阅《萨囊彻辰书》卷8,豁阿(qo'a)的意义为“美丽”、“皮肤白”(指妇女),豁埃(qo'ai)的意义为“灰白”(海涅士,worterb,64)。[4]《萨囊彻辰书》的中文译本即《蒙古源流》,i.j.斯密特有德文译本,圣彼得堡,1829年。——译者 4《秘史》,第一节,鲍乃迪译,23。!* 1《拉施特书》中特别指出,降临阿阑豁阿的天神,不但肤色是黄的,而且眼睛是灰的。这是由于成吉思汗的家族名“李儿只斤”而联想到的。李儿只斤的意义为灰色眼睛(参阅别列津译本,“祖先”第49页)。这位作者试将口传故事历史化,他以为阿阑豁阿时代,大约在阿拔斯王朝的初年(公元750年)和萨曼王朝的初年(公元875年)。参阅别列津译本,“祖先”第3页。这个传说的节略见《元史》,克罗斯译,第8页。阿阑豁阿就是“美丽的阿阑”。[10] 2斯密特在《萨囊彻辰书》的译本里面(第375页)将“尼伦”这一词用ari'oun“纯洁”或naran“太阳”(太阳之子)来解释。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我们在后面还要常常提到这个尼伦部,所以我们在这里举其若干,不但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12]的家族孛儿只斤氏3[13]属于尼伦族,还有泰亦赤兀惕(或泰赤乌)、兀鲁兀惕、忙忽惕、别速惕、札只刺惕4、巴鲁刺思、巴阿邻、朵儿边、撒勒只兀惕和哈塔斤5,也属于这一族。其他蒙古部落和成吉思汗的亲属关系比较疏远,而且不能上溯到阿阑豁阿的则被列入都儿鲁斤,即远族一类。6例如阿鲁剌惕、伯牙吾惕、火鲁刺思、速勒都思、亦乞刺思和翁吉刺惕或弘吉刺惕。1[15]这些世系,蒙古的诗人们子晚间在帐幕之下口述,无疑有一部分属于神话。我们对它还是感觉兴趣,因为它大致地告诉我们蒙古各部落的彼此的关系,尤其是成吉思汗家族的关系。 然而这个将主要的蒙古氏族与神光相联系起来的显赫世系,并不能掩盖这些游牧人民曾生活在非常困苦的状态之中。只看成吉思汗的始祖李端察儿,《秘史》说到他的生活状况就可知道。他自以为受到他的兄弟们的薄待,就骑上一匹青白色秃尾生断梁疮的马沿着斡难河寻谋生路2。为了糊口,他射杀被狼围阻于崖上的野牲而食。“他采拾狼吃残的东西,并养着黄鹰。到了春天,当许多野鸭野鹅飞来时,他放黄鹰去捉。”和草原上的懒汉游民一样,他向邻近一个部落乞求马奶喝,到后来,他以出其不意的袭击降服了这个部落,以此做为报答3。孛端察儿的早年,据记载是这样贫苦,但是一切史源都承认他是孛儿只斤皇族的始祖。4 第六节成吉思汗时代来临前夕的蒙古地区、蒙古各部落 说过了这些口头传说之后,让我们来考察一下拉施特所提供的,约在成吉思汗诞生的时期,就是在公元十二世纪中叶稍后一些的时期,关于蒙古各部落的各种具体事实。 3参阅下第41页,注4。 4伯希和先生说:札只刺惕人曾参加耶律大石的远征至于突厥斯坦,在公元1123年至113o年之间(伯希和,《亚洲学报》,1920年,i,146)。[翁按:《辽史》记载,耶律大石驻北庭都护府,会合茶赤剌(又译作祭察哩)等十八部王众,得精兵万余,整旅而西。伯希和谓札只剌惕人(茶赤剌的转音)曾参加耶律大石的远征。是有根据的。] 5但是这最后两个族,如果也是阿阑豁阿的子孙,却是由她的人间的丈夫朵奔蔑儿干所生,不是由于天神。因为撒勒只兀惕是不合秃撒勒只的后裔,哈塔斤是不忽合塔吉的后裔。 6或以为都儿鲁斤这一词源流于“都儿立克”(dorlik),蒙古的一个神名。[14] 1阿鲁剌惕族,根据《秘史》,是海都的第三子札乌锦阿儿特该的第三子阿鲁剌惕的子孙。关于这些尼伦和都儿鲁斤部族的原始,参阅《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祖先”,第5页,“部落”第272页。 2《秘史》说在“巴勒谆阿剌”,“泥岛”。海涅土译,第24节,第3页。克罗斯译《元史》说在pa-lit'ouen-an地方(按:《元史》作八里屯阿懒。——译者)第8页,参阅伯希和,《通报》,1936年,358。 3《秘史》第24至38节。参阅《元史》,克罗斯译,第8—9页。 4《秘史》,第42节。《拉施特书》,“祖先”别列津译,第10页。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蒙古的东境介于客鲁涟河南边(或东边)和中兴安岭之间游牧着塔塔儿人,长时间以来,人们以为塔塔儿人属于通古斯种,但是经过伯希和先生的考证,他们无宁属于蒙古种。作为联盟,有时称九姓塔塔儿,有时称三十姓塔塔儿,他们曾见于公元731—732年的在和硕柴达木的阙特勤突厥碑文,所说的无疑是上述这个地方。当公元十二世纪,他们显然是分为好几个部落:察阿安塔塔儿、阿勒赤塔塔儿、阿鲁孩塔塔儿等等1,组成一个比较松散的联盟。 在塔塔儿人的西北,在客鲁涟河和斡难河上游之间,游牧着真正的蒙古人,就是成吉思汗的氏族或孛儿只斤氏族所隶属者,其中主要的部落是泰亦赤兀惕部落。2上面说过伯希和先生曾指出,蒙古这个名称似乎曾以中文名字“蒙瓦”或“蒙兀”在唐代就已经出现[奇qisuu.书],是室韦各部落之一的名称,“室韦人几乎肯定是属于蒙古语族的”,似乎在这个时期(公元七世纪至九世纪)游牧于客鲁涟河下游的旁边和兴安岭的北部。 在十二世纪。有一个蒙古部落和泰亦赤兀惕以及孛儿只斤的亲族关系相当远,所以能够互通婚姻而不违反族外通婚的原则,这就是翁吉刺惕人,他们居住在塔塔儿人东边,捕鱼儿湖的旁边,喀尔喀(合勒合)河穿过这个湖而汇入于客鲁涟河3。 成吉思汗的祖先,这些真正的蒙古人,因为居住在草原和森林之间,一部分是牧人,一部分是猎者,我们将要看到成吉思汗本人的生活也是这样。蒙古人中间的主要部落之一,泰亦赤兀惕和成吉思汗的祖先亲属关系很近,拉施特告诉我们,他们被人们看成一个森林中的部落,或含轻蔑之意,呼为林木中人,在森林中的蒙古人这时候文明程度不及草原上的蒙古人1。 第7章 同样情形,还有林木中的兀良哈部落(也是蒙古人)2,拉施特说:“他们住在广大森林(台哈,taiga)之中,不住帐幕,根本没有牲畜,以狩猎为生,很轻视游牧人民。所居以树枝编结,外用伴皮遮盖。[1]冬天在雪中狩猎,以木板系于足下,叫做‘察纳'3,持杖插雪中而行,状如舟子撑篙于水”4。斡亦刺人(瓦刺,卫拉特)也是蒙古种,人数很多,住在贝尔加湖南部的西面,也是森林中的狩猎者。斡亦刺这个名称其意义为“亲属”、“同盟者”5,我们不明臆他们究竟由哪些旧的成分构成。[2] 在斡亦刺人的东南,介于他们和成吉思汗族系的蒙古人之间,在贝加尔湖南边,色楞格河下游之上,是蔑儿乞惕人居住的地方,他们大部分也是森林中的狩猎者,这一种人究竟是否就是第六世纪拜占廷历史家们所说的木乞里人6[3],他们究竟是突厥人还是蒙古人,还有疑问。 1《秘史》,海涅士译,第153节,鲍乃迪译,第153页。参阅《拉施特书》,别列津译,“部落”,第51页。 2但是至少有一部分泰亦赤兀人似乎曾居住稍北一些,在森林地带,在斡难河下游的北岸,贝尔加湖之东。 3伯希和先生提及弘吉刺惕从公元1123—1124年已经见于中国的关于契丹人的历史(《亚洲学报》,1920年,i,146),《秘史》里面总是称之为翁吉剌惕。 1《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祖先”,第48页。 2伯希和先生云:《华夷译语》称兀良哈为林木中人,拉施特也称之为槐因乌良哈(伯希和,《关于h发音的字》《亚洲学报》,1925年,i,218)。 3“察纳”(tchana)据科瓦列夫斯基《蒙文字典》iii,页2077,是一种板(雪橇),行于雪上的用具,足见拉施特对于这种小节都认真查明。 4《拉施特书》,多桑译,i,421—422。 5斡亦剌(oyirat,oirat)据科瓦列夫斯基词典,其意义为“近亲”(i,335)。 6参阅伯希和,《亚洲学报》,1920年,i,145。马迦特,《库蛮考》,88。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或许根据事实,成吉思汗的母亲诃额仑是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从一个蔑儿乞惕人首领那里抢夺过来的,而成吉思汗的妻子李儿帖也曾被另一个蔑儿乞惕人的首领抢夺去,由此推测蔑儿乞惕人是可能属于蒙古种。至于做为游牧部落的札剌儿人大约是在赤洛克湖沿岸,就是在现今脱只-哥萨夫斯克的附近,可能是一个突厥部落,而在蒙古人传说中的英雄海都时候被蒙古人所臣服并同化1。 第七节客列亦惕人和乃蛮人 在蒙古人的西边,游牧着客列亦惕人。他们的迁徒地带,难于确定。从成吉思汗的历史看,他们的国王经常驻在土拉河的沿岸黑森林的附近2,但是拉施特以为他们的游牧地点,东边至斡难河和客鲁涟河,东南至于长城3。另一方面,《秘史》里面有另外一节说,做为客列亦惕人与乃蛮人的边境的,即西面边境的,是一条名叫涅坤的河4。一般认为,他们的中心地点应该在上鄂尔浑河、翁金河和土拉河的附近5。人们通常不承认他们是蒙古人,而认为是突厥人。伯希和先生说:“有关蒙古民族起源的传说是否一概不适合于他们,现在还很难说,客列亦惕人究竟是否深受突厥人影响的蒙古人,还是正在和蒙古人同化之中的突厥人,无论如何,许多客列亦惕人的称号是突厥称号,而脱古鲁勒(他们的最后一个王)这个名字,也无宁认为是突厥名字而不应该认为是蒙古名字。”6客列亦惕人信奉聂斯脱利派的基督教,如果我们相信叙利亚历史家巴·赫伯拉危思所说的,他们在公元1000年稍晚一些时候皈依了这个宗教。他们的一个国王迷失在草原里面,据说因为圣瑟治显圣而得到拯救;所以他受当地基督教商人的怂恿而叫马鲁地方(在呼罗珊)的聂斯脱利大主教埃伯那苏派遣一个教士替他举行洗礼。巴·赫伯拉厄思引证了埃伯耶苏写给聂斯脱利教的教长(在报达的)约翰六世的一封信,其日期为1009年,信内说,二十万客列亦惕人和他们的国王同时受了洗礼1。问题完全在于这个日期,伯希和先生怀疑,这里面的“客列亦惕”字样是否巴·赫伯拉厄思后来增加的。然而,不管情形如何,这一点是肯定的,即公元十二世纪时客列亦惕王族是信奉聂斯脱利教的,他们成员的多数取了基督教的名字2。 1多桑,i,29。参阅《拉施特书》,别列津译,“部落”,第33页,“祖先”,第16页。《秘史》(例如第120节)作札剌亦儿。 2《秘史》第96节称为土兀剌。 3《拉施特书》,别列津译,“部落”,第94页。 4《秘史》第188节。这里所说的是否纳伦河,而地图上有参差呢?纳伦河是从杭爱山南下至于拜达里克和图音之间。而且拉施特关于乃蛮人的注释,将这个部落的东部边境和客列亦惕相接,在哈剌和林山(北边),这就是说在鄂尔浑河发源之处,恰恰是纳伦河的地区(别列津译,第108页)。 5关于客列亦惕(kerait,《秘史》作kerayit)这个名称,拉施特以为源流于“哈剌”(qara)这一词,在突厥一蒙古语言里面就是“黑”的意思,“由于国王和他的八个儿子都是棕黑色的”(见别列津译第108页)。[1] 6伯希和,《上亚细亚》,第25页。拉施特说,客列亦惕人起源于蒙古种(“部落”,别列津译,第94页),但他常常对蒙古人和突厥人不加区分。 1见巴·赫伯拉厄思的《教会年代记》,iii,280—282。 2参阅伯希和《在远东和中亚细亚的基督教徒》,《通报》,1914年,627。利用这个机会,我在这里提到杜维里哀所著:《ledroitchaldeen》一书,巴黎,letouzey书店,1939(里面有很好的参考书目和有关上亚细亚聂斯脱利教派的叙述),这是对于研究聂斯脱利教派的一种有价值的新贡献。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照上面所说,客列亦惕人绝似曾占据鄂尔浑河上游和土拉河上游的突厥-蒙古帝国的故土。凭藉这种地位,他们可能希图征蒙古取得一定的霸权。 前于成吉思汗时期两代,他们的汗王马古思(即基督教名马可)不亦鲁3为了这种目的,和戈壁东部得到北京女真人或金支持的塔塔儿人打仗。但他为塔塔儿人所俘虏4,献于金人,被钉于木驴之上而死。马古思的寡妇,美丽的忽都克台亦里克只为欲报仇,伪称往塔塔儿首领纳兀儿处致敬,献“忽迷思”(qoumiz)一百袋,这是马乳所酿的,为游牧人所喜欢的饮料。实际上每一袋中藏有一个战士。乘塔塔儿首领设宴招待之际,这一百人突然出现,杀死了纳兀儿5。按照地点的距离来说,客列亦惕人的中心地点推定是在土拉河流域,而塔塔儿人居住在客鲁涟河下游的南岸,这个斗争使我们推想客列亦惕汗王们的活动范围曾经扩大至蒙古东边相当的远。然而从马古思死后至于脱斡邻勒(接与上文的脱古鲁勒应系一人)的即位,客列亦惕人没有显著的发展。马古恩遗两子,忽儿察忽思和古儿罕,前者袭汗位。后来忽儿察忽思的儿子脱斡邻勒[2],得成吉思汗的助力,曾一度称霸于外蒙古。1 客列亦惕人的西边,就是说大约在上鄂尔浑河和纳伦河之西,是乃蛮人居住的地方,他们占据杭爱山西部现今乌里雅苏台地方,和阿尔泰山的乌布沙泊以及科布多地方,一直到也儿的石湖和斋桑泊2。伯希和先生说:“虽然他们的族名似蒙古(乃蛮在蒙古语中的意义为八),但是他们的各种称号都用突厥语,乃蛮很可能是突厥人蒙古化3。”和草原上大部分人一样,乃蛮人相信珊蛮教,但据志费尼说4,聂斯脱利教曾传到他们中间5。文化因素的输入是来自他们南方的邻人,即畏吾儿突厥人。前于成古思汗一代,乃蛮王亦难赤必勒格(突厥语中亦难赤指“可信赖的人”,必勒格指“智者”)或(照《拉施特书》)称之为亦难赤埃格都忽汗[3],以善战著名,“他从来不让敌人看见自己的脊背或马的后臀。”1 3不亦鲁(bouyrougn)在畏吾儿突厥语中意义为“将帅”,其动词debuyur的意义为“统率”。关于这位汗王,参阅《拉施特书》,别列津译,“部落”,第96页。 4战胜客列亦惕王的塔塔儿人首领,《拉施特书》中称之为纳兀儿不亦鲁(别列津译,“部落”,第96—97页)。 5《多桑书》,第一卷,51。《拉施特书》,(别列津译,97页)。 1这里所说的脱斡邻勒(toghril),就是下文的王罕(《元史》,作汪罕,名脱里)。toghril这一词,通常译作脱斡邻勒,但是《秘史》作脱斡邻(例如134节,181节),或叫作脱斡邻王罕(例如104节)。格鲁塞先称为togroul,后为togril,实系一人。 第8章 我们这里能译为脱斡邻勒。——译者 2《拉施特书》云:乃蛮人主要是个草原上的部落,但是他们中间一部分人是山中人。”他们居住在大金山(阿尔泰山)、哈剌和林地区(后来窝阔台汗在这里建立宫殿)、阿鲁亦塞剌沙山和可克-也儿的石。邻接客列亦惕人、乞儿吉思人和畏吾儿人的地方”。(别列津译,“部落”第108页) 3伯希和《亚细亚》,第28页。《拉施特书》仅云:乃蛮人和豪古人风俗习惯相同。(别列津译,“部落”第109页) 4在说到屈出津的时候,志费尼说,乃蛮人多数是基督教徙。 5捡施特提到珊蛮的权力在乃蛮人中间很大,有一位乃蛮王是个很能干的魔法师,能够从一种“祗”(djins)取出乳汁以制马湩,“但是别乞们告诉他这是一种罪恶,他就停止。”(《拉施特书》,别列津译,“部落”第109页) 1《秘史》,海涅士译,第194节。伯希和,《通报》,1914年,234。关于乃蛮人《拉施特书》,别列律译,“部落”,第108页,又“本传”第112页。拉施特干说到客列亦惕人和乃查人之后,提到另一个。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我们在下文还要说到在西南部的两个有文化的民族:首先是畏吾儿突厥人,他们在塔里木北边的绿洲,在别失八里(古城附近)、吐鲁番、焉耆、库车等地,变成为定居人民,受佛教和聂斯脱利教的双重影响,他们在文化上甚至在文学上都很可观;其次是哈剌契丹人,我们在上面已经说过,这是契丹人的一支,当他们大约于公元1125年从中国被驱逐出去的时候,在突厥斯坦成立了一个新的帝国。 第八节蒙古社会的解体、成吉思汗创业前在混乱状态之中的蒙古 除上述两种人定居在草原地带的南边和蒙古本部的境外之外,其余蒙古地方再度陷入野蛮状态之中,如果拿它和公元六世纪至九世纪当“突厥”突厥人(turc“tou-kiue”)成回鹘突厥人的汗王们统治时期的蒙古情形对照,更为明显。在塔塔儿人、蒙古人、客列亦惕人或乃蛮人中间,人们找不到和中古初期“斡耳朵巴力”或“宫帐城”相似的东西。当然,“突厥”人,或回鹘人所谓“城”,不过指一种巡回的营,就是蒙古人所称为“古列延”2的,环绕着首领的帐,这种游牧城(除去在某一季节再回到所喜爱的地点之外)是常常可以随着他们的汗王而移徒的1。然而在成吉思汗诞生时期,蒙古草原和森林内地连这种临时的粗糙的集合体都没有。家长制的氏族即以“斡孛黑”(obog)[2]著称的,以及其狭义“牙孙”(yasoun)即支族2,当然是蒙古社会的基层组织。但是我们所知道的成吉思汗幼时的情况(并不是例外的情况),这个社会正在解体甚至在退化之中,从社会学的观点来说,这似乎是退化到以家为单位的阶段。关于这一点,令人联想到澳大利亚的斯克鲁布人,居住点分散,有如十九世纪时英国最早的探险家们所形容的那样。 在十二世纪中叶的蒙古草原上,人们所常常遇见的不是什么由营帐和车辆构成的牢固的集合体,而仅仅是极少数的家庭所结成的游牧营盘,即所谓“阿寅勒”,而且往往只有一个家3。成吉思汗幼时和他的母亲以及兄弟被伯叔们所遗弃后,依靠渔猎维持困难的生活,为我们提供这种生活方式以一个实例。4 突厥-蒙古部落,其名为别斤,“昔时较客列亦惕人和乃蛮人更为强盛。”别斤人的妇女以美丽著名(《拉施特书》,别列津译,“部落”第113—114页)。 2古列延(kuriyan)在蒙古语的意义为“圈子”、“栅栏”、“固定的或流动的营盘”,科瓦列夫斯基词典,3,2638。伯希和,《通报》,193o年,290。[1] 1当公元716—734年,默棘连想替实厥的可汗毗伽可汗在鄂尔浑河上建筑一座城,但是毗伽可汗的老练参谋欲谷劝他不要建筑,因为游牧的人所以不可制服,就在于能够迁徒无常。(这一段史料见《新唐书》第二一五卷《突厥传》。——译者) 2牙孙的字义为“骨”,广义的说,可以指“家”(科瓦列夫斯基词典,3,2274)。符拉基米尔佐夫解释说:一家人被认为属于同一的骨。(符氏著《蒙古社会制度》,列宁格勒,1934年,第46、47、132、137页) 3阿寅勒(ayil)是若干穹帐结成的营盘。在蒙古近代语言里面,据科瓦列夫斯基词典,i,3,指“邻人”、“邻居”、“小市镇”。(阿寅勒或解释为一个家族,参阅《蒙古人民共和国通史》,1958年科学出版社中译本,第87—88页。——译者)[3] 4参阅下第二章第一节。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然而在原则上和精神上,蒙古社会还是一个很有等级的社会,虽然我们并不全部接受巴托尔德和符拉基米尔佐夫5的论点,但成吉思汗本人的兴起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凭藉着这个等级程度[特别是有关于诺古特(nokud,那可儿),有如已经逝世的拉尔夫·福克斯所纪述]。1蒙古社会有它的贵族,拥有“把哈秃儿”或“把阿秃儿”(勇士)的称号2,或称“那颜”,其多数为“那雅特”(贵人)3,或称“薛禅”(贤者)4。蒙古社会有他们的自由人称“那可儿”(nokur)其多数为“诺古特”(nokud)5,成吉思汗时代的蒙古以这些人为基础建立其政治-军事制度,他们构成战士和亲信人这个阶级6。蒙古社会有它的平民,这就是普通人民(“哈剌出”7、“阿拉特”8。最后,蒙古有它的奴隶(“孛斡勒”。9“兀纳罕-孛斡勒”10)。在每一个蒙古人民的集体之上,原则上都有一个王(汗)或首领(“别乞”)(11)统治着,[5]“别乞”的称号似乎在森林的部落中间比较普遍,例如斡亦剌人、篾儿乞人。此外部落和部落彼此之间,也有等级之分,这是由于他们中间有的被他族所击败,或是相反地被他族所援救,或则因为要取得邻近强盛部落的保护,变成为较大部落的藩属或依附者。例如我们将于下文见到的札刺儿人和成吉思汗的祖先的关系(参阅后面第九节)。又如后来翁吉刺惕人和斡亦刺人向成吉思汗的输诚都属于这种情形(参阅后面第二章第二十节和第三章第五节)。 5符拉基米尔佐夫,苏联科学院院士,著有《蒙古社会制度》,1934年,《成吉思汗传》,1922年,等书。——译者 1拉尔夫·福克斯,《成吉思汗传》,第109页。 2把哈秃儿(baghatour)的意义为“英雄”、“战士”、“有气力”、“勇敢者”等(科瓦列夫斯基词典,2,1058)。在《秘史》里面,其拼音为把阿秃儿(ba'atour)(第12o节),其多数为拔都惕(ba'atout)(第226节)。 3在1389年编写的《华夷译语》里面,那颜(noyan)等于“贵”字。(伯希和,《东方学报》,1924年,306)[4] 4薛禅(setchen)意为“智慧”、“谨慎”。与此相同,圣路易在他词句里面用“普鲁东母”(prudhoi-tes)这一词在“后期帝国”的用法。(伯希和《通报》,1935年,166) 6参阅拉尔夫·福克斯,第109页。 7哈剌出(qaratchou)指“平民”、“子民”(科瓦列夫斯基词典,2,836)。 8阿拉特(arad)指“人们”或最广义的说“人民”(科瓦列夫斯基词典,1,141)(其单数为aran),关于这一词,参阅伯希和,《h发音的词》,《亚洲学报》,1925年,1,201—202。[关于阿拉特,可参阅《蒙古人民共和国通史》所述在蒙古封建化过程时期,可分为直接生产者自由的阿拉特和固定在土地上被奴役的阿拉特(第91页)。在十四至十七世纪,阿拉特对于封建主的隶属关系(第124—130页——译者。)] 9李斡勒(boghoul)指“奴隶”、“农奴”、“劳役”(科瓦列夫斯基词典,2,1163)。 10参阅符拉基米尔佐夫,《蒙古社会制度》,1934年,64、65、88。蒙古现代语言,兀纳罕-亚勒拔都(ounaghanalbatou)指“农奴”、“奴隶”(科瓦列夫斯基词典,1,340)。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事实上,经过长时期的混乱状态,当十二世纪中叶之际,政治上和社会上的关系似甚松弛。真正的蒙古人,即泰亦赤兀惕和若干其他部落,已经不再有汗王,通过我们在后面要说到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和未来的成吉思汗的斗争以及成吉思汗和札木合的斗争中,就可见他们处于真正混乱状态之中。 第9章 氏族和支族互相争夺牧地和驻扎营帐的地方(“嫩秃黑”)1可举成吉思汗本人的情况以资证明:当某一首领死亡而其儿子还太小时,聚集在他的旗帜之下的营帐和车辆每次有因此而分散的危险。2族外通婚的原则使蒙古人必须于本部落之外寻觅配偶,有时用磋商的方式(例如成吉思汗的婚姻),有时用抢夺的方式(例如也速该的婚姻),引起的冲突或联合为数相等:我们曾提到,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抢夺篾儿乞人的一个首领的妻子河额仑为配偶,和篾儿乞人为了报复起见,也抢夺去成吉思汗的妻子孛儿帖。1波斯历史家拉施特在以下话中或者有所夸张,借此以提高成吉思汗的才能,他说,在成吉思汗即位以前,儿子不再服从父母,兄弟不再服从兄长,妻子不再服从丈夫,有钱的人不再帮助本部落的首长;到处是成群的盗贼、抢夺者和叛变者。牲畜和马群不获安全,马匹因为过度疲乏和得不到休息而死亡很早。混乱情形遍处。”2纵使此话有浮夸之处,使人们易于了解当时情况,我们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声诉里面有一部分是真相,尤其是,我们如果联想到成吉思汗少年时代的社会,由《秘史》可以看出,是一个劫掠盛行、凶残狠毒和极端混乱的社会。 第九节成吉思汗的先驱者、蒙古人初期的团结趋势、海都的称汗 在成吉思汗结合蒙古人各部落成为一体以前,似乎先有若干次朝着这一方面走的尝试。《秘史》所载的口传故事,证明这种趋势已在“歌谣中传扬”。尼伦族的神秘祖先阿阑豁阿,就曾留给她的子孙们以这样的遗训。有一夭,她招集了她的五个儿子,交给每人一枝箭,叫他们折断,他们毫无困难地将筋折断了。然后她将另外五支箭束在一起,激挑他们试折这一束箭,对他们说道:“我的五个儿子啊!你们就象这五枝箭一样。单独一枝,任谁也容易折断,你们兄弟如果团结在一起,就象这束箭一样,没有人能够折断!”3 李端察儿的后裔之一海都似曾开始联合蒙古各部落。他的故事有类成吉思汗历史的预兆。海都的祖父篾年土敦1[1]早丧,有妻名那莫伦2,生子七人。 1嫩秃黑(noutouq)现今的意义为“游牧营帐”(科瓦列夫斯基词典,ii,683)。为”结帐”(伯希和,《通报》,1935年)。(嫩秃黑可指放牧地。《元史》译为农土。《元史》卷一一八,《特薛禅传》:“赐按陈及其弟火忽册等农土。”注云:“农土犹言经界也。”——译者) 2欧洲用yourte这一词指蒙古人的毡帐是不适当的。“帐”在蒙古正规语言中称gèr(科瓦列夫斯基词典,iii,2503)。yourt这一词不但指居所,而且包括一切附属于居所的东西,家畜也包括在内,[g,韦尔讷茨基,《成吉思汗约法的范围和内容》(《thescopsandcontentsofchingiskhan'syasa》,《哈佛亚洲学报》1938年,12月,第357页)。成吉思汗的儿子们的yowt,巴托尔德指出,就等于他们的封地,这是说:他们的臣民和畜群所需要的草原面积。][6] 1《秘史》第254节,阔阔搠思说到孛儿帖被掳的时候,提及蒙古社会当时的混乱情形,宜至于成吉思汗的兴起。 2参阅本书第188页,蒙古在这个时期的混乱情形,《秘史》第254节将这一段话作为成吉思汗的一个将军阔阔搠思,于成吉思汗两子拙赤和察合台相争的时候说的。[7] 3《秘史》,第19节和第22节。31 1“土敦”这个头衔,在八世纪的塔什干的突厥人首领里面已经有了。(参阅沙畹《西突厥》第269页) 2《元史》和《拉施特书》,均作莫那伦,所以我国史家多采用莫那沦这个译名,如《元史译文证补》、《新元史》等书。而《秘史》第46节称为那莫伦。——译者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世系表很细致的列举七子之名,以最长的合赤曲鲁克至于最少的纳臣把阿秃儿3,[2]性格刚毅的那莫仑,居于部族之首领地位。就在这个时候,女真人侵入蒙古,这个处于势力扩张时期的通古斯种人在另一个方向,正在将中国北部置于自己统治之下。女真人进攻住在客鲁涟河边的(是否突厥人?)札剌儿人部落,大肆屠杀。有七十家札刺儿入逃避至蒙古人的地方,这正是那莫伦所管辖的地方。故事继续说,札刺儿人因为迫于饥饿,在那莫伦的儿子们放马的草地上掘草根而食。那莫伦不许札刺儿人侵占该地,“驱车相向,在盛怒之下,伤了几个札刺儿人。札刺儿人为了报复起见,将那莫伦的马群赶走。那莫伦的儿子们来不及穿战甲就追赶上去和他们战斗。那莫伦忧虑,命媳妇们载甲往追,但是还没有赶到,六个儿子都已经被札刺儿人杀死了。 那莫伦本人,随后也被札刺儿人杀死。一家人幸免的只有那莫伦的幼孙海都(合赤曲鲁克的儿子),他藏身于积薪之中或马湩盆下,以及她的第七子纳臣,事前他娶了巴尔忽或巴尔忽真4部人的女儿为妻,在那里成家立业。”5听到一家人被杀的消息,纳臣从巴尔忽奔回,但是他仅仅看见孩子海都和几个老妇人还生存。“纳臣热血沸腾地要报复亲属被杀之仇并夺回马匹,但没有可以乘坐的东西;幸而有一匹骍马,于被劫后中途跑回。纳臣骑这匹马找札刺儿人去。他在途中遇见猎者二人,骑马而行,这两人相离不远,各自擎着一只鹰。纳臣认得这鹰是属于他的哥哥们的。于是他先和比较年轻的一个骑士接近,问他曾否看见一匹赤马引着马群向东而去。”彼此攀谈,走到客鲁涟河转弯的地方,纳臣将他用匕首刺死,把他的马和鹰系在尸体之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头走向另一个猎者。这个猎者问纳臣,前一个人何以躺在地上许久不起来。纳臣随口戏答,乘隙又将这个人杀死。“纳臣看见远处有几百匹马在山谷里面吃草,由几个儿童看守。他先登高处瞭望,附近没有人,然后冲向儿童,杀死他们,驱赶马匹,驾着鹰,回到那莫伦的旧帐,携带海都和几个老妇人到巴儿忽地方去。”1 海都既长,他的叔父纳臣和巴儿忽人奉他为主,因为他是篾年土敦和那莫伦的嫡系长孙。海都带领本部人讨伐札刺儿人并将他们征服。从此之后,札刺儿人遂成为蒙古人的藩属或附庸。2据说,海都以黑河沿岸为其主要的驻帐地方,我们很难肯定,这是否就是现今和它同名的河流,发源库伦的北面,趋西北,流入鄂尔浑河的中段,因为在蒙古地名中有许多河流都叫做“黑河”。无论如何,海都的势力根据地似乎是在贝加尔湖的东岸巴儿忽真地方。3 3在《拉施特书》里面,篾年土敦妻名莫那伦(别列津译,原文,第25页,译文,第20页),但是《秘史》第46节,合赤曲鲁克的母亲,海都的祖母名那莫伦。 4巴尔忽地方从贝加尔湖东岸伸至色楞格河的东口。现今地图上还可以看到一个海湾,一条河,沿岸一带山脉,一个名叫巴尔忽辛的城。参考《鄂尔浑碑文》关于leshayirqou的记载。(现今苏联巴尔忽真地方,从色楞格河上面的恰克图至贝加尔湖。——译者)[3] 5《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祖先”,第17页。《元史》,克罗斯译,第9-10页。 1《多桑书》,i,29,根据《拉施特书》。参阅《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祖先”,第14页。《元史》,克罗斯译,第10—11页。 2《拉施特书》,“札剌儿条”,别列津译,i,33,以及“祖先”,第16页。 3《拉施特书》:“在不儿忽真-都袞地方,蒙古的极边。”(“祖先”,原文,第24页,别列津译,第16页)但是他又说:纳臣嗣后在斡难河下游驻扎。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各部落中的许多家族,逐渐来归附他,他的臣民人数日渐增加。”4这就是最初的“蒙古国家”的雏形,我们将要看到,在成吉思汗的时候,他的周围也有过同样的集合过程。在拉施特的书里面,海都拥有“汗”的尊称,而在《秘史》里面,他已经甚至有了“可汗”的帝号。但是《秘史》是大约在公元1240年编写于成吉思汗子孙的朝廷,这是后来的追称,和林诸大汗的光辉映射到他们的远祖这位部落的首领身上。 第十节合不勒汗 蒙古的第一个汗,海都,有子三人:伯升豁儿多黑申1[1]、察刺孩领忽和抄真斡儿帖该。伯升豁儿多黑申便是成吉思汗这一系,即称为“乞牙惕”2的这一系的始祖,察刺孩领忽便是泰亦赤兀惕这一系的始祖;成吉思汗的年青时代,一直处于乞牙惕人和泰亦赤兀惕人互相倾轧的过程中。上述世系,《秘史》和《拉施特书》所说大略相同,虽然枯燥无味,然而我们感觉有兴趣,因为从这里面我们可以看出,一个蒙古部落,怎样当遭受札刺儿人的侵犯并杀死那莫伦和她一家的时候已经一无所有,而一旦狩猎地盘和牧畜地盘不受限制,立即重新开始它的人口膨胀。 当海都之孙3合不勒(《元史》作葛不勒汗)“在位”的时候,蒙古的第一个王朝到达了它的最盛时代。 第10章 4在合不勒的时候,蒙古人和中国北方的金国,即女真人的帝国,成立了友好关系。全国的朝廷对于蒙古的一切似乎极为关注,因为他们了解,在这一方面,可能随时发生威胁他们的事情,于是企图使这个新成立的王朝归附于他们。合不勒受金人的邀请,去北京宫廷或是满洲某处驻帐的地方,在那里,合不勒表现得蛮气十足,虽然金国的朝廷也不是怎样高雅,但是合不勒使他们震惊干他的非常大的食欲。这个食欲,据拉施特的解释,是出于特殊考虑的。因为合不勒担心这些不知名的食物,尤其是许多中国糖食里面可能藏着毒药,所以他常常出外呕吐,然后再来就席,若无其事的重新饮淡。1有一次,合不勒饮酒比平常多,竟然忘其所以而伸手捋蒙古人称之为阿勒坛汗的金帝之须。2 4《元史》,夏真特译,第2页以下。33 1伯升豁儿的词义为“可怖者”。 2“乞牙惕”(kiyat)是“乞颜,”(kiyan)的多数,所以《秘史》有时称乞牙惕族为乞颜族。拉施特称之为“奇攸特”(qiyout),《蒙古源流》作“却特”。《元史》以为成吉思汗的姓是“奇渥温”(kiyoun)则由于“乞颜”的转音。所以“乞牙惕”、“乞颜”、“奇渥温”,同是指成吉思汗这一族的族名。但是孛儿只厅乃乞牙惕族的一支,“孛儿只斤”是孛端察儿后裔,见《秘史》第42节。本书上面第五节,也说到孛端察儿是成吉思汗的始祖。所以《蒙古源流》、《元史译文证补》等书都以为不应以奇渥温为元朝的国姓,应以孛儿只斤为元朝的国姓。清初纠正《元史》之误,以元代国姓为“博尔济锦”就是“孛儿只斤”的异译。——译者 3合不勒是屯必乃薛禅(《元史》作敦巴该)的长子,屯必乃薛禅是伯升豁儿多黑申之子,而伯升豁儿多黑申是海都的长子。所以合不勒应系海都的曾孙,而不是他的孙。——译者 4合不勒是屯必乃薛禅之子,屯必乃薛禅是伯升豁儿多黑之子。34到 1《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祖先”,第36页、 2《拉施恃书》,别列津译,“祖先”,第37页。中国人所称金,在蒙古语是阿勒坛,女真人的通古斯王朝以金为国号。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等到酒醒,有人告诉他冒犯了皇帝,他就自请处罚。金帝一笑置之,或者因为他认为对于野蛮人不能讲求礼貌,或者因为金人正在扬子江和中国人打仗,不愿意引起蒙古人的恶感。 金帝宽恕了合不勒,并且赐以厚礼:“金、珠、朝服”,送他返回蒙古。但是在这个蒙古首领走后,金帝听信他的朝臣的劝告,又改变主意。他派遣使者邀请合不勒再回来。这位蒙古人预料回去有危险,拒绝邀请。金国的使者于是擒住了合不勒,合不勒趁着他们的不备,“骑一匹灰色小马”逃去,他得脱后,对这个诡计非常愤怒,派人将北京朝廷的使者一概杀死。3可想而知,由拉施特从蒙古人这方面所传播的以上这段轶事引起了中国北方金国君主的斗争反响,自公元1135年起,继续对“蒙古”用兵,有如《通鉴纲目》所述。我们据《通鉴纲目》所知,金主哈喇迈1(公元1135年至1149年)派遣将军呼沙呼率师伐蒙古,但是在1139年,大约是因为向北方进兵过于深入,粮食不继,呼沙呼不得已退却,被蒙古人所追袭,败于“海岭”一带。 至公元1147年,金人再发兵攻击蒙古,由将军乌珠统率,这一次也没有遇到佳运,乌珠和蒙古人签定了一个相当屈辱的条约。“金人割与蒙古西平河以北的二十六处堡寨,每年馈送蒙古牛羊谷物若干。此外,金主赐野蛮人的首领以熬罗孛极烈的贵号并封为‘蒙兀'(mong-wou)国王。”2伯希和曾提议将这个汉字对音还原为蒙古丈orobog3,但是还不能将这个名字和《秘史》以及《拉施特书》所记载的、前于成吉思汗时期的这些英雄们的名字对照符合。无论如何,我们可以确定,这个女真人的中国-通古斯国家,即金国,虽然能够称霸于满洲和中国的北部,并且对于建立在南方的中国人国家屡战屡胜,然而对于蒙古人,则处于抵御困难的地位,蒙古人在西北,在兴安岭旁边,在嫩江旁边,都挫败了它。真正的蒙古人和金人帝国的境土相接,可以设想蒙古人曾将客鲁涟河南边的塔塔儿人,或多或少地臣服或团结在他们势力之下。 第十一节俺巴孩汗[1] 3参阅《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祖先”,第33、36、38页。 1这里所根据的是《续通鉴纲目》。按《续纲目》,宋高宗绍兴五年,“金主乌奇迈卒,兄之孙直立。”这里所说应系金主亶。金主亶(即金熙宗)的本名是哈喇。——译者 2这里所提到的名称“熬罗孛极烈”和“蒙兀国王”均据《续通鉴纲目》。蒙兀国王应作“蒙辅国王”。按《续通鉴纲目》卷十三,宋绍兴六年,“金伐蒙古”注云:“蒙古在女真人之北,唐为蒙兀部,亦号蒙古素……金主命呼沙呼(一作胡沙虎〕将兵击之。”又同书卷十四宋绍兴十六年记载:“十二月金及蒙古和。”并有注云:”初达兰既诛,"奇-_-書--*--网-qisuu."其子胜花都郎君率其父故部曲以叛,与蒙古通,蒙古益强。乌珠讨之,连年不能克,乃与之议和。割西平河以北二十六团寨与之,岁遗牛羊豆,且册立其长熬罗孛极烈为蒙辅国王,不受,自号大蒙古国。至是始和,岁遗甚厚。于是蒙酋自称祖元皇帝,改元天兴。”格鲁塞在这里引《续通鉴纲目》,应是根据冯秉正的《中国通史》,所引史实和原书有出入。封为蒙辅国王的事,据《续纲目》,是在以前,蒙古人并且不受,不是在乌珠和蒙古人成立和议的时候。至于熬罗孛极烈一名,《历代通鉴辑览》曾改为鄂罗贝勒(卷87)。至于《续纲目》所称:“于是蒙酋自称祖元皇帝,改元天兴,”云云,接《蒙鞑备录》,引李谅《征蒙记》云:“蒙人尝改元天兴,自称太祖元明皇帝,”《续纲目》所说,应本于此。——译者 3伯希和,《通报》,1930年,24。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让我们再回到蒙古史料中来。蒙古史料中记载合不勒有六子,1即斡勤巴儿合黑、巴儿坛把阿秃儿、[2]忽秃黑秃蒙古儿、忽图刺罕、忽兰(按系庶子)、合答安和脱朵延斡惕赤斤2。“六子皆勇武有力,以‘乞牙惕'(kjyat)或‘急流'的称号而传之于后嗣”。3但是合不勒没有传位给他们里面的任何一人,而传位于他的从堂兄弟泰亦赤兀惕系的首领俺巴孩,《秘史》和《拉施特书》尊称俺巴孩为汗或合罕。4 虽然汗位由另一系继承,但是这个蒙古第一个汗国似乎已经到达了它势力的饱和点,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蒙古人和塔塔儿人之间的不幸战争。我们在上面已经说过,塔塔儿人和蒙古人同种,居东南方,在客鲁涟河右岸和兴安岭之间。合不勒汗的妻弟赛因的斤系翁吉刺部人5,有病,请塔塔儿人著名珊蛮医治。符咒无灵,赛因的斤不洽而死。当该珊蛮回去时候,死者的家族赶上去把他杀死。塔塔儿人拿起武器来报复杀死珊蛮之忧,而合不勒汗诸子帮助赛因的斤的家属翁吉刺人。这一场同类相残的斗争,被北京的金朝阿勒坛汗所利用,为了制止蒙古人的发展,金人似曾帮助塔塔儿人与蒙古人对抗。金人和塔塔儿人联合起来而泄愤于蒙古人,将要在他们的首领身上使用可怖的复仇方法。 俺巴孩汗想必是以为和塔塔儿人的争吵已经终止了,所以答应将他的女儿嫁给塔塔儿人的一个部落首领。这个部落,《秘史》特别提明,游牧于捕鱼儿湖和阔连海子(即呼伦池)1之间的兀儿失温河(即我们现今地图上的oursson何)旁边。俺巴孩毫不怀疑地送他的女儿到她的未婚夫那里去,不料被塔塔儿主因人所执,[3]在严密警卫之下,把他送给他们的新盟友,北京的金帝。金帝将俺巴孩钉在木驴之上,这是“对反叛的游牧人专设的残酷刑罚。”另一个蒙古人首领斡勤巴儿合黑,就是已故合不勒汗的长子,禹儿乞或主儿乞氏族的首领,也被塔塔儿人所执,送给金人,受到同样的刑罚。2 在中国北方的女真人皇帝以为这样树立榜样最大程度地传播出去,可以使蒙古人恐怖。实际上适得其反。当塔塔儿人将俺巴孩送给金人的时候,俺巴孩及时地对他的儿子合答安“太子”[4]和他的堂兄弟忽图刺发出了复仇的怒吼,他说:“就是你们磨坏了十个指头(以拉弓箭)也要替我报仇!” 1《秘史》合不勒有子七人,本书下文所举,也是七人名字,但原文说:”有子六人”,似有不符,或者,因为忽兰是庶子,没有计算在内。——译者 2《秘史》第48节,鲍乃迪译,31—32。《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祖先”,第33一34页,“部落”,第136页。参阅《阿不-哈齐书》,德美桑译,ii.32。(阿不哈齐著《蒙古人和鞑靼人的历史》由德美桑男爵翻译、注释出版,圣彼得堡,1874年。 第11章 ——译者) 3《多桑书》,i,31。 4《秘史》第52节,《拉施特书》,前引,41。俺巴孩是桑昆必勒格之子,桑昆必勒格是察剌孩领忽之子,察刺该领忽是海都汗的第二子。(参阅上第十节) 5赛因的斤的姐,即合不勒的妻,拉施特称之为豁阿忽豁阿公主。(别列津译,“祖先”,原文63,译文39) 1《秘史》,第53节,鲍乃迪译,第32页,《拉施特书》所说不同,别列津译“祖光”,第41—42页。 2《拉施特书》前引,第21,41—42页。关于斡勤巴儿合黑,同上,第33—34页。《秘史》第139节说:合不勒汗挑选若干强壮善射的战士给他长子斡勤巴儿合黑。这就是主儿乞都的源流所自。这些战士服从斡勤巴儿合黑以及他的后裔,一直至于被成吉思汗所击败,可注意的是,斡勤巴儿合黑虽是合不勒汗的长子,但他没有继承汗位。(当时汗位是推举的,不一定以长子继承汗位。——译者)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5]如果我们相信成吉思汗王朝的官修历史所记载,俺巴孩在未死之前警告金帝,报仇之举将极端可怖3。事实上,泄不尽的仇恨由此积成,这种仇恨,我们将要看到,有一天使成吉思汗在最后的一些塔塔儿人和最后的一些金人的鲜血之中得到满足。1 第十二节忽图刺汗 忽图刺继俺巴孩为汗。2在上面说过,忽图刺是合不勒汗的第三子。相传他孔武有力,是蒙古人的赫拉克勒斯3:“蒙古诗人们夸奖他的声音洪亮,就象雷鸣山中,两手如同熊爪,将一个人折为两段就和折一枝箭一样。冬夜赤身睡于燃烧着的巨木旁边,火星炭屑堕落在他的身上不觉,烫伤的地方醒后以为是虫螫。每天食一只羊,用庞大的盆盂盛马湩而饮。”4真正的蒙古人和泰亦赤兀惕人在斡难河旁边豁儿豁纳黑主不儿(豁儿豁纳川)5的一棵大树之下聚会选举忽图刺为汗,[1]新汗于宴会之后在树下跳舞庆祝即位。随后他就和合答安太子,即俺巴孩之子,泰亦赤兀惕人的首领,一同出发和塔塔儿人及金人作战以报仇恨。“他们和塔塔儿人的部落阔湍巴刺合以及札里不花厮杀十三次,但是没有得到有决定性的胜利。”在忽图刺的旁边,他的侄儿也速该6却露了头角,在这一次战争中,他击败并杀死了塔塔儿人的一个首领名叫帖木真兀格:为了纪念这个胜利,也速该替他的儿子——未来的成吉思汗——取名帖木真。7 忽图刺将其报复性侵掠行动推进到金人的领域,无疑就是在现今的蒙古-满洲边界1。相传他战胜金人的(或塔塔儿人-金人的)一支队伍后,夺得许多战利品。2在这些战役当中,有一次忽图剌在归去的途中狩猎自娱,遇到朵儿边部落人的突然袭击(朵儿边人也是蒙古人,由此可见,在这个时期蒙古的汗王除去在他自己的群众以外,得不到其他蒙古人的尊重达到何等程度。),他的随从都散去了,忽图刺陷入泥淖之中,他的马连颈部都陷在泥土里面。“他跃登马鞍上西,猛力跳出泥淖。朵儿边人追至对岸,但是没有继续去追赶他,因为他们说:一个失掉了马匹的蒙古人,更何能为?”当这个时候,他的部下已经传播了他已死的消息:他的侄儿也速该也拿着祭礼往吊他的家属了,但是忽图刺的妻不相信他已死,他说:“声震天空,手和三岁熊爪一样的战士,怎能被朵儿边人所捉住呢?他不久一定回来。” 3《拉施特书》,同上,42,鲍乃迪译,32,33。 1成吉思汗于兴兵伐金以前,曾祈天(腾格里,tangri)援助,以报俺巴孩、斡勒巴儿合黑和合答安巴都儿之仇。(《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祖先,第41页) 2《秘史》,第57节。 3赫拉克勒斯是希腊神话里的大力士。——译者 4《多桑书》,i,33,根据《拉施特书》,并参阅别列津译,“祖先”,第40,41页。 5《秘史》,第57书,鲍乃迪译,34。豁儿豁纳蒙古语中指“小河”,主不儿蒙古语中指“水流”,参阅本书第61页。 6也速该是把儿坛把阿秃儿之子,把儿坛和忽图刺是同胞兄弟。 7《秘史》,第59节。《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祖先”,第64页。39 1参阅《拉施特书》前引,第44页。 2参阅同上,第41,43页。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果然,于朵儿边人走后,忽图刺从泥淖里面拉住马的鬃毛将它牵引出来。“骑上了马,他看见朵儿边人地方有马群吃草:他跳上引马,奇-書∧網将整个马群赶回到自己的地方,此时人们正在那里开始为他哭泣”。3 第十三节第一个蒙古王朝的衰亡 上述的战绩,结果以失败告终。蒙古人相传有一次在捕鱼儿湖附近和金人与塔塔儿人的联军交战中他们遭到修败。在中国史源里我们可以得知,当公元l161年,金人曾派遣一支军队到蒙古去击退游牧人的侵犯。北京朝廷的政策和兵力,塔塔儿人的兵力,以及蒙古人的兄弟阅墙,使这个由蒙古人成立的国家尝到了教训。在此后一个时期,塔塔儿人代替了真正的蒙古人称霸于戈壁东部;它们的实力竟变得这样的庞大,以至于使扶植他们的金人感到忧虑,当他们的同盟关系发生变化的时候,成吉思汗实际上才获得初次的成功。至于目前情形,蒙古王朝由于败绩而消亡,忽图刺汗的三个儿子——拙赤、吉儿马兀和阿勒坛没有一个继居汗位,他的侄儿也速该也没有称汗,也速该始终被称为把阿秃儿———种贵族的称号。他是成吉思汗的父亲,因此我们更可以肯定,如果他有什么位号,成吉思汗朝代的历史家们一定会张大其词。我们可以确定,蒙古人的第一个汗朝是被金人和塔塔儿人所毁灭,但是详细情形我们并不知道,由此各部落又发生新的分裂。[1] 第十四节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 如果也速该不过是一个支族李儿只斤氏族(斡李黑)里面的乞牙惕支族(牙孙)的普通首领,他却留下了勇敢和活跃的战士的声誉。在上面说过,他战胜并杀死两个塔塔儿人的首领(据拉施特的估计大约在公元1155年)帖木真兀格和豁里不花。这是在东面。在西面,他参预了客列亦惕人中间的斗争。 客列亦惕王忽儿察忽思死后,其长子脱斡邻勒以强暴手殷占据王位。[2]他杀死他的两个兄弟:台帖木儿太石(tai-tehur41tachi)和不花帖木儿。又想消灭他的另一个兄弟额儿客合刺,[3]额儿客合刺于是投奔了乃蛮人。脱斡邻勒的叔父古儿罕鸠集不满于脱斡邻勒的人夺取了政权,驱逐了脱斡邻勒。脱斡邻勒出奔,相随的只剩一百人,在试行奉献自己女儿忽札兀儿的方式乞援于篾儿乞惕人的首领脱黑脱阿之后,他来向也速该请求更为有效的帮助。以也速该的助力,脱斡邻勒击败古尔罕于忽儿邦德勒苏惕并恢复了克烈亦惕王位。“在土拉河旁边,黑森林里面,”也速该和脱斡邻勒誓成永好,或照蒙古人的说法,他们结成“安答”(anda),就是盟兄弟。我们将要看到这一件事对于我们历史后来的发展的重要性,为了履行盟誓,脱斡邻勒对于也速该的儿子,未来的成吉思汗,当他事业开始的时候曾给予保护。 在什么情况之下也速该夺得他的妻子,即成古思汗的母亲何额仑,这对于成吉思汗本人的历史至关重要。 3参阅同上,第43—44页。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秘史》以质朴粗犷的方式叙述了这一情节:“那时,也速该把阿秃儿在斡难河放鹰,看见来了篾儿乞惕人也客赤列都带着他的斡勒忽钠部落的妻子。也速该望见这个妇人容貌美丽,他回去找他的兄弟捏坤太子和答里台斡惕赤斤帮助。[4]赤列都看见他们走过来很害怕,策马疾行。过了一个岭,转了一个山嘴,再回到他的妻子车前。他妻子对他说:那三个人的颜色好生不善,必然要害你的性命,你快逃走,有了性命,像我这样的妇人有的是。如果你想念我,再娶的妇人就叫做我的名字。他说着就脱下身上的衫儿交给他丈夫做纪念。赤列都刚在马上接到衫儿,也速该兄弟已经到了。赤列都驱着马逆着斡难河逃去。也速该把阿秃儿和他两个兄弟追赶赤列都,[5]过了七个山岗没有追上。他们回头将那妇人捆绑起来,牵着车子,揑坤太子引路,答里台旁着车辕而行。”1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就是这样的娶了何额仑夫人为妻。 诃额仑为也速该生了四个儿子:帖木真,即有朝一日称为成吉思汗的,是他们的长子,还有拙赤哈撒儿[6]、合赤温和帖木格,还生一个女儿名帖木仑。也速该二个次妻2还为他生有两子: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3。上面说过,为了庆祝杀死塔塔儿人的一个名叫帖木真的首领,也速该为他长子取名帖木真。至于这个名字的词源,伯希和先生说,蒙古语里面指“铁工”,这在读音上是对的。 帖木真的诞生日期,各种史料说法不同:波斯史家说是在公元1155年,中国元朝的历史说在马年,即公元1162年,《萨囊彻辰书》依从《元史》1。 第12章 但是新近对中国的公元1340年的史料做了查考,伯希和先生的结论是,这个蒙古征服者实际上是生于公元1167年2。据蒙古人的传说,未来的成吉思汗生时,右手紧握着“髀石般一块血”。3[9]拉施特附加说,望之他的脸上似有光射人,无疑,这是联系到传说中的祖先阿阑豁阿与之交接而生下英雄始祖丰端察儿的神光。根据赵哄4[10],成吉思汗在壮年的时候,身高颡广,老年时有长须,和其他蒙古人不同。56又据说,成吉思汗骨胳健壮,“眼睛似猫”。所谓眼睛似猫者,指灰蓝或灰绿色,某些作者因此以为他不属于蒙古种,而属于“突厥-阿里安种”,这是无稽之谈,等于日本的某些作者把他看做是流亡在外的日本贵种。 1《秘史》第54—56节,伯劳舍译(《蒙古史概论》,第294—295页)(伯劳舍著《蒙古史概论》1910年,莱顿-伦敦出版。——译者),又海涅士的《元朝秘史》节译本,1931年,第28—3o页。这一段轶事,《萨囊彻辰书》中重述,见斯密特译本,第63页。 2《斯密特书》(第63页)说,这两人的名字是qo'aabaqai和daqachi或dagharhi.这应有错误。[7] 3《秘史》提到成吉思汗和他兄弟们的年龄差别:“当帖木真九岁时候,哈撒儿七岁,哈赤温五岁,帖木格三岁。”(鲍乃迪译,第34页)[8]43 1拉施特承认,在他的时候,成吉思汗诞生的准确日期已不可考。他仅仅提出一个大概日期,就是回历549年,楚而喀答(zoulkade)月,这就等于公元1155年1月7日至2月5日之间(别列津泽“生活”,第88页)。《元史》说,当成吉思汗兀于1227年时,享年六十六岁。照中国计算年龄的方法(小儿生就是一岁),这位征服者应生于公元1162年(《元史》,克罗斯译,第41页)。《萨囊彻辰书》说他生于马年(斯密特译,第63页)也就等于公元1162年。 2伯希和先生于1938年12月9日在亚洲学会所作报告。 3《元史》克罗斯译,第11页。《秘史》,鲍乃迪译,第34页。《拉施特书》,别列津译,“本传”,i,第87页。 4这里赵珙指《蒙鞑备录》。《蒙鞑备录》的作者,古今说海本根据说郛旧本,皆以为是孟珙所作,因为作者在书里面,常常自称为珙,而孟珙斯时为一名将,参加攻夺金部蔡州,遂以为是孟珙所作。王国维《观堂集体·蒙鞑备录笺证跋》里面说,孟珙未尝出使蒙古,此书作者,实是赵珙,已成定论。——译者 5北京俄国传教会教士著作集(trudy丛刊),第四卷,217。 6翁按:美人哈罗德·拉姆所著的《成吉思汗》(1942年版)第一篇第一章内对成吉思汗有下列的记载: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7帖木真九岁时,依照伯希和先生的年表,这是在公元1176年,他的父亲也速该带他到他的舅父们那里去。在路上,他们遇见了一个蒙古种人首长,翁吉刺部的德薛禅。[11]德薛禅很喜欢帖木真,对也速该说:“你这个儿子眼明面有光,我昨天晚上梦见一个白海青鸟,两爪擎着日月,从天上飞来站在我的手上1。这是吉兆。 你今天带你的儿子来,应了我的梦。我家里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同去看来。”他带领也速该到了他的家。所说少女孛儿帖,年龄十岁(比帖木真大一岁),《秘史》说,她已经很美。第二天,也速该为他的儿子求婚。德薛禅在原则上应允,但提议留年轻的帖木真住在他家里作为未婚夫婿。也速该同意,仅仅向德薛禅提到帖木真怕狗(蒙古牧地的狗,的确是特别可怕),[12]他说:“我儿子怕狗,休教狗惊着。”说毕,也速该乘马回去2。 在归去的途中,也速该遇见一群塔塔儿人正在进餐。因为饥渴交加,他就坐下来和他们同食,但是塔塔儿人里面有认识也速该就是先前杀死他们的好几个首领的人,就晴中将毒药放在也速该饮料里面。到骑上了马,也速该已觉不适。三天之后,到达自己的地方,他知道自己的性命不保。他使人呼唤他的一个朋友叫做蒙力克3[13]的来,并请他迅速往接年轻的帖木真回来,他说:“我的儿子们都幼小,帖木真留在他的未婚妻那里。我在归途,被塔塔儿人毒害。我很不放心我这一家人。[请你照应。]至于帖木真,接他回来,愈快愈好。”说罢死去了。4忠于也速该的遗命,蒙力克往见德薛禅,当然并没有将这个恶消息宣布,借口说也速该不习惯于离开他的儿子,想接他回去。蒙伯希和先生的年表,也速该死于公元1180年。《秘史》的最新译本,有关于成吉思汗幼年的事,是海涅士根据中文和蒙文译成的《元朝秘史研究》,莱比锡学院,4,1931。蒙古人相传成吉思汗生于迭里温山(勃勒答黑,boldaq),我们不知道这座山准确在什么地方。 “他是魁伟健硕的,肩膊宽广,肤色黄而带白,广颡而双眼平阔,不倾斜,眼为青色或蓝灰色,瞳为黑色,背后垂有长辫为红褐色。沉默寡言,经过思索然后将言语表达。他具有不可抑制的性情,但赋有服人的天才”。 7赵珙和杰兹查尼是提到未来的成吉思汗形貌的仅有作者。 1白海青鸟在蒙古故事里面是有一定地位的。在突厥人里面,也有这种情形,甚至叙利亚的塞尔柱王朝信奉伊斯兰教的突厥人,有好几个有名人物都自命为来自白海青(突厥语为aqsonqor)。 2《秘史》,鲍乃迪译,第36页,海涅士泽,前引,第31—32页。 3蒙力克是晃豁坛族人,属于晃豁坛部落,拉施特举这个部落于兀鲁兀惕之后(《拉施特书》,别列津译,“部落”,158)。蒙力克是察剌合埃不罕老人(察剌合老丈)的儿子,我们下面将要看到他对成吉思汗事业的忠诚。[14] 第一章成吉思汗勃兴前的蒙古 至于成吉思汗诞生的日期,上面提到伯希和先生曾作报告,现在将《亚洲学扔》(1939年,1—3月刊,第133—134页)关于这个问题的报告,录之如下:“伯希和先生对于成吉思汗诞生日期作了报告。中国的蒙古王朝宫修历史载成吉思汗生于公元1162年。近代大多数历史学家,包括欧洲的和中国的在内,认为1155年比较可靠,这个日期是波斯历史学家拉施待所提供的。伯希和先生说明,在大约是公元134o年的中国史料里面,在蒙古宫廷里面,人们以为成吉思汗生于公元1167年,他引用了大约是在1275年从蒙古文译成中文的书里面几行文字来证明这个日期。1167年和1155年相去十二年,歧异所以发主,因为蒙古人通常只知道成古思汗生于猪年,这可能是1155年,也可能是1167年。但是中国的宫廷是能够而且在习惯上记明准确日期的。1167年这个日期允许我们可以更好地了解成吉思汗初期的生活,不然的话,就有个难以弥补的‘漏洞'”。 翁按:成吉思汗在1206年上尊号为合汗,时为金章宗泰和六年,时值丙寅,在位22年,殁于1227丁亥年(猪年),享寿66岁。这是《元史·太祖本纪》的记载,照此推算则应生于1162年即金世宗大定二年。登位在1206年,死在1227年是确定的。享寿66岁则还有疑问,因寿岭计算有阴历虚年和积闰,所以是否生于1162年,还有争论。 拉施特根据蒙古各宗王和诸贵人之传说谓成吉思汗生在猪年,享寿72岁,推算为生在1155年,时值乙亥。伯希和则谓生在猪年,可能是1167年,时值丁亥,以为这个日期更好地令人了解成吉思汗初期的生活,不然的话,就有个难以弥补的漏洞。伯希和仍是根据成吉思汗生在猪年,不过推迟12年,由乙亥改为了亥。 当帖木真与博尔术结交时,博尔术13岁(见《元史》),博尔术之父纳忽伯颜说“你们这两青年要互助互爱,以后不要相弃了。”是则帖木真年岁与博尔术不会很悬殊。是年帖才真即结婚,据《萨囊彻辰书》(第69页)以为这是1178年,岁在戊戌(狗年)。那时博尔术13岁,帖木真则17岁,由此推算帖木真应生在116或1162年之间,如生在1155年则结婚时为23岁,如生在1167年则只11岁。蒙古人似乎习惯于早婚,23岁结婚则不是早婚,而11岁则过早。 结婚之年,帖木真即遭遇不儿罕之难,妻子为篾儿乞儿所抢劫。当逃避时其母诃额仑将幼女帖木仑抱在怀里共乘一马向不罕山疾驰,帖木真大帖木仑8岁。刚帖木仑为9岁,故能在母亲怀抱里共乘一马。 窝阔台寿56,在位13年,登位时43岁,时在1229年(己丑)则应生在1186年,即帖木真结婚后8年。窝阔台有兄长术赤和察合台,帖木真在24—25岁之间生第三子也很合理,如生在1155年,则生窝阔台时帖木真为31—32岁,如生在1167年则为19力克就这样得以把这个孤儿接到他母亲诃额仑那里去。 第13章 岁,都不如生在1161—1162年之间合理。 《元史》记载,太诅(成吉思汗)殁时66岁,既然《元史》是根据实录,则帝王崩殁时之岁数必是切实可靠的。不过66岁是虚年(阴历计算并加积闰之年),所以拉施特说,照中国人计算应扣去两年三个月才为实在年龄,又以成古思汗生在猪年,故记载成吉思汗生在1155年(乙亥)。 上列案语写完之后,在本年六月报载外蒙古人民共和同已决定成吉思汗生在1162年。 今年1962年为八百周年纪念。[15]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第一节成吉思汗的幼年、艰苦的岁月 但是这个寡妇和她的孤儿们的处境不久就变得恶化了。也速该在未死之前,凭着他个人的威望,应该是曾把若干同种的氏族团结在乞牙惕系[1]的周围,置于共权力之下。一旦他死去,由于他的成功所引起的嫉妒现在就要尽情发泄了。尤其是奉亦赤兀惕人,希图恢复他们当他们的首领俺巴孩拥有蒙古汗称号时候所一度享有的统治权。1这是在一个春天,俺巴孩的两个寡妇,斡儿伯和莎合台两位哈敦2举行祭把祖先的典礼。也速该的寡妇诃额仑也来坐在首领们当中[2],但是在分祭肉的时候,没有分给诃额仑应得的一份。她试行恐吓他们说:“也速该是死了,但是你们以为他的儿子们就长不大了吗?为什么只分给我剩下的祭肉呢?你们不请我来,不通知我,你们是不是要起营[并将我抛下〕呢?……”但是。 斡儿伯和莎合台执行泰亦赤兀惕氏族的把她驱逐出去的决议,她们说:“我们起营,将他们母子抛下!”[3]不幸的妇人这样就只能尽她自己的力量来寻找所能找到的生活资料这种没有人道的语言竞被执行。破晓时候,泰亦赤兀惕氏族的两个首领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4]和脱朵延吉儿帖果真卷起营盘,抛下了这个寡妇和她的几个年幼孤儿。晃豁坛族的察刺合埃不罕老人对于也速该的一家有深厚情谊,他力图劝告泰亦赤兀惕氏的首领们再作考虑。但是这些人在盛怒之下,在他背脊上刺了一枪,使他受了致命的创伤。在他临终之际,年轻的帖木真来看望他,和他永诀,含泪而别。这个年方九岁的儿童已经在铁一般的社会中学习生活。 诃额仑——蒙古史诗称为“诃额仑母亲”(月伦—额客)——其勇气令人钦佩。她骑马持纛,即氏族的旗帜,命令部下武装起来,追赶那些离弃她而去的人们。[5]她迫上了他们,向他们呼吁,然而未能使他们重新归附。拉施特告诉我们,一些到了最后还忠于诃额仑的人曾和泰亦赤兀惕人的殿后部队相遇,面面相对,摆开战阵开始放箭,这位波斯历史家以为是在这个时候,年迈的察刺合—额不干受到致命的童伤(箭入项部)。 “诃额仑母亲”于是孤独地和她的五个年幼的孩子,以及次奏所生的两个孩子和几个仆从留下。她陷入极端困苦之中,避居到斡难河发源地附近的不儿罕山,即现今肯特山一带,“为了养活儿子们,她被迫掘草根、拾果子和野韭之属度日。就在这种情况下,她的儿子们长大成人。”口传故事以夸张口吻补充说,即使在艰难困苦中,在他们前额上仍带有其氏族的高贵气概。他们在被放弃和无法纪的生活中经受磨炼。“为了奉养母亲,他们用钓钩和网在斡难河里面捕鱼。” 然而这样成长起来的野蛮少年,在他们的性情里很快就反映出野蛮气质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如上所述,也速该的诸子,分为正妻诃额仑夫人所生的:帖木真、拙赤哈撒儿、合赤温,帖木格和其他妻子所生的: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在这两伙人之间,斗争不久就爆发了。 1拉施特说,泰亦赤兀惕人是森林狩猎的部落(蒙古语,槐因亦儿坚),而游牧于斡难河和客鲁涟河之滨的也速该,属于草原畜收人。(别列津译,“本传”,第91页) 2这里用“哈敦”(qatoun),这个称号是对妇人的一般尊称,或译为“可敦”。——译者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秘史》以质朴和粗野的方式详述这个事件的经过,此事发生在荒寒背景之中,令人联想到某些俄国小说家所描写的西伯利亚生活场景。有一天,帖木真、哈撒儿、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前三人应该是已经长大了)在河边钓鱼。帖木真钓到金色鱼一尾,被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夺去。帖木真和哈撒儿回到帐幕把这件事向他们的母亲申诉。诃额仑是一个深明事理的妇人,她知道在这一小撮目无法纪的少年里面,任何分裂都要造成严重的后果,她替不是自己所生的儿子辩护:“我们除了影子之外没有伴侣,我们受泰亦赤兀惕人的这么多迫害还不能报复,你们还彼此不和么,”但是帖木真又提出其他控诉:他的同父异母兄弟别克帖儿和别勒古台还夺去了他所射的一只云雀:“似这般啊,一处怎生过?”1他和哈撒儿掀开作为帐幕门户的毡子,满怀怨恨而出。 别克帖儿坐在一座小山上看守马匹吃草。和美国西部小说里面所说的两个年青的红种人一样,帖木真和哈撒儿拟定了计划。帖木真隐身在别克帖儿的背后冲向前,哈撒儿从小山前面挺进。别克帖儿看到他们前来时,已经太晚了。帖木真和哈撒儿已经抽箭要射他。他试行使他们回心转意,说:“与其自相残杀,何不报泰亦赤兀惕人的仇恨……”但是无效。看到他们无动于衷,别克帖儿于是做最后的劝告说:“好吧,杀死我,但是饶恕我的幼弟别勒古台!”蒙古传说中继续叙说,他坐下来等候一死。帖木真和哈撒儿残忍地射死了他。2 帖木真杀死了他兄弟里面唯一敢于反抗他的人,在他年纪轻轻时候已经成为他这一族系的首领。1 当这两个少年杀死别克帖儿之后回到帐幕时,诃额仑看见他们脸上的表情,猜透了一切。她在这里所说的一段话[7],《秘史》用饶有风韵的词句来表达:2“杀人凶手啊!帖木真,在你初生时,手里握着黑血般的石块……。你们象吃胞衣的狗;象跳涧的猛兽;象怒吼的狮子3;象吃生食的蟒蛇;象逐影飞腾的海青;象噤声吞物的大鱼;象咬驼羔后腿的疯骆驼;象在风雨中觅食的狼;4象逐不出儿子而把儿子吃了的鸳鸯;象保护窝巢的豺狼;象猛攫食物的猛虎;象妄动乱冲的猛兽。我们除了影子之外无伙伴;5尾巴之外无鞭子。泰亦赤兀惕人加予我们的苦难是难以忍受的,应该首先向他们复仇。”蒙古史诗就是这样歌唱着河额仑母亲如何引证着陈言古语,责备她儿子们的残杀行为。 第二节成吉思汗为泰亦赤兀惕人所俘 1这一段引语,照《元朝秘史》原文引入。——译者 2《秘史》,第76—77节。《萨囊彻辰书》,节录,第65页。 1依照别克帖儿的临终前请求,帖木真此后对别勒古台丝毫没有仇恨,而别勒古台也终身对帖木真绝对忠诚。 2这一段引语,诃额仑所说的话,参照《元朝秘史》原文引人。——译者 3(满洲的)老虎当然在蒙古人中比较狮子熟悉,蒙古没有狮子,仅有传说。但是这两种兽在这里都说到(海涅土泽,第37—39页)。 4节引《秘史》,但在译本上是有异同的。据《萨囊彻辰书》(第65页),诃额仑还将帖木真和哈撒儿比“狠吃他自己的羔儿,海青冲他自己的影子”。 5“你们没有那可儿(nokud)。”单数为nokor或nokur。(格鲁塞此注的意思指“伙伴”这一词即指那可儿。那可儿是蒙古贵族们的战士和亲信,见上第一章第八节。——译者)51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泰亦赤兀惕人的确还是非常可怕的。在上述兄弟互相残杀事件过去后不久,泰亦赤兀惕人的首领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忧虑帖木真以及其他也速该的儿子们自从和他们的母亲一同被抛弃之后,现在变得怎么样了。他说:“和小鸟的m儿一般,他们无疑是长了羽毛。”他亲自到他们的牧地来了解他们的情况,这些年轻的被放逐的人们正在那里过着流浪生活。帖木真和他的母亲看见泰亦赤兀惕人来了,发生恐惧之心。兄弟里面年纪最小的别勒古台到附近森林中砍下木头搭个小寨。合赤温、帖木格和幼小的帖木仑被藏匿在崖缝里面。哈撒儿,这个后来蒙古诗篇所歌颂的英雄,这时候已经是无敌的箭手,开始和泰亦赤兀惕人互射。但是泰亦赤兀惕人只是搜寻长子帖木真,至少据《秘史》是这样说,因为帖木真可能成为为氏族权利而复仇的人。他们叫道:“将他交给我们,我们让你们安静!” 帖木真害怕,跳上马奔向帖儿古涅山的高处,那里有浓密的森林,给他提供了一个躲避的地方[1]。泰亦赤兀惕人将森林包围起来,布置了守望的人,等候帖木真饥饿时候自己出来。帖木真在密林里面过了三日三夜后,牵着马的韁带,准备逃走,但是他的马鞍落在地上。和其它蒙古人一样迷信,帖木真以为是一种朕兆,又回到森林里面。过了几天,他又想逃走,这时有一块白色大石,从崖上堕下,阻挡了他的出路。他又折回他所藏的地方,在那里过了九天。到了第十天,帖木真不堪饥饿,他听天由命地从山上下去。 第14章 泰亦赤兀惕人的守望者将他提获,绑起来送到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那里。 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把帖木真用木枷枷起来。有一天晚上,泰亦赤兀惕人在斡难何旁边大开筵宴,只剩一个很年轻的人看守帖木真。当和这个人单独地在一起的时候,帖木真用枷照那个看守者的头部打去,将他打晕后,脱身逃走了。他先是躲到斡难河边的树林里面,之后,为了更安全,他跳入水中,只把脸部露在水面。但是他的看守者被击后清醒过来了,发出警报。泰亦赤兀惕人聚集起来,在月光之下,一切看得如同白昼,他们搜寻着逃走的人。泰亦赤兀惕人的一个盟友,速勒都思部人锁儿罕失刺发现了帖木真,但是他产生怜悯之心。他喃喃自语地走过水边,使声音高到帖木真可以听得见的程度说:“不要动,我绝不会将你交给他们。”“他走过去没有停留。”[2〕更好的是他还使泰亦赤兀惕人听从他的话,把搜查的事延迟至第二天再进行。当一切人都离去之后,帖木真决定逃到锁儿罕失刺的家里,况且他的两个儿子,沈白和赤老温1[3]与帖木真友谊素笃。的确,当帖木真逃到锁儿罕失刺的帐幕时候,锁儿罕失刺这次恐怕连累到自己,沈白与赤老温向他们父亲劝说道:“小鸟被鹰隼所驱,藏身丛草之内,丛草也能救它的性命,我们难道还不及丛草仁慈吗?”他们把帖木真身上的枷解下烧掉,并把帖木真藏在他们的帐后一辆盛满羊毛的车子里面。 1赤老温,蒙古语意为“石头”。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三天之后,泰亦赤兀惕人觉得帖木真的失踪是难以理解的,来到锁儿罕失刺家中搜查。看见车子,他们开始将羊毛掀开。这个未来的成吉思汗再没有遇到比这更危险的事了,如果这一种动作继续下去,蒙古英雄的故事无疑要到此为止。侥幸得很,锁儿罕失刺成功地阻止了他们,他对他们说:“这样热的天气,什么人能够藏在新剪的羊毛里面而不闷坏呢?”这个理由折服了泰亦赤兀惕人,于是离开了这里。然而锁儿罕失刺认为险些儿断送了他自己,急遣帖木真回到他的母亲那里去。“他送给帖木真一匹雌马,一些煮熟的羊肉,一些马湩,一张弓和几枝箭”。 帖木真骑马飞奔,溯着斡难河而上,又溯着它的支流乞沐儿合河上去,从那里,他到达了“别帖儿山和豁儿出恢小山。”在最后这个地方,他终于找到了他的母亲和兄弟。2 第三节博尔术1事业的开端 经历这些事变之后,帖木真和他的一家人移营向不儿罕山前,此山就是现今的肯特山。这是在成吉思汗时代的英雄史诗里面起着显著宗教上作用的圣山,象是我们这位英雄的保护神。《秘史》很确凿地说,他们居住“在不儿罕山前的古连勒古山内的桑沽儿小河旁的合刺主鲁格小山上的阔阔淖儿旁边”。2[1〕他们的生活还很苦,因为史诗指出,他们打捕土拨鼠、野鼠和它物以充饥。九匹马就是他们的所有财产。有一天,被窃贼劫去了八匹,“八匹惨白色的骗马”[2]不幸的人们,只剩了一匹坐骑,事先,被帖木真的异母弟别勒古台骑去平原狩猎。到了晚上,别勒古台携带着猎获物回来,帖木真骑这匹马出发寻访窃贼。经过四天之后,帖木真看见有一群马匹,中间有一个伶俐的少年正在挤母马的乳,这个少年告诉帖木真,天刚亮的时候,他看见几个窃贼引着八匹灰色骗马过去。 这个青年名叫博尔术,3是纳忽伯颜4的儿子。他立即对帖木真产生友情,换一匹新马给帖木真骑坐。而且自愿陪伴帖木真去寻找窃马贼。这两个伙伴子三天之后看见窃贼的营帐,被窃的八匹马正在近处吃草。他们挺身向前并将这些马匹赶走。在这个时候,窃贼们发现了他们。内中有一个骑着一匹白马,旋转着手中的套马竿来追赶他们,但是帖木真弯弓相对,使他不敢向前。天色已晚,受到威吓的窃贼于是放弃了战斗。帖木真和博尔术带了这八匹马回到博尔术的营帐。帖木真觉得,如果没有博尔术的相助,就不能夺回失去的财产,于是提议和他分这些马匹。豁达大度的博尔术拒绝了这个报酬:他之所以这样做,因为他同情这个青年领袖。从这一天开始,他们彼此间建立了友谊,这个友谊将要和他们的生命一样长久。年老的纳忽伯颜以为他的儿子是失踪了,正在那里痛哭流泪。看见博尔术回来了,狂喜之极,他认可了这两个青年的友谊,给予帖木真一只肥羊和一满皮桶的乳。帖木真胜利地引着八匹马回到桑沽尔河边自己的营帐,他的母亲柯额仑正在那里牵肠挂肚地等待着他。1 1博尔术和木华黎、博罗兀勒(亦作博尔忽)、赤老温四人是辅助成吉思汗成功的四杰。博尔术在《秘史》作孛斡儿出,在《蒙古源流》作博郭尔济,在《拉施特书》里面作bourgouji,其译音为不儿古赤。今从《元史》和《亲征录》作博尔术。——译者 2桑沽儿何(在stieler新地图,第75图,写为senkur)是客鲁涟河上游的一条小支流,发源于客鲁涟河源的南边和附近,在库仑之东。 3在《秘史》里面,第90节和以下各节,博尔术均作;bo,ortchou,《萨囊彻辰书》,第68页,作boghourdji,拉施特作borghoutchi,boqortchi。 4纳忽伯颜属于阿鲁刺惕部落。参阅《秘史》第120节,《萨囊彻辰书》,第69页,《拉施特书》别列津译“部落”第47页和第161页。 1《秘史》,第90—93节,鲍乃迪译,45—47。关于这一段译文,在《萨囊彻辰书》第69—71页,忠实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将来要成为世界征服者的一生业绩的开端,就是这样平凡不足道。 这些叙述,尽管不尽完整,但是由于蒙古诗家们流传下来的时候在细节上是这样的准确,以致不能怀疑它是有历史背景为根据的,通过它们,我们已经看出来这位青年首领的形像主要特征。使我们感到惊异的是他能折服一切接近他的人,具有吸引人的坚强品性。象年轻的博尔术对他一见输心,愿意将自己的命运和他结合在一起,我们还要继续地看到,就象一种回旋愈推愈广的节奏,氏族、部落、人民不断归附于他,被他天赋的统率能力,公平的理性,对于自己人的忠诚,对于效劳者知恩必报的品质所征服。因为对于早年所交的朋友,他的情谊将是有口皆碑。对于朋友的忠诚只能与对于敌人的狡猾与凶恶相同,这就是伟大帐幕中的道德。 第四节成吉思汗的结婚、成吉思汗依附于客列亦惕人 帖木真已经安排自己的事务到了相当好转之后就想到自己的结婚问题。他并没有忘记,当他九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也速该替他和翁吉刺惕部落的首领德薛禅的女儿孛儿帖定了婚。他带着别勒古台,沿着客鲁涟河边,前往德薛禅家里。《秘史》告诉我们,德薛禅驻帐在扯克撤儿[1]和赤忽儿忽两山之间。德薛禅看见高大强壮的帖木真,“他很快乐”,不爽前言,将美丽的孛儿帖给了帖木真。孛儿帖的母亲搠坛亲自将女儿一直送到帖木真家里。这两个妇人带了一件作为礼物的黑貂袄子,送给帖木真的母亲诃额仑。1 躲过了泰亦赤兀惕人的陷害,并已变成了人们所开始畏惧的或为邻近各部族所开始争取结交的健壮青年,帖木真现在有可能奋起参加政治活动,这就是说:置身于有权势的人物中间,竞争或分割东蒙古的霸权,这是对中国的或对真正中亚的事务进行冒险的先决条件。 帖木真讲求实际的头脑肯定是他才能的主要部分,他立即想到利用重新建立起来的地位来对外缔结同盟。我们在上面提到他的父亲也速该,曾鼎力帮助草原上的最有势力的汗王之一,客列亦惕人的首领脱斡邻勒恢复王位。帖木真现在已经相当站稳了脚跟,可以去访问这位受过他父亲恩惠的人了。当然,刚刚恢复起来的地位要求他拿出完全谦恭的态度来做这件事,但是他以贵种自居,也不肯失去自尊之心。帖木真由其两个兄弟哈撒儿与别勒古台相随,前去见脱斡邻勒,后者当时正驻在“黑森林”边缘的土拉河旁边。他带着孛儿帖陪嫁的黑貂袄子,作为礼物送给客列亦惕国王。他如同对一个宗主一样地向脱斡邻勒致敬,他说:“从前你和我的父亲契合;你便是我父亲一般。”脱斡邻勒受到这种尊敬,甚为喜悦,他答应帮助帖木真,说:“当你年幼的时候,你的族人离开了你,我现在帮助你把他们集合起来,归你统率!” 事实上,帖木真的事业开始有了重大转机。他目睹许多可宝贵的友情来到或重归到自己身旁。当他从客列亦惕人那里回到自己在不儿罕山的营盘的时候,他看到兀良哈部的札儿赤兀歹老人“背着打铁的风箱”,[3]带着他的儿子,年轻的者勒篾前来。这个老人说:“当你在迭里温孛勒答黑附近出生时,我答应将我的儿子者勒篾给你服役。我将他养大,现在给你。我想使他每天替你预备马鞍,打开你的帐门。”——和上面所说的博尔术一样,者勒篾后来成为帖木真的最忠诚的伙伴之一。 地转载。55 1不久之后,帖木真从桑沽尔河移营到客鲁涟河源不儿吉岸畔(《秘史》第96节)。 第15章 《萨囊彻辰书》(第69页)以为帖木真结婚是在狗年(即1178年)——但他所记的日期,往往提前——并且以为帖木真这时候是十七岁,孛儿帖十三岁(中国推算法)。[2]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第五节成吉思汗对篾儿乞惕人的第一次战争 但是这位蒙古英雄的艰险日子还远远没有过完。一天夜里,天色将明时,诃额仑的一个老女仆唤醒诃额仑说:“起来呵,我听见马蹄的声音震撼土地,快起来呵!”全族人都起来了。时机已经危迫,敌人和龙卷风一样奔来。这一回不再是泰亦赤兀惕人,乃是贝加尔湖南边的篾儿乞惕人,他们要出其不意地袭击也速该的儿子们。他们有个旧日仇恨要报:也速该从前不是抢去了他们的一个妇人诃额仑么?他们现在要夺去帖木真的年轻妻子,以报此仇。 帖木真——这里是对这个时代的社会环境逼真的细节描绘——他对于自己的不幸事件颇为轻易地忍受下来。至少是《秘史》的率真叙述使我们有这种猜想。帖木真还是只有九匹马,他自己,57他的母亲诃额仑,他的兄弟哈撒儿、哈赤温,帖木格和别勒古台,以及忠心耿耿的博尔术和者勒篾各乘一匹。在诃额仑的怀里,抱着幼小的帖木仑。还有一匹“从马”一起走了,而把帖木真的妻子美丽的孛儿帖毫不关心地——帖木真自己也曾承认——抛下了、1当帖木真和他的一些自己人乘马飞奔向不儿罕山的时候,可怜的被抛弃了的孛儿帖只有自寻逃走方法。豁阿黑臣老妇人将她隐藏在一辆牛车里面,然后驱车奔向旷野。但是天已大亮,篾儿乞惕骑士们看见牛车,立刻把它包围起来。这个老妇人徒然坚持说这车子里面只有羊毛,篾儿乞惕人搜寻车子里面,发现了孛儿帖。他们将这个年轻的妇人放在马上,带着她和他们一起走了[1]。这之后,他们的一部分人向前追赶帖木真。但是他已经躲入不儿罕山中的丛林里面。篾儿乞惕骑士们绕山三周未能寻到他,也因为不敢越过泥淖和乱生的灌木,这些东西阻挡了他们进去之路。 实行这次袭击的三个篾儿乞惕部落,由三个首领带领,他们的名字,在本书还常常要提到,他们是兀都亦惕篾儿乞惕的首领脱黑脱阿别乞[2],兀洼思篾儿乞惕[3]的首领答亦儿兀孙,合阿惕篾儿乞惕的首领合阿台答儿麻剌。2将孛儿帖夺到手,满足了他们报复诃额仑被掳的仇恨,他们带了帖木真年轻的妻子回去了。孛儿帖被掳后情况,历史家们为了遮羞让它干脆堕入五里雾中。事实上她被配给篾儿乞惕人赤勒格儿孛可为妻,3因此她于九个月后所生的孩子,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赤勒格儿孛可的儿子呢,还是帖木真的儿子4。 1《秘史》,第99节,伯希和译;见《上亚细亚》,第26页。 2《秘史》,第102节,鲍乃迪译,第51页。参阅《拉施特书》,别列津译,“部落”,第70页,“本传”,i,79。 3赤勒格儿孛可在《秘史》第111节作赤勒格儿力士。因为孛可(boko)的意义为“力士”。又据《秘史》,赤勒格儿系赤列都之弟,赤列都就是诃额仑的前夫。赤列都的妻诃额仑被也速该所夺,篾儿乞惕入遂以孛儿帖配赤列都之第。——译者 4参阅下第3章第14节察合台的插话,关于孛儿帖在篾儿乞惕人那里被迫居留后回来所生的儿子为私生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当这个时候,帖木真似乎首先只顾自己。他对经历过的风险仍然心有余悸,他差遣别勒古台、博尔术和者勒篾做侦察员去证实篾儿乞惕人是否确已退去。得到保证后,他才从不儿罕山上下来[5],并没有忽略对山神致谢。他椎胸祷天说:“幸而豁阿黑臣老母有黄鼠狼一般的耳,银鼠一般的目,使我能及时逃走。不儿罕山救了我的微小的性命,我今后要永远祭献牺牲报答保护,至于子孙不绝。” 说过之后,依照蒙古的礼节,他将腰带挂在项上,脱去小帽,以手椎胸跪了九跪,洒一遍马奶。1[6] 如果帖木真一直到这个时候对于年轻妻子的被劫似乎颇为淡漠——孛儿帖的被抢,延缓了侵犯者,拯救了战士——他绝对不是甘心永远失去她。情绪一旦恢复,他就同哈撒儿和别勒古台一起去求助于客列亦惕国王、他的宗主和“父亲”脱斡邻勒。这位汗王一直住在土拉河上的“黑森林里面”。他应允帮助帖木真夺回孛儿帖。他并且邀请一个蒙古人首领和他们合作,这个蒙古人首领我们在这里初次看他出现,便是札木合。他是札只刺惕部的首领,这个部落游牧于豁儿豁纳主不儿方面。凭藉客列亦惕人君主说话的力量,帖木真派哈撒儿和别勒古台去请求札木合的援助,札木合立即加入他们的联盟,共同对抗篾儿乞惕人。[7] 篾儿乞惕人以为无事,毫无戒备,已经分散了。他们的首领各自回到各自的“兀鲁思。”2“脱黑脱阿在不兀刺客额儿附近;答亦儿兀孙在鄂尔浑河和色楞格河之间,即在塔勒浑阿勒‘岛'方面,合阿台答儿麻刺在合刺只客额儿地方。”而联盟者方面已经很快拟定了进攻计划:渡过勤勒豁河,下攻脱黑脱阿的篾儿乞惕人(这是蔑儿乞惕人的最大部落,他们的首领最为可怕),“就像从营帐的顶上进去一样”,劫夺他们的一切财产。这是札木合制定的战略,他并且指定了李脱罕孛斡儿只地方作为会师的地点。1 根据《秘史》所记载的关于这个战役的地理情况如下:同盟军在肯特山地区会齐之后,向勤勒豁河(现在仍叫做khilko,是赤洛克湖的南支流)的流域前进,从那里,他们对脱黑脱阿进行突然袭击。这个篾儿乞惕人首领和他的同族人答亦儿兀孙仅仅来得及脱身而走,他们顺着色楞河逃往巴儿忽真一带,即贝加尔湖的东岸一带。2暮色降临,篾儿乞惕人便在夜幕掩护下慌忙逃走。在秩序纷乱的追奔之中,在战胜者和逃亡者夹杂之中,帖木真大声呼喊他的妻子孛儿帖。孛儿帖正在一辆篾儿乞惕人的车子里面,听出她丈夫的声音。她下车同老妇豁阿黑臣匆忙寻声而往。“他到了帖木真的马俞,拉住马的韁索。 子,但是拙赤在名义上是成吉思汗的长子。[4] 1成吉思汗屡次有这样的印象,以为腾格里(天)保佑他个人。有一天,他的部将八刺那颜问他在什么时候得到这种证明。这个征服者举例如下:“我在即位以前,有一天驰马野外,被埋伏在桥边的六个人所袭击。我拔刀和他们战斗,他们乱箭射我,但是没有一枝能够射到我的身上。我用刀将他们杀死,安然继续前行。回来时候,再经过这个地方,看见这六匹马飘流无主,我将这些马匹带回。”(符拉基米尔佐夫译,前引,第168页) 2这里所说“兀鲁思”(oulous)含有领域、封地和所属人民等意义,而主要指人民。参阅第390页“注释和参考”第4章第1节[1]。——译者59 1《秘史》第104节,鲍乃迪,第53页。 2参阅《秘史》第109节。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月光照着他们,帖木真和她相认。他们彼此拥抱起来。帖木真立刻差人对脱斡邻勒和札木合说:‘我已经找到了所要我的人,不用继续迫赶了!'他们停下来并扎下营盘。”3 帖木真无疑是要对夺去孛儿帖的蔑儿乞惕人赤勒格儿发泄仇恨。但是赤勒格儿恐怕有什么不测之祸等待着他,首先逃跑了,他从此之后,不再妄想“吃天鹅和鸿雁”,1只安于“和老鸦一样吃些残皮和果壳”,[8]他保全了性命。但是和他一起掠夺孛儿帖的三百人,一概被杀,他们的妇女,分配给蒙古战士。在首领中间,只有合阿惕篾儿乞惕人的首领阿台答儿麻刺被擒并被枷起来。在兀都亦惕篾儿乞惕人的营盘里面,觅到了一个五岁小儿,名叫曲出,长得很漂亮,眼睛有光采,戴一顶貂皮小帽。人们把他当做礼物送给诃额仑母亲,她将他收为养子。2 以上是蒙古宫修历史所述。拉施特男提一种说法却没有这样光彩。依照这种说法,孛儿帖的归来是由于客列亦惕国王脱斡邻动用磋商方法而得到的。孛儿帖离去九个月之后重新返回时,恰好在帖木真营帐中生下了长子拙赤……。无论如何,这位蒙古英雄始终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对他的妻子表示怨恨。而且我们觉得,一切不满情绪对帖木真来说也将难以自解,既然当篾儿乞惕人猝然侵入的时候,他将她干脆地——全家只她一人——抛弃了……。甚至当他在位的末年,当丰儿帖露出倾心于他自己御帐3中的一个音乐家的时候,也并不发怒……。 第六节成古思汗和札木合的决裂 同盟的人们在达到他们的目的之后,彼此分开了。至少是客列亦惕国王脱斡邻勒返回到土拉河他自己经常驻帐的地方,但是帖木真和札木合仍然在一起,他们同到斡难河附近豁儿豁纳主不儿地方,彼此紧靠着搭起营盘。网他们是从小就成为朋友的,他们结成“安答”(anda),就是说盟兄弟的时候,帖木真才十一岁。《秘史》对我们指出,他们在那个时候交换了礼物,麅子或铜灌的髀石、小牛角和柏木顶的箭头。 第16章 1现在他们还是亲密如兄弟一般[1]。 札木合赠给帖木真一条金带和一匹白马,帖木真以同样的礼物回答。为了庆祝这个友谊,他们在忽勒答儿山脚的一棵蓬松大树的下面举行欢宴,之后,他们共被而眠。他们这样在一起住了一年半之久,突然发生了分裂,由于什么原因,缺乏清楚的解释,《秘史》所述下文,将真正的缘由留在迷雾之中。2 3以上所说,可见成吉思汗对于他的妻子被迫和篾儿乞人同居并不介介于怀,孛儿帖本人对于这件事似乎也不觉得难堪。别勒古台的母亲(就是也速该以前的次妻)则表现得更为贞洁。当别勒古台来救她出去的时候,她从营帐逃走,“穿着破羊皮衣服”,不愿再和他的儿子见面,因为她一度属于外人。(别勒古台的母亲和孛儿帖同时被篾儿乞惕人所掠。——译者) 1《秘史》第111节原文作”想吃雁与鹚”,格鲁塞这里作oiessauvages(野鹅)和outardes(鸨鸟).兹据《秘史》作“天鹅”与“鸿雁”。——译者 2《秘史》第114节,鲍乃迪,第57页。 3我们知道,ordou(御帐)这个字读做斡朵(ordo)时候本来是指“宫殿”,“帝王的营帐”而言;由这个词推广具有人群的意义(“horded'or”)。(科瓦列夫斯基词典,1,466)[9] 1这里所记的礼物,译时依照《秘史》,格鲁塞原文稍有出入。——译者 2关于这个事件的时期,无法确定。拉施特在这一方面做过许多很有价值的努力,但他说,成吉思汗的早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这是在一个夏天,帖木真和札木合刚刚起营开始迁移。他们俩人骑马走在许多车辆的前面。路上,札木会高声叫大家想一想,如果挨着山坡下停留,放马的人得到便利,如果在河边驻扎,牧羊的人有较好草地饲养羔羊。帖木真不明白他的话,所以没有做声;接着,留下来等候他的母亲诃额仑,向她征求意见。在诃额仑还来不及回答以前,帖木真的妻子孛儿帖断定札木合话里隐藏诡计,她说:“人们说札木合喜欢新事物,鄙视旧习惯。他对我们厌倦了3。 无疑是对我们包藏祸心。我们要避免和他停留在一处。我们在整个夜里前行。宁可现在就和他分离,还是好朋友,不要等到彼此失和……。”帖木真赞同他妻子的话。在夜里,他们继续前行,在事多上粉碎了他和札木合的兄弟情谊,但并没有事先的正式的决裂。以前追随这两个联盟者的各部族,现在随着他们自己选择,或者是听从偶然事实的摆布,分别归属于这个或那个。帖木真途中经过泰亦赤兀惕人的营盘,泰亦赤兀惕人十分惊恐,在黑暗之中投到札木合这一方面去了,遗下一个小孩忘记带走,名叫阔阔出,“诃额仑母亲”(她的确很有旺盛的“母亲”意识)立即收养了他。等到天明,才能够清点什么人跟随帖木真,什么人留在札木合那里。《秘史》所载的名单证明,这两个对立的人怎样分别地得到各自的拥护者,这的确是出于偶然,因为有些属于同一氏族的人现在是各在一边。当然双方都有有利于自己的吉兆。巴阿邻部的豁儿赤来对帖木真说,神人在梦里指示他,一头白色的牛用它的角触札木合的营帐和车子,又有一头强壮的“犍牛”拽着营帐的下柱,吼着说:天(腾格里)命帖木真为人君。[3]“帖木真呵!这是神明对我所做的启示。你若做了一国的主人,你拿什么给我?”帖木真答应他,到了那个时候,叫他统率一万人,在最美貌女子中由他挑选三十名,并且留心听他的谋议。1 除了那些当他和札木合在夜间分裂的时候,在紊乱和变化不定情况之中来跟随他的首批部族之外,帖木真又眼看若干其他部族逐渐集合在他的旗帜之下。2 期历史,从开始至于豹(或虎)年(按即甲寅年,回历590年)这就是说,至于公元1194年,一切年表都不确定(别列津译,2,103页)。关于地点,同上,46页。 3这两句话是依照格鲁塞原文:“imelesinnovatioméprietradition”而译的。但是和《秘史》原文的旨趣不同。照《秘史》原文,孛儿帖所说的是“札木合安答,人曾说他好喜新厌旧有来,如今咱每行厌了也……”。是说札木合喜新厌旧指对人的关系,所以接着说,他对我们已经厌倦等语。依照格鲁塞,“喜欢新事物,鄙视旧习惯”,则是思想问题,某些作者,认为札木合代表进步的一方面,而帖木真则代表保守的一方面,和此话有关,所以特为指出。——译者 1《秘史》,第121和207节。 2再来的是:格泥格恩部落的忽难;帖木真的叔父容里台斡惕赤斤;札答剌部的木勒合勒忽(格鲁塞作札答兰,现从《秘史》作札答剌。——译者);撒合亦惕部的温只困;主儿乞部的莎儿合秃主儿乞带来两子,撒察别乞和泰出(主儿乞部见第一章第十一节及第38页注2,该部是合不勒汗长子斡勒巴儿合黑的后人。——译者);涅坤太子忽察儿别乞;已故忽图刺汗之子阿勒坛斡惕赤斤。这最后一个人来归附帖木真特别可宝贵,他带来了蒙古汗位合法继承入的援助。答里合的归附也很可宝贵,足见将来的成吉思汗在他自己家族里面有影响能力,所以有独立性的人(我们在后面要看到)像他这个叔父也来了。参阅《秘史》第122节。在世系的观点上《秘史》在这里正式提出,阿勒坛是忽图剌汗的儿子(最小的儿子,斡惕赤斤),忽察儿是也速该兄涅坤太子之子(同上第122节)。这个世系,《拉施特书》也承认(别列津译,”祖先”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值得注意的而且是特别可宝贵的是归附帖木真的有四名汗王血统的蒙古亲王,他们是:帖木真的父系叔父答里台,他的嫡堂兄弟忽察儿(他的伯父涅坤太子的儿子)3,和其它两个比较远的亲属,一个是撒察别乞,他是主儿乞或禹儿乞系4的首领[5],另一个是阿勒坛,他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因为他是蒙古最后一个汗,忽图剌的儿子。他们都脱离了札木合,来到乞沐儿合河边和帖木真相会合。从那里,帖木真移营到古连勒古山的地区内的距离桑沽儿河不远的合刺主鲁格小山,在青海子(阔阔纳语儿,-kokona'our)附近的地方。1 第七节成吉思汗的被推戴 于是阿勒坛、忽察儿和撒察别乞经过会商之后,决定将蒙古的汗位奉献给帖木真。我们刚刚提到,他们是最有资格代表原先汗王家族的人。帖木真也属于这个家族,但是象阿勒坛这样的人,比他似乎更有继承汗位的权利。这些“亲王们”的建议,为帖木真的地位增加了重量。他们对帖木真说:“我们决定立你为汗。打仗时候,我们做前锋。掳来的美女妇人,我们献给你。狩猎时候,我们首先出去。猎得的野兽,我们奉给你。如果在厮杀时违反你的号令,或者平时坏了你的事,请你夺去我们的妻子和财产,将我们抛弃在荒无人烟的地方。”2以这种誓词自相约束之后,他们宣布立帖木真为汗。《秘史》说,在这个时候帖木真被称为成吉思汗,我们将这个名称法文化为gengis-khan。3 和“本传”,第325页),阿勒坛是忽图剌的第二子,忽察儿[写为忽赤儿qoutchir(《元史》作呼济儿)]是涅坤太子(写为涅坤太石)之子。《多桑书》的“世系表”(i末)在这一点上有误(多桑误将阿勒坛为捏坤太子之子。——译者)。至于撒察别乞和泰出,他们是忽秃黑秃主儿乞或莎儿合秃主儿乞(因《秘史》在前作忽秃黑秃,在此处则作莎儿合秃,应系一人。——译者)之子,而莎儿合秃,乞牙惕主儿乞部的创始人斡勒巴尔合黑之子,而斡勒巴尔合黑则是合不勒罕之子(《秘史》第49,139节,别列律译,《拉施特书》,“祖先”和“本传”,页325)。[4] 3西文伯、叔同一字,这里译答里台为叔父,涅坤太子为伯父,因也速该是把儿坛阿秃儿之子,按世系表,把儿坛生四子:蒙格都乞颜、涅坤太子、也速该和答里台。按次序涅坤太子是也速该兄,答里台是也速该弟。这两人均见本书第42—43页。——译者 4在《秘史》中,主儿乞这一词有各种不同的对音,有时作禹儿乞(yurki,例如海涅士在第49节的对音有此不同)。主儿乞(djurki)在写法上符合中文《元史》。禹儿乞在写法上符合别列津的读音,或改为禹儿勤(yurkin)由此又变成不儿勒(burkin)显然是《拉施特书》的手抄本上写错的结果。(《拉施特书》,原文,别列津本,页153,第一行,又别列津的译文,同上,页94,末)。参阅伯希和,《通报》,1930年,200。 1《秘史》,第122节末,参阅本书第54页关于古连勒古山。[6] 2在后面(本书第81和118页)将要看到成吉思汗提起这个誓言以责罚后来背叛他的这些“大选举人”,但是这一誓词是不是作者为了这个目的而故意添加的呢? 第17章 3《秘史》第123节,鲍乃迪译,第62页。同一史源还说,不但给帖木真以”汗”(国王)的称号,还给他以“合汗”(皇帝)的称号。这显然是事后的追尊,伯希和也以为这无疑是后来的追尊。至于这个事件的日期,《萨囊彻辰书》(第17页)列在鸡年(1189年,己酉)当然是过早。[《元史》成吉思汗上尊号是在1206年,金泰和6年,时值丙寅,可能此时是上合汗的尊号(即皇帝)。而这里所说则是就汗位,《秘史》谓脱斡邻勒(汪罕)说:“蒙古实在不能没有汗王,”可为佐证。——译者]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需要注意的是,帖木真的被推选似乎事先有过某些宗教式的朕兆,这在《秘史》中也有所载:首先是在上面已经说过的(本章第六节)豁儿赤的“幻梦”(犍牛的预言)。此外还有木华黎的预言:帖木真下营在豁儿豁纳主不儿的时候,有一天,在一棵百年老树的影子底下,他的忠诚伙伴札刺儿人木华黎对他提起,就在这个地方,在这棵树下,最后一个拥有汗号的蒙古人首领忽图刺从前曾在这里跳舞和筵宴庆祝即位1。“从此之后,蒙古人所过的是艰苦日子,在他们当中,再没有汗王。但是长生青天(kktengri)不至忘记他的子民——忽图剌的家族。在蒙古人中间,将要崛起一个英雄,这个英雄将要变成为一个可怖的汗替他们雪愤。”2关于这个新汗所采择的尊号,成吉思(is),拉施特用中国一蒙古的词根来解释,“成”(tching)的意义为“强大”,3这个含义似乎小了一点,如伯希和先生就对此有所疑问,认为这是否和另一个词义有关,指“海洋”,就是说,这个新成立的统治权无所不包[1]。 成古思汗的被推选,起因于忽图刺的儿子阿勒坛和其他旧日汗王家族的代表人,似乎其目的是要终止各氏族间的分裂而还给乞牙惕系的人旧有的霸权。至于报复塔塔儿人的深仇大恨,则还要等待时机,克奏朕功。在目前,帖木真的堂兄弟们不过选举他做一个战争和狩猎的首领。如果我们采信《秘史》,这位新汗凭着他所特有的组织能力和建立纪律的天才,在这个时候,已经将其游牧宫廷里面军事的和文职(如果我们可以这样说)的主要职务委任给效忠于他的人。 蒙古的史源告诉我们说,在上述情况之下,他任命博尔术之弟斡歌爱扯儿必1、合赤温脱忽刺温、哲台和多豁勒忽扯儿必2四人做他的箭筒士(豁儿赤)3,即他的贴身优秀卫队。他任命翁古儿、雪亦客秃扯儿必和合答安答勒都儿罕4管理饮膳事宜;迭该觅草地以供牧羊的需要;窟出沽儿管理修造车辆;多歹扯儿必总管仆役。 1《秘史》,第206节,鲍乃迪译,第117页,参阅本书第39页。 2符拉基米尔性夫,《成吉思汗传》第32页。 3《拉施特书》,i,8。参阅科瓦列夫斯基的《蒙俄法词典》,(3,页2137和2139),“成”(tching)指“有力”,“成哈”(ha)指“强”、“壮”、“坚”、“硬”、”不动”,也指“严肃”、“有气力。”因此莱昂·卡安的小说体裁的纪事里面有不屈不挠的皇帝的称号。然而《秘史》认成吉思汗为“曲鲁克”(kuluk),这也是说不可动摇。至于《萨囊彻辰书》(第71页)说,有五色鸟于前三天早晨集在帖木真营帐前面的方石上,叫青吉斯。在这种上天示意之后,这位征服者采用了这个名称。《萨囊彻辰书》还给成吉思汗以“索多”(“卓越的”、”王子”,由经典里面取用的字眼)和”博克达”(“可敬的圣人”)的称号。附带的说,在这个时候,这个鸟所集的石头自己裂开,一块宝石印,上面有龟龙纹的中国形式。涌现出来。(这一段故事见《蒙古源流》卷二。——译者)[2] 1博尔术之弟,第63页注2提到,其名为斡歌连,《秘史》在第124节作斡歌来,而格鲁塞作斡歌爱,所指应系同一人。扯儿必(tcherbi)系职称。——译者 2合赤温脱忽刺温(札刺儿人)、哲台(忙忽惕部)、多豁勒忽扯儿必(忙忽惕部)三人均见第63页注2。——译者 3“豁儿赤”《元史》作”火儿赤”(“兵志”二,宿卫)。豁儿,蒙古语指“箭筒”,赤,指“做这件事的人”,相当于中文“者”字,兹译为“箭筒士”。——译者 4翁古儿(乞颜部)、雪亦客秃扯儿必(晃豁坛部)、合答安答勒都儿罕(塔儿忽部)均见第63页注2。——译者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忽必来、赤勒古台和合刺孩脱忽刺温,连同他自己的弟弟拙赤哈撒儿被任命为带刀者5,他们的职责也是保卫新汗。成吉思汗的另一个兄弟别勒古台,和合阑勒歹脱忽刺温一起掌管马匹,忽图、莫里赤和木勒合勒忽寻觅放马的草地。阿儿孩合撒儿、塔孩、速客该和察兀儿罕被任为送信人,传达汗的命令。此外还有两名高级人员,于聚会时候负维持纪律的责任。6至于速别额台,[3]要他为汗的家族效劳时如同老鼠的专心和飞鸟的敏捷,并保护这个新成立的蒙古汗国如同护马之衣或毡的衬里7。博尔术和者勒篾两人没有被忘记。《秘史》中记载成吉思汗说:“我心里不忘,我以前没有伴当时,你二人首先与我作伴。如今你们做众人之长。”最后他对全体民众说:“你们众人都离开札木合投到我这里来。如果腾格里(天)保护我,你们,我的老朋友啊!都是我吉祥的伴当。”1 至于其他游牧人的汗王们,对于成吉思汗的即位,其看法将是怎样呢?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要取得他从前认为宗主的客列亦惕国王脱斡邻勒的赞同。成吉思汗派塔孩和速客该为使节,到脱斡邻勒那里去。极为顺利,脱斡邻勒认可了这个既成的事实,他声称蒙古人实在不能没有汗王,并且劝告他们效忠于这位新选出的人。2和札木合的关系,则比较微妙了,对于札木合,成吉思汗毕竟是有差错的。新汗派遣阿儿孩合撒儿和察兀儿罕到他从前“安答”那里去通知即位。如果我们采信《秘史》,札木合的态度非常友好,他将一切责任归于阿勒坛和忽察儿这两个成吉思汗的“大选举人”:说是他们用谎言破坏了他和成吉思汗的关系。他甚至责备他们,当彼此在一处游牧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推选成吉思汗。而且带着一些讥讽的语气(如果我们的史源不是有意的于事后做预言)。他劝告阿勒坛和忽察儿对于所选举的君主永远效忠。3 第八节成吉思汗和札木合的初次冲突 然而成古思汗和札木合之间的言归于好或临时协定未能维持长久。决裂的发生,来自两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一个是札木合幼弟结察儿,另一个是成吉思汗的部下札剌儿人拙赤答儿马刺。4给察儿抢去了拙赤答儿马刺的马群(所有游牧人的战争都是这样开始的)。拙赤在夜间追赶窃贼,一箭射在给察儿的脊梁上,将他射死,夺回了马匹。 5带刀者亦称“兀勒都”(秘史),《元史》作”云都赤”(《元史》,“兵志”二,宿卫)。——译者 6《秘史》,第124—125节。巴托尔德在他所著《蒙古入侵时期的突厥斯坦》里面的评语,第382—383页。脱忽剌温的意义为“鸬鹚”、“鹭”。 7这里《秘史》原文为:“速别额台勇士说,我如老鼠般收拾,老鸦般聚集,盖马毡般盏护,遮风毡般遮挡……”。兹照格鲁塞原文译为“护马之衣或毡的衬里”。——译者 1《秘史》第125节。这一篇话很动人。《萨囊彻辰书》(第71页)也有记载。(这段译文参照《秘史》。——译者) 2《秘史》,第126节,鲍乃迪,第63页。 3同上,第127页。 4《拉施特书》,别列津译,“本传”,第92页。拉施特将《秘史》里面的结察儿称为台古察儿(tokoutchar)(写错为纳吉察儿nakoutchar),别列津译本,i,第148页(原文),第92页(译文)。《秘史》说,给察儿在札刺麻山斡列该不列合地区游牧,拙赤答儿马刺在撒里河附近(关于这后一个地方,参阅后第二章第十四节和第二十九节)。不剌合的意人为”水源”。[1]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札木合听说他的兄弟被杀,勃然大怒,将一切责任归在成吉思汗身上,起兵攻打成吉思汗。《秘史》说他横穿阿刺兀惕上儿合兀山[2]要想突击成吉思汗,成吉思汗还是在古连勒古地区,即在桑沽儿河方面。幸而有亦乞剌思部人木勒客脱塔黑[3]和孛罗勒歹二人及时报知1,成吉思汗能够整军和他的旧日“安答”对敌。这一次战争据《秘史》所载,其地点为答兰巴勒主惕,但是在地图上找不到它是在什么地方。2据说,双方都发动三万人左右的军队,这个数字无疑是过于夸大。至于战争的结果,我们的各种史源所说不同。《秘史》承认成吉思汗的进攻是失败的,他不得不退到斡难河方面去。3札木合不敢追逐,但是他用极其野蛮的方法来报复。 第18章 他擒住了忠于成吉思汗的首领若干人4,用七十口锅“烹煮”,[4]这是重新使用中国古代称为战国时期的刑罚。成吉思汗的一个好伙伴揑兀歹察合安也被札木合所擒,札木合斩断了他的头并将这个头系在自己的马尾上5,拉施特也提到锅煮俘虏的故事,但是他所说的意思相反。依他所述,成吉思汗在这次战争中战胜了札木合,用七十口大锅烹煮敌人的是成吉思汗而不是札木合。成吉思汗所以这样做,是要造成一个恐怖的效果,这个效果完全取得了,因为许多叛徒都因恐惧而戢服1。当然,这个蒙古征服者丝毫不厌恶杀戮:消灭塔塔儿人的例子,就是一个证明;但是首先这是一个讲求实际的、稳健的有政治头脑的人,我们认为《秘史》所载近于真实得多,何况《秘史》对于他们的英雄,如果有如拉施特所说的那样是个战胜者,必不至不告诉我们,反而承认失败。 况且《秘史》还有记载,札木合使用这种不必要的苛刑之后,结果有几个重要首领离去札木合而归附于成古思汗。巴托尔德、符拉基米尔佐夫和额连坚哈拉道安2所说的那些“草原贵族”,因为愤恨札木合用这种集体的残杀方法杀死了他们里面的几个人,所以转向成吉思汗,认为他是比较保守的,或者无论如何,是比较稳健的和相对的比较有人道的。成吉思汗虽然在军事上失败,但是结果在道义上和政治上取得重大的成功。3 1《秘史》第129节。拉施特把报告的功绩归于亦乞剌恩人捏群(《皇元圣武亲征录》所说与《拉施特书》相同,捏群从《亲征录》的译音。——译者)。他以为木勒客脱塔黑和孛罗勒歹不过是传达使命(别列津本,原文,第150页;译文,第93页)。 2答兰巴勒主惕(七十个沼泽)是《秘史》第129节所说的地名。《拉施特书》作答兰巴勒只兀喀,别列津本,“本传”,绪93页。克罗斯译《元史》,第12页说在“答兰版朱思之野”(答兰版朱思之野,系从《亲征录》和《元史太祖本纪》。——译者),和拉施特一样,将胜利归属于成吉思汗。答兰巴勒主惕在客鲁涟河下游的北岸,在它流入库沦湖(小达赖湖)的入口之前,有一带小山名叫巴勒主歹,但是这个地方离开上面所说的桑沽儿河很远,桑沽儿河是上客鲁涟河的支流。 3蒙古史源(《秘史》)说,成吉思汗只是退到一个狭窄的叫做哲列捏地方屯扎。 4同一史源说烹煮的是一些赤那,即“狼”(tchinos)。 5《秘史》第129节,鲍乃迪,第64页。 1《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第96页,《多桑书》采此说,i.45.但是他将《拉施特书》的答兰巴勒只兀喀变成巴泐渚纳。《元史》所说相同(克罗斯译,第12页)。 2额连坚哈拉道安是一位蒙古作家,于1919年写了一本引人入胜的《成吉思汗传》(贝尔格莱德,1919),里面第四章的题目是”帖木真被一群贵族推举为成吉思汗”。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在上述事件之后,脱离札木合而投到成吉思汗方面来的这些首领,为成吉思汗增加了很大力量。他们是兀鲁兀惕的首领主儿扯歹和忙忽惕的首领忽余勒答儿(即下文的忽亦勒答儿。——译者),他们两人都是带着一族的人同来;我们很快就要看到他们对于成吉思汗的效忠,特别是在对客列亦惕人鏖战的时候。还有蒙力克老人1[5]和他的七个儿子也到成吉思汗的营盘来了。他们的归附,使这个征服者特别觉得高兴。蒙力克就是也速该的亲信,我们在上面说过2,也速该临终托他接这个未来的英雄回来。不顾这种信任,蒙力克没有尽他监护人的责任而离开了这个儿童,听任他处于困难之中。他现在重新来到,一个审慎的人有这样行动,可以证明成吉思汗事业的基础已经开始巩固。成吉思汗善于将应该怀恨的事情置诸度外,使一切前来的人感觉心安,他在斡难河畔的树林里面开一个盛大筵宴,欢迎这些新来的部下。3 拉施特给我们清楚地指出来,人们之所以归附于成吉思汗由于什么原因。当一些徘徊于成吉思汗和他的对立面,即泰亦赤兀惕人或札只刺惕人之间的氏族,困于饥馑要求参加围猎的时候,成吉思汗收纳他们并且分给他们的猎物超过他们所应得的部分。4各部落转相告语,把成吉思汗的绝对正直、宽宏大量、他既坚定又宽冲龄。但《元史》是不足信的,以一冲龄的帖木真何能集合数万之众与札木合对抗,而且正在部众离贰之时。故这次战役必在帖木真就蒙古汗之后发生。我以为帖木真最初被推戴为蒙古汗,其后武功日盛,再上尊号为成吉恩合汗。《元史》是根据十三朝实录的,而实录讳败为胜,也是可能的。这次成吉思汗是战败了,《秘史》记载翔实可信。按上文《元史》所谓脱端火儿真将叛,谓池已干,石已碎留复何为。此人火儿真疑即是忽察儿(亦作呼济儿)为捏坤太子之子。在帖木真将被推戴为汗之时,与忽图剌汗之子阿勒坛来归附,想是叛去之后又来归,但这两个人也就是札木合指责为离间他与他的安答帖木真之人,并且此二人不久也再叛离成吉思汗而投到汪罕那里去。]容的作风与泰亦赤兀惕或札只刺惕首领们的反复无常、专横暴戾相比较:“帖木真领主脱去自己的衣服给你穿,从自己骑坐的马上跳下让给你骑。真是一个知道如何享有国家,供养战士,和能够在他的‘兀鲁思'维持良好秩序的人。”1 1蒙力克属于晃豁坛部。 2参阅本书第45页。 3《秘史》,第130节;《拉施特书》,别列津译,前引,第96页。 4别列津译本,上引,页96—97。 1参阅《拉施特书》,别列津译,同上第98—99页。相同的说法见《元史》,克罗斯译,第13页。 2札合敢不《亲征录》和《元史》均作札阿绀布。据《拉施特书》,“札犹言地,敢不犹言大将军”。“札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第九节成吉思汗仲裁客列亦惕领主们的争端 大约在这个时期,成吉思汗的宗主和朋友客列亦惕国王脱斡邻勒遇到了不幸的事件,这无疑有利于成吉思汗的权威。我所以说是“大约在这个时期”,因为我们在下面所述的事件,根据《拉施特书》和《元史》,应该是发生在撒察别乞和泰出的被谴和被杀以前,因此,在《秘史》里面虽然没有指出一个相对的日期,我们似乎应该在这里说它。 从性质来说,这是客列亦惕王族里面所发生的内战。特别掌握有这方面材料的拉施特(无疑是因为好几个在波斯的蒙古王妃都是客列亦惕人)对我们首先提到成吉思汗和客列亦惕国王脱斡邻勒的一个弟弟,即札合敢不的关系2[2]。这个札合敢不,用他名字的第一个字呼唤他的时候叫做客烈(kiré)3,他在童年,曾被唐兀人,即甘肃地方的西夏人所俘,札合敢不乃是他的头衔。这位波斯史家说,这个头衔是从唐兀人的吐蕃方言中转贩而来的4。当札合敢不回到自己的家族时候,似乎和他的哥哥脱斡邻勒彼此不和,因为在此后,人们还看见他居住在外面,在中国北边的金人(或女真人)帝国那边。1 客列亦惕国王脱斡邻勒,虽然在他的家族里面传布聂思脱利派的基督教,事实上他对于自己的亲人表现得十分残忍。他消灭了好几个兄弟,显著的是合帖木儿太石和不花帖木儿2。能够逃避他的毒手的只有他的另外两个兄弟,即上面说过的札合敢不和额儿客合剌。额儿客合刺似乎是有野心的,他不愿意服从脱斡邻勒。不过因害怕被脱斡邻勒处死,他避居子乃蛮人的地方。《拉施特书》和《秘史》告诉我们说3,这时候君临乃蛮的还是亦难赤必勒格。 亦难亦必勒格驱逐了脱斡邻勒而将额儿客合刺扶上客列亦惕王位。脱斡邻勒被迫出奔西突厥斯坦,投奔到哈刺契丹人那里去。 合敢不幼年时为唐兀人所俘,久居其国,为唐兀人所爱重,遂有札合敢不之号”(参阅《多桑蒙古史》,冯承钧译本,第一卷,第43页)。——译者 3《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第107页,(原文第174页)。 4同上书,第108页。参阅伯希和,《通报》,1930年,50。 1参阅《拉施特书》,别列津译,同上第98—99页。相同的说法见《元史》,克罗斯译,第13页。 2札合敢不《亲征录》和《元史》均作札阿绀布。据《拉施特书》,“札犹言地,敢不犹言大将军”。“札合敢不幼年财为唐兀人所俘,久居其国,为唐兀人所爱重,遂有札合敢不之号”(参阅《多桑蒙古史》,冯承钧译本,第一卷,第43页)。——译者 3《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第107页,(原文第174页)。 4同上书,第108页。参阅伯希和,《通报》,1930年,50。 1《元史》,克罗斯译,第22页。 2《秘史》,第177节。《拉施特书》,“部落”,第68页,又同书第一册,表第23,别列津的“客列亦惕家族世系”。 3《秘史》,第151节,简单述及这个事件,又在第177节,在成吉思汗责备汪罕的时候,比较详细地说到。 第19章 并可参阅《元史》,克罗斯译,第16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这里的国王古儿汗,建都在楚河之上的八刺撒浑。脱斡邻勒受到古儿汗的接待,但是他就在同一年和古儿汗变得不和,于是飘流横渡戈壁到了畏吾儿人边境,后来又到了唐兀人国家(甘肃地方的西夏王国)的边境上。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挤着五只羊的奶,刺着一只骆驼的血以充饥4。他在这种可悲状况之下,骑着一匹瞎眼老马,到达古泄儿湖(guse'ur)5,从这里前去向成吉思汗乞援。成吉思汗不忘旧日的情谊,也因为信守也速该的榜样,对他殷勤接待(以塔孩和速客该为使)。在客鲁涟河发源的地方,以尊崇的礼节款接这个流亡者。拉施特说,脱斡邻勒在这时候自己承认,到了精疲力竭的最后阶段,不堪饥饿和辛苦。成吉思汗动了怜悯之心,邻勒表示自己有功于他1,因此可以设想札合敢不在当时是和脱斡邻勒联合一道以帮助他诙复王位的。 但是这一种联合应该是为时很短。《拉施特书》在猴年,回历596年(公元1200年)的编目之下记载,当脱斡邻勒和札合敢不在客鲁涟河上忽巴合牙地方驻营的时候,札合敢不和客列亦惕的别乞们密谋说:“脱斡邻勒心肠狠毒,他杀死其他兄弟……”等语2。 《秘史》也记有相同的话3。某一个名叫阿勒敦阿述的人[2]报与脱斡邻勒知道。脱斡邻勒逮捕了主要的密谋者:额勒火脱儿[3]、忽勒巴里和阿邻太子。将他们捆绑起来而唾其面,特别责骂额勒火脱儿对他的背叛:“向他重提流亡至西夏时一同忍饥耐褐时候所做的誓言。”4然而脱斡邻勒毕竟让札合敢不和他的党羽,包括额勒火脱儿在内,脱身往投乃蛮人5。 第十节成吉思汗和主儿勒6首领们的磨擦 一切草原上的王权总而言之是相当脆弱的。成吉思汗的情形并非例外,《元史》和《拉施特书》似乎说成吉思汗的事业是一直逐步上升,这恐非事实。《秘史》在某些方面是比较诚实的,它在这一位英雄的传记里面,揭露某些真正的失败,例如他被泰亦赤兀惕人所伤的这一段纪事,我们在后面述“者勒篾的效忠”时候将要提及1。 4《秘史》,鲍乃迪译,第92页。 5《拉施特书》作古速古纳儿湖,这是别列津的对音,第110页(波斯原文,第178页)。 1《拉施特书》,前引,第136页。 2《拉施特书》,第121页。 3《秘史》第152节。 4《元史》,克罗斯译,第18页。在《元史》里面,额勒火脱儿作燕火脱儿.阿勒敦阿述作按敦阿述。 5《拉施特书》第105和122页。《秘史》第152节。 6这里所说的主儿勒(djurkin)就是上文的主儿乞(djurki)。冯承钧云:蒙古名称n字的尾音,增减无常。例如合失(qasi)可变作合申(qasin),本书第64页注2的札答剌(djadara)可变作札答阑(djadaran),阿勒赤(alci)可变作按陈(ajcin)等等。所以主儿乞加n字在尾,就变成主儿勒。再蒙古名称在前面有dj字的:dj也可以变为y的发音,所以主儿勒可以变作禹儿勒。在本书给64页注4,著者说到主儿乞这一词在读音上的歧异。在后面第345页第二章第六节“参考和注释”[5]里面,著者举若干例子,说明突厥字的y发音在蒙古语往往变为dj音,禹儿乞变为主儿乞即是一例。又按,撒察别乞和撒察泰出为合不勒汗曾孙即成吉思汗的从堂兄弟。——译者 1参阅本书第98—99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此外,被巴托尔德、符拉基米尔佐夫和额连坚夏拉道安所称之为“草原贵族”的,已经开始反抗他们自己选举出来的汗的权力。成吉思汗有一次在斡难河旁边设宴,当筵宴进行的时候,在主要来宾面前放置若干瓮忽迷思(马湩)和撒察别乞同一家族的主儿勤(主儿乞)系的后妃们,认为被人轻视了。这两个妇人,《秘史》称她们为豁里真哈敦和忽兀儿臣哈敦,《元史》作忽儿真[1],盛怒之下以至于殴打了司饮人失乞兀儿。央乞兀儿涕泪交流地诉说成吉思汗的软弱,他说:成吉思汗的父亲也速该把阿秃儿决不至纵容这种无礼事件……。当这一次筵宴时候,另外发生一件无纪律的事件,这个事件更为严重,因为这次是一个战士引起的。成吉思汗的兄弟别勒古台发现一个正在那里偷窃马具的人。主儿勤的首领不里孛阔3祖护窃贼,一刀斫伤了别勒古台的肩部[2]。别勒古台似乎是个性情宽厚的人,打算将这个事件消弭。但是成吉思汗在树影之下宴饮,看清了一切;他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执着“捣马乳的木椎”扑向主儿勤人,制服了他们的傲慢。引起这一场争吵的主儿勒的两个后妃,豁里真哈敦和忽兀儿臣哈敦被禁押起来。主儿勤的首领们结果不得不来向这位已经开始当得起不屈不挠的汗的声望人“商和”并道歉。1 通过这一类的事例,成吉思汗做到了巩固他的权力,而且他是对于这些亲王们这样做的,如果可称为蒙古贵族中的正统派的话,他们在这一点上至少是和成吉思汗处于平等地位。他们自愿推举成吉思汗为王,这就是说,承认他是狩猎和战争的队长,他们以为还可以继续以侪辈对待成吉思汗。这些人象撒察别乞是口传故事的英雄合不勒的直系子孙;不里孛阔是最后一个汗王忽图剌的侄子,阿勒坛就是忽图剌的儿子,他们很难甘心于承认自己已经替自己找到了一个主人。然而这渐渐地成为事实2。上述事件暂时似乎是结束了。争端终止之后,撒察别乞和其他主儿勒的首领们还是跟随着成吉思汗或是再来和他接近,但是他们的感情不再和从前一样了。他们内心显然懊悔于将这个征服者拥到毡毯之上,举他为汗王,不久之后他们就要和他对抗,并最终被他所击溃。 rindji-khatoun(别列津,原文,164—166)。《元史》作忽儿真,撒察别乞的正母,野别该,撒察别乞的次母。[这一段注语和下文著者所引《元史》的话是根据克罗斯译本,似不曾全译,兹将《元史·太祖本纪》的记载一段节录如下,对此事才能明瞭“帝会诸侯,薛彻大丑(泰出]及薛彻别吉(色辰伯奇)(撒索别乞)等,各以旄车载湩酪宴会于斡难河上。帝与诸候及薛彻别吉之母忽儿真之前共置马湩一革囊,薛彻别吉次母野别该之前独置一革囊。忽儿真怒日,今不尊我而贵野别该乎?疑帝之主膳者失丘儿(失乞兀儿)所为,遂笞之。”——译者) 3不里孛阔系忽秃黑蒙古儿之子,而忽秃黑蒙吉儿乃是最后一个汗总图刺的兄弟(《秘史》第48节和第50节)。他是蒙古旧王室里面重要人物,所以他对新汗的弟弟挑衅,正当帖木真需要巩固他的权力之际,这是特别严重的事件。(翁按:忽图黑蒙古儿是合不勒第三子,不里孛阔乃忽图剌汗之孙,照《秘史》第11节,“备氏族的系出”。不里孛阔与成吉思汗为堂叔与也速该为嫡党兄弟。) 1这一段“撞马乳的木椎”以及“商和”两名词,系译者根据《秘史》原文译的,并加引号,和格鲁塞原文稍有出入。——译者 2《秘史》,第131节。《拉施特书》,别列津译,前引,第101—102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第十一节成吉思汗和北京朝廷联盟对抗塔塔儿人 新成立的蒙古王权现在将要第一次被邀请参加世界政治。人们还记得正是金国王,就是说,属于通古斯种的据有中国北方帝位的女真人统治者,不久以前他们曾联合塔塔儿人摧毁了旧日的蒙古王权1。然而塔塔儿人分享了这个胜利之后,现在是他们,对于他们原来的盟友来说,变得难以容忍了。他们抢劫金人在满洲方面的边境,因此使金人企图变更联盟的关系,这是中国在政治上对付游牧部落所惯用的策略,决心凭借蒙古地方的其他民族来对抗塔塔儿人。 《秘史》和《元史》使我们确认,北京朝廷是首先和成吉思汗接洽,再由成吉思汗引进了他的宗主,即客列亦惕人的国王参与其事2。事实上似乎令人惊奇,如果不是因为客列亦惕人比成吉思汗更为强盛的话。金人后来不至将主要的报酬给了客列亦惕人。 依照《元史》,因为塔塔儿人首领篾古真薛兀勒图3和金人断绝了联盟关系,北京朝廷派遣丞相完颜襄率师征讨他。篾古真薛兀勒图逃向北方,金人于是向成吉思汗求助。而《秘史》则说,全国的将军4王京丞相(即完颜襄)追攻篾古真薛兀勒图至于语勒札河旁边5。成吉思汗被约从背后攻击塔塔儿人,他认为这是一个机会,终于能够报复他的祖先俺巴孩和斡勤巴儿合黑因为塔塔儿人的出卖而受到酷刑的仇恨了。当然,这两位蒙古“烈士”的牺牲,所受的酷刑,其实是金人所加的,塔塔儿人仅仅将他们交给金人。 但是既然有这个机会,利用北京政府的帮助以报复塔塔儿人的仇恨,应该先利用这机会来惩罚同种的优人。再说,不必远溯至于这些古旧的回忆,成吉思汗也要替他自己的父亲也速该报仇,在一次饭餐之间,也速该曾被塔塔儿人用卑劣的手段毒害。 第20章 由于想起所有这些冤仇,成吉思汗派人请求客列亦惕国王脱斡邻勒予以协助。 脱斡邻勒也有他自己的创伤要报复,因为上文说过,他的祖父马古思不亦鲁被塔塔儿人所执,受到可耻的死刑。所以他在三天之内,即集合了他的军队来和成吉思汗相会合。 成吉思汗也召集主儿勤的首领们,撒察别乞和泰出,但是他们没有忘记“斡难河宴会”的难堪事件。一连等候他们六天,结果他们并没有来1。脱斡邻勒和成吉思汗于是沿着浯勒札河岸下趋2,从背后进攻塔塔儿人。塔塔儿人斫断树木筑成壁垒3,但是脱斡邻勒和成吉思汗攻破他们的防御而杀死他们的首领篾古真薛兀勒图4。 1参阅本书第一章第十三书。我们在第一章第六节提到塔塔儿人和蒙古人同种,而不是和许多时候人们误信那样和金人一样属于通古斯种。 2《秘史》第132节未段,和133节,鲍乃迪译,第66页。《元史》,克罗斯译,第14页。 3《元史》作篾兀真笑里徒(亦作摩古津扫哩图)。(格鲁塞原注作:mie-wou-tchin-ha-li-tou,内ha字疑误,兹照《元史》。——译者) 4金主在《拉施特书》,里面,总是被称为阿勒坛汗。我们提到过,在蒙古语中,其意义为“黄金的王”。 5这条河流入在客鲁涟河下游和斡难河下游之间的borun-torei“湖”。 1主儿勒部的首领们拒绝参加对于塔塔儿人的报仇,其影响尤其不好的是因为撒察别乞自己的祖父斡勤巴儿合黑也是死于塔塔儿人的陷害(被他们所擒,送与金人。金人加以酷刑)。参阅本书第38页。 2《秘史》,第133节。《拉施特书》,别列津译,i,第103页。 3在忽速秃失秃延和纳拉秃失秃延地方。 4多桑记载这个战役在1194年,这就是说回历590年(i,45)。但是这个日期只能推定和约略地估计,因为在我们所知道的范围之内,没有正式记载,《拉施特书》(别列津译,i,第103页和2,第104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金将完颜襄看到他的盟友们取得了胜利,不胜喜悦,封脱斡邻勒以“wang”的称号,这就是中文里的“王”,在蒙古的拼音中,念做“汪”(ong),加上脱斡邻勒本来已有的汗(罕)的称号,于是他有了汪罕(ong-khan)之称5[1],他是以这个名称著称于史册的,我们此后也将要这样称呼他。至于成吉思汗,他受到北京朝廷所给予的中国名衔比这个低微得多1,这可以清楚地证明,不管我们的史源怎样说,成吉思汗在这一次战争里面,只是被认为他的宗主,即新封的“王罕”的一个出色当行的助手。2 在惨杀之中,有一段轶事令人喜爱,就象枯寂草原上面开了一朵鲜花。蒙古人在塔塔儿人的营盘里面拾得一个小儿,他鼻子上带着金圈,穿着貂皮做里子的衣服。[3]人们将他送给“诃额仑母亲”,收为养子3。这个小儿名叫失乞刊忽都忽或失吉忽都忽,后来成长为成吉思汗手下最忠诚的部将之一。拉施特叙述了一段轶事,显示出这位征服者对于这个养子有着深厚的感情。几年之后,“成吉思汗有一天,按照游牧生活的习惯,在天气酷寒和积雪根深的时候移营,在路上,大家看见跑过一群麋鹿。忽都忽这时候已经十五岁了。他对成吉思汗的御帐管理人屈出古儿那颜说,他很想去追赶这些麋鹿,因为在积雪上面,它们跑得比较慢些。他得到了允许,于是出发了。到了晚上,大家停留下来的时候,成吉思汗问起忽都忽,有人告诉他,忽都忽出去狩猎麋鹿了。成吉思汗大怒道:‘这个小孩子要冻死了!'他对御帐管理人发怒以至于用车辕打他。 然而年轻的忽都忽回来了,并且告诉大家,在三十头鹿中被他打死了二十七头。这个青年勇敢的行动竟使成吉思汗大为惊异。他于是命人寻觅猎获物,果然都铺在雪地上面。”4 《元史》、(克罗斯译,第14—15页)都没有记载日期。只能由《拉施特书》作一般估计而推定(同上书,i,第90页)。(另接,这次战役虽然《元生》和《秘史》都没有记载日期,但检阅《金史·完颜襄传》则这次战役约略在1194年之间(金章宗明昌四年之间),多桑根据《拉施特书》的约略估计还是可靠的。 5王罕,《元史》作汪罕,兹从之。《元史·太祖本纪》说:“汪罕名脱里,受金封爵为王,番言音重,敝称汪罕。”——译者 1在《秘史》第134节,金人封成吉思汗的头衔是札兀惕忽里,符拉基米尔佐夫(《成吉思汗传》,第42页)解释为“边境军队的司令官”。(接:是”招讨使”的头衔。)[2] 2《秘史》,鲍乃迪译,第66—67页。 3《秘史》,第135节,鲍乃迪,第67页。 4《拉施特书》,别列津译,“部落”第59—60页。《多桑书》,i.304。 1合里勒都在《秘史》作合泐澧海子(第136节)。——译者 2《元史》记载成吉思汗为征讨塔塔几向主几勤部征兵,派了60人前往,为撒察别乞杀了10人,放回50人,但将他们的衣服剥去,成吉思汗大怒,遂出兵向主儿勤部进攻。格鲁塞这里所说乃《秘史》的说法,与《元史》所说不同。——译者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第十二节主儿勒首领的被杀 当成吉思汗这一次出兵至于蒙古东北部的极东地方,即满洲北部的边境时候,把他部众里面的老年人和儿童留在后方一个靠近合里勒都湖1的营盘里面。主儿勤人趁着他远出的时候,抢劫了这个营盘,把住在营内的若干人的衣服剥去,甚至杀死了十来个人。2成吉思汗听到这个消息大怒。在著名的斡难河宴会时候,主儿勒人或他们的盟友已经侮辱过他的人,殴打过他的司饮人,砍伤过他的亲兄弟别勒古台。命令他们带领部队参加“全民族”的对塔塔儿人的战争,他们擅自规避不来。现在不能再事容忍了。成吉思汗进兵攻击他们,和他们相遇于客鲁涟地区的靠近客鲁涟河上的阔答阿岛(荒岛)的朵罗安孛答兀3地方,击败了他们。主儿勒人的两个首领撒察别乞和泰出逃走,成吉思汗派兵追赶他们,在迭列秃隘口追及他们,并俘获了撒察别乞和泰出4。成吉思汗命人将他们带到他面前,提起他们从前效忠的宣誓,迫使他们承认违背了誓言。他们承认背盟,引颈就戮,成吉思汗亲手杀死了他们。于是这位征服者替自己铲除了骄傲的主儿勤亲王们,合不勒汗后裔中长房一支的代表人,他们对于蒙古的汗位或者比成吉思汗更有要求的权利。成为成吉思汗的“大选举人”之后,他们发觉这是替自己找到了一个主人,但是为时已晚。成吉思汗于杀死他们之后,归并了主儿勤部众。 成吉思汗的威权,逐渐戢服了他周围的人。他本人也具有使人对他历经艰难而忠心不变的能力。札刺儿人帖列格秃伯颜前来将自己的三个儿子:古温兀阿、赤刺温孩亦赤和者卜客献给他说:“叫他们做你的奴仆。如果他们抛弃你,挖出他们的心肝!”这是一家的勇士,当这个时候来为征服者效力。古温兀阿的两个儿子,模合里和不合;赤刺温的两个儿子,统格和合失对于这位汗王,表现出同样热忱1。者卜客在主儿勤人的营盘里面,又找到了一个被抛弃的小孩,名叫孛罗兀勒。这小孩被送绘“诃额仑母亲”收为养子。诃额仑前后在戎马仓皇之中收了四个“养子”,即曲出、阔阔出、失吉忽都忽与孛罗兀勒。这位善良的妇人尽心尽力地把他们养大,“白天用目力,晚间用耳朵照顾他们”2。他们后来也都成为这位征服者的忠诚部将。 撒察别乞和泰出一被消灭后,成吉思汗就开始对付另外一些不驯服的从堂兄弟,这些人属于合不勒汗的第三子忽秃黑秃蒙古儿的那一系。我们还记得,忽秃黑秃蒙古儿之子不里孛阔曾严重地冒犯过成吉思汗,他在斡难河筵宴时候,砍伤了成吉思汗的兄弟别勒古台的肩部,结果使主儿勤人和成吉思汗的部下发生了全面斗殴。成吉思汗当时表面上是饶恕了他,但是怀恨在心。他就用别勒古台本人来报复这个仇恨。有一天,他以嘻戏方式叫不里孛阔和别勒古台在他面前相搏。不里孛阔“有一国不及之力”,3他本可以很容易取胜。但是他畏惧成吉思汗在场,没有用出所有力量,他让着别勒古台假装被他摔倒。成吉思汗所期待的就是这个。他向别勒古台做一个预定的暗号(咬自己的下唇)。别勒古台利用优势,将两膝压在不里孛阔背上,扭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脊骨折断了。我们在后面还要看到,这位征服者采用很相似的方式,消灭掉他的另一个对手,巫者阔阔出……。1 3朵罗安孛答兀,在蒙古语中的意义为“七座山”,《秘史》第136.页(译文)。 4《元史》(克罗斯译,第15页)将主儿勤人的被击败和他们首领的被擒,中间隔开几个月。据《元史》,主儿勤首领的被擒是在另一个战役,在“帖烈徒之隘”,这就是《秘史》的“迭列秃口子”。 第21章 1《秘史》,第137节。 2《秘史》,第137—138节,鲍乃迪译,第68页。 3格鲁塞这里本作“有赫拉克勒斯一样的力量”,不及《秘史》“有一国不及之力”为真切,所以这里采用《秘史》原文,符号是译者加的。——译者 1《秘史、第140节,孛阔在蒙古语中,其意义为“角力者”、“力士”。关于阔阔出的死,参阅下文第三章第八节。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依照拉施特的编年史,成吉思汗杀死主儿勤首领们之后,就发兵攻击兀都亦惕篾儿乞的部长脱黑脱阿,这次战役是在蛇年,回历593年,即公元1197年。成吉思汗击败兀都亦惕篾儿乞人于蒙惕察2,《元史》作莫那察(mouna-tch'a)3。在本章第九节,我们已经说到,成吉思汗将这次战役所得到的战利品全部送给汪罕。此后不久,汪罕自己去打篾儿乞人并击败了他们之后,4举动则全然不同,因为依照成吉思汗后来责备他的话,他没有送一点战利品给成吉思汗,这是不顾盟约的一种表现。而且客列亦惕君主这一次出兵取得的成果应该是比成吉思汗所获更为重要,因为汪罕在这个时候迫使篾儿乞惕人的首领脱黑脱阿逃到贝加尔湖东岸的巴儿忽真,并杀死脱黑脱阿的儿子脱古思别乞[1],掳其两女忽都黑台和察阿儿温及其两弟豁都[2]和赤刺温5。不久之前当成吉思汗帮助他恢复元气的时候,这个客列亦惕君主当时是何 等衰弱不振,他现在已经恢复了他的势力达到了可以不要他的盟友的程度。这次汪罕战胜篾儿乞人的战事,据拉施特记载,是发生在大约马年,即回历594年,即从公元1198年2月开始的那一年。 第十三节关于以下各事件的日期程序 羊年,是从回历595年拉比(rabi)月(按拉比月指回历2月)2日开始,而这个月是从公元1199年1月31日开始,拉施特在这一年的编目之下,叙述成吉思汗和汪罕的联军第一次向乃蛮人作战,我们将要看到,实际上这是攻击乃蛮人的两个国玉之一,不亦鲁黑以及他的将军可克薛兀撒卜刺黑(拉施特作koksaku-sabraq)。猴年,就是[1]回历596年,即公元1200年1,在这一年的编目之下,这位波斯史家叙述成吉思汗对泰亦赤兀惕首领们,阿兀出、忽秃兀阿秃儿和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的斗争。鸡年,就是回历597年,即公元1201年2,在这一年的编目之下,拉施特叙述札木合由一个各部落的联盟推举为古儿汗(按格鲁塞在这里作anti-khan,兹从《元史》的局儿罕,译为古儿汗,下同)。犬年,就是回历598年,即公元1202年3,他在这一年的编目之下,叙述成吉思汗对塔塔儿人的战争,这一个日期和《元史》的日期相符合,《元史》将这一次战争列在中国历的壬戌,等于公元1202年。此外,也就是在1202年,拉施特讲述了成吉思汗和汪罕对这些结成联盟的各部落进行的最后一次战役。 2《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第111页。在这里波斯历史所说的火拉木拉地方,很难觅得准确位置。 3《元史》,克罗斯译,第16页。 4拉施特说,这是在不奇儿克埃儿;别列津的对音为bokir-kéger(第111页),克儿(ke'er)的意义为”草原”。 5《秘史》,第157页。这些名字,在别列津对于拉施特原文的对音中,混淆不清,第111页,将察阿儿温变做赤刺温,因此将脱黑脱阿女儿和兄弟的名字说重复了。 1拉施特所说的事实,据他自己所指出的,是发生于蒙古人的猴年,这一年,他说,从回历596年拉比月2日开始,这个月从公元1200年1月2o日开始。实际上,中国的猴年(庚申)从公元1200年1月18日开始。 2鸡年,拉施特说,从回历597年术马大(djoumada)月(按:即回历5月)1日开始,即公元1201年2月7日开始,实际上,中国的鸡年(申西)从公元1201年2月5日开始。 3犬年从回历598年术马大月1日开始,这个月从公元1202年1月27日开始,这是拉施特的算法。实际上,中国的犬年(壬戌)从公元1202年1月26日开始。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元史》里面可以作为日期的标准点的,只有这个征伐塔塔儿人的壬戌罕(公兀1202年),但在各事件的先后次序上和上述的约略相同。征伐篾儿乞惕人以及他们的首领脱黑脱阿逃到巴儿忽真的事件,我们在上面已经依照《元史》提到了,在这次事件之后,《元史》依序讲述了:成吉思汗和汪罕对乃蛮人首领不亦鲁黑和可克薛兀撒卜剌黑[1](《元史》前一人作不鲁欲,后一人作薛吾撒八刺1)的战争——之后,对泰亦赤兀惕首领们的斗争——之后,札木合被举为古儿汗——之后,对塔塔儿人的战争,这次战争我们已经说过,是列在犬年,1202年。 由此可见,中国史源和波斯史源在上述各事件的日期排列是彼此相同的。相反,蒙占的史源,《秘史》,却向我们提出一种相当不同的次序。大约在我们现在所说到的时期前后,《秘史》叙述了:1.札木合被举为古儿汗;2.对泰亦赤兀惕人的战争;3.对塔塔儿人的战争;4.对不亦鲁黑和可克薛兀撒卜刺黑的乃蛮人的战争。可注意的是这种排列方法乃是最方便地将各项事实聚集起来的方法;也是在增长兴趣之中叙述这些事实的排列方法,可以使叙事搬到最为戏剧性的活动上去,《秘史》在这种地方真是具有史诗的风格。 然而,纵使这种排列方法在讲述故事的观点上有它的长处,而我们还是信守其它两种史源的排列次序,因为它们显然证明在日期问题上下过一番功夫,即使不是完全可信,至少还是值得肯定的。 第十四节成吉思汗和汪罕对乃蛮人的战争 我们如果相信波斯的史源,看来客列亦惕汪罕和成吉思汗举兵攻打乃蛮人是在大约公元1199年之际。乃蛮人的国家自从他们的国王亦难赤必勒格死后,实际上已经被他的两个儿子分为两个部分了,一部分归塔阳太不花[1],另一部分归不亦鲁黑1[2],他们因为争夺一个妃妾而彼此失和。塔阳统治平原上的各部族,似乎是在有许多湖泊的科布多地区方面,不亦鲁黑在多山地区,朝着阿尔泰山这一方面。成吉思汗和汪罕暂时不去侵扰塔阳,他们进攻不亦鲁黑。不亦鲁黑在这个时候正驻在兀鲁黑塔黑(“大山”)和溑豁黑河2附近。成吉思汗和汪罕兵临,他退走到阿尔泰山的另一方面,直至于忽木升吉儿地方和乌泷古河之上。 《拉施特书》和《秘史》告诉我们,乃蛮人的一个名叫也迪土卜鲁黑的那颜3怎样在哨探时候遇到敌方先锋队,因为马的肚带断了,他被敌人所俘。 1《元史》的不鲁欲应系不欲鲁之误,倒置了两字。又《元史》将曲薛吾撒八剌认做商人,“太祖本纪”有云:”……帝复与乃蛮饶将曲薛吾撒八刺二人遇”,又有“曲薛吾等察知之”等语,似误。——译者(翁按:校正版将曲薛吾译为齐苏,撒八刺译为实巴尔仍分为二人,而且王罕的子伊勒哈抵追及齐苏而未提及撒八刺(或实巴尔),惟《秘史》和《多桑书》则作为一人。) 1《秘史》158节称他为古出古敦不亦鲁黑(gutchugudunbouyirouq)。不亦鲁黑是众所周知的突厥称号,在八世纪的鄂尔浑突厥碑文里面已经出现,畏吾儿佛教文学里面也有。 2在《秘史》里面作溑豁黑水,中国史家称之为索河(so-ho或so-ha)或者就是指科布多河的上游(伯希和,《亚洲学报》,1920,1,172)。 3海涅士的对音作yédi-toublouq(第39页)。《拉施特书》作yédi-toqlouq(别列津译第112—113页,原文,第182页)。《元史》作也的脱孛鲁(克罗斯译,第16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至于不亦鲁黑,他被联军追赶,由乌泷古河一直到阿尔泰山附近的乞湿泐巴失湖。4[3]拉施特说,不亦鲁黑结果逃到叶尼塞河上游的谦谦州人地方,[4]这一种人和现今唐努都哇的乞儿吉思人同种5。 然而乃蛮人的抵抗力量远远没有被粉碎。当汪罕和成吉思汗带领人马踏上归程的时候,被乃蛮人的一个首领名叫可克薛兀撒兀刺黑1的所阻,拉施特称他为“不亦鲁黑的别乞们的别乞”。这个经验丰富的战士将其军队设置在一个《秘史》称之为巴亦答刺黑别勒赤儿的地方,2这个地名使我们立即联想到拜塔里克河,这条河的确是横贯在开往科布多和乌泼古河作战后又返回土拉河地区的军队的归去路上。双方军马列阵备战,但是由于天色已晚,成吉思汗和汪罕决定等到明天再战,于是下营过夜。 就在这一天夜里,汪罕于虚燃许多灯火使人不疑之后,未曾通知成吉思汗即卷起营盘而走,让他单独地并且危险地暴露在乃蛮人进攻之前。 第22章 客列亦惕君主这种举动,无疑是背叛盟友的行为,这种背盟行为因此成为这位蒙古英雄后来难忘的怨恨之一3。煽动这种背盟行为的人,好象就是札只剌惕人的首领札木合,在这一次出征中他跟随着汪罕。札木合甚至虚伪地责备成吉思汗没有参加狂罕的撤退,他对汪罕说:“前些时候,帖木真曾派遣一些使者到乃蛮人那里去,他现在不跟随你了。无疑他是投降乃蛮人呢。罕啊!我是守着故士的白翎雀儿,帖木真是散归的告天雀儿!”4或另照一种说法,札木合对汪罕说:“我于君是白翎雀,他人(指成吉思汗)是鸿雁。白翎雀寒暑常在北方,鸿雁遇寒则南飞取暖。”5传说中有意提到一个名叫古邻把阿秃儿的1客列亦惕人的贵族,认为札木合此举为不忠实,提出抗议。他对札木合说:“你怎能这样说你的安答呢?” 黎明时候,成吉思汗发觉他被汪罕所抛弃。他立即自行退却,经由额坯儿阿勒台隘口2退到撒阿里客额儿3[5]的草原,即肯特山地区他平常驻营的地方。 4《秘史》158节作乞湿泐巴失湖。《拉施特书》作qizil-tash(原文,页182)系qizil-bachi之讹,有如别列津所指出(同上书,第112页和280页)。《元史》作黑辛八石之野(克罗斯译,第16页)。我们地图上只有乞湿阿杜儿高山,在乌泷古和它的湖的北面,在乌泷古流域和黑也儿的石湖流域之间,是阿黑答黑阿勒台山的屏障。乞温泐巴失湖,我们以为即乌泷古湖,乌泷古河流入该湖。 5别列津译,第112页。 1《秘史》,第159节。《拉施特书》,别列津本,原文,第184页。《元史》,克罗斯译,第16页,误为商人,曲薛吾和撒八刺。 2拉施特说(第113页),巴亦答刺黑别勒赤儿是突厥名字,而被蒙古人照他们自己拼法改变(这可以证明,乃蛮人的确是突厥人)。别勒赤儿的意义为“山谷的隘口”。 3迦恩和我们一切史源的论据相反,他以为成吉思汗这里有背叛行为,他欲因此使人们觉得他的合作是有价值的(《亚洲突厥人和蒙古人从原始时代至1405年史》)。 4参阅《秘史》,第160节,和《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第114页。(这里散归的告天雀儿是引自《秘史》原文。格鲁塞作”i'oiseaudepassagequicriehautdautleciel”,“白翎雀”和”守着故土”也是引《秘史》原文。——译者) 5《元史》克罗斯译,第20页。但是这个史源将札木合这一段话记在后面,在1202年编目之下。(这一段引语,译者也是照《元史》引入。——译者)这是将史实安排最恰当的地位。成吉思汗生平事迹,因为故事流传感动个人起见,蒙古的、中国的和波斯的引述者往往将日期重作安排。 1古邻属于兀卜赤黑台部落,见《秘史》第160节。 2额侄儿阿勒台是依照别列津在《拉施特书》里面的对音(页115,原文页186)。额垤儿(eder)河是色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但是汪罕却自食其背盟行为带来的恶果。拉施特说,他抛弃了成吉思汗之后,前往答答勒脱豁拉地区驻营,而他的儿子亦勒哈(伊勒哈)(ilqa),就是以桑昆的头衔更为著称的人,[7]和他的似乎统率殿后部队的兄弟札哈敢不驻营在额埋儿阿勒台的森林附近,这个地名显然和《秘史》所说的“ider-altal”相同。4据拉施特说,就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札合敢不和桑昆完全出其不备被乃蛮人的一个首领可克薛兀撒卜剌黑所追袭。《秘史》仅仅说,客列亦惕军队在这个时候到达帖列克秃隘口,[8]可克薛兀撒卜刺黑、追踪而至,发动突袭将他们击溃,抢去辎重以及妇女和畜群5。《元史》在它这一方面则说,这是札合敢不和亦勒合桑昆被乃蛮将军所袭击,亦勒合(即享有桑昆称号的)奔投他的父亲汪罕6。汪罕的形势变得如此不利,以致在他那里的两个人质,即篾儿乞惕首领脱黑脱阿的两个儿子忽图和赤刺温能够乘机逃走,他们沿着色楞格河下趋至于贝加尔湖旁边和他们的父亲相会。 在危急之中,汪罕迫不得已求援于成吉思汗,这位在几天以前他曾以极不忠实的行径来对待的人。如果我们根据成吉思汗子孙所编撰的史书原文(我们没有其它史源)1,成吉思汗此时表现得非常宽宏大量。他马上应允客列亦惕汗的请求,派遣他的“四大战士”(朵边曲律)dorbenkulu'ud)去援助汪罕,他们是:博尔术、木华黎、博尔忽与赤老温。时间已经迫切。援军未到之前,乃蛮人首领可克薛兀撒卜刺黑在把战利品藏到隐蔽地方之后,复来攻击客列亦惕的桑昆,同他在忽刺安忽惕地方展开一场激战2。客列亦惕人的两个主要将领特勤忽里[9]和亦突而千余答忽已经战死3。桑昆的马腿中箭,险些被擒……。正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怒马奔腾的四个成吉思汗的将领。他们营救了桑昆以及客列亦惕的军队,重整阵容,赶走了乃蛮人,又将被掳掠的所有物品与人员,交还给桑昆和汪罕。 《拉施特书》在这里比《秘史》说的要罗唆些,他告诉我们说成吉思汗把一匹名叫赤乞波拉的好马给他的亲信博尔术骑坐,这匹马只要用马鞭轻抚一下它的鬣毛,就会奔走如飞。在战斗中,博尔术乘此良马疾驰往救正难以支持的桑昆,但是此马凝立不动,直至它的骑士想起来了向这匹尊贵的禽兽用“成吉思汗式的抚摩。”1 楞格河的一支西支流。这条河是流向我们刚才所说的拜塔里克河的极北,为杭爱山脉所隔开。 3在《拉施特书》里面,作撒阿里客额儿,原文,页186,别列津译,页115和238。《多桑书》(i,41)以为撒阿里客额儿应该向肯特山东面山坡,在斡难河和寅各答河流之间寻觅。(参阅别列津译,前引,xiii,页233)。客额儿(ke'er)的意义为”草原”或“荒野”。[6] 5《秘史》,第162节,《拉施特书》,第115页。 6《元史》,克罗斯译,第16—17页。中文作亦剌合(=ilqa)。 1但是我们可以提到,在中国和在阿哲儿拜占的成吉思汗系的君主,就是《元史》和《拉施特书》的材料即为他们所收集,他们两者都是客列亦惕公主,札和敢不的女儿、汪罕的侄女莎儿合黑帖泥的后裔。还可以注意的,札合敢不,在这两种史源里面,是很明显的受到宽待,而汪罕则表现出为残杀兄弟的凶手,寡言,忘恩负义,不忠不信,胆怯,最后他成为年老几乎精神失常的人。 2《秘史》,第163节,鲍乃迪,第82页。 3《拉施特书》,第116页。 1《拉施特书》i,页116;原文,第188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汪罕承认他此时对于成吉思汗欠下了莫大的恩情债。《秘史》扼要地记载了他的话:“在前,他的好父亲将我输了的百姓救与了我。如今他儿子将我输了的百姓又差四杰救与了我。欲报他的恩,天地护助知也者。”2他也要报酬博尔术。这位勇敢的那颜当天正在成吉思汗身边值班,但是成吉思汗允许他去接受客列亦惕君主的酬报。汪罕赠与博尔术表示荣耀的衣服一件,金杯十个。博尔术带回这些财宝的时候,跪在成吉思汗面前,如同一个罪人般责备自己为了接受外国君主的礼物而一时忽视了对于自己汗王所应尽的义务。像这样的绝对忠诚,可见这位未来的世界征服者知道如何感动他的部下。3 上述事件,拉施特都记在羊年,回历595年,就是公元1199年。 第十五节各部落第一次联盟对抗成古思汗和汪罕、年代不确定 《拉施特书》和《元史》,在记述了上面所说的对乃蛮人的战争之后,叙述成吉思汗对泰亦赤兀惕人的一次出征,这些征服者的同族兄弟,已经变成了他的最可痛恨的敌人。在猴年,回历596年的春天,即公元1200年的春天4,《拉施特书》说,成吉思汗和汪罕在撒阿里客额儿地区召集一个库里尔台大会之后出发和泰亦赤兀惕人作战。波斯史源和中国史源都是先述这个战争,之后才提到札木合被举为古儿汗(《拉施特书》把它归入1201年的编目之下)。 与此相反,《秘史》是先说札木合的被举,后说对泰亦赤兀惕人的战争,不能否认,这样分叙史事是有助于更好了解这些事实的。 毫无疑义,这个札只刺惕人的首领札木合,从前曾是成吉思汗的安答或盟兄弟,现在变成了他的劲敌,事实上是所有这些联盟者的灵魂。然而当拉施特告诉我们成吉思汗和汪罕于1200年春天出发攻打泰亦赤兀惕人的时候,并没有提到札木合。这位波斯史家仅仅列举了泰亦赤兀惕的各个首领: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阿兀出把阿秃儿(拉施特称之为汪忽哈忽赤)[1]、忽邻和忽都兀答儿(拉施特在这里称之为忽都答儿),而篾儿乞人的首领脱黑脱阿也从巴儿忽真地方派他的两个兄弟,忽秃和斡儿臣来增加他们的力量。 第23章 拉施特继续说,同盟军在斡难河草原会齐并举兵迎战成吉思汗和汪罕,但是被击败了。成吉思汗——这也是拉施特所说的——追赶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2]和忽秃,直抵月良兀惕秃刺思[3],似乎在这个地方杀死他们(?)。1 《元史》叙事的次序和《拉施特书》相同,也说成吉思汗和汪罕击败泰亦赤兀惕人于斡难河上游的岸上2。 2《秘史》,第164节。(这一段引语,对照《秘史》,引入,原注说这里是第164节应作第163节。——译者) 3《拉施特书》,i,第117页。 4根据《拉施特书》,这个猴年从回历596年拉比月(3月)20开始,这个月从公元1200年1月20日开始。实际上,猴年(庚申)是从公元12oo年1月18日开始。90 1《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第118页。伯希和,《通报》,1930,200——猴年,569(1200)。 2《元史》,克罗斯译,第17页。91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拉施特和《元史》都接着说各部落因为对成吉思汗和汪罕的势力日益强大感到畏惧,于是结成一个同盟。发起这个联盟的是哈塔斤人和撒勒只兀惕人。成吉思汗曾经要求这两个部落归附于他,他们的首领用羊肠或腊肠批使者之颊。他们和泰亦赤兀惕首领们——或至少是和生存的泰亦赤兀惕首领们,以及朵儿边人(亦作朵鲁班)、翁吉刺惕人及塔塔儿人相联合,共同用庄严的誓词相约束。这些部落的首领们献祭一马、一牛、一羊、一狗,对天地表达决心,然后一起出发袭击成吉思汗。然而在翁吉刺惕人的首领当中,有德薛禅,即成吉思汗的岳父在内。德薛禅秘密通知了他的女婿。成吉思汗和汪罕于是联合军马,从斡难河附近的虎敦湖1前往迎战,将联盟者击败于捕鱼儿湖附近2。——《元史》所说与此相似,它说联盟人等杀白马宣誓,其地点是在阿雷泉3。中国历史在此后告诉我们,德薛禅(《元史》称之为迭夷)遣人通知其婿成吉思汗,除对音外,其余和拉施特所说一样。 在还没有到1201年的编目以前,这就好像就是指上一年的年底,拉施特告诉我们,成吉思汗还在那里和篾儿乞惕、泰亦赤兀惕以及塔塔儿人的首领们的联盟作战,这一回领导联盟军的是篾儿乞惕人斡兰兀都儿4。成吉思汗击败联盟军子答兰捏木儿格思(“七十件外衣”),《秘史》也说到这处地方,但是认为是成吉思汗对塔塔儿人的四个部落作战的场所5《元史》和拉施特记载说,此后不久,翁吉刺惕人来向成吉思汗的兄弟拙赤哈撒儿输诚,但是拙赤未曾理解成吉思汗的意图,竟拒绝了他们,这样就将他们推到敌对一方6。他们于失望之后往投成吉思汗的仇敌札木合7。 第十六节札木合被拥立为古儿汗 拉施特的叙事说到这里的时候,向我们叙述一个伯牙吾惕部落老人,“照蒙古的习惯用押韵的词句”做的一个奇异的预言,这个老人说:“乞牙惕禹儿勤(即主儿勤)部的撒察别乞想自立为皇帝。 1无疑这是虎亦敦河的沼泽之一,这条河是浯勒札的西支流,而浯勒札是斡难河的南支流。《元史》称为虎图译。 2《拉施特书》,别列津,第120页。《元史》称为亦列川。 3《元史》,前引,第17页。霍涅斯将《元史》的阿雷泉等同于阿勒灰不刺阿,即《秘史》141节的“阿勒灰泉”。(霍渥斯,英国皇家学会会员,所著《蒙古史》,1876—1888年出版,1927年增订。只出三册(1)蒙古本部,(2)鞑靼人,(3)在波斯的蒙古人。未完成的:(4)察合台汗,(5)帖木儿汗国。——译者) 4《拉施特书》,前引,第122页,123页。 5《秘史》,第153节。《元史》以塔塔儿人首领被成古思汗所击败的名叫阿刺兀都儿(a-wou-tou-eul),可以联想到拉施特在这里所说的斡兰兀都儿。但是在《拉施特书》里面,斡兰兀都儿是箴儿乞惕人,不是塔塔儿人。参阅《元史》,克罗斯译,第18页和《拉施特书》,前引,第122页。可见我们各种史源在细节上是如何彼此矛盾。 6《拉施特书》,第123页。《元史》,前引,第18页。 7这是在回历597年,等于公元1201年(《拉施特书》,第124页)。92 1札木合被举的称号,格鲁塞这里作“anti-cesar”,他处或作anti-khan,在本市之内,作古儿汗(gour-khan)前后不一致。按所有重要史籍,都说札木合被举为古儿汗(《元史》作局儿罕)。《秘史》说他被举为皇帝,蒙古人没有皇帝的称号,汗等于王,古儿汗等于帝,所以《秘史》所说皇帝也就是古儿汗的意思。格鲁塞既前后不一致,译者兹概译为古儿汗。——译者。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诡计多端的札木合也有这个企图。杰出的弓箭手拙赤哈撒儿,也有这种欲望。但是他们没有一个能够成功,只有成吉思汗独具统治的天才和领袖的品格。”2这几行文字是很有趣味的——纵使是在享后所做的预言——在于它特别揭露了拙赤哈撒儿的野心,他是成吉思汗昆弟里面最堪注意的人物3。 在所有这些对手里面,最可畏的显然是札木合。这个札只刺惕人首领,所有史籍都说他性情浮猾、诡计多端与毫无信义,很久以来,他就将和成吉思汗结为安答,即盥兄弟的事抛到脑后了。《秘史》说,在鸡年;《拉施特书》说,在回历597年,两种说法都是指公元1201年4,组成了一个有利于他的集团,包括哈答斤、撒勒只兀惕、亦乞刺思、翁吉刺惕、蔑儿乞惕、泰亦赤兀惕部落,加上塔塔儿人的四个部落,还有一部分乃蛮人,不用说,札木合自己的部落——札只刺惕,当然也包括在内。参加这个集团的首领们有哈答斤的巴忽搠罗吉,塔塔儿人的合只温别乞和札邻不合,亦乞刺思部的士格马合,翁吉刺惕部的迭儿格克、额篾勒和阿勒灰,火鲁刺思部的绰纳黑和察合安,蔑儿乞惕部的脱黑脱阿别乞——泰亦赤兀惕部的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同部的豁敦斡儿长和阿兀出把阿秃儿,斡亦刺惕部的忽都合别乞[1]和乃蛮两个国王之一,在上面说过的不亦鲁黑。1从以上所列举,人们可以看出这是包括蒙古四境的部落,因为从蒙古东部的塔塔儿人到北边森林的斡亦刺惕人,到贝加尔湖之西并且直到蒙古西部的乃蛮人全都包括在这个同盟之内。 关于同盟者的集中地点,我们的各种史料各执一词,很难使他们趋于一致。《秘史》第141节,关于泰亦赤兀惕人的,说是聚会在阿勒灰不刺黑地方,即阿勒灰泉[2],但是它在下面说,各联盟部落随即顺着额儿格涅间下趋,这条河,符拉基米尔佐夫以为就是阿儿浑河,即客鲁涟河下游,这似乎是很对的;之后,这些部落从这个地方往刊河(kan)[3]的一个岛上聚会。拉施特只说刊河,他将这条河名对音为谦(kem)河,而《元史》则作键(kien)河。有人欲将它认做叶尼塞河,这显然是不对的,因为《秘史》这里所说的是一条名叫刊(gan)的小河,是阿尔浑河右边的一条支流2。最后,《元史》记载这些部落是在秃律别儿河上聚会,有人又将它误解为土拉河3,这肯定不对。所有加入联盟备首领郑重宣誓以相约束,他们发誓说:“我们里面如果有背叛盥誓的,就将他摧倒像这块土地,将他削碎象这些树木。”说完,他们将一片土地弄蹋在河水里面,举刀砍下树木的枝干1。他们宣告札木合为古儿汗2,这个名称是受突厥斯坦的哈刺契丹君主(参阅本书第17页)的影响。 之后,他们准备出发突击成吉思汗。 2《拉施特书》,第122—123页,[别列津改不儿勤(burkin)为禹儿勤(yurkin)原文,198]。下文(第170页)将要说到成吉思汗对于拙赤哈撒儿的怀疑,一时冲动,将他禁押起来。 3参看后第三章第七节,拙赤哈撒儿被误会或是有理由的被认为有野心和忌妒心,有如萨囊彻辰所说,至十七世纪还存在的习惯。(《蒙古桓流》卷三,沈曾植注语以为此书对于哈撒儿多诬词。——译者) 4《拉施特书》,前引。《秘史》,鲍乃迪译(附录)。霍渥斯“thekiraisandpresterjohn”j.r.a.s.1889,393。(翁按:汪罕有“presterjohnofasia”之称。他是景教徒“亚洲的约翰长老”。) 1《秘史》141节列举。 2《秘史》,141节。《拉施特书》,前引,第124页。《元史》,前引,第18页。参阅别列津的辩证,前引(xiii),第288—289页。 3“秃律别儿”可能是现令地图上的阿儿浑河的一条小支流被称为dierboul的,在涅尔琴斯克(尼布楚)之南。很近上面提到的刊河? 第24章 94 1《元史》,前引,第18页。 2根据穆斯林作家,“古儿汗”的意义为”汗中之汗”。参阅巴托尔德“gourkhan”(encisl,ii,页195)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然而秘密保守得不好。火鲁刺思部的一个名叫豁里歹的人奔往成吉思汗处告密,这时候,成吉思汗正在古连勒古地方3。拉施特说,豁里歹乘一匹快马飞奔。傍晚时候,他在路上经过泰亦赤兀惕人的营盘,有他本部落的人在内。他在那里换了一匹马再跑,几乎被一队带着白毡帐到新即位“古儿汗”那里去的联军捉住。豁里歹侥幸逃过了他们,到达成吉思汗的地方。4成吉思汗得报立即求援于客列亦惕汪罕。汪罕前来相会,两个盟友引兵顺着客鲁涟河下趋。成吉思汗派阿勒坛、忽察尔和答里台做前锋,汪罕也派他的儿子桑昆、兄弟札合敢不和必勒格别乞前往。我们还难于确定《秘史》所说的这支先行队伍经过那些地方,书中记载说:在额捏坚归列秃、扯克撤儿和赤忽儿忽等地安置了瞭望哨。5 但是无论如何,这是在上面所说的最后一个地方赤忽儿忽,阿勒坛遇到了札木合的先锋队。《秘史》说,第二天,两军相遇于阔亦田地方,6[4]而拉施特则说是在也迫豁儿晃7。和成吉思汗与汪罕对面而列成阵势的是在札木合指挥之下的联盟军,他们是:泰亦赤兀惕首领阿兀出把阿秃儿、乃蛮人首领不亦鲁黑、斡亦刺惕首领忽都合别乞、篾儿乞惕首领脱黑脱阿别乞。不亦鲁黑和忽都合都是珊蛮(巫师),在双方交战之前,用幻术招致狂风暴雨,欲昏迷成吉思汗方面的人。但腾格里(天)保佑,这场风雨反扑向联盟军。在一片昏天黑地之中,札木合的人同时被戌吉思汗和上天震怒所侵袭,纷纷滚堕入山谷深涧里面。札木合承认这是腾格里反对他,联盟就这样溃散了1乃蛮人返回阿尔泰山前面他们的领地,[5]篾儿乞惕人和斡亦刺惕人返回他们贝加尔湖的森林,泰亦赤兀惕人回到斡难河旁边,而札木合返回阿儿浑地区2。 以上所述札木合的被拥立以及他的兵败于戍古思汗,根据拉施特的记载,是发生在鸡年,回历597年3。 和他的“vorlesungen”页123.注260。巴鲁克(w.baruch)以为,“古儿汗是原来突厥的头衔,古儿(guour)等于kuro或kul,见于《鄂尔浑碎文》。”海涅士(wort,52)将古儿译为世界的或普遍的。科瓦列夫斯基词典(iii,2636)将”古儿”译为“群众”、“多数”。 3《秘史》,第141节,关于古连勒古,参阅本书第54和65页。 4《拉施特书》,第125页。 5《秘史》,第142节。 6《秘史》第142—143节。 7别列津译本,页125,原文,页201,参阅页29o。《元史》作海刺儿帖尼火鲁罕(克罗斯译,页19)。95 1《秘史》,第143节,鲍乃迪译,页70—71。《元史》(克罗斯译,页19)和《拉施特书》(页125)更为切实,以为所以取胜凭的只是成吉思汗以及如《元史》所说歼灾敌人的是他的同盟者本身的力量。 2《秘史》,第144节说札木合回到额儿格涅河地方。 3《拉施特书》,i,页124,和ii,页108。鸡年从回历597年术马答月(回历5月)日开始,这个月从公元1201年2月7日开始。实际上,中国的鸡年(申酉)我们看到过,开始于1202年4月5日。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可注意的是,只有《秘史》将乃蛮巫师招致风雨的战役紧接他说是发生在札木合被拥立之后。拉施特和《元史》将这件事归人成吉思汗和汪罕第二次与同样的联盟者作战的时候,而这第二次战役,上述两种史源都说是发生在1202年4。篾儿乞惕人首领脱黑脱阿从巴儿忽真他的退避地方重新出来,和乃蛮人首领不亦鲁黑联合,而不亦鲁黑又刚联合起了斡亦刺惕首领忽都合别乞以及朵儿边人、塔塔儿人、哈答斤人、撒勒只兀惕人,简言之,即前一年的所有联盟者。拉施特特别指出,他们是在不亦鲁黑的地方会齐,从那里出发去攻击汪罕和成吉思汗,这两人此时正在兀勒灰昔勒只兀术惕[6]方面1。此事发生在1202年的秋天。成古思汗和汪罕退向哈刺温只敦山,拉施特说,这座山位在中国(金人)的边境,邻近汪古人的地方,这样就使我们有可能向南兴安岭的迤西山脉方面寻找这个地方。正在这个时候,联盟军或无宁说乃蛮巫师所招致的巫法发动了攻势,“念咒语并且向水中抛投石子”,但这却反伤了他们自己与他们的同盟者。“风雪是如此之猛烈,以致许多人(成吉思汗的敌人方面)手足被冻僵。在夜间昏黑之中,人马纷纷堕入深谷。”不亦鲁黑穿过阔亦田2地方败走,严寒气候继续向他的士卒肆虐,联盟就此溃散3。 《元史》以枯燥乏味的笔法将同样事实、同样的风雪交加,撮要地记在1202年编年之下4。由此可见,上述两种情形,其实就是《秘史》在前一次战役的标题之下所叙述的一幕。蒙古的史源似乎把两次都是成吉思汗和他的盟友客列亦惕人指挥向札木合所统率的同盟军进攻的战役,合并为一个战役了。 《拉施特书》和《元史》此外还使我们知道,札木合本人根本没有参加“风雪的遭遇战”。他引兵去和他的盟友们相会,但是到达太晚,他的盟友们正在这个时候被天然的威力和这次战争所蒙受的损害震惊而溃散。如草原上真正的野蛮人所为,札木合毫不犹豫地乘他盟友们的失败而洗劫他们的物资,——这些人就是拥立他做古儿罕的人5。这种缺乏理性的举动,似乎使他的昙花一现般的霸业宣告终结。他只好投到汪罕,或者无宁说是投到汪罕的儿子桑昆那里去,他们收留他列为藩属之一1。 4《拉施特书》,别列津译,页125,说在犬年,回历598年等于公元1202年。犬年从术马答月1日开始,该月从1202年1月27日开始。《元史》说,在壬戌年,克罗斯译,第19页,就等于在公元1202年。96 1兀勒灰是条从兴安岭方面流出以人东戈壁小湖的河流(《多桑书》,i,64)。地图上没有和昔勒米亦术惕相同的地名,只有昔勒津河,经度44,纬度116。 2阔亦田(《秘史》)就是《元史》的“阙奕坛之野”。《元史》说,这个地方是第二次战役的场所(《元史·太祖本纪》)。——译者 3《拉施特书》,前引,第126—127,293页。 4《元史》将哈刺温(赤敦)简称为阿兰,阔亦田作阙奕坛(克罗斯译,19页)。参阅《秘史》,第183,206节。 5《拉施特书》,前引,页127。《元史》,前引,页20。97 1拉施特说:汪罕和成吉思汗于战胜之后,共同过冬于阿赤阿(或兀赤阿),在晃火儿地方,距离哈刺温赤敦山不远,这座山,拉施特说在全国的边境,靠近汪古人的地方,接近长城,“这是一片无水的大沙漠,只能饮用雪水”。拉施特还说,阿赤阿晃火儿靠近翁吉刺惕人从前过冬的地方(《拉施特书》,别列津译,i,页128)。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第十七节成吉思汗为泰亦赤兀惕人所伤、者勒篾的效忠 如果拉施特和《元史》把对札木合的斗争分为两次不同的战役,一次在1201年,另一次在1202年,而《秘史》似乎并为一谈。与上述两种史料相反,《秘史》比较详细地告诉我们在这次对札木合作战之后,成吉思汗遇到了一次显著的失败,几乎使我们的英雄丧失生命。这是蒙古史诗里面最富有戏剧性的一幕,显示当时互相对峙的力量之间,形势还是变幻不定的。 成吉思汗于战胜札木合之后,追逐札木合的盟友之一,泰亦赤兀惕的首领阿兀出把阿秃儿。阿兀出在回到自己的兀鲁思之后,组织力量来抵抗成吉思汗。成吉思汗挥军向他进攻。我们当然不能准确地指出双方在什么地方交战的,但是《秘史》的上下文使我们领会,这应是在斡难河附近。战事激烈地继续直到天晚。胜负未决时,夜幕已经降临,两军相对露营而宿。戍吉思汗的脖子中箭受伤,这个箭伤是如此痛苦,以致使他丧失知觉。他的忠实部下者勒篾2,依照蒙古“医生”的方法,用口吮吸他伤口的淤血。伤者在半夜醒过来喃喃地说:“我的血干了,觉得很渴。”者勒篾脱下自己的衣服,盖好他的主人之后,他出去,通过前哨,像影子一样径至敌营。他暗中摸索,想在泰亦赤兀惕人的车辆里面寻得足以缓和成吉思汗寒热病的马奶子1。没有找到马奶,却很侥幸地发见一桶乳酪,带了回来而没有被人发觉。“他又去寻来水,将乳酪调开,给成吉思汗喝。”[1]成吉思汗喝了三口之后,叹息说:“我的眼已明,心已省了。”他坐了起来。晨曦开始初现。他看见自己流下的血,在地上形成一个泥洼,他问为什么人们不揩干净这个地方。 第25章 者勒篾于是对他说明经过情形,自己怎样吮吸他的伤口,以及去敌营偷取乳酪。成古思汗问道:“如果被擒,你怎么说呢?”者勒篾沉着地答道:“我要装做投降者,说是被你剥去了衣服,我挣脱逃出的。他们必然相信,我然后跳上一匹马,骑了回来。”成吉思汗被如此的忠诚所感动,低声说:“从前在不儿罕山,你从篾儿乞惕人那里救了我的性命2,这次又口吮我的淤血,又为我找来饮料,是你救了我的性命!”这场朴实而庄重的对话,如一股高尚的气流,掠过这个凶残的历史之中。3 天大亮后,人们看见泰亦赤兀惕人的骑队已经散去,而将他们的“贱民”抛弃。成吉思汗虽然负伤,仍然上马去招抚这些人。他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在一个小山上面呼唤他。这是成吉思汗幼年时的救命恩人锁儿罕失刺的女儿合答安。她现在请求援救,因为泰亦赤兀惕人将要杀死她的丈夫,显然是怀疑他和成吉思汗有交情。成吉思汗赶去救他,但是已经太晚,合答安的丈夫刚刚被杀死。成吉思汗满怀怜惜地叫合答安坐在他的身旁。第二天,锁儿罕失刺本人也来了。成古思汗问他:“你和你的儿子们从前救了我,脱了我的枷,为什么这样晚才到我这里来呢?”锁儿罕失刺答道:“在我灵魂深处,我已经是忠于你了。但是我如果早来投奔,我这一家的妇女们就要被泰亦赤兀惕人所杀了。” 2者勒篾是兀良哈部族人(《秘史》第170节)。98 1额速特(esu'ud。esug的多数)指“母马的奶”,与阿亦位黑(ayiragh)“酿好的母牛奶”有分别。(科瓦列夫斯基词典i,页8) 2参阅本书第59页。 3《秘史》,第145节。99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第十八节者别的归附 和锁儿罕失刺同来归附的有一个名叫只儿豁阿歹的年轻人,他属于别速惕族,[i]这个氏族是泰亦赤兀惕人的藩属。在阔亦田战役之中,此人曾一箭射伤成吉思汗的马,这是一匹紫榴色而面白的骏马。成吉思汗对他提起这件事。他诚恳地承认说:“汗呵,你可以杀死我。我的血只能染污手掌般大一块地。如果恩赐不死,我愿为你效命,深水可以横渡,坚石可以粉碎。” 这个回答使成吉思汗欣然说:“凡敌人伤害了人,必然隐瞒不说。你如今却不隐瞒而明白相告,可以做我的伙伴!”为使这种坦白态度垂于久远,成吉思汗替只儿豁阿歹改名叫做者别,就是“箭簇”的意思1,这位青年军官将以这个名字永远名垂蒙古的史诗之中2。者别就是后来征服突厥斯坦、战胜波斯和斡罗斯的人3。拉施特也说到者别的归附,但是他所说的情形与此不同。在成吉思汗击败了别速惕人和泰亦赤兀惕人之后,者别和其它别速惕的战士们躲避起来以免被杀或被俘。“有一天,成吉思汗围猎时,者别偶然被卷人猎骑里面。成吉思汗认识者别,想自己去追赶他,但是博尔术当时请求让他去和这个战士决斗,于是成吉思汗允许把一匹紫榴色白面的马借与博尔术乘坐。博尔术向前发一枝箭,未射中者别。而者别比较准确,一箭射倒博尔术的马,射完之后他很快的就走开了;然而者别不久资粮断绝,毅然出来投到成吉思汗那里,愿为效劳。成吉思汗知道他勇敢,叫他带领十人,觉得满意,任命为百夫长,再任命为千夫长,最后叫他做万人之长。”1 《秘史》继续叙述,在屠杀了泰亦赤兀惕首领阿兀出把阿秃儿、豁敦斡儿长和忽都兀答儿的部众之后,成吉思汗前往忽巴合牙[2]地方去过冬。另外一个泰亦赤兀惕首领、成吉思汗的宿仇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就是他童年时候的迫害者,逃避在森林里面。塔儿忽台的家丁之一,巴阿邻部的失儿古额秃老人[3]和他的两子阿刺黑与纳牙阿乘塔儿忽台不备之际捉住了自己的主义。他们欲将塔儿忽台献给成吉思汗,这时候纳牙阿提醒他的父亲说,这位蒙古英雄痛恨谋叛行为:“塔儿忽台是我们的主人,不如放走他而去对成吉思汗说我们将塔儿忽台放走了。”于是他们依照纳牙阿所说的做了,成吉思汗对他们的行为表示赞赏,对他们说:“你们如果背叛主人,我就要将你们处死。”于是他赏赐了纳牙阿2。这一类高尚事迹,在这位蒙古征服者的历史中比比皆是。 第十九节塔塔儿人被成吉思汗所消灭 《拉施特书》3和《元史》4都将成吉思汗对塔塔儿人的决战列在1202年,即犬年。这两种史源都确认这次战争是发生在上面所说的对抗各部落联盟的、有乃蛮巫师呼风唤雪的那一场战役之前。 1《科瓦列夫斯基词典》,iii,页2311。 2《秘史》,第147节。 3参阅本书第183和211—212页。100 1《拉施特书》,“部落”,关于也速惕,多桑译,i,第173页,别列津译,“部落”,第208页。 2《秘史》,第149节,鲍乃迪,第74—75页。 3别列津译,i,页125及ii,页109,在回历598年的编目之下,即从公元1201年10月1日开始,至公元1202年9月19日。但是也有关于蒙古历的狗儿年,这一年是从1202年的术马答月(5月)开始,这一个月从1202年1月27日至2月26日。但这也有关蒙古犬年,这一年是从1202年术马答月开始,这个月是从1202年1月27日至2月26日,实际上,犬年(壬戌)是从1202年1月26日开始。 4克罗斯译,第19页,在壬成年,即1202年的编目之下。101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如果我们在叙述时候和《秘史》相同,将以上次序颠倒,那只是为了叙事清楚而已。 塔塔儿人分为好些部落,而主要的部落,似乎是察阿安塔塔儿人(=白塔塔儿)和阿勒赤塔塔儿人。《秘史》说,成吉思汗在答兰捏木儿格思地方向他们发动攻击,1这个地方在上面说过,这就是拉施特所说的成吉思汗击败塔塔儿人、泰亦赤兀惕人和篾儿乞惕人各部落的地方2。别列津向捕鱼儿湖方面喀尔喀(合勒合)河口寻找这个地方3。战事开始以前,成吉思汗预先禁止他的部下于获得全胜之前不得肆行掠夺:“只有当完全胜利后,才能共分所得战利品。”还命令说,如果初次进攻失败,无论如何必须返回再战;“不返回者斩”。塔塔儿人被击溃了,成吉思汗占领敌人的“兀鲁恩”4一直至于兀勒灰失鲁格勒只惕地方。这个地方或者向阿哲儿刊方面寻找,或者,无宁向失勒津方面寻找,这条河也从兴安岭流到戈壁里面5。 然而严重的违犯纪律的事件发生了。不顾成吉思汗命令,成吉思汗的动摇不定的叔父答里台6、他的同祖昆弟忽察儿和亲王阿勒坛,不等大家分配战利品,就开始抢夺财物据为己有。凭着他们的亲贵身份,自以为是超乎成吉思汗所制定的札萨克(法令yassaq)和“禁今”之上。对于这种行为,不得不做出做戒,因为违法乱纪发生在这样高的阶层,容易引起效尤:阿勒坛岂不是蒙古最后一个汗王忽图刺的亲生儿子么?他不服从命令,岂不预示将来要背叛么?必须执法不饶,成吉思汗命他的亲信者别和忽必来前去没收了这三个血统亲王所聚集的战利品。他就这样重新整顿了军纪,然而答里台、阿勒坛和忽察儿为此心怀怨恨,他们很快就脱离成吉思汗投向客列亦惕汪罕那里,并且煽动汪罕攻击成吉思汗。1 众多塔塔儿人俘虏的命运有待决定。在这一问题上,成吉思汗也表现得坚定不移。他召集一个秘密军事会议,史诗述他所说的话:“在先,塔塔儿人有杀咱父亲的仇怨,如今乘我们胜利了,可将他们男子似车轮高的尽诛了,余者分做奴婢使用。”成吉思汗的同父异母兄弟别勒古台,于参加会议之后出去,不谨慎地将这个决议告诉了一个塔塔儿人俘虏也客扯连[l]。 1参阅《拉施特书》,“部落”,别列津译,第51页。(作秃秃忽里兀惕塔塔儿、察阿安塔塔儿、聂拉亦惕、按赤塔塔儿、乞兀因和把儿灰。) 2《秘史》,第153节和《拉施特书》,前引,第123页。答兰,在蒙古语指“七十”,捏木儿格恩,指“外衣”或“毡衫”。 3《拉施特书》,i,第287页。 4兀鲁思(oulous)被译为”国家”、“人民”、“从鹰”、“王国”,科瓦列夫斯基《蒙俄法词典》,t.i, 页403。 5参看本书第92、97、111和113页。 6答里台,海涅士有时作daritai,有时作daarital。102 1《秘史》,第153节,鲍乃迪,77,《拉施特书》,125。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塔塔儿人得到这个消息,纷纷逃走,避入兴安岭山峡里面,在那里搭起若干小寨。蒙古人不得不攻破这个最后的抵抗。于是开始消灭塔塔儿人的男子,屠杀依照蒙古方式有系统地执行。然而这次屠杀,受损害的不仅一方。 第26章 塔塔儿人听从也客扯连的劝告,每人在袖子里面或小帽底下暗藏小刀,在未死之前,各人杀死他的刽子手。成吉思汗对于别勒古台这样泄漏机密,以至造成如此损失,极其生气,从此以后,禁止他参加会议2。 分配战利品时候,成吉思汗替他自己分得美丽的也速干,她是塔塔儿人首领也客扯连的女儿。蒙古史诗不厌其详他说,成吉思汗很宠爱她。但是这个少妇毫无嫉妒之心,至少是她具有十分开通的家族观念,因为她得到主人欢心之后,立即告诉成吉思汗,她有个姊名叫也遂“也长得根美,可以配帝王”。成吉思汗命人寻找也遂。她在森林深处被找到了,原来她与其未婚夫正一起躲在那里。她的未婚夫逃走了,也遂被带到成吉思汗跟前,成吉思汗如同娶她的妹妹一样也娶了她。也遂也很快乐地跟随了这个征服者。但是她并没有忘记和她分离的塔塔儿人未婚夫。一天,成吉思汗与也速干、也遂坐在帐幕前饮酒,也遂禁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成吉思汗觉得可疑。他命木华黎[2]叫所有与会的男子各按部落排列,以证明身份。最后点出一个年轻的陌生人。这就是也遂从前的未婚夫。受到讯问后,他承认溜进人群,为的是要再见他的爱人一面。成吉思汗毫无怜悯之心,但是并不承认自己是出于嫉妒,于是判决这个不幸者是仇人一族的代理人、间谍,命人将他斩首。1 塔塔儿人被消灭后,成吉思汗的势力的中心于是位于客鲁涟河的上游,对于他来说,要比他的盟友有利得多,他的盟友客列亦惕汪罕的势力中心是在上拉河上游。塔塔儿人是唯一有足够力量和成吉思汗争夺蒙古东部霸权的人众。塔塔儿人失败了,成吉思汗遂成为这个地区的唯一主人,与称霸蒙古中部的客列亦惕人互相对峙2。成吉思汗从塔塔儿人被消灭中得到的利益,可以用以下事实说明:到了1203年,当他和他的盟友汪罕失和后,被迫出走的时候,不得不放弃客鲁涟河上游的地方而避至塔塔儿人从前所占有的领域。假使塔塔儿人在1203年之际还屹然存在,我们的英雄就要被围困于他的世仇和汪罕的中间,被消灭无疑了。 塔塔儿人的被消灭,变更了蒙古的均势,有利于成吉思产而不利于汪罕。前者不久就要对他的盟友提高要求而决裂发生了。 第二十节成吉思汗和客列亦惕人的决裂 成吉思汗历史的作者们往往将他和汪罕彼此怎样变成冷淡以至于决裂的情形说得很长,因为这是他历史的转折点。如果我们相信《秘史》,那末,当成吉思汗帮助汪罕击退乃蛮人而对汪罕有功之后1,汪罕曾有一个时候想把他自己儿子桑昆亦勒合的承继权剥夺而给予成吉思汗以这个承继他自己的权利。他说:“我如今也老了。后来这百姓叫谁管?2我的弟弟们都没有德行(例如札合敢不)。止有一子桑昆,亦如无有,可教帖木真做桑昆的兄,使我有两子,岂得不安?” 2同上第154节,鲍乃迪,78。103 1《秘史》,第156节,鲍乃迪,79。 2在这时候,蒙古的西部属于乃蛮人。104 1参阅本章第十四节。 2给谁统串之权?[原注仅此一语,意义不明,似指《秘史》所说:“这百姓叫谁管!”这里一段引语,译者对照《秘史》做些增改。又挟:桑昆的名字,前面作亦勒合(11qa)而这里作你勒合(nilqa),译者为了前后名称统一起见,在这里也译为亦勒合。此名在《元史》和《亲征录》均作亦刺合。在《秘史》(第165,166,167节)则作你勒合。伯希和评注《蒙古人侵时代的突厥斯坦》一文里面,对这个名字做了探讨。他认为此名的正写应该是亦勒合(校正本作伊勒合〕(ilqa或亦刺合qa)。见《西城南海史地考证》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于是在土拉河附近的黑森林边沿所举行的大会上,这位客列亦惕君主似曾正式承认成吉思汗为子3。一个新的协定,似曾在这个基础上成立。一直到这个时候,成吉思汗之所以称汪罕为父(khachige)无非是为了纪念也速该,因为也速该和汪罕是“安答”,即盟兄弟。现在他自己真正地变成了汪罕的儿子。他们共同声明:“多敌人处剿捕时一同剿捕,野兽行围猎时一同围猎,若有人离间呵,休要听信,亲自对面说话了方可信。”4这一段文字——如果不是干事后增加,替成吉思汗后来对于他盥友的行为找个理由的话——我们可以窥见客列亦惕汗王和蒙古人领袖之间的个别地位发生了一种转变。事实很明显,成吉思汗和汪罕的联盟不可能如人们所料想的那样和谐。起初,成吉思汗是一小撮人里面的一个小头目,与他为敌的泰亦赤兀惕人和篾儿乞惕人比他强大得多,他十分巧妙地用声称怀念他父亲也速该的方式以获得像客列亦惕汪罕这样一个有势力君主的协助和保护。当时这位年轻的新郎,拿着他妻子带来的黑貂袄子当做礼物很谦恭地献与汪罕。正是汪罕,随后帮助这位年轻的蒙古首领夺回了他的被篾儿乞惕人抢去的妻子。在这个最初的整个时期,成吉思汗的确是以藩属和依人篱下的形态出现的。后来,汪罕在他这一方面遇到了厄运。他被其兄弟和乃蛮人所驱逐,在戈壁无人地区过着流浪者的艰苦生活,此时在斡难河上游和客鲁涟河上游已经有了巩固地位的成吉思汗,援救了汪罕并且帮助他恢复了实力。从这个时候起,汪罕对于这个从前受过他保护的人渐生疑忌之心。如上所述,在乃蛮人地方作战时候,汪罕曾有过弃盟背信行为1,这充分表现出来这种变化。但是成吉思汗从这个时候起已经有足够的势力,使客列亦惕人不能缺少他这个同盟,事实上,正是他,当乃蛮人反攻时候,拯救了客列亦惕人。如果我们采取《秘史》的叙事次序(不过,这种次序相当不固定),就在这个时候,汪罕正式承认成吉思汗做他的长子。 这么一种说法,用意何在呢?是否是事后证明这位蒙古征服者后来兼并客列亦惕人国家是正当的合法的呢?这是否是成吉思汗以巧妙的政治手腕,对懦弱的汪罕加以损害,从而准备骗取继承权呢?2成吉思汗有没有为了这个目的而利用汪罕和他儿子桑昆亦勒合之间的不和呢?这种不和我们在不少方面都可看出。在最后一种设想之下,不难理解桑昆为什么对这位蒙古首领怀有不信任的感觉,而这种不信任惹起了旧日盟友的分裂。 《译丛》,第三编。——译者] 3《秘史》,第164节,鲍乃迪,82—83 4这一段引语,依照《秘史》原文。——译者 1参阅本章第十四节。 2至少依照我们的各种史源——蒙古的、波斯的或中国的——据我们所知,它们无一例外都是在成吉思汗系的朝廷里面写的,为他们的伟大祖先的光荣而写的。我们缺少,为编写一种对成吉思汗批评的历史,例如象ibnarabchah所给我们提供的关于帖木儿兰(tamen,诣帖木儿跛者。——译者)的深刻讽刺,足以弥补zafer-name的赞美之词。汪罕有如《秘史》、《拉施特书》和《元史》所说的,是一个愚蠢至于发痴的人,既倨傲又胆怯,既残忍又懦弱,和成吉思汗形像对比,他真是一个可厌恶的人。106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为了巩固他和他义父的密切联盟,成吉思汗替他长子拙赤向汪罕的女儿察兀儿别乞求婚。同时并愿意将自己女儿豁真别乞许配给桑昆的儿子秃撒哈1。然而桑昆认为这是门户不当的亲事,不答应,他说:“俺女子到他家,专一守门,面对北方。他的女子到俺家,在营帐里面向南而坐(指尊位)”[l]这是一种形容,将客列亦惕公主比做贵妇,而将蒙古的公主比做奴仆2。成吉思汗遭到拒绝后,深觉受辱3。 双方的这种裂痕给与成吉思汗的劲敌、札只刺惕人首领札木合以煽动的机会。我们在上面曾见,札木合于企图自立为古儿汗而遭到惨败之后,第一次归附于客列亦惕人。他跟随汪罕参加了对乃蛮人王子不亦鲁黑的战争,在战争之中,他利用机会于客列亦惕人和成吉思汗之间散布不信任,为欲使后者失败,引起了前者的单独撤退。到了成吉思汗和客列亦惕人言归于好,“成吉思汗的四大战士”从乃蛮人首领可克薛兀撒卜刺黑的反攻之中救出了客列亦惕的桑昆之后,札不合应该是曾离去了汪罕,不再为他效劳。现在听说成吉思汗和客列亦惕人因婚姻问题发生不和,他以为有机可乘。据《秘史》说,猪儿年(癸亥),即公元1203年,札木合先和负气不服的蒙古亲王们,可称为正统派的代表人物的阿勒坛和忽察儿议妥之后,就到在扯哲儿温都儿之北的别儿客额列地方,1[2]和桑昆相见。利用桑昆对于成吉思汗的不信任,他进行挑拨离间。他责备成吉思汗和客列亦惕人的世代仇敌乃蛮人有继续不断的往来:“帖木真说他自己是汪罕的儿子,而他的行为是这样呵!”札木合特别使桑昆激动,使他疑惧,在汪罕死时,成吉思汗定要占据客列亦惕王位:“你如果不及时除去他,到了这一天,你们彼此之间,将要发生什么事呢?”[3] 1别列津的客列亦惕王室世系表里面没有这个名字(“部落”表,第23)。 第27章 在《拉施特书》里面,别列津的对音:察兀儿别乞,tcha'our-beki,作tchoor-beki,秃撒哈作tousoun-bouke(别列津译,“部落”,第101页,“本传”,第128页)。在《元史》里面,察兀儿别乞,作抄儿伯姬;秃撒哈,作秃撒合亦。(这里“亦”字,在《元史》应连下文读,所以秃撒哈在元史实作秃撒哈。——译者)豁真别乞,作火阿真伯姬。 2客列亦惕王干对于成吉思汗的家族,有这样的种族歧视,值得注意。成吉思汗是属于蒙古王族的少子一支(参阅上第一章第一节和第二节),何以客列亦惕王子们认为成吉思汗的女儿如奴仆,而自己的女儿是贵妇呢?是吝他们自以为是纯粹突厥种,而对蒙古人种轻视呢?然而契丹和哈刺契丹人也属于蒙古种,然而文化与历史都优于客列亦惕人。况且客列亦惕人似乎和蒙古人一样是游牧民族。彼此之间,没有像拉施特所说的,森林狩猎者被草原畜牧者所藐视的情形,也没有定居民族,如契丹人、畏吾儿人或西夏唐兀人对游牧民族歧视的情形。上述的种族歧视,从那里来呢?(翁按:这里的解释,桑昆将客列亦惕公主比做贵妇而将蒙古的公主比做奴仆,恰恰与原文意思相反。谢再善《秘史》译本作立在前门。面对北方,正是奴仆、随从或臣属,面对立人的位置,君主则南面而坐,面看前门。《秘史》在这两句话之后还有“他们亲女到我家后,南面而坐,一定自尊自大,轻视我们。”是则桑昆并无轻视成吉思汗,而是怕为成吉思汗的女儿所轻视。格鲁塞解释错了,所以有种族歧视的问题。)在这里我们遇到了很烦难的问题,就是客列亦惕人的起源问题。这个民族在十二世纪末的历史里面突然出现。仅仅回溯一些他们前两代的“背景”,一说到他们,好像他们就已经享有蒙古的霸权。到了被成吉思汗吞并之后,他们就方刻销声匿迹了。 3《秘史》,第165节和鲍乃迪,83和203。这个拒绝据拉施特说是在犬年,即回历598年的年底,犬年至公元1203年的2月为止。 1额列(elet,多数为elesun)的意义为“沙”,别儿克(erke)的意义为”痛苦”。温都儿(udur)的意义为“高”。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在成吉思汗这一方面有两个重要的反侧不安分子,即他同祖兄弟忽察儿和堂叔父亲王阿勒坛,在上面已经提到,他们愿意完全和桑昆等合作以反对成吉思汗,他们说:把他处死,“绑住”他的手足。2[4] 受札木合和蒙古叛逆者的挑唆,桑昆派使者3到他父亲汪罕那里去,要求汪罕同意他的看法。他粗暴地责怪这个老人,对于成吉思汗的野心企图既聋且聩,“就象一个没有眼睛和没有耳朵的人”4,他劝告汪罕对这个蒙古人首领组织一次突然的袭击。《秘史》记载证明,汪罕表示不愿意违背誓言,他说:“天(腾格里)必不保护我们,札木合的言语狂诞不可信。”但是桑昆亲自到他父亲那里去,对他父亲说:“你现在还健在,帖木真对我们已经是这样轻视。你死之后,他将会不许我继承你。”在桑昆坚持的面前,汪罕争得疲倦,结果屈服了,但是把这种行为认为是背誓行为——至少是《秘史》这样说的,他将这种背誓行为的全部行为,归干他儿子的身上。他说:“随你的意思做去,但是我怀疑你能够战胜帖木真。”1这或是实在情形,或是成吉思汗历史作者们的一般说法,拉施特也对我们指出,汪罕有过上述谨慎而无效的表示,拉施特述汪罕说:“札木合的话毫无价值,而成吉思汗是我们的安答,曾给我们很多帮助。然而你不听我的话,……”2。在《元史》里面也有类似记载,汪罕当时唉声叹气地回答他的儿子:“札木合巧言寡信人也,不足听。”《元史》还记述汪罕的话:“成吉思汗从前救过我,何以对他这样毁谤?吾髭须已白,遗骸冀得安寝,……汝善自为之,毋贻吾忧可也。”3依照《元史》和《拉施特书》,桑昆和他父亲磋商以说服他的父亲,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是确定的,从犬年(回历599年)即1202年年底到猪年(回历600年)即1203年年初。4在汪罕还没有完全同意以前,同谋的人,特别是札木合,已经去成吉思汗的牧地上放火5。 草地上的火没有引起战争的爆发。桑昆实际上是想利用出其不意的方法捉住他敌人本身。《元史》说,在猪年(癸亥),即公元1203年,《秘史》更确切说,是在春天,桑昆以为可以成功地用假装答应成吉思汗所提议的亲事,引诱他来赴只是陷阶的“许婚筵席”。成吉思汗毫不怀疑地和忠实部下十人往应邀请。在路上,他停留在蒙力克老人家中过夜,我们记得,这位蒙力克老人是他父亲从前的亲信1。”明智的蒙力克向成吉思汗指出他的粗心大意,他对成吉思汗说:“客列亦惕人本来轻视你所提议的婚姻。现在他们又说什么许婚筵席?我看这个邀请可疑。不要接受它,只推说现在是春天,你的马匹还大瘦,必须留在牧地……。”成吉思汗听从他的话,半途折回了,只派了两个部下不合台和乞刺台[6]代替他前往。 2《秘史》,第166节,鲍乃迪,83。[5] 3这个使者,在《秘史》第167节中名叫撒亦罕脱迭额,在《拉施特书》里面名叫salqan-touda(别列津译耷,第129页)。 4《拉施特书》,第130页。l08 1《秘史》第167节,鲍乃迪,84,85。 2《拉施特书》,前引,第129—130页。 3《元史》,克罗斯译,第20—21页。 4犬年(壬戌)从1202年1月26日至1203年2月13日。回历599年从1202年9月20日至1203年9月9日。 5《元史》,前引,第21页。《拉施特书》,前引,第13o页。 1参阅本书第45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桑昆看见这两人来代替成吉思汗,知道他的计谋已被看破。2 第二十一节成吉思汗对客列亦惕人的战争 诡计没有成功,但是桑昆做到了把他父亲汪罕牵连在内,决心用突然袭击的方法来攻破成吉思汗。 客列亦惕军队的将领之一也客扯连3,参加了做出这个决定的军事会议之后,回到自己帐幕,忍不住告诉他的妻子阿刺黑亦惕说,明天就要袭击蒙古汗,并且附带说:“如果有人报给帖木真,不知道怎样赏呵!”他的妻子说:“不要乱说,防被家丁们听见!”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被派看守草地上马匹的叫做巴歹的佣人,正送马奶走近帐幕。他听见主人所说的话,迅速转告给他的一个名叫乞失里黑[1]的伙伴。乞失里黑也来偷听。他所听到的使他们不寒而栗。也客扯连的儿子纳邻客延正在说,如果有哪一个佣人听见这个话,就把他的舌头割下。乞失里黑和巴歹决心立刻往报成吉思汗。他们杀了一头羔羊,将它烤熟,从草地上牵来两匹马骑上,就在当天晚上赶到成吉思汗处,他们对成吉思汗说:“警惕呵!有人妄袭击你,把你捉走!”[2] 成吉思汗立即唤醒他的部下,大家做好准备,放弃了一部分厨具和游牧人所用的粗糙家具,匆忙奔到卯温都儿山的隐蔽地方1[3]——这无疑是兴安岭山脉的支脉之一,在客鲁涟河上游和喀尔喀(合勒合)河源的中间——而忠诚的者勒篾,担任后卫,监视敌人的到来。[4]第二天上午,成吉思汗的军队开到合刺合勒只惕一额列惕2地方下营,稍事休息。忽然,蒙古将领阿勒赤歹的看马人赤吉歹3来报告说,从卯温都儿山望见尘土飞扬,有军队开向名叫“红柳”(saulesrouges,忽刺安)的地方4。成吉思汗上马准备战斗。 《秘史》在这里将它所喜用的史诗式的对话,放在敌人的口中说出来。汪罕领兵前来,和成吉思汗两军相对,向札木合说:“帖木真处,厮杀的有谁?”札木合答道:“有兀鲁兀惕和忙忽惕两种人能厮杀,虽当混战时不乱,从小在刀枪里混惯。”汪罕于是命令他的部将合答吉去带领只儿斤5部落开始进攻,这个部落,据拉施特说是在客列亦惕人里面以最为勇敢善战著称6其它客列亦惕人的队伍随之而进。 2《秘史》第168节,《拉施特书》第130页。拉施特说这件事是发生在猪年春天。据《拉施特书》,猪年起始于回历599年第二个术马答月,术马答月起始于公元1203年2月15日。实际上,中国的猪(癸亥)年起始于公元1203年2月14日。 3扯连的意义为”伟大”。上商第二十节塔塔儿人首领也叫也客扯连。《秘史》第169节这里说是蒙古亲王阿勒坛的幼弟。拉施特说也客扯连是汪罕军队的“别克之长”。(别列津泽,第131页) 1据拉施特说,是向失鲁格勒只惕(就是阿勒灰失鲁格勒只惕)河方面去,从那里,成吉思汗派先行队伍至卯温都儿山后。(别列津,第131页)但是我们采取《秘史》第170节的说法,比较生动。 第28章 “卯温都儿”在蒙古语的意义为“高”(科瓦列夫斯基词典,i,页491)。[5] 2合剌合勒只惕额列惕系根据《秘史》第170节,《拉施特书》作qlin-dd,前引,第132页。“额列惕”的意义为“沙”,其多数是elesun。[6] 3赤吉歹,《秘史》第170节作tchigidaiyadir(赤吉歹也迪),《拉施特书》作tchingtal-idour或aidir(别列津的对音,第132,212页,原文,第11页)。 4《秘史》,第170节,《拉施特书》,第132页,别列津注,第297—298页。 5《元史》作朱力斤,前引,第21页。 6别列津,第133页。《秘史》称这个部落为把阿都儿,即“勇士部”。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有阿赤黑失仑[7]率领着土绵上别干人、有斡栾董合亦惕部7[8]、有汪罕的护卫队一千人由豁里失列门太子8[9]带领,最后是汪罕亲自率领的大军。根据《秘史》记载,汪罕把指挥军队之权授与札木合,但札木合回想到自己从来不能战胜成吉思汗,被授权之后,他对于客列亦惕将领们的勇气怀抱疑问。或者是替自己预谋出路,或者是他变幻无常的性格里面隐藏着谋叛的本质,或者是他对于旧日的安答还有最后的情感,札木合叫人暗中通知成吉思汗,应允替他布置,但是嘱咐他谨慎小心。 在成吉思汗这一方面,他在整军备战时,据拉施特所说,并没有忽视对方在人数上的优势。他请兀鲁兀惕部的首领年老的主儿扯歹发起最先的冲锋,当主儿扯歹拿着他的马鞭抚着马鬣还没有回答的时候,1忙忽惕部首领忽亦勒答儿薛禅喊道:“我来带队进攻!”他誓将他的大纛插在敌人身后的阔亦田高原。2为了表示决心战胜或战死,他托付成吉思汗抚养他的“三个孤儿”。主儿扯歹也回答说,兀鲁兀惕和忙忽惕在汗的面前共同杀敌。他们刚刚排好队伍,敌方以只儿斤人为首,已经开始发动进攻。 兀鲁兀惕人和忙忽惕人勇猛冲突,迫使只儿斤人退后,他们横刀跃马地追赶只儿斤人。但在追逐之间,他们遭到客列亦惕将领阿赤黑失仑所带领的土绵土别干部队的截杀,忽亦勒答儿中了一刀坠于马下。忙忽惕人停下来救护他们的首领。主儿扯歹统率他的兀鲁兀惕人发动另一次冲锋,他们击退了土绵土别干人;然后,又迎战客列亦惕人的另一支部队,即董合亦惕部,也将它击败。受到豁里失列门太子和他的一千护卫队的攻击,他们又获胜利。于是客列亦惕的王位继承人桑昆也加入了战斗,但是他的面颊中箭受伤,有人说这就是主儿扯歹本人射中了他,桑昆坠下马来。客列亦惕军队停止冲锋来救护他们受伤的王子1。 如果我们相信《秘史》和《拉施特书》的记述,当天晚上战事中止的时候,是成吉思汗获胜了。但是这一天的战斗极其激烈,蒙古人方面的死伤并不少于客列亦惕人。成吉思汗命人将负伤的忽亦勒答儿送到后方,他自己也在离开战场相当距离的地方过夜。清晨,在他查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他的第三儿子——他所喜爱的儿子——窝阔台,以及他两个忠实伙伴,博尔忽和博尔术。他们的失踪使成吉思汗悲伤万分。他椎着自己的胸,两眼望天说:“他们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呵!”他的话刚说完,人们看见,在晓色苍茫之中,来了博尔术,博尔术说明他所经历的危险:“我的马被敌人射死,但是乘桑昆受伤以至客列亦惕人停止攻势的时候,我把一匹运东西的马的东西卸下,骑了来找你们。”过了一会儿工夫,又看见一个骑士来了。人们见他的两腿之外,另外有两条男人的腿从马上垂下来。这是博尔忽,在他的马上,放着项部受有筋伤的窝阔台。博尔忽的口上染红了鲜血,这是因为他依照蒙古医疗方法,口吮这个青年的伤口的缘故。 7董合亦惕部,拉施特作toijgqayout(“部落”,别列津译,第96页,又别列津往,同上,第258页)。《元史》作董哀。 8《元史》作火力失烈门。前引,第21页。 1主儿扯歹的踌躇,在《秘史》第171节没有说到,它仅仅说忽亦勒答几没有等待他回答就插进去说话。但是在附于《秘史》中文译本的忽亦勒答儿传记里面是说到的(《霍渥斯书》j.r.a.s.1889,页406)。拉施特也说到,但他称主儿扯歹为kehitei-noyan(别列津译,第132页,原文,第213页,别列津注,同上,第298页)。 2拉施特说,他是这样的做到了。前引,第132页。 1《秘史》,第171节,鲍乃迪译,第88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看到这种情景,《秘史》说,成吉思汗心如刀绞,铁一般的汉子,也流下泪来。2[翁按:斯时窝阔台约16岁(生于1186),博尔忽为蔑儿乞惕的幼儿,被诃额仑收养为子(时在1197),也很年幼。]总之,这一回交战并没有带来什么结果。客列亦惕人受到重创,据博尔忽报告,他看见敌方的尘土在远处高飞,足见他们往卯温都儿山前、忽刺安不鲁合惕(“红柳”)方面去了[10]。成吉思汗也损失很重,他领军后退沿着兀勒灰失鲁格勒只惕柯岸上趋,退至答兰捏木儿格思3地方。照这样说,成吉思汗是避到蒙古的极东,捕鱼儿湖之南,失勒津或阿哲儿刊河方面,兴安岭山脉分支索约勒诗山旁边。汪罕也懊悔听任自己被牵连而加人这个对于自己盟友不义的战争。妇人合答安答勒都儿罕[11]离开客列亦惕人的营盘而来找成吉思汗,通过她了解到汪罕的情况。据说汪罕曾责备他的儿子桑昆连累了自己。汪罕部将阿赤黑失仑极力安慰他说:“你没有儿子的时候,祈祷要子嗣。现在你有一个儿子,宽待他吧。”实际上,客列亦惕军队虽然受到损失,还是比成吉思汗军队人数超过许多,装备也比较好。客列亦惕将军们自夸说,蒙古人有一部分跟随札木合和阿勒坛的已经在我们这里,收拾其他蒙古人,将毫不费力,“就象收拾马粪一般。”[12] 感觉到不够安全,成吉思汗离去答兰捏木儿格思地方,又沿着合勒合河下趋,这条河从奥李乐喀巴那山和阿鲁脱那兀山流向捕鱼儿湖1。在出发以前,他查点一下人数:所余只有二千六百人。在路上,打猎以充粮食。由于忽亦勒答儿在战争时候受伤,成吉思汗不许他参加围猎。但是忽亦勒答儿不从,于是“金疮再发”而死。成吉思汗埋葬他的忠仆于合勒合河附近的斡峏讷屼山的半崖之上[13]。在合勒合河流入捕鱼儿湖的地方[14],居住着翁吉刺惕部落。成吉思汗叫主儿扯歹去联络他们,对他们说,“你们记得亲戚情谊吗,投降呢,还是准备厮杀!”(大家知道,成吉思汗妻子孛儿帖是翁吉刺惕人)。翁吉刺惕人不战而降,成吉思汗此时正要在这一地区恢复实力,便以友好态度对待他们2。 成吉思汗从这个地方往统格小河的东岸扎营,这条河不见于我们的地图册,霍握斯认为它是斡难河的一条支流,但它也可能是合勒合河的一条支流。1 2《秘史》,第172-173节,鲍乃迪译,第89页。 3参阅本书第97和102页。《秘史》,第173节作浯泐灰湿鲁格泐只惕。《拉施特书》,别列津本,第十三,原文,第212页,1,7,作chilu-uldjiut,参阅别列津,131和290—291页。 1《拉施特书》,(别列津,第133—134页)在这里就提到我们在后面所以的退往巴泐诸纳,这是和《秘史》以及《元史》所说的前后次序不同。在《拉施特书》里面,成吉思汗此时已到了巴泐诸纳,再从巴泐渚纳下来,由温河至于合勒合河和keltekai-qada山。我查见地图上在我们这里所说的地方还有一带baldjoutai(巴勒渚台)山脉,在库仑湖之西。 2《秘史》,第176节,鲍乃迪译,页90-91。《拉施特书》,前引,第134页,翁吉刺惕首领的名字,同是帖儿格阿篾勒。 1《秘史》第177节,记载为tunge-qoroqan,即“统格小河”(科瓦列夫斯基词典,ii,页1309),一些地方写成统格黎河(eli),应改正,这是因为k(指“光明”、“纯洁”、“透明”)这一词而弄错(参考kousoun,“光明的河”,科瓦列夫斯基词典,ii,页1792—1793)。(《秘史》中文作统格黎,《元史》作董哥泽,格鲁塞以为应改作统格,我在上面也译为统格以待考——译者)《拉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第二十二节“成吉思汗的声诉” 在统格河的沿岸,成吉思汗使他的马队得到休息:“这里有丰美的青草可以饲马”。从这个地方,他派遣了两个使者阿儿孩合撒儿和速客该者温(这两人见上第七节,惟“速客该”在这里多“者温”一字。 第29章 ——译者)2赴汪罕地方,向汪罕,也向桑昆、札木合、阿勒坛和忽察儿等传达使命,这两个使者被指派用诗一般的词句向他们口诵成古思汗的一系列不平之鸣。 “成吉思汗的声诉”是一篇著名的文件。我这样说,因为至少历时四十载左右,作为一种口传文件,无疑曾在诗歌家们中间转相传诵,到了1240年前后才初次在《秘史》里面固定下来,再在1307年之际由拉施特重新提到,于1371年之际由《元史》重新提到,这还不计中国和波斯的其它相似史源在内。这个“声诉”肯定曾使当时人深受感动,所以它虽然仅仅是“口头书信”,而内容披保留下来了,而且上述的三种“纪录”,用三种凝结方法,有显著不同的地方,但是他们互相补充之处比互相堆叠之处为多。这样在不相同里面存在的相同,正可以证明这是一种真实文件,当时的人将它保存下来,因为它在形象上具有诗的美丽,而同时它在这个时期的政治上,又属特殊重要。到了今天,它肯定还是蒙古诗歌和孽古辞令里面最动人的纪录之一,也是成吉思汗历史里面最重要的文献之一。 从政治策略上说,“成吉思汗的声诉”是非常巧妙的,在表面上包罗正直、情感和旧日的恩谊,他对客列亦惕国王说:“汗呵,我的父亲(khachige),[1]你为什么嗔怪我,为什么威胁我呢?你如果要责备我,你可以安然对我训诲,用不着毁坏我的产业。当然有坏人(指札木合)在那里离间我们。但是你记得我们在勺儿合勒崑所做的盟誓[2],不要听信别人离间么?我们好象是两个辕,好象是车的两轮,如果两轮之一折了,另一个就无法可施。”说过这些话之后,这位蒙古人首领逐一列举,自从他父亲也速该至于他自己替客列亦惕君主所尽过的全部劳务,这些事件,我们在叙述这段历史的过程中,已经有机会提到。1 《元史》的记载,较少诗意,但是更紧凑,具有真正法律诉状的口吻;这是一种外交的“牒文”或“备忘录”,特别为了新的和旧的怨恨而提出。有一“条”《秘史》未载而很有趣味。即《元史》说到撒察别乞和泰出,2这两个成吉思汗的从堂兄弟,从前被他杀死。 施特书》作统格湖(e-nor),并且以为和qor-a-qorqan河交流(别列津译,第135页,别列津注,第301页)。《元史》(上引,页21)也将统格河变做“董哥泽”。《多桑书》(i,页73)信守中国-波斯史书,他说:“营于董哥湖畔,秃鲁哈忽儿罕之地”。统格等于stipapennata,其意义为“草原之草”。[15] 2《秘史》第177节。《元史》阿儿孩作阿里海。《拉施特书》说是亦勒秃儿斤部人合海迪只温(前引,第135页,别列津注,第301页,参阅别列津译,”部落”,第174页)。似乎波斯作者所谓合海迪只温是将蒙古史源的阿儿孩合撒儿和速客该者温两人合并为一人。我已经注意到不少相似的例子,波斯和中国的历史家有时将两人变为一人,有时将一人变为两人(例如本书第87页注1)。 1《秘史》,第177节,鲍乃迪,第91页。 2《元史》作薛彻别及,和大丑。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在《元史》里面,成吉思汗自己以为这是对汪罕的一种功绩,因为汪罕对他们不满,所以牺牲了他们(“此大有功于君二也”),而我们知道得很清楚,他杀死他们是因为自己的仇恨,或者如果喜欢这样说,是因为他自己的安全。1中国历史家也用常见的有诗意的譬喻:“我为汝征朵儿边、塔塔儿、哈答斤、撒勒只兀惕、翁吉刺惕,如海东骛鸟之于鹅雁。”2 在《拉施特书》里面,我们也找到同样极其巧妙的起诉状,但是比较详细得多:“为了你,我杀死撒察别乞和泰出,他们是(有如)我长兄和幼弟”。3之后,就提到永久同盟的誓言:“莅勺儿合勒崑附近,我们宣誓,就是有蛇用毒牙咬我们,我们也丝毫不分离。而你却听信了谗言(指札木合)。”还将可爱的鸟做比喻说得更长:“罕呵!我的父亲,我如出儿忽山上的小鹰一样,飞过捕鱼儿湖,为你捉捕青足灰羽之雀,4他们是朵儿边人和塔塔儿人;又飞过呼伦泊为你捉捕蓝足而浅青色之雀,他们是哈答斤人、撒勒只兀惕人、翁吉刺惕人,我将他们都交给你!”5也说到车子的比喻,这和《秘史》里面我们在上面已经提到的相似:“如果两轮之一折了,车不能行动。如果用牛去拖,牛也要受伤。如果解去羁绊,车子就要飞奔……。我就如你车子的两轮之一。”1 经由同一的途径,成古思汗责备他从前的安答札木合,因为他难以根除的嫉妒、阴谋和诬蔑,使自己和汪罕失和:“从前在习惯上我们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们用罕父(汪罕)的蓝色(或青色)杯子饮马奶。你妒忌我,因为我起来常常比你早。让我们仍然在我们父亲的杯子里面同饮吧!”[3]这是很巧妙的譬喻,各种史源都记录这段话,显然指札木合已经代替了成吉思汗做客列亦惕君主的养子。2 对于阿勒坛和忽察儿这两个脱离了成吉思汗而归附于客列亦惕人的蒙古亲王,3成吉思汗唤起他们的回忆,从前是因为他们自己拒绝了被举为汗的尊荣(他们无疑是比成吉思汗更有被举的权利),并且推选成吉思汗代替他们,所以他才听任自己被举为汗,他对他们说:“忽察儿,因为你是捏坤太子的儿子,我们从前请你做汗王,而你拒绝不肯……阿勒坛,你的父亲是曾统治蒙古人的忽图刺汗,所以我们也曾请你做汗王,你也拒绝了……。在一次大会上面,你们不顾我的不愿,宣布立我为汗。而现在你们背弃了我……。” 1格鲁塞这里说,《元史》记载,成吉思汗曾云:为汪罕而杀撒察别乞和泰出,我以为这是出于误解。或者因为《拉施特书》所说而并为一谈。按《元史》记载,成吉思汗向汪罕问罪之词,共五点如下:“君为叔父菊儿所逐,困迫来归我父,即攻菊儿,败之于河西,其土地人民,尽收为君,此大有功于君一也。君为乃蛮所攻:西奔日没处,君弟阿钳孛在金境,我亟遣人召还,比至,又为篾里乞部人所迫,我请我兄薛彻别及我弟大丑往杀之,此大有功于君二也。君困迫来归时,我过哈丁里,历掠诸部羊马资财,尽以奉君,不半月间,令君饥者饱,瘠者肥,此大有功于君三也。君不告我,往掠篾里乞部,大获而还,未尝以毫发分我,我不以为意,及君为乃蛮所倾覆,我遣四将夺还尔民人,重立尔国家,此大有功于君四也。我征朵鲁班、塔塔儿、哈答斤、撒只兀、弘吉刺五部,如海东鸷鸟之于鹅雁,见无不获,获则必政于君,此大有功于君五也。”所提“大有功于君二也”指撒察别乞和泰出往救札合敢不,击退篾儿乞惕人,事见上第九节。其中没有为汪罕而杀撒察别乞(薛撤别及)和泰出(大丑)之语。——译者 2上举蒙古各部落的名称,在中文的译音为:朵鲁班、塔塔儿。哈答斤、散儿兀、弘吉刺。《元史》,第22页。 3《拉施特书》,第136页。 4这不是拉施特在文字上的雕琢。灰色羽毛的雀在蒙古语特称为“哈儿奇儿”(qarkir)(科瓦列大斯基词典,11,页850)。 5《拉施特书》,第138页。 1《拉施特书》,第138—139页。 2《秘史》,第179节,鲍乃迪译,页320。《拉施特书》,别列津译,140页。 3在《元史》中,阿勒坛(按:阿勒坛《元史》作阿勒坦,《亲征录》作按弹)乃忽都刺之子。忽察儿即火察儿,聂坤之子。(克罗斯译,第23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他又企图唤醒他们的蒙古人的团结意识,要保守祖宗在“三河”(斡难河、客鲁涟河和士拉河)的故土,现在外人——这是指客列亦惕人——正在图谋侵占那里。4[4] 最后,对于汪罕的儿子桑昆,成吉思汗叫人对他说:“我也是你父亲的儿子,虽然我是穿衣服而生的儿子,而你是赤裸而生的儿子。”这是形容他自己是养子,但是要和客列亦惕王位继承人大胆比较。他责备桑昆,因为他心怀怨恨,使“他们”的父亲在晚年得不到安静。他并含沙射影地说桑昆想在汪罕还生存的时侯,夺取他父亲的位子而自立为王。1 上述各种表达,其巧妙不亚于共对汪罕本人所发出的“口头书信。”对于汪罕,成吉思汗是自居于忠信的立场,是一个忠心的藩属,是养子,而“汗父”对他突然疏远,是一种不适当的责罚。同时,他企图散布不信任于汪罕和他的承继人桑昆之间,指责桑昆有弑父的阴谋。至于投到汪罕那边的那些蒙古亲王,他使他们对于自己的民族和自己的种族谋叛感到羞愧;他劝告他们重新回到蒙古人旗帜之下,从本身生长的草原上逐去客列亦惕人。这是在最无可非议的正直和最动人的诚意的外表之下,进行影射、挑拨,以逐渐斩断敌方一伙同盟人的团结。 如果相信我们的史源,这种目的几乎马上达到了。听见这种还是充满孝心的音信之后,据说汪罕为懊悔所攫住,他说:“和帖木真儿子分离真是不应该呀!” 第30章 他用刀刺伤自己的小指头,把流下的血盛在小桦皮桶里面交给蒙古使者,[5]作为他誓言的保证:“如果我再对我的儿子帖木真做错事,我就要流血!”我们不能确定,这是否是一种臆造的誓言,是否是宫修历史制造出来预先替成吉思汗不久就要对他义“父”所发动的背信进攻找个理由。2在《拉施特书》里面,汪罕也承认成吉思汗有理而是自己不公正,但是他让桑昆去答复成吉思汗。3 桑昆对于这种含有挑拨性的口信当然非常愤怒,他拒绝了和议。《秘史》所载桑昆的语言,使我们诧异于他所揭露的关于成吉思汗的两面性:虽然称汪罕为汗和父亲,但是在朋友之间,成吉思汗毫无顾忌的称他为杀人凶手,而这种毁骂,可以把汪罕有系统地杀戮其他客列亦惕王子们来证实它。1这位客列亦惕的王位继承者叫喊:“一定要决战,必勒格别乞和脱朵延立起大纛。2马匹饲好草料,准备出征!” 4《秘史》,第179节。参阅《拉施特书》,第140页。《元史》,克罗斯译,第22—23页。人们很难根据成吉思汗号召蒙古人团结抵抗“外人”,客列亦惕人,就以为客列亦惕人和蒙古人的种族不同,而属于突厥一类。因为塔塔儿人当然是蒙古种,而成吉思汗认他们为死敌。118 1《秘史》,第181节,鲍乃迪,第94—95页。 2《秘史》第178节。 3《拉施特书》,第141页。 1《秘史》,第181节。鲍乃迪译,第94页,注,第330页。 2这是一种突厥-蒙古的成语。在奥斯曼突厥的古典语言中,“大纛出来”指悬马尾的长矛插在苏丹或宰相的帐前表示即将出征。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根据《拉施特书》,桑昆还有这种粗豪的言语:“让刀剑来决定命运!战胜的做大汗,占领战败的‘兀鲁思'!”3阿儿孩合撒儿于是回去见成吉思汗,向他报告了敌方的拒绝性的答复。 第二十三节成吉思汗在巴溯诸纳 《秘史》和《元史》记载证明,成吉思汗在这个时候,因为担心被客列亦惕人所穷追,退至巴泐渚纳,在那里度过公元1203年的夏季。我们在上面说过,奇-書∧網拉施特以为成古思汗以前已经有一次退到巴泐渚纳,依照拉施特,前一次退到巴泐渚纳是紧接着合剌合勒只惕额列惕的战役之后,4在这以后,拉施特说,成吉思汗前往统格河上(由这个地方派使者向汪罕诸人传达使命),再由统格河,第二次退到巴泐渚纳,5这以后叙事的次序又和其它两种史源符合了。 至于巴泐渚纳究竟在什么地方,并不明确。这个地名似乎和蒙古词汇巴泐只安,即“沼泽”音义相近。6[l]事实上,拉施特和《元史》都对我们提到巴泐渚纳浑水这件事。多桑是追随拉施特的,和拉施特一样,他说成吉思汗到过巴泐渚纳两次1,他告诉我们说,“在斡难河之北的高原,有个小湖很浅,叫做巴泐渚纳,从这个湖,有小河名图刺北流入寅各答河。”2蒙古的水流或沼泽以“泥水”为名的应该是不止一处。因此,和《元史》所谓河——“班朱尼河”3相反,这应该是一个湖(或者无宁是一个沼),有如《秘史》所说的“巴泐渚纳湖”4。拉施特在他这一方面则说,巴泐渚纳地区里面藏有若干小泉,但是不足以饮牲畜5。瓦撒夫6则称为“巴泐渚纳泉”。现今一切地图上面都没有这个名字,就是在地理学会可以查阅到的俄国参谋本部的赤塔地方地图上,也不载此名。一般来说,是和多桑所做的一样,人们向阿哈河地区的阿哈村以南的死水、沼泽或泉水之中觅求巴泐渚纳,这个村镇现在是赤塔和满洲里铁道中间的一个站。 然而应该在这里提到《秘史》第182节的一段记事。当成吉思汗游牧于巴泐渚纳湖附近时候,接见了一名叫阿三(即哈桑)的回回商人,这个商人系经过汪古人地方7而来到此地的,他带来一只白骆驼和一千只羯羊换购貂鼠和松鼠的皮。 3《拉施特书》,第141页。 4《拉施特书》,第133—135页。 5同上,第142页。参阅同上,第300和308页,别列津注。 6科瓦列夫斯基《蒙古词典》,2.页1079。 1《多桑书》,i,第71和79页。 2同上,第72页,注一。 3《元史》,克罗斯译,第23页。 4《秘史》,第182节,参阅伯希和,《亚洲学报》,1927年,2,265和268。 5别列津译,第133页。 6瓦撒夫书名《土地之分割与世纪之推移》,记述蒙古人历史,始于1257年,终于1327年。书分五篇,记蒙古诸汗事。巴黎国立图书馆,波斯文写本。——译者 7《秘史》182节说他从汪古首领名叫阿刺忽矢亦的吉惕忽里的地方来。这个首领,下文要说到,统治山西北边的河套地方[原文作“三角”(iimes)。——译者],在长城外沿,大约在归化城和绥远地方。(阿刺忽失的意义为“杂色的鸟”。)[2]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为了这个目的,他去过额儿格涅河,即阿儿浑河,从那里来到巴泐渚纳河以饮其羊。他在这个地方遇到成吉思汗,彼此关系很好。此外,由其它记载,我们还知道共有三个回回人,“阿三、札法儿火者和达里蛮哈吉伯”,他们都成为成吉思汗在巴泐渚纳时期的伴侣1。如果,按照上述文字所指示的大概,巴泐渚纳应该是距离阿儿浑河不太远,寻找巴泐渚纳,大概可以例如向季莫奇基诺和恰拉松铁路迄东两站,五十度线地区的沼泽之间,或者更向东一些,更近阿儿浑河,向钦达钦斯卡亚方面沼泽之间寻觅2。 《秘史》中关于成吉思汗在巴泐渚纳附近的停留的记载,颇为拘谨。这可以证明,口传故事在这位征服者死后十三年,在蒙古似乎还没有肯定说法,因此使后来在波斯和在中国所发生的回音较多可以批评的地方。拉施特和其他波斯史家的确是说得比较详细。 从他们所说的我们知道,巴勒渚纳是几乎干涸了。成吉思汗迫不得已要喝泥泞里面榨出来的水。“看见许多人在患难之中相随不去,成吉思汗对他们的忠诚很感动,合掌望天而誓,从此以后,和他们同甘共苦,有渝此言,就要变成为和巴泐渚纳的泥水一样。说完,他饮了水并将杯子递给他的将领们,他们也轮流发誓永远不抛弃他。成吉思汗的这些伙伴,后来都有‘巴泐渚纳人'的荣誉称号,因为他们的忠心而受重赏。”3至于《元史》,在这里插入成吉思汗的初次战胜汪罕,战胜地点是在哈阑真沙陀,这其它史书不载,这似乎是和在此以前在合刺合勒只惕额列惕的那次战役相混淆了4。(按:额列惕的意义为“沙”,而哈阑真即合刺合勒只的对音,所以说,《元史》的哈阑真沙陀即指合刺合勒只惕额列惕。——译者) 第二十四节成吉思汗战胜客列亦惕人 但是成吉思汗的事业渐有转机。当他驻营巴泐渚纳的时候,有一个属于火鲁剌思部落的蒙古人首领搠斡思察罕前来归附于他1。《元史》和拉施特说法与此相反,这是亦乞刺思部落名叫李徒的首领2,被火鲁刺思人所击败,逃避至巴泐渚纳,在此和成吉思汗结合3。在这个时候,汪罕所组成的联盟发生了分裂。拉施特证明,那些心怀不满的蒙古亲王们从前投奔汪罕,置身于他的权力之下,现在厌倦于服从他的命令,图谋除去他。在参与谋叛的人中,可举出成吉思汗的叔父答里台,以及成吉思汗的堂兄弟阿勒坛与忽察儿这两个以“合法继承人”自居的人,还有总是心怀不满的札木合,拉拖特记述他们所说的话:“我们受夜举事,将汪罕捉住,我们自立为王,不再承认客列亦惕人的权力,也不承认帖木真的权力。”然而汪罕得到报告,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先行攻打他们,他们只来得及脱身逃走。 1巴托尔德,《成吉思汗》(e.i.878)。符拉基米尔佐夫(obchestv),35。 2俄国参谋部地图,赤塔这一张。 3《多桑书》,i,72。参阅《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第133页。《元史》有同样的但是撮要的记载,前引,第23—24页。 4《元史》,前引,第24页。 1《秘史》,第182节,鲍乃迪,95。 2李徒名见《元史》,本纪记载:“有亦乞烈部人孛徒者,为火鲁剌部所败,因遇帝,与之同盟。”——译者 3《拉施特书》,第142页。《元史》,前引,第23页(译名见注2)。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答里台投奔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宽恕了他的罪。阿勒坛、忽察儿和札木合逃往蒙古西部,投奔乃蛮国王塔阳4。《元史》所述事实与此相同5。 成吉思汗的弟弟拙赤哈撒儿,在上述某一次战役中,几乎被客列亦惕人擒住。他的妻子和三个儿子,也古、也松格和秃忽被客列亦惕人俘获6。逃亡中的哈撒儿想和成吉思汗重新会合,他向合刺温只敦山方面1[1]寻觅,但是未找到成吉思汗的踪迹。 第31章 他缺乏食物,濒于绝境,只有生肉少许充饥,最后到达巴泐渚纳,"奇-_-書--*--网-qisuu."才遇见自己人2。就是在这个时候,成吉思汗和他密议使用诈谋——不能不承认这是相当不忠实——使汪罕受到欺骗。 哈撒儿派沼兀列亦惕部人哈里兀答儿和兀良哈部人察兀儿罕3两人做使者,到汪罕那里去,他们受命去欺骗客列亦惕君主。哈撒儿对汪罕诈称:“我到处看不见我兄帖木真的影子,踏遍道路找不到他。我叫他,他听不见我。夜里睡在土块上面,头顶满天星斗。罕父呵!我的妻子和子女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如果派一个亲信人来,我就再到你那里去。”4同时,成吉思汗告诉这两个已经变成为间谍的使者,随后到客鲁涟河上的阿儿合勒苟吉地方和他相会。 诡计成功了。当成吉思汗伏兵于阿儿合勒苟吉时候[2],合里兀答儿和察兀儿罕前去送信给汪罕,汪罕毫不怀疑,正在金帐之下筵宴。他相信哈撒儿的自陈,请他回来。为了保证言归于好和恕罪,他依照蒙古习惯,送给哈撒儿一牛角的血(为了让哈撒儿和在饮料里面以沥血立誓)5。汪罕派他的亲信之一,名叫亦秃儿坚的人[3]伴同合里兀答儿和察兀儿罕这两个使者送这个誓盟物到哈撒儿那里去6。 关键是亦秃儿坚看破机谋时已为时太晚,不及回去向汪罕报警了。根据拉施特之说,合里兀答儿瞭望天边,先看见成吉思汗的大纛,即旗帜。恐怕亦秃儿坚的马较快,会半途奔回,他于是跳下马来,伪称石子嵌进了他的马蹄,请这个客列亦惕人捉住马蹄以便取出石子。就在这个时候,成吉思汗带着军马来到了,亦秃儿坚无法抵抗被执1。在《秘史》里面,这是亦秃儿坚发现了天边烟火,知道前面有兵营;他情知中计,立即拨转马头迅速往回逃,但是合里兀答儿的马比他更快,拦住了他的去路,这时候,察忽儿罕抽筋射中亦秃儿坚的马臀。亦秃儿坚马倒被擒2。 4《拉施特书》,第143页。 5《元史》,前引,第24页,中国对音,daritai为答力台。 6《秘史》,第183节。但是《元史》,(前引,第23页)说,秃忽(脱虎),是最幼的儿子,跟随着他的父亲。 1《元史》作哈刺浑山,第23页。 2《拉施特书》,第142页。 3《秘史》,第183节。在《拉施特书》(t.233)作合里兀答儿,沼兀列亦惕部人。察兀儿罕,兀良哈赤惕黑部人。 4《秘史》,第183节。《拉施特书》,第144页。 5《拉施特书》,第144页。 6《秘史》,第184节。鲍乃迪,第97页。 1《拉施特书》,第145页。 2《秘史》,第184节。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无论这一幕的经过是怎样,总之计策是成功了。合里兀答儿和察忽尔罕向成吉思汗报告了汪罕准确驻营地方,这个汪罕却毫不提防,还以为敌人在百里之外。成吉思汗率领全军疾驰,以主儿扯歹和阿儿孩为前锋。 人马昼夜兼行。向着折额儿温都儿山,从一处名叫折儿合不赤孩的隘口出去,直扑客列亦惕人营盘,完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3[4]但是客列亦惕人抵御得很顽强。连战三昼夜。到了第三天他们才战败投降,但汪罕和桑昆两人向西逃走了4。拉施特指出,这个怯懦无能的汪罕在途中自怨白艾,不该和成吉思汗断绝盟好,尤其是将误事的责任归咎于桑昆身上。5 第二十五节成吉思汗兼并客列亦惕人的地方 对于人数众多的客列亦惕人,成吉思汗处理得很谨慎,他旨在解散他们的政治团结,使他们和蒙古民族混合在一起,而在执行的时候,似乎很讲人道。有一个客列亦惕人俘虏合答黑把阿秃儿,网[1]被带到成吉思汗面前,他所说的话不愧军人本色,他说:“我的责任在于保护本主汪罕。所以力战三天,让他有时间走远。现在你叫我死便死。但是你如果还叫我活着,我就对你尽忠效力。” 成吉思汗答道,一个战士有这样的行为便是一个好部下和勇士,立刻准许合答黑把阿秃儿加入他的部下。任命他做百夫长,听命于忽亦勒答儿的遗孀。1 客列亦惕人,有如上述,比较来说是受宽待的,这是说成吉思汗没有对他们进行报复,像对塔塔儿人和后来对乃蛮人那样。他只将他们分配给他的各将领。因此他给速勒都思部的塔孩把阿秃儿一百帐只儿斤人,只儿斤部是客列亦惕人的主要部队之一。2[2]汪罕之弟札合敢不有两女,亦巴合别乞和莎儿合黑塔泥[3]。成吉思汗自己纳了亦巴合别乞,而将莎儿合黑塔泥给与他的幼子拖雷为妻。3[4]《秘史》暗示我们,因为这个双重的戚谊,他宽恕了属于札合敢不的这一部分的客列亦惕人,没有加给他们以拆散家庭的严酷处分象对其余的客列亦惕人那样。最后,这位征服者没有忘记两个看马人巴歹和乞失里黑,他们使他能够避免客列亦惕人的突击,挽救了他的性命。他赏给他们汪罕的金帐,连同汪豁真人即附于这个金帐的侍役们,[5]以及帐内的金银器皿等物。巴歹和乞失里黑还有特权在宴会上带弓箭,“饮酒时又许他们喝盏”,4在围猎时候保留猎获物,在战争时候保留战利品等。5 3《萨囊彻辰书》(87)以为这次战事是发生在”斡难河出口处呼伦贝尔地方”。(这里所引见《蒙吉源流》第三卷。——译者) 4《秘史》,第185节。《拉施特书》,第144—145页。 5《拉施特书》,第145页。 1《秘史》,第185节,鲍乃迪,第97页。 2《秘史》,第186节,鲍乃迪,第98页。 3《秘史》,第186节。参阅《拉施特书》,加特麦尔译,前引,第85—91页。 4这里格鲁塞原来作每人用大怀饮酒(“brocdeboisson”),和《秘史》原文在宴会上喝盏的意义不符,因为格鲁塞不明“喝盏”的意义。按金人旧礼,皇帝宴飨必奏乐,皇帝饮毕,众乐齐止,另奏他的以饮陪位之官,谓之喝盏。这是一种殊荣。所以这里照《秘史》原文,译为”饮酒时许他们喝盏。”——译者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把客列亦惕人分配给他的部下成为他们的隶属之后,《元史》说,成吉思汗以围猎自娱干帖麦该川(即特默格川),1这之后,《秘史》说他往阿不只阿阔迭格儿地方度过1203年的冬天。[6]在这个时候,客列亦惕汪罕和他的儿子桑昆,有如上述,是向西逃走。据《秘史》所说,汪罕单独行抵乃蛮人境界的涅坤河地方。2汪罕渴甚,想去涅坤河旁边饮水解渴。3有一个乃蛮将领,名叫豁里速别赤,[7]似乎是个把守边境的人,他将汪罕捉住了。 汪罕自言是什么人,但是豁里速别赤不认识他(而且不愿意相信他)就将他杀死了。拉施特则说杀汪罕的人,于豁里速别赤之外。 还有一个名叫德的克察勒的乃蛮将领,即《秘史》里面所说的的的克撒合勒。[8] 拉施特说,汪罕的头被送到乃蛮国王塔阳那里。塔阳责备豁里速别赤和其他杀汪罕的人说:“为何杀死这样伟大的王、这位老翁呢?应该把他活着带给我!”于是他命令用银子镶嵌汪罕的头,将它置在宝座上表示敬意4。据《秘史》所说(第189节)这是塔阳的“母亲”古儿别速1命人取汪罕的头来,对他表示最后的尊崇,她说:“我要看清楚是不是他。果真是他,就对他举行祭礼。”她认清了是客列亦惕国王的形貌,于是奉献牺牲,奏乐,对它致敬。正祭祀间,这个头笑了。塔阳看见头笑,以为不祥;便将它掷在地上,用脚踏碎。塔阳的部将、勇敢的可克薛兀撒卜刺黑,在场看见这种亵渎行为,感到恐怖他说:“你踏碎了这个死人的头!如今狗吠的声音不祥,是将败之兆呵!”2 至于客列亦惕汪罕的儿子,桑昆亦勒合或你勒哈,他并没有随同他的父亲到乃蛮人的边境,他更向南深入,根据《秘史》所述,直到“川勒”(tchol)地方[9],即在戈壁沙漠里面,《元史》在这里补充说,他从那里前往在甘肃的唐兀人国家或西夏的边境。3他恃劫掠为生,等到被西夏人所驱逐,并迫他逃走时候,他到了龟兹国,拉施特称为曲先——伯希和校正了两种对音——这就是库车王国。 1这是指temen-keger地方的temege河,根据《拉施特书》,别列津译,i,147页和314。现今地图上与此相似的名称,只有两条temir河,是鄂尔浑河上游的西支流。 2《秘史》第188节说是的的克撒合勒的涅坤水。伯希和校正,《秘史》的“的的克撤合勒”就是《拉施特书》(别列津译,第145页)所说的乃蛮将领”德的克察勒”(写错为toung-chai)。参看伯希和的讨论,《亚洲学报》,1920年,i,176—177。 3我们地图上没有nekun何,只有一条nerun河,它自北到南,在touin和baidarik之间。 第32章 这条河约略是在从前客列亦惕和乃蛮的边界的南部。拉施特(别列津译,页145)也说汪罕被豁里速别赤所杀是在nigun-ousoun。霍渥斯(j.r.a.s.1889,420)将这条河名写为nirgun-ousoun,这就近似于现今的nerun(=ner'un)。相反地,艾伯将·赫尔曼在他的“中国地图”上面第49页,将涅坤河和narun河等同起来,这条河是和帖斯河下游乎行流入乌沙泊(东岸),或者,无宁说他将涅坤河和帖斯河等同。如果这样,这就是在客列亦惕和乃蛮边界的极北。 4《拉施特书》,第146页。但是这位作者在它处说,塔阳后来请求与这个头说话,这个头吐了几下舌头,被认为是不祥之兆。(“部落”,别列律译,第102页)127 1《秘史》,第189节将古儿别速说成为塔阳的母亲。相反地,《拉施特书》以为古儿别速是塔阳的正妻(别列津译,2,4)。或者,她是前一个乃蛮国王亦难赤必勒格的妾,而他的儿子塔阳,继承了她并将她升为“母后”。 2这一段引语对照《秘史》,略改格鲁塞原文。——译者 3《元史》,前引,第24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依照我们所知道的此一时期的中亚历史地理学,库车国王是一个畏兀儿人,是他追逐并杀死了桑昆。4 关于上述事件,《秘史》有一段报告,将成吉思汗的性格描写得很好。当桑昆流浪子“川勒”地方,即在戈壁里面的时候,有一天,他在一个水边下马,隐身欲射一群野马,他的马夫阔阔出,无疑是厌倦于这种困苦的生活,夺去他的马,逃往成吉思汗地方。他的妻子向他提起了对于桑昆所应尽的义务,阻拦她的大夫不要这样做,但是他置诸不理。阔阔出来投降成吉思汗,自以为归附有功。但是这位蒙古征服者听见他所说的情形,勃然大怒说:“这个人将他的正主抛弃在沙漠里面。以后还有什么人能够信任他?”于是命人杀死了这个不忠的马夫而命令赏赐他的妻子。1[10] 第二十六节成吉思汗和乃蛮塔阳汗的决裂 兼并了客列亦惕人的土地,成吉思汗成为蒙古中部和蒙古东部的主人。所余的就是还在乃蛮人的统治之下的蒙古西部了。2坐视客列亦惕人的败亡而不干涉之后,乃蛮人就要轮到自己。 乃蛮国王被称为塔阳的,似乎是一个有争议的领袖,没有他父亲亦难赤必勒格那样所享有的威权3。《秘史》叙述他的部将可克薛兀撒卜刺黑在责备他亵读汪罕头颅的时候对他说:“从前你父亲亦难赤必勒格汗有言:我是老了,我妻还年轻,我儿子塔阳是一个柔弱少年。我十分担心死后他不能保存我的百姓[他只有猎鹰和驱兽的本领]。”4我们还可以补充,在亦难赤必勒格死后,他的两个儿子塔阳和不亦鲁黑,兄弟阅墙,国分两部,当然也削弱了乃蛮人。上面说到,成吉思汗利用这个机会,和他的盟友客列亦惕人,先将不亦鲁黑击破有如上述,5而在这个时候,塔阳无疑是在那里漠然坐视他的竞争者被人欺侮,丝毫不去反对。或者塔阳还或多或少地促成了对于不亦鲁黑的进攻,因为1202年至1203年之际,札木合屡次说成吉思汗和乃蛮人有交情,这应该有些根据,而所谓交情,只能是对塔阳而言。无论如何,乃蛮人兄弟两人相仇,造成了这位蒙古征服者的机会。他在利用塔阳的中立而击破不亦鲁黑之后,现在就要转过来进攻塔阳,不会再有不亦鲁黑的干涉了。 这盼,塔阳开始自危起来。自从容列亦惕人国家被灭后,蒙古人成了他的直接邻人,塔阳对于成吉思汗的野心勃勃,深怀疑惧。 他说:“在天上只有一个日,一个月,在地上不能有两个王!”[1]他决心在这个似乎还不太晚的时机击败成吉思汗。 4参阅伯希和,《亚洲学报》,192o年,i,180—181。 1《秘史》,第188节。参阅伯希和,《亚洲学报》,1920年,i,179—180。 2这里不再提上面已经说过的(上第一章第三节)关于乃蛮人种问题。伯希和先生说,虽然他们的族名是蒙古语(“八”),但是他们的各种头衔名称是突厥语。而且在历史上,乃蛮人的地方,即科布多和乌里雅苏台,在以唐努乌拉和杭爱山为一方面,以乌泷古为另一方面之间,常常在大体上是突厥人的地方。到了十六世纪末和十七世纪初,他们才蒙古化,这是由于沙哈都汗和阿勒丁汗的西向发展的结果。 3亦难赤是突厥畏吾儿的一个旧头衔,其原始意义是“亲信人”(伯希和,《通报》,1914年,234)。 4《秘史》,第189节,括号内的话是可克薛兀撒卜刺黑说的。 5参阅本章上第十四节。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秘史》证明,聪明的王后古儿别速想叫他取消这种计划,但是没有奏效。这不是因为她重视蒙古人。乃蛮人无疑属于突厥种,无论如何,他们因为和畏吾儿突厥人接触而沾濡文化,对于野蛮的孛儿只斤蒙古人,只能有鄙视之心;在《秘史》里面以为是她所说的话里面,这位乃蛮王后以厌恶的口吻说起这些身穿黑色衣服气息难闻的蒙古人。1[2]她说:“他们的妇女先要洗浴,然后才可以去挤羊乳;她们只配做这个。”然而这位谨慎的王后更为忧虑的是轻率地引起了这些野蛮人的侵入,她说:“更好是让他们留在他们现在呆的地方!”无论这个对话是真实的还是蒙古诗人臆造出来的,塔阳是决心一战了。2为了寻找盟友,他派遣一个名叫脱儿必塔失的使者到汪古突厥人首领阿刺忽失特勤或阿刺忽失亦吉惕忽里那里去,3我们在上面说过,这些汪古突厥人住在中国长城北面,在山西之北的归化城和绥远地方。塔阳要求汪古人首领出兵从东南方邀击成吉思汗,而他自己攻其西北。 人们应否设想,在乃蛮人和汪古人之间,从种族上说,他们都属于突厥种,1从宗教上说,这两种人都信奉聂思脱利教,彼此有种族和文化的关系,能够结成统一战线去对抗蒙古人呢?于是,塔阳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阿剌忽失特勤不但拒绝和他合作,而且立即对成吉思汗发出警报。汪古的一个使臣,《秘史》中称之作月忽难即约翰(刚刚说过,汪古人是信奉聂思脱利教)急速往成吉思汗那里通知他有危险说:“塔阳准备来抢夺你的弓箭简,他叫我做他的右手,我拒绝了,但是你要小心,恐怕乃蛮人要袭击你。”2拉施特所说与之相同,但是将使者的名字搞混了。3拉施特说,在鼠儿年的春天,回历600年,即公元1204年的春天,4乃蛮国王塔阳派遣一个名叫忽图阳的到汪古首领阿刺忽失特勤那里去告诉他说:“天上有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在地上不能有两个主人。5请你做我的右手,帮助我捉住成吉思汗。”6波斯史家继续说,阿刺忽失特勤于是叫他自己的一个人,名叫脱儿必答赤的将此事通知成吉思汗并对成吉思汗致敬7。 1蒙古人曾在邻近的突厥民族中间产生被厌恶的情感,就像十七世纪的英法移民对于受过洗礼的红种部落称为“讨厌鬼”“獾”等。志费尼和拉施特告诉我们,成吉思汗的札萨克(法令)禁止在流水里面洗手和洗衣服(为着尊敬水神)。“人们的衣服要穿到破旧为止,成吉思汗不愿意有人说东西是脏的。照他看来,一切都是干净的。”鲁不鲁克纪述(第九章)“蒙古妇女从来不洗濯常穿的衣服,她们说,神会发怒,差遣雷来弄干。她们洗盘碟从来是用沸汤倒在锅子里面”,等等。 2《秘史》和我们的《伊利亚特》史诗一样,向我们指出,塔阳和刚刚说过的汪罕相似,都是被一种命运所支配,被无能所蒙蔽。“我们要抢夺蒙古人的弓箭!”塔阳这样的喊。而勇敢的可克薛兀撒卜刺黑,和古代合唱一样的答应他说:”不要说这样的话啊!国王。”塔阳的失败和汪罕的失败,都被《秘史》渲染成为很动人的一幕。 3汪古突厥人,《元史》称为“白达达”,他们的首领,名阿刺忽思。130 1汪古人肯定是突厥人,乃蛮人很可能是突厥人。汪古人是沙陀突厥人的后裔(伯希和,《通报》,1929 年,126)。 2《秘史》,第190节。 3别列津,前引,2,第一页,注1第155页。 4鼠儿年依照《拉施特书》,从回历600年术马答月2日开始。这个月是从公元1204年2月5日开始。照这样说,中国的鼠年(甲子)是从公元1204年2月3日开始。 5这是上述《秘史》词句的另一种说法。 6《拉施特书》,别列津译,2.1—2。 7同上,2,2。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得到这样的警报时,成吉思汗当时正在帖篾延客额儿地方8组织一场大规模围猎,这都是公元1204年春天的事,他就在围猎地方和他的将领们商议。多数的意见以为现在马匹太瘦,建议等到秋天再行出征。但是成吉思汗的叔父答里台斡赤斤——他也许是有意表示热心以争取宽恕他从前投到客列亦惕人那里去的罪过——主张立即采取行动。 第33章 1用动听的词令,他对那可儿们,即对精选的蒙古战士们,发出反对谨慎从事的言论,他说:为何以马的情况为理由延迟行动呢?你们的马状况够好,可以出战。相反地是要迅速下手,不要让塔阳得到先发制人的便利。“(我们要先攻他),人们将说:这是我们攻击塔阳,巨大荣誉将归属我们!成吉思汗的同父异母兄弟别勒古台,所说的旨趣相同,他说:“塔阳自夸说:‘要夺取他们的弓和箭';这种傲慢态度,能够忍受么?壮士宁可执干戈而死:”——为着鼓励蒙古人,他向他们指出乃蛮地方的富饶(当然这是相对的),那里有许多肥美的马群,众多的牲畜。“如果我们抢在他们之先,这都是我们的!”只要抢夺这个多湖泊和山谷的地区,乃蛮人民必将被迫而逃到森林和阿尔泰山狭谷里面。2 成吉思汗嘉许这种热情。《无史》记述他的话:“以此众战,何忧不胜?”《秘史》告诉我们,成吉思汗结束了围猎,经由阿卜只合阔帖格儿,暂停于斡儿纳兀的客勒帖该合答地方,[4]这些地点都无法找出,但是我们应该向蒙古东部寻找,因为《秘史》指示我们,这是在合勒合河附近。3 第二十七节蒙古军队的整编 在客勒帖该合答地方,成吉思汗进行整编他的军队。1于点清人数之后,他重新编为若干等级,规定或确定若干军职:首先是千夫长或乞列阿儿克(han-ounoyan)、其次是百夫长(dja'-oun-ounoyan)、最后是十夫长(barban-ounoyan)。[1]他设立了六个扯儿必(tcherbi)的官职。2他组织了他自己的护卫军(怯薛,kehik)——护卫士(怯薛歹,kechikten)分为日班(tourgha'out)和夜班(kebieut),日班七十人,夜班八十人。为了组成这支护卫军,特别从乞列阿儿克、百夫长或贵族(那颜)家中选择那些敏捷、强健与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来充任护卫士。成吉思汗指定朵歹、朵豁勒忽、斡格来、脱栾、[2]不察阑和速亦客秃为扯儿必。命阿儿孩合撒儿拣选一千把阿秃儿——一千个勇士——组成战时的先锋队,平时则是成吉思汗的护卫。斡格来扯儿必被任为日班护卫(dntourgha'out)七十人之长,忽都思合勒潺受任同样的职务。 1《秘史》190节仅仅说斡惕赤斤乃顷,这样,既可能是成吉思汗的最幼叔父答里台斡惕赤斤,也可能是他的最幼的兄弟帖木格斡惕赤斤。《元史》(前引,第25页)将这段插话归属于“皇弟斡惕赤斤”,即是说,帖木格。但是拉施特(前引,t.xv,第2页)指明“斡惕赤斤乃颜,成吉思汗叔父”,就是说答里台。 2这里所述别里古台的话,见《秘史》第190节,《拉施特书》(前引,第2—3页)所说作为补充。 1《秘史》,第191节,别列津译,第102页。(客勒帖该合答地名见《秘史》,是在合勒合河附近。——译者)据海涅士(worterb,55,98)客勒帖该=半(高地之半),合答=石,也指斜坡。 2扯儿必这个头衔,在现今蒙古已不存在,但是可以在“主要长官”(扯儿宾达鲁花,tcherbindarougha)这一词汇里面找到(科瓦列夫斯基词典,3,第2324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成吉思汗命令带弓箭的人(豁儿赤)、日班的护卫士、司厨人(ba'ourtchin)、把门人(e'udentchin)以及管马人(aqtatchin)皆全天供职,至日落时候,将经管事务交给值夜班的护卫(kebte'ut),夜班护卫要守卫在他帐幕(ger)的周围。每三天换班一次。3[3] 第二十八节成吉思汗对塔阳的战争 鲍乃迪根据中文《元朝秘史》说,鼠儿年5月16日,这个日期就等于公元1204年的5月17日,1成吉思汗庄严地奉献牺牲以祭大纛,即有称为速勒迭(sulde)的保护军队的神灵镇守在内的旗帜2。然后,他出发征讨乃查人,溯客鲁涟河流域上趋,[奇qisuu.书]以者别和忽必来二人为先锋。3 如果采信拉施特的记述(2,3),这场进军一直持续到秋天。照这样说,行程是很慢的,成吉思汗虽然赞赏答里台和别勒古台两人的激昂奋发,而在实际上他还是听从共它诸人的劝告,不要“在马匹未肥的季节以前”发动进攻。但是我们将要看到,这个起码的条件,还是没有达到。蒙古人的先锋队前行至撒阿里客额儿,《秘史》说,他们在这个地方发现乃蛮人的侦察队的岗位于康合儿合山的最前岗上。[2]我们不能找到这个山的准确位置,但是我们很有理由向杭爱山方面寻觅,尤其是《元史》特别指出“塔阳自阿尔泰山(按台)前进至杭爱(沆海),靠近那里,扎下营盘。”4拉施特在他的这一方面则说,塔阳是在阿尔泰河附近——即阿布合齐所说的阿尔泰苏——在杭爱地区的边境。1乃蛮人最初是很有信心的。他们抓住一匹蒙古人的瘦马,由此推测敌人所有的马匹都是赢弱。这里面也许有一部分是实情,或者是和拉施特所说的相反,蒙古军队没有让他们的马队有时间恢复力量,2或是成吉思汗的马匹经历长途跋涉后状况不好,这个行程,推想是横穿蒙古全境,从满洲边境的合勒合,至于西伯利亚西部边境的杭爱。 3《秘史》,第192节,鲍乃迪,第102,103页。 1但是海涅士所公布的《蒙文秘史》第193节,第156页原文,将这一件事列在鼠儿年(qogana-djil)夏季的第一个月(djoun-outeri'unsara-yin)第16日(harban-djitwa'anudur),这样就可能有必要的时间将各种史实连法起来,因为前一个事件(在合勒合河围猎时举行军事会议)已经是在鼠年,即1204年的春季。参阅科瓦列夫斯基词典,3,第1770页。 2符拉基米尔佐夫(《成吉思汗传》,第65页)写过:“九尾的白纛,有成吉思汗氏族的守护神(速勒迭)居住在内。速勒迭保护军队并使他们胜利。”在科瓦列夫斯基词典里面(3,页1428)速勒迭同时有“监护的神(=保护者)、家神、门神”,“纛,旗帜”以及”幸福、繁荣、祝福”,等意义。[1] 3《秘史》,第193节。《元史》(第25页)对我们说,者别和忽必来两人为先锋先行,成吉思汗驻军忒该山。 4《元史》,前引,第25页。(《秘史》的康合尔合山应即系杭爱山的异译。——译者) 1《拉施特书》,2.第3页(波斯原文,第4页)。杭爱附近的阿尔泰何究竟在什么他方?人们向札卜罕方面寻找,这条河有一部分(在沙哈都汗驻营地方附近)流入两山之间。是否上面所说的爱迭儿阿勒台呢? 2就要看到成吉思汗的忠心部下朵歹扯儿必向他说:“我们人少马瘦”。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此外,成吉思汗冒着军队人数比乃蛮人处于劣势的危险,后者是得到了所有成吉思汗旧敌的增援:脱黑脱阿别乞和他的篾儿乞人、阿邻太师和分离出来的一部分客列亦惕人、忽秃合别乞和他的斡亦刺惕人、札木合和他的札只刺惕人,以及朵儿边人、塔塔儿人、哈答斤人、撒勒只兀惕人的败后残众,所有上次被击败的人,所有成吉思汗的死敌,都联合在塔阳的周围,准备和成吉思汗一决胜负。3 面对这种形势,朵歹扯儿必向成吉思汗进献一个谨慎从事的提议,他说:“我们的人少马瘦。[3]喂饱马匹,还可以多设疑兵,将这个撒阿里客额儿(?)地面布满,夜间令人各烧火五处。彼人虽多,但其主软弱,不曾领兵作战,必然惊疑。如此则我马已饱,然后追彼哨望所,直抵大营,击其不整,必可获胜。”4[4]成吉思汗听从这个提议。“夜间看见无数的火在所有高地上燃烧,乃蛮的哨望人等说:蒙古人燃的火像繁星一样多呵!”《秘史》告诉我们,塔阳驻营在杭爱里面的合池几河岸。1塔阳听到他的哨望人等的报告后很为震惊,遣人对他的儿子古出鲁克2说:“达达(蒙古人)们马瘦,烧的火如星般多,其人必众。人们说达达们刚硬,眼上刺他不转晴,腮上刺他不躲避,今若与他们连兵,后必难解。见说达达的马瘦,咱教百姓起了,越过金山(阿尔泰山),整搠军马,诱引着他们。比至金山,他们的瘦马乏了,我肥马正好,然后复回和他们厮杀,可以获胜。”3[5] 这一种意见无疑是稳健的,但是没有人听他。他的亲子即将来继承王位的人古出鲁克王子,认为这是一种婆婆妈妈的怯懦行为而嘲骂说:“塔阳和老妇一样害怕!蒙古人多,从何处来呢?他们的一部分人跟随札木合,不是已经在我们这里么?我父亲从来没有骑马到过比孕妇更衣所到的更远的地方,或比牛到它吃草处更远的地方呵!”[6]被这番话刺痛的塔阳回答他的儿子说:“有力有勇的古出鲁克,厮杀时休将这等勇气来弱了!” 第34章 4乃蛮的主要将领之一豁里速别赤也来嘲骂他的主人说:“你的父亲亦难赤必勒格汗战时从来不使敌人看见他的背或马的后臀。而你,却害怕了……,不如叫古儿别速夫人来统丰我们,因为妇人比你还有胆量!”[7] “他说毕,拍着他的弓箭筒出去了。”1 塔阳不得不让步说:“人类的生存,是为了灾难。照你们的意思做去。和敌人厮杀!”《秘史》说从杭爱的合池儿河出发,他顺着塔米儿河流域下趋直到鄂尔浑河上游,经由纳忽山的东麓。[8] 3《拉施特书》,2,第3页,和《元史》,前引,第25页。 4这一段引语,对照《秘史》原文引入。(?)符号是格鲁塞原大所有。——译者 1《秘史》,第194节。参阅别列津,2,注,第158页。合池儿在蒙古语中意义为“牝骡”(参阅伯希和,《通报》,193o年,53,注1)。这条合池几何,牝骡河,在我们任何地日上没有记载。《萨囊彻辰书》(第87页)以为成吉思汗和“乃蛮太阳汗”交战地点是在sakiroun何附近。《长春真人西游记》告诉我们,当1221年,这位道人经过一个旧战场,就是成吉思汗击败乃蛮兵马的地方。他说到这个地方时候,是在他横渡阿尔泰山(金山)之际,他抵达南边斜坡,一条河的附近,这个地方草木很盛,灌溉很好,伯勒什奈德以为这是指布尔罕河流域,乌泷古的上游支流。但是这个战场应该是在北面许多。参阅韦刊译《西游记》,第78页。 2《秘史》,第194节,(曲出鲁克)goutchouloug系kutchlug(吉出鲁克)这一词的蒙古化,kutchlug在突厥畏吝儿语里面,其意义为“强壮”、”有权威”,参阅伯希和vervionouigourdel'histoidesdesprinceskalyanamkareetpapam-kara》,《通报》,1914年,248,267,又《亚洲学报》,1920年,151,又《通报》,1931年,415。 3《秘史》,第194节。《拉施特书》节录,前引,2,第3页。(这一段引语,参照《秘史》原文。——译者) 4这一段塔阳的答话,依照《秘史》原文。——译者 1《秘史》,第194节。《拉施特书》,2,第4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这座山,我们的地图上不见记载,但是根据上面所说的塔米儿和鄂尔浑,似乎是指现令在哈刺和林附近的纳莫古岭。乃蛮军队由此到达的察乞儿马兀惕地方,我们也不能确定它的位置。2 第二十九节成吉思汗战胜塔阳、海押立 听说乃蛮军队前来,成吉思汗准备迎战。他自己督率前锋,而将中军(豁勒qol)交给他弟弟拙赤哈撒儿统领。帖木格斡惕赤斤被命掌管后备马匹。[1]但是乃蛮人的锐气已经消失,他们退到纳忽山崖之上,蒙古人的前锋接踵而至。成吉思汗从前的安答、后来成为他的死敌的札木合,这时候正在塔阳的身边。《秘史》将塔阳和札木合的问答,用美妙的叙事诗来歌唱,塔阳问札木合:“那赶来如狼将羊群直赶至圈内的是什么人?”[2](翁按:谢译本《秘史》原文是“那像狼逐羊群,直入羊圈赶来的是什么人?”)——札木合答道:“这是我安答帖木真用人肉养的四只狗,曾教铁索拴住。那狗是铜额、凿齿、锥舌、铁心,用钚刀做马鞭,饮露嘶风,厮杀时吃人肉。如今放了铁索,垂涎着喜欢来也。”[3]四狗是者别、忽必来、者勒篾、速不台。1 叙事诗到了这时叙说,塔阳惶恐地命令后退。他向后攀登山崖,蒙古人即追踪而至。他停止在半山上,又问札木合,那些在蒙古军队中间,看见像小马吃饱了奶,跳跃绕着他们母亲的是谁。札木合答道,这是兀鲁兀惕部和忙兀惕两部,他们要将敌人击败抢光。塔阳叫道:“我们再退远些”,他攀登直至山巅。在那里停下来,他第三次问札木合:“后面这个人,如饥鸢一般,忍不住就要攫食的是谁?”——札木合说:“这是我的安答帖木真,浑身穿着铁甲,似贪食的鹰般来也,你见么?乃蛮战士们曾说,蒙古人如果敢来,就叫他们如小羊羔般蹄皮也不留。你如今试看!”2[4] 拉施特也叙述了乃蛮人从前自夸的话,但是小有出入,他也说札木合于决定胜负时讥讽地重提这些恬。他增加说,札木合断定他的盟友们要遭到失败,临阵抛弃他们而逃。3 2《秘史》,第195节。鲍乃迪,105页。 3原文本节标题有海押立(hali)这一词,而正文和附注没有一字提到海押立。格鲁塞的意思,无疑是揩成吉思汗战胜乃蛮人地方是在海押立。按:《元史译文证补》卷二十七下,《西域古地考》,三:“……哈押立地在阿拉套山西北,巴勒喀什淖尔东头之南。其地北接阿尔泰山西支。”何秋涛《朔方备乘》,《海都合丹等传》:“海抑立在金山北,为今俄罗斯东境,锡伯利部,东距昂葛拉河,西距额尔齐斯河,北抵北海……”。本书所附地图(附图三)有qayaligh这个地名,无疑即hali,地在乃蛮之西南,巴尔喀什湖之东偏南。——译者 1速不台,《秘史》作速别额台(subu'atai)。《元史》作速不台(卷一二一有传),又作雪不台(卷一二二有传显系重复)。速不台的译名,采用较普遍,此后均用此名。[翁接:武英殿本速不台(卷121)、雪不台(卷122),但中华校正版卷121为苏布特(原作这不台),卷122(即武英殿版)的雪不台已删去。]又这一段引语,塔阳和札木合的问答,对照《秘史》(第195节),采用《秘史》原来词句,格鲁塞在这里有条附注关于《秘史》原文词句的出处,兹从略。——译者(翁按:谢再善译本的《秘史》,曾将汉字音译还原为蒙古文再由蒙文译本译成汉文,词句与这里所引的有些出入。) 2《秘史》,鲍乃迪,106,107。(这一段引语也照《秘史》原文。——译者) 3别列津译本,2,第4页。《元史》也说到札木合的背叛(克罗斯译,第26页)。(《元史》原文如下:“时札木合从太阳罕来。见帝军客整观其气势,殆非住时矣。遂引所部兵遁去。”——译者)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在《秘史》里面,诗一般的叙事继续下去。塔阳看到蒙古人中军的统率者是拙赤哈撒儿,那位具有赫拉克勒斯一般的膂力的无敌射手,他又问札木合,而这一次札木合所形容的更增加了这个不幸的乃蛮君主的恐怖,札木合说:“这是诃额仑母亲的一个儿子,用人肉养大。身有三度1长。一次吃一个三岁大的牛。披三层铁甲。他可以将一个人连弓箭吞下去而不碍着喉咙。发怒时,隔山射箭,十人、二十人穿透。草原上隔野而射,将人连甲穿透,大拽弓射九百步,小拽弓射五百步。生得不似常人,这是拙赤哈撒儿!”2[5] 塔阳害怕极了,攀援宜至山上的顶峰。在这个时候,他最后一次问札木合:“另外一个蒙古首领是谁?”——札木合答道:“这是诃额仑母亲的最小儿子帖木格斡惕赤斤。人们说他懒汉,因为他好早眠迟起。但是在战争时候,他从来不落后!”以上是这一页史诗的主要形象,在这里,蒙古的诗人们表现得和他们的希腊或印度的同行比较毫无逊色。 我们在上面看到,依照拉施特以及《元史》,札木合断定乃蛮人不敌蒙古人,不等战争结束就抛弃了他们。而依照《秘史》,札木合使人通知成吉思汗,乃蛮军队的“士气”是可怜得很,并没有忽略提到他自己的一点功绩:“由于我对他所说的话,塔阳吓得发昏过去。乃蛮人退过山岭。他们再不欲作战了。但是你,我的安答,一切谨慎呵!”3 成吉思汗看见天色已晚,就停下来过夜,并没有疏忽于将纳忽山围住4。乃蛮人试图逃走,在忙迫之中,许多人滚坠人山谷深涧里面5。[6]拉施特告诉我们关于塔阳的终局的若干情况,为《秘史》所不详,他在这里所说的,也颇有史诗的风味。我们从他所说的知道,这位乃蛮君主退到山上时候,遍体都是伤痕。豁里速别赤和其他乃蛮将领陪伴着他。他们试行推动他再去战斗,但是无效,因为他伤得不能行动。“塔阳听见豁里速别赤所说的话,但是他丝毫不动。”豁里速别赤大声叫他,说他的妃嫔,首先是他宠爱的古儿别速1,为了他盛妆而待,但是徒费口舌。这样唤他归于无效之后,塔阳已是奄奄待毙。于是豁里速别赤对他的伙伴们2说:“他再没有能力起来了。在他未死之前,让我们再回去厮杀吧,使他于最后看到我们英勇战死吧!”他们下山进行奋战直到战死为止。成吉思汗看见他们在绝望之中的勇敢,曾想保全他们的性命,但是他们不肯投降,都是拿着武器战死。这个征服者秦来认为战士们忠于主人是最高品德,当众赞美了这些勇士们的行为。3 1中国古算法,伸手为度,每应约六尺,三度是丈八。格鲁塞这里作“他的身躯等于三个人”,系误解《秘史》所说的,译文从《秘史》。 第35章 ——译者 2这一段引语,对照《秘史》,采用原来词句。——译者 3《秘史》,第195节,鲍乃迪,108。 4蒙古原文,每次说纳忽昆山(naqouqoun),即纳忽山的崖。《拉施特书》也说,这个战争是在纳忽山(别列津译,2,第5页)。《萨囊彻辰书》(第87页)以为是在sakiroun河附近。 5这段记载经拉施特证实,他说蒙古人追逐败走的乃蛮人,他们遁人深山,当横越纳忽山之际,许多人滚坠深谷里面(别列津译,2,第5页)。 1上面说到,在《秘史》里面,古儿别速不是塔阳的宠妃,而是他伪母亲(额格)。参阅第128页注1。 2拉施特在这里称乃蛮的战士们为“那可儿”(nokud),我们知道这是蒙古语的名称。这是口头上类推呢?还是我们认为是突厥种的乃蛮人,而有一个用蒙古称号的战士贵族阶级呢? 3《拉施特书》,2,第4页。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第二天,蒙古人收集了他们胜利的果实。这座纳忽山,似乎应该向哈刺和林附近的纳莫古岭方面寻觅,这个战争是直接以鄂尔浑上游地区为角逐的目标,这个地区,在事实上是蒙古旧帝国的中心,占领了它,在所有时期都可以替它的主人翁保证在上亚细亚享有霸权。残余的乃蛮军队从这座堡垒、杭爱山脉的要冲处被驱逐出去,被蒙古人追赶着穿过山峡一直退至塔米几何的两岸。乃蛮人就这样从杭爱山,奔向东南方,这无疑是在阿尔泰山(或阿黑答黑阿勒台)方向的察哈金湖附近,在这个地方,《秘史》向我们指出,他们是到了穷途末路。[7]乃蛮的王位继承人、塔阳的儿子、傲慢的古出鲁克,在崩退之中,几乎在塔米儿河上被蒙古人所擒。结果他是侥幸得脱。他后来又重新集合了一部分逃到阿尔泰山旁边的人,在蒙古的极西,一起过着艰难的生活。1从前分离出来和札木合在一起的与乃蛮人共其命运的那些蒙古部落[8]——这些部落有哈答斤人、撒勒只兀惕人、朵儿边人、泰亦赤兀惕人和翁吉刺惕人——皆向成吉思汗投降了。2除去跟随古出鲁克逃亡的人,以及也在逃亡之中的属于他的叔父不亦鲁黑的某些氏族之外,乃蛮全境降于成吉思汗。塔阳的掌印官或宰相,一个畏吾儿人,我们只能在中国对音里面认识他的名字,叫做塔塔统阿的被蒙古人所俘获,下文还要说到,他归附于成吉思汗为其尽力3。乃蛮王后古儿别速也被俘而送至成吉思汗处。依照《秘史》,成吉思汗责备她从前不该鄙视蒙古人,我们记得,她以为蒙古人是气息难闻的野蛮人。但是成吉思汗毕竟将她留在自己身边。4 第三十节成吉思汗对脱黑脱阿和不亦鲁黑的最后斗争 篾儿乞惕人首领脱黑脱阿5乘机带领他的部众逃出纳忽山战地。《秘史》对我们说,就在这一年,鼠儿年6,即公元1204年的秋天,成吉思汗向阿尔泰山方面,合刺答勒忽札兀儿泉附近追击他们。[1]他再次击败了脱黑脱阿。1然而脱黑脱阿又能够和他的两个儿子忽都和赤刺温一同逃走。 1《秘史》,第196节。 2《秘史》,第196节。《拉施特书》,2,第5页。《元史》,前引,第26页。 3参阅本书第216页。 4《秘史》,第196节,鲍乃迪,第108和398页。 5上面说过,脱黑脱阿是最强有力的部落。兀都亦篾儿乞人的首领,答亦儿兀孙是兀洼思篾儿乞的首领。(见本章上面第五节。——译者) 6《秘史》,见第197节,说是鼠儿秋年。 1但是《秘史》第197节书在这里又一次说到撒阿里客额儿(sa'ari-ke'er)(参阅本章上面第十四节和别列律性,102页,在他所出版的《拉施特书》,2,t,xv,238)我们不能确定它在什么地方。客哲儿(kegeger)在现今蒙古语中指“原野”、“草原”(科瓦列夫斯基词典,3,页2497)。伯勒什奈德提到《元史类编》(这是指邵远平所著的《元史类编》。——译者)里面有一幅中文地图,将萨里克儿(sa-li-ki'ie-eul)位置在斡难河之南(《中世纪史研究》1,157—158)。照这样说,这可能是不同的地域。那么,我们可以分别,斡难河南边的撒阿里客额儿,那是成吉思汗、汪罕和蒙古东边各部落作战的地方:以及这里所说的撒阿里客额儿,也就是saqari-keger,在色楞格河下游,人们以为是在篾儿乞人的地方。巴鲁克译为“沙漠”、“驴皮之野”。(参阅科瓦列夫斯基词典,2。1297)。并参阅上文第28节第二段,在乃查人地方的同样名称。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拉施特书》和《元史》对我们说,脱黑脱阿以及乃蛮王位继承人古出鲁克都投奔了另一个乃蛮王子。即不亦鲁黑,此人仍然占有蒙古西部的一部分地方2。相反,《秘史》在这个时候似乎以为不亦鲁黑已经永远不见了,它只对我们讲了古出鲁克和脱黑脱阿。 篾儿乞惕人里面的一个部落——似乎是一个次要的部落——即兀洼思篾儿乞部落3,他们的首领是答亦儿兀孙4不愿再战。拉施特说,他们在塔儿何沿岸停下来,拒绝再将自己命运和脱黑脱阿连在一起。为了表示投诚,答亦儿兀孙将他的女儿,美丽的忽兰[2]献给成吉思汗。因为路上不安全,他托成吉思汗的一个部将,巴阿邻部人纳牙那颜带忽兰到成吉思汗那里去。恐怕路上有乱兵骚扰,纳牙将这个少女隐藏了三天。等到他抵达成吉思汗地方的时候,这位征服者以为忽兰被纳牙所污,要处死纳牙。纳牙徒然地分辩说:“我一心奉事主人,凡外邦得到的美女、好马都献与主人,如果欺骗他,让我死好了!”当人们将要对犯罪者加以舍刑的时候,忽兰发誓证明他无罪,如果他没有将她隐藏在他的帐幕里面三天,她一定不免落在敌人手里。她说:“你如果不信他,验我的贞操好了!”《秘史》粗鲁地告诉我们说,成吉思汗当天就把忽兰试验,结果完全满意。他立即释放了纳牙,纳牙从此得到主人的信任,成吉思汗慈蔼他说:“此人至诚,可以委以重任。”1此外,蒙古人还俘获了脱黑脱阿儿之子忽都之妻,人们把她给予了成吉思汗的第三子窝阔台。2兀洼思篾儿乞人降服之后,成吉思汗将他们编入队伍,命守辎重。但是成吉思汗出发之后,他们叛变了,抢走交给他们看管的东西,随即离开该地。拉施特说他们设防自守于色楞格河附近的忽儿鲁哈卜察勒山峡里面。3[3] 成吉思汗派兵进攻他们,他们不得不放下武器。另外一个重要的篾儿乞部落,即兀都亦惕蔑儿乞,《秘史》说,也逃避在一个“寨”(这也是砍下木头所搭的小屋,在贝加尔湖南边,色楞格河下游,多山地区里面)里,即台合勒山的“山寨”。4[4]成吉思汗命锁儿罕失刺的儿子,此时已经做了右翼军(沼温合儿)之长的沈白,领兵去攻他们。其它三个篾儿乞部落,“莫丹、脱答黑邻及赤兀温”遇到同样的命运5。当这个时候,成吉思汗亲自去追击脱黑脱阿。《秘史》说,成吉思汗追袭脱黑脱阿至于阿尔泰山。1 2《拉施特书》,2,第6页。《元史》前引,第26页。人们记得,不亦鲁黑是已故塔阳的视为优敌的兄弟,因此他是古出鲁克的叔父。 3《秘史》作兀洼思篾儿乞惕,(ho'as-metkit)第197节:海涅士的对音,但是在第102节作0uwas-merkit。巴鲁克作ou'as。在《拉施特书》,ouwaz-merkit,别列津译,2.第6页,同书,波斯原文,第8页。 4答亦儿兀孙,在《秘史》,第197节作dayir-ousoun。《拉施特书》作dhair-ousoun,音是对的,别列津译,《成吉思汗本传》,2,第6页,同样版本,在“部落”篇作dhair-oursouu,第74页。《元史》作带儿兀孙(前引:第26页)。 1《秘史》,第197节,鲍乃迪,109,110。 2同上书,第198节。这一件事一直在鼠年,回历600年,公元1204年的编目之下。 3《拉施特书》,xv,原文第九。哈卜察勒,指“隘口”、“通道”。 4第198节,豁儿哈(qorqa)指“栅栏”、“砍下的木头”、“小堡垒”。台合勒(talpal)指“山顶”。《多桑书》将这个名字错误为ouiqal-courgan(1,第91页),《秘史》的台合勒山寨《元史》作去寒寨,在1204年编目之下被攻破。(克罗斯译,第27页) 5《拉施特书》,别列津译,2,第6页,参阅“部落”,同上书,第71页(以及别列津注,第245页!蒙古语作modoun,todoun,tchi'oun)。 1这可以证明,脱黑脱阿已经和他的人民隔绝,而放逐远离篾儿乞惕人在色楞格何下游的地方。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这时候已届冬天(1204年至1205年的冬天),暂停进攻。 第36章 同一史料告诉我们悦,2牛儿年(hiuker-djilqabor),即1205年的春天,成吉思汗逾越阿来山脉,这个名字,并不像是阿尔泰山的讹写,3脱黑脱阿这时候已和乃蛮王子古出鲁克联合,成吉思汗兵临后,他们共同迎战。据《秘史》所载,两军在也儿的石河的支流也儿的石不黑都儿麻附近地方交锋,这个地方,据鲍乃迪的意见,以为是不喀达儿麻河,也儿的石河上游的一条支流,在阿尔泰山里面,靠近现今的阿尔泰斯克城,4[5]脱黑脱阿中流矢而死,他的儿子们,来不及将他的尸体运走,割下他的头带去对它举行最后的敬礼。乃蛮和篾儿乞的逃亡者,纷纷争渡也儿的石河,成群地溺死水中。余众散亡。古出鲁克——乃蛮王的嗣子,向南逃往别失八里(古城附近)和库车5,经过巴尔喀什湖东南的合刺鲁人地方,到达楚河地区,即哈刺契丹帝国的国境。下文还要说到他在这个国家所进行的冒险事业。至于蔑儿乞王子忽都和赤刺温,即脱黑脱阿的两个儿子,他们也向西南方向逃走。成吉思汗于是成为全蒙古的主人,返回他经常驻营的地方。不久之后,他知道沈白攻破了台合勒山的篾儿乞人的最后山寨。为了根绝这些林木中人,成古思汗命令将他们全都散开分与各处。 然而,我们看到,篾儿乞人最后一位首领的两个儿子忽都和赤刺温竟获脱逃。成吉思汗要消灭敌人遗种的最后一支,他对速不台说:“他们失败之后逃走,和带套竿的野马或中箭的鹿一样。捉住他们,如果他们飞上天去,你就做鹰隼。1如果他们藏在地下和雪猪一样,你就用铁锹掘他们。如果他们变成鱼,用网捞他们。越高山,涉大河,趁现在马还未瘦的时候。要爱惜士卒。不可轻易围猎。马具不要伤马。若有违反号令的人,是我认得的,便拿将来,不是我认得的,就在那里正典刑。”2[7]人们知道,《秘史》把速不台征伐最后一批的篾儿乞人的战役,记于1206年之际。而《圣武亲征录》和拉施特一样,将这件事记在1217年。3拉施特所记日期虽晚,而详述上面细节,和《秘史》在大约是1206年的编目之下所说的相同。拉施特也说,为了便利速不台行军逾越山岭起见,成吉思汗命人制造装有铁板或装甲的车4。这里有一个关于年代学问题,还得不到解决。然而说到事实先后次序的时候,似乎毋宁采取《拉施特书》而不是《秘史》,况且这位波斯史家所记的日期,在大体上是和《元史》相符。 成吉思汗的部将们正在完成怔服这个最后一片地区,而成吉思汗自己则追击脱黑脱阿向西南方,乃蛮人地方的深处,阿尔泰山方面。 2《秘史》,第198节,鲍乃迪,第110页。 3参阅海涅士的《秘史》本,第116页,伯希和,《通报》,1934年,第159页。在中文本的《元朝秘史》,鲍乃迪译,隔开几行,先说金山,这就是阿尔泰山,后说阿来,这种分别,不可能以为阿来就是指阿尔泰山,但是这并不是不许向tabun-bogdo-旁边,科布多附近的泉,寻找阿来(l或altai),(依照boukhtarma所说),这就是在阿尔泰山里面。 4更准确一点,应作“也儿的石柯的不喀达儿麻泉,”《秘史》,第198节,鲍乃迪译,页110,219。[6] 5《拉施特书》,别列津译,2,第34页。 1蒙古原文作chigqor(突厥语sonqor),就是“鹰隼”(伯希和《通报》,1933年,27o)。经过vonlecoq考证,不能再有疑义。 2《秘史》,第199节。(这一段引语,参照《秘史》原文。——译者) 3参阅伯希和,《亚洲学报》,1920年,1,163—164。 4《拉施特书》,别列津译,2,第31页,第115页,《秘史》,第199节。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最后,我们在这里一提成吉思汗对于篾儿乞惕人所表现的是难消的怨愤。这是游牧人之子对于“林木中人”古老的敌意。同时还有他个人对于这些在从前夺去他的妻子的人的仇恨,他长子拙赤或者就是这样生出来的5。事有凑巧,兀都亦篾儿乞的最年轻和最后的一个王子呼勒秃罕一篾儿干1被蒙古人所俘获,恰好送到拙赤那里去。呼勒秃罕善射。他的技巧,或者同时因为他是青少年,使拙赤喜爱,对他发生同情之心,为向成吉思汗乞贷其死。但是这位征服者不为所动:篾儿乞惕的最后一个王子应当和他的一整个族人一样,不免一死。2[8] 第三十一节札木合的终局 如果《秘史》在年代学上完全不准确,但我们必窥承认在它里面有着丰富的纪事诗和戏剧性的对话。那个成吉思汗从前的盟兄弟、后来成了他的宿敌的札木合,在说到他的结局时候,就有这种情形。然而,或者是旧日驹友爱常常贮存在他们两人的心中,虽经历政治上的分歧而不忘;或者因为是王朝的后裔,蒙古的史诗欲使人相信,虽在最激烈的斗争之中,忠信的誓言至少在精神上还是被遵守,成吉思汗和札木合的最后关系在这里具有特别尊贵的形象。 蒙古待人们已经显示我们,如果札木合曾参加所有一切反对这个征服者的联盟,他甚至常常是这些联盟中的灵魂,但在同时,这个札木合并没有忽略,每次在暗中通知他的旧日安答关于那边的准备情况。当成吉思汗和客列亦惕人作战的前夕,人们对我们提到过这样的事,当他和乃蛮人作战的前夕,也有类似的情形。在这种场合,有一种相当复杂的情绪,比我们现在将要叙述的这一慕,更足以表现出人类真性情。 乃蛮人和客列亦惕人一样被成吉思汗所破灭之后,《秘史》告诉我们,札木合被他自己的部落所抛弃,只剩下五个最后伴侣1跟随他以狩猎和劫掠维持生活。这样困处在绝境之中,札木合在唐努山上刚刚射杀一只“羱羊”2[1]以充食,当他进餐时候,这五个伙伴冲上去并将他捆缚起来,然后,他们将他送给成吉思汗。 根据《秘史》记载,札木合叫人对成吉思汗说:“黑乌鸦3捉住了野鸭。贱民(哈拉出)捉住了他们的汗。合汗呵,我的安答,你知道怎样处理!” 5参阅上第58和188页。 1拉施特记载,篾儿乞惕人的别乞,脱黑脱阿有六子,其名为;脱古思、秃撒。忽都、赤刺温、赤不黑和忽勒秃罕-篾儿干(“部落”,别列津译,第73页〕。蒙古语中篾儿干指“娴熟”、“精于一艺”。 2《拉施特书》,“本传”,别列津译,2,第30—31页,“部落”,第73和74页。 1《秘史》第200节说五个“伴当”(tabunokod)。 2格鲁塞原文作“beiersauvage(oqouldja)”,兹据《秘史》原文作“羱羊”。羱音元,羊属,状如骡,善斗。——译者 3qara-keriye指“鸦类小鸟”,qarambainoghosoun指“黑色鸭”。[2](《秘史》原文是“黑老鸦会拿鸭子,奴婢能拿主人”。——译者) 第二章蒙古国家的形成 人们知道成吉思汗是最恨叛徒的,此外,凭着他所自命的是何等样人,即使没有真实感情,也要对于这个旧日的安答,无论变成了什么样的仇敌,表现出一种暖昧不明的情谊。他高呼:“出卖自己主人的人,还可以让他们生存么?将他们处死,并及他们的子孙。”于是命人将这些人当札木合面前杀死。我们如果采信蒙古史诗,他还有更好的做法;他遣人向札木合提出,要宽恕他的一切错误。感情外露,对这位征服者来说,或者不过是故作姿态,但是无论如何,到了蒙古诗人那里,则变成为真心诚意,成吉思汗向他从前的安答提起当初彼此友好无间,如形影不离。“后来是你抛弃了我。然而你现在又来与我相会了。”说起从前欢乐的日子,彼此都在少年,情如兄弟,成吉思汗就象奥古斯都对秦那那样,4向常常欺骗他的札木合说:“让我们再做朋友,共同生活吧。”而背叛成性的札木合也曾有时背着他的新的盟友们而做有利于成吉思汗的事,现在成吉思汗就把这些事情当做递给他的一块救生板,对他说:“我知道当你攻我的时候,你内心有所懊悔,因为你帮助过我,首先是通知我关于汪罕所做的准备,后来又制造了乃蛮人的疑惧。”1 在这种高乃依2式的对话中,札木合对于要宽恕他的提议,做出了令人钦佩的高贵的拒绝答复,他说:“当我们做安答的时候,我们共煮食物,共同进餐,我们彼此间所说的话,今人难忘。于是有人离间,使我们互相攻击。提起了这些,我羞耻不堪,我没有勇气正视我的安答。你建议仍叫我做你的朋友,然而我觉得这是再不可能了。你现在已经团结所有的人民在你的统治之下,我们彼此之间不可能再做朋友了。如果你不杀死我,我常常将似你衣上的虱,项上的刺。因为我,你将睡不安枕。你的母亲贤明。你自己是英雄。你的兄弟们有才能。你的伙伴们都是勇士。你的大将们对于你,就象七十三匹骗马。 第37章 [3]而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我的伙伴们对我不忠。我的安答呵,你一切都比我强。现在,我必须死去不可再延迟,使我安答心安。但是我必须不流血而死。在这种情形之下,我死后的魂魄永远要成为你子孙的保护者。”3当人们将札木合所说的恬报告给成吉思汗听的时候,成吉思汗说:“我的札木合安答总是异途而行,虽然,这是一个可以效法的人,但是他不愿意再活……照他的意思做吧!我想救他,竟属无效。”已经表示了关怀故旧的心意之后,政治问题重新出现了,因为成吉思汗继续说,杀死一个象札木合这样的人,不可以没有公正的理由。而这个理由马上找到了:为了拙赤答儿马刺[4]和给察儿的马群被劫事件,札木合叛变攻击成吉思汗,在答兰巴勒主惕地方兵戎相见等等。“现在他绝拒重新成为伴侣。不顾我对他怜惜之心,我不可能救他了。让他不流血而死吧!” 札木合根据这个判决被处死(人们知道,蒙古人迷信地以为魂魄居于血液之中),我们的史乘附带说,他被优礼殓葬。 拉施特在他的成吉思汗传记面里,没有说到札木合的死,但是他在另一处地方,在没有指明日期的情况下提到了这件事,这就是在他的书里面关于鞑靼各部落说到札只刺惕族这一节的时候。依照这部波斯史书,成吉思汗不欲杀死他旧日的安答,却将札木合交给他的侄子亦勒赤台那颜,[5]亦勒赤台不久之后将札木合杀死。“有人说他命令将札木合的肢体逐一砍断,而札木合说,这是很公正的,因为如果命运使他作主,对于他的敌人,也将要这样对待。他自己将肢体呈献于刽子手的刀刃,促其执行这种残酷的死刑。” 这一种说法显然和《秘史》的断言抵触,而《秘史》所说,按情形似乎比较近于真实得多。 在牛几年,回历601年(在这里就是说公元1205年最初的六个或七个月)的编目之下,拉施特向我们叙述成吉思汗的第一次出兵合申,即唐兀人的王国或甘肃地方的西夏。《元史》证明在这同一个牛儿年,即1205年(乙丑),成吉思汗攻破唐兀人的力吉里寨,进至落思城,带回来大批战利品、许多俘虏和许多骆驼。这是一次单纯的掠夺出征,然而这标志着成吉思汗初次干预中国方面的事务。 4奥古斯都是罗马皇帝,秦那是他的敌人马里乌斯的党人,高乃依有著名剧本,名叫秦那。——译者 1《秘史》,第200节,鲍乃迪,第112和113页。 2高乃依系法国著名剧作家(1606至1684年)。——译者 3《秘史》第201节。这种观念,从前的仇敌被称为自愿牺牲,于死后变为保护该部落的神祗(速勒迭),这对人种志学家特别重要。这无疑可以联系到古代以生人做牺牲的风俗。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一节1206年的大忽里勒台、成吉思汗帝国宣告成立 除了一些从此以后已经是无足轻重的叛离者还存在在边境之外,成吉思汗已成为全蒙古的主人。于是他召集所有各部落来重申并证实对他的拥戴。这个事件被公认是在1206年,《元史》说是虎年或丙寅元年,《秘史》第202节说是虎儿年,拉施特证实是在回历602年,即豹年。这最后一种史源还说是在春天。 由此可知,成吉思汗是在公元1206年的春天,于斡难河上游召集了一个大忽里勒台即大会。他升起九尾或九斿的白尾纛(tchaghantouq)——新蒙古帝国的旗帜[1],并为自己再次加上汗的称号。拉施特告诉我们他于登上宝座时候,使人们确认他的成吉思汗的尊号。在另一处,这位历史家又说,蒙古人尊帖木真为成吉思汗是在回历599年击败客列亦惕人之后,这就是说,在公元1203年。《秘史》向我们指出,帖木真很早就有成吉思汗的称号,[2]大约是从他被举为汗的时候就开始有了,这是将近十年以前的事。而且《秘史》从记述第一次的推举时为始,即不再称这位征服者为帖木真,而改称他为成吉思汗或合汗。最后,《元史》仅仅于1206年的忽里勒台时候,才加帖木真以成吉恩合汗(成吉思皇帝)的尊号。[3] 值得注意的是珊蛮阔阔出[4]在这个更广泛的和更隆重的重新推举之中,似乎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秘史》和《拉施特书》都用“宗教的”称号,即帖卜腾格里来称呼他,后面要说到这个称号,具有“很近上天”的意义。就是此人,宣称长生的青天(kkmongkatengri),[5]即最高天神,突厥一蒙古人古老的上帝,指定了成吉思汗为使者,降临于气运将兴之地(扎牙笃)。[6]借助于这种观念,成吉思汗自称:“以长生青天的帮助和护佑,我战胜了客列亦惕人并跻于最尊地位!”并且让人们相信他的即位是靠了长生青天(mongkatengri-yinkutchundur)的威权或气力。[7]此外,《拉施特书》特别指出,还是这个珊蛮阔阔出,在1206年的忽里勒台上,授予成古思汗以新的名号:“上天命你为成吉思汗。”据说,阔阔出在驳倒了若干其他首领关于名号的建议,例如古儿汗的建议之后,他说,这位征服者必须采用一种崭新的称号。拉施特明确认为对蒙古英雄的又一次授命将他抬高到皇帝(padichah)的地位。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二节“即位”后的论功行赏 1206年的忽里勒台于庄严地宣告蒙古帝国成立之后,似乎在同一个大会中接着宣布一系列对于成吉思汗的主要将领们的“升级”、赏赐和“叙功”。木华黎受封为国王这个头衔,源流自中国,略等于亲王的名义。者别受任统卒一军,去追袭乃蛮的王位继承人古出鲁克(或作屈出律)。此外,成吉思汗创立了九十三个千户(hat-ounnoyat),从他的将领里面选择最优秀者充任。这时出现妒忌之事。失吉忽都忽(或作忽秃忽)抱怨说自己没有受到与博尔米、木华黎一样的封赏。成吉思汗安慰他,呼他为“六弟”,叫他做大断事宫:“现在我对一切人民树立了我的权力,你替我做耳目。任何人不得违反你的判决。你审判一切盗贼诈伪事件。可杀的杀,可赦的赦。凡断了的事,写在青册(koko-debter)上面。”失吉忽都忽不但将各种判决和刑罚记录在“青册”上,成为一种判例汇编,而且他还把分配给蒙古贵族们的户口也记在上面。 成古思汗豁达大度地向蒙力克“父亲”称谢,他曾经可以说是成吉思汗的监护人,但是后来当这位英雄在少年时代患难的时候,蒙力克没有表现得忠于职务。但是成吉思汗似乎只记住蒙力克对他有过极大勋劳,当客列亦惕人设计引诱他的时候,蒙力克曾阻止他前往。 这位征服者以更加持久的原因声谢博尔术,他自从本书前面所说追寻窃马贼(见本书第54页)的时候起,一直不变,是一个忠诚的模范。成古思汗对他说:“当蔑儿乞人绕不儿罕山追逐我的时候;你对我忠心。在答兰帖木儿格思对塔塔儿人作战时,我在夜里睡觉,正遇着霖雨,你张着你的毡衫遮住我,你这样立着不动,直至天明。”说过这番话之后,他还称赞博尔术不但常常帮助他,还常常良言相劝:“和木华黎一起,我有过错,不让我任意行事。你的坐位应在众人之上,带领右翼(巴刺温合儿bara'ounghar),直至于阿尔泰山。” 萨囊彻辰用他的方式,按照十七世纪中叶通行的习惯叙述蒙古口传故事里面所留给博尔术的地位。当虎年,即1206年,全面颁发赏赐之际,据说成吉思汗故意遗忘博尔术一人。晚间,皇后李儿帖责备成吉思汗说:“博尔术难道不是始终不渝的效劳者、少年时的朋友、艰难岁月里的可靠伙伴么?”成吉思汗答道:“我做出忘记他的样子,只为使妒忌他的人们无话可说,因为我肯定博尔术虽然在这个时候,以为我忘记了他,他还是说我好!”成吉思汗立刻派几个奴隶窃听博尔术在他帐幕之中所说的话。他说的是什么呢?博尔术的妻子埋怨成吉思汗辜负恩情。而博尔术反驳说:“我不是为了报酬而奉事汗。纵使他听任我饥饿而死,我也要继续竭尽全力为他效劳。但使汗的黄金氏族传于永久,我不需要其他报酬!”这些话被报告给成吉思汗听,他于次日召集忽里勒台,对博尔术大加赞扬,并倾诉感激之情:“我的博尔术呵,在危险的日子,你是我的忠诚伴侣,你的心里永远不知道恐惧,我的战友呵,战争之中,死亡时时降临我们面前,而你却视死如归,这里没有人敢于妒忌你。听呵,我的一切亲王和贵人,听呵,我的人民,你们都来作证,这是他,我叫他位在你们一切人之上!” 对于木华黎,成吉思汗回溯从前在豁儿豁纳黑主不儿的一棵大树之下[2]——忽图刺汗曾在这棵树下庆祝被选举,木华黎凭天意预言这位未来的征服者必登尊位。成吉思汗封他为国王,并且叫他统领左翼(沼温合儿djaun-ghar),直到合刺温只敦山。[3] 豁儿赤在成吉思汗事业开始时候也曾“预言”其伟大的未来,但是他考虑得很周到,先替自己得到允许,如果所言实现,给他三十个妇人作妻妾。 第38章 成吉思汗答允他在被征服各部落里挑选最美丽女子三十人。还有更为重大的授予,叫他管理也儿的石河上游方面的林木中的百姓(槐因亦儿坚)。 主儿扯歹的巨大战功没有被忘记。成吉思汗当众赞扬他,在合刺合勒只额列惕(在1203年)的战役中击退客列亦惕人的进攻,并亲手射伤桑昆,随后掩蔽军马沿着合勒合河后退,成吉思汗赞美他说,这位兀鲁兀惕的首领“如高山一般”,[4]掩护着自己。成吉思汗还提到主儿扯歹在巴泐渚纳时候以及当札合敢不的客列亦惕人叛变时候所做的贡献。为了报酬他,成吉思汗将自己的妻妾之一让与主儿扯歹,这就是札合敢不的女儿亦巴合别乞哈敦,对于她,这位胜利者是在做了一个梦之后,转移了心意的。 这是成吉思汗历史里面最奇异的一幕,同时见于《秘史》第208节和《拉施特书》里面关于兀鲁兀惕部落的篇章。成吉思汗有一天晚上在亦巴合处休息,睡眠为一场恶梦所侵拢。他梦中看见神人对他提出警告。醒后,他对这个少妇说,他对她一直是满意的,但他刚刚做了一梦,腾格里命他将她让给别人,请她不要怨恨。同时他高声问:“什么人在帐外?”主儿扯歹那颜(《拉施特书》中总是称之为客赫台)正在守夜,自己报出名姓。成吉思汗唤他进来,告诉他要将这个哈敦给他为妻,当主儿扯歹惊愕他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成吉思汗对他保证这是真话,再对亦巴合表示,她过去和现在的行为都是无可指摘的,她是贞洁而美丽的。同时将亦巴合所居帐幕,连同侍役和一切用具以及附属的牧场和畜群送给主儿扯歹。成吉思汗只替自己留下几个司膳的侍役长(ba'ourtchin),在他们里面,有阿失黑一帖木儿和原来是亦巴合父亲札合敢不的侍役阿勒失黑。 在《秘史》以叙事诗的体裁列举之中,成吉思汗继之以赞美忽必来、者勒蔑、者别和速不台[5]“他的四条猛狗”。对他们的描写已经见于当乃蛮人溃败的时候札木合告诉塔阳的话里面(见第137—38页)。成吉思汗在这里说:“无论派你们到什么地方去,你们总是将坚石捶碎,深水横断!”至于对“四大战士”即博尔术、木华黎、博尔忽和赤老温把阿秃儿,他们从前在乃蛮人反攻时候曾援救了客列亦惕人,他们的战功又一次被称赞,对他们增加了新的荣誉和恩赐。胜利的“论功行赏”继续下去,每人都受到褒语和酬报。这里有忽难,他担任警卫,夜间像雄狼,白天象黑老鸦,他被派去协助成吉思汗的长子拙赤,人们知道,拙赤被委任统辖也儿的石何上游的各部落。忽难、阔阔溯思、迭该和兀孙额不干[6]这四人,征服者还称赞他们说,能常常对他在一切事件上作忠实的报告。 对者勒蔑以前劳绩的回忆,尤其动人。这首先是他的父亲札儿赤兀歹老人带着他的打铁工具来献与在摇篮中的未来的成吉思汗一袭黑貂被褥。后来这位札儿赤兀歹又将自己的儿子者勒蔑给与年轻的英雄做伙伴与随从。 伯牙吾惕部的汪古儿跟随成吉思汗很久,与他一同经受严寒和风雨。[7]为了报酬他,叫他收集分散的伯牙吾惕人,由他管辖,担任千夫长。 成吉思汗对他母亲所收养的四个“拾得的孩子”,即失吉忽都忽、李罗兀勒、曲出和阔阔出,所说的话特别富于情感。他对他们说:“你们对我所尽的忠心已经报答了我母亲对你们抚育之恩。在风雨之中和在战场之上,李罗兀勒常常做我艰难时节的伴侣。”此外,成吉思汗在这里提到一处细节,若没有这几行文字,我们就无从知道它。当塔塔儿人溃败之际,有一个名叫合儿吉勒失刺的塔塔儿人侥幸得脱,但又返回到何额仑母亲的营帐中求乞衣食。刹那之间,他看见了成吉思汗的最幼的儿子拖雷,这时拖雷年方五岁。[8] 这个塔塔儿人欲乘机毁灭杀尽他的种族的人的后嗣。他挟住这个小儿并抽出刀子。听见何额仑叫喊的声音,李罗兀勒之妻阿勒塔泥赶来,抓住合儿吉勒的头发并抢去了他的刀子。者歹和者勒蔑两人这时正在帐外宰牛,听见妇女叫喊的声音,都跑来了。他们制服了凶手,拖雷因此被救。[9]最后,成吉思汗提到博尔忽在合刺合勒只惕战役中救了并带了回来他的第三子窝阔台,并且先将他伤口的血,用口“吮去”。 成吉思汗没有忘记为了他的事业而丧失性命的人。捏兀歹察合安在答兰巴勒主惕被札木合所杀。他的儿子纳邻脱阿邻得到报酬,被允许重新收集他自己的部人——捏古思人,并由他统领。 成吉思汗对于当他年轻时候,从泰亦赤兀人的桎梏之下救他出来的锁几罕失刺,表示满腹感激之情。“当我年纪还很轻时候,我被塔儿忽合乞邻勒秃黑所囚,你和你的两个儿子赤老温和沈白,将我隐藏起来,救了我并恢复了我的自由。此事我终身不忘。今天我要对你报答。”锁儿罕失刺受领蔑儿乞惕人归有地方色楞格何衅的广阔牧地。巴歹和乞失里黑这两个牧人,他们把客列亦惕人的突然袭击的情况通知成吉思汗,因此救了成吉思汗,也受到褒赏。和锁儿罕失刺一样,他们两人也被封“答刺罕”,享有自己的带弓箭筒的护卫士(豁儿赤)的特权。他们还有保留狩猎所得的野兽和战争所获的战利品不必交与共同“依册”分配的权利。 纳牙阿和他的家族另有理由受到褒扬:捉住了他们的旧主塔儿忽台乞邻勒秃黑,他们将他放走而不交给成吉思汗,这是忠于职责的表现,然后,他们自己来向成吉思汗输诚,成吉思汗褒扬他们行为合乎正义。在新成立的帝国里面,纳牙阿被任统卒中军(tub),[10]就象博尔术统率着右翼,木华黎统卒着左翼那样。 成吉思汗最后命“牧羊人”迭该,将分散的各部落人和“无籍人”收聚起来成为一军,以他为乞列阿儿克(千夫长)。当一切分配定之后,人们发现指定给“木匠”古出古儿的一群人数不够。 成吉思汗命令由其他集体征集补充,任命他和木勒合勒忽共同为乞列阿儿克。 以上“升级”和“叙功”展开历史上一件大事,因为这不但是蒙古在军事上的统一,也是这个国家的所有部落在精神上的统一,形成为一个新的民族,成吉思汗把它命名为“青蒙古人”,[12]这就是说,属于青天的蒙古人。与此相同,七世纪的突厥帝国人,也自命为“青突厥人”。四个半世纪以后,一位成吉思汗的后裔,鄂尔多斯的历史家萨囊彻辰,还引以为荣,他称述他的伟大祖先,于即位时候亲口所说出来的这样具有意义的话:“这样勇敢的人民归附我,共安乐,同患难,在一切危险之中,忠诚不渝,我愿意称他们为青蒙古人,我愿意将他们提高到大地上的一切人民之上。”[14]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三节护卫军的整编 接着而来的是整编护卫军(怯薛)。成吉思汗说:“从前,我只有日班护卫(秃儿合兀惕)七十人[1]和夜班护卫(客卜帖兀惕)八十人。现在(腾格里)命众百姓俱归我管,需要向各千户、百户和十户里面拣选一万人,箭筒士(豁儿赤)及其他,做我个人的护卫。这些人都是我贴身的护卫士,应从各贵族(那颜)或自由人(tarqat,按:《秘史》作白身人)的子弟里面拣选有材能身体壮的充任。”千户的儿子每人带伙伴十人,百户的儿子每人带伙伴五人,十户的儿子每人带伙伴三人。[2]这样拣选出来的队伍,其地位高于其它军队。成吉思汗宣称:“我近卫军的护卫士们,地位高于其余军队的千户。如果其余军队的千户和一个怯薛歹争斗,他就要受责罚。”所有近卫军的护卫士(怯薛歹)都由汗本人选择;成吉思汗还规定“护卫军的将官们,没有得到汗的许可不得擅自处罚他的部下。有犯罪的必须立即报告汗知道,由汗来宣判他,如有必要,处以斩首或杖责。” 对于他从前宿卫的怯薛丹,成吉思汗嘉奖备至:“你们于大雨雪的夜里或晴朗的夜里,[3]或敌人纷扰厮杀的夜里,在我帐幕周围宿卫,使我身心皆安。凡有紧急事,不曾怠慢,以此我得坐到大位。如今将我这吉祥至诚的宿卫,叫做老宿卫。……久后我的子孙对待他们和我的遗念一般,好生抬举,休教怀怨,如福神般看著。” 客卜帖兀惕的人数,这样从八十人增至八百人,最后增至一千人。豁儿赤或筋筒士的人数,也由四百人增至一千人;秃儿合兀惕或“散班”护卫的人数也达到一千人。若干其他单位并入于护卫军,结果护卫军的总人数达到一万人,分为日班护卫八千人和夜班弓箭手两千人。[4]轮流守卫分为四班,每班守卫三日三夜。天晚以后,护卫禁止任何人走近汗的帐幕,任何人没有护卫的人作伴不得进入这个帐幕。因此,象野里知吉带虽然在蒙古宫廷中有根高的地位,有一天,因为要闯进去见成吉思汗而被夜班护卫所逮捕。一切人不许查问宿卫人数或其换班时间。违者罚供鞍马或衣服。护卫士应值夜班而不到的,第一次笞三十,第二次笞七十,第三次流诸远方。 成吉思汗命也客捏兀邻为夜班护卫一千人之长。上面已经说过,箭筒士从同样四百人增至一千人,命者勒蔑的儿子也孙帖额带领。“散班”护卫,如上所述是分为四班,命也孙帖额、不吉歹、火儿忽答和刺卜刺哈分别带领。 第39章 日班护卫,命斡格莱扯儿必带领一千人。其次一千人,命不合带领,第三部分命阿勒赤歹带领,第四部分命朵歹扯儿必带领,第五部分命朵豁勒忽带领,第六部分命察乃带领,第七部分命阿忽台带领,第八部分命问儿孩合撒儿带领。 某些荣耀的称号,如同在拿破仑军队里那样,被赐给各部队以增加其自豪之心。斡格来扯儿必所管的旧护卫七十人,号为“大散班”。阿儿孩合撒儿所属的勇士,号为“大勇士”。也孙帖额和不吉歹所属的箭筒士,号为“大箭筒士”。 《秘史》接着列举若干具体任务——原则上也认为是在1206年的忽里勒台里面分配定的——这是有关于司驼和司牛,主管旌旗、鼓和矛,保护帐幕和车辆等等…… 当1206年的大忽里勒台的任务完成,新帝国已经组成的时候,如同拉尔夫。福克斯所说,成吉思汗对于他的忠实伙伴们,心中涌起一股柔情,他说:“我的弓箭手和我的战士,像阴暗森林的树木一样不计其数。我愿将甘饴温他们的口,将锦衣披他们的身,将骏马供他们骑,拿何水一样多的美酿供他们饮,替他们的牲畜觅得丰美的草原,使他们一路无阻,不让荆棘生在他们的草地里。” 我们不知道这个时期蒙古军队的实际人数和分配的数字,但是由于拉施特的记载,我们幸能知悉在1227年成吉思汗死的时候蒙古军队的情况。这时候蒙古军队共计十二万九千人。拖雷因为是少子,是故土的看守人,分得十万零一千人,分为三个军:中军由一千名护卫士组成,由察罕那颜指挥;右翼(或西面)三万八千人,由博尔术指挥;左翼(或东面)六万二千人,在木华黎指挥之下一直至1223年他死时为止。拉施特在这里重述成吉思汗对于察罕的深情厚意,我们知道这个年轻的唐兀人,从十五岁时候起,成吉思汗就予以照顾,并呼他为第五子。拉施特也提到成吉思汗对于札刺儿人木华黎的情谊,允许他收集本部落刺札儿人的战士三千人并得任命其将领。这种情形,并非例外。斡亦刺人的首领忽都合别乞,不失时机地投降了成吉思汗,仍然带领他的四千斡亦刺人;答里台仍然是一万巴阿邻人的首领;阿刺忽失特勤和他的后人保有四千汪古人的统率权;同样情形,有一万契丹人与一万女真人,在归附之后,继续在他们的各自首领指挥之下。还有二万八千人,我们在下面将要说到,成吉思汗把他们分配给他的母亲、弟弟和儿子们。 至于这个军队的意识,还是游牧狩猎者的本色,有如成吉思汗自己在他的著名格言里面所说的:“在日常生活之中,有如两岁的犊儿,但在厮杀时,又似老鹰的搏击。在筵宴和娱乐之中,无忧无虑有如小驹,但在战斗时候,又似海东青之扑仇敌。在白天,像老浪的俟机,在昏黑之中,像鸟鸦的守夜。”[5]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四节篾儿乞惕流亡者的终局 我们在上面根据鲍乃迪所译的《秘史》的摘要,提到1206年忽里勒台召集后所发动的某些战役,当然,这个史源没有供给我们这些战役的任何日期。但拉施特说蒙古人在这一年,即1206年(回历602年,豹年),有一次遣兵进攻乃蛮王子不亦鲁黑,不亦鲁黑正在速札河流域狩猎,在那里被蒙古人所袭击。波斯史家所说的速札河,依照伯希和先生,无疑就是《秘史》里面的锁豁黑水,也就是中国史家所称的苏河,即在大阿尔泰山东北的科布多河。《元史》同样告诉我们,在这次忽里勒台之后,“卜鲁欲罕”猎于“兀鲁塔山”,即突厥语的奥鲁塔黑,指“大山”,他在这个地方被袭击,为蒙古人所杀。至于不亦鲁黑的侄子、塔阳的儿子古出鲁克,上面说过,他同篾儿乞惕首领脱黑脱阿同逃至也儿的石河上游何边[1]。 蒙古人于是移兵进攻脱黑脱阿。我们曾根据《秘史》,叙述脱黑脱阿的终局,依照《秘史》的叙事次序,这是在1206年的大会以前。 以上所说,是《拉施特书》和《元史》对于召集忽里勒台后的同一事实的报道。除上述关于日期外,内容相同。《元史》说,在戊辰年或龙年(1208年)的冬天,蒙古人的一支军队向也儿的石河上游追赶脱黑脱阿。脱黑脱阿中流矢而死,蔑儿乞惕人党徒溃散。古出鲁克奔向别央八里和库车,之后,至于西突厥斯但的哈刺契丹人地方。《元史》在这里没有提到脱黑脱阿两个还生存的儿子——忽都和赤老温,他们和古出鲁克一样,也是逃向合刺鲁人地方和哈刺契丹(楚河方向)地方,在这以后,我们已经说过,《秘史》告诉我们,成吉思汗如何派他的将军速不台攻击忽都和赤老温,速不台于1206年击败他们,并在楚河附近,巴尔喀什湖的西南将他们杀死。[2]事实上,我们从志费尼所说的知道,脱黑脱阿的儿子们是逃至畏吾儿人境内,企图夺取这个地方,这是名叫巴而术的亦都护或畏吾儿国王,[3]先将他们的党徒击散。依照《元史》,脱黑脱阿(脱脱)的儿子在这个时候被巴而术所杀。相反地,依照《拉施特书》,蔑儿乞人的党徒在忽都指挥之下,历时十年左右之久仍然控制着巴尔哈什湖之北的锡尔河和也儿的石河之间的草原,直到回历612年,即牛年,才被速不台所消灭。伯希和先生提起注意,拉施特在这里有个错误,因为中国一蒙古的牛年,不等于回历612年而是613年,即公元1217年,如果我们采信这个史源,我们就应将鹿儿乞惕流亡者的终局推到后一个日期。 不管这个编年上的疑难问题,畏吾尔国王巴而术曾受到乃蛮和篾儿乞惕的残余部众的威胁,这些人被成吉思汗从蒙古驱逐出去,成群结队飘流到西南地方图谋发展,巴而术于是自居于藩臣的地位要求蒙古的征服者予以保护。他遣派阿惕乞刺黑和答儿拜二人为使往成吉思汗处说:“听见你的声名,使我们欢喜,如云消见日一般。我愿意做你的第五子,并为你出力。”[4]成吉思汗邀他前来。巴而术带着金、银、珠子和缎匹等到成吉思汗那里去。[5]成吉思汗优礼相待,并将自己的一个女儿阿勒阿勒屯公主嫁他,或无宁说是许婚给他。[6] 成吉思汗似乎和畏吾儿人保持着非常友好的关系。一方面,他们的友谊足使他成为戈壁西部的主人,并使他得以控制哈刺契丹的道路以牵制西夏。另一方面,畏吾儿民族是一个文明得多的民族,在没有伊斯兰化的突厥种民族中间,畏吾儿人的文化程度最高,作为一个野蛮人的成吉思汗,不能不被他们的高度文化所感染。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五节斡亦刺惕、乞儿吉思和秃马惕人的降附 在回历603年,兔儿年,即公元1207年的编目之下,拉施特告诉我们(此外还有第二次出征合申,即唐兀人的西夏国,我们在后面就要说到),一个蒙古使节被派到叶尼塞河上游乞儿吉思人那里去,[1]乞儿吉思人即自动降附了。拉施特似乎将这个事件列在这一年的下半年。《元史》简短地证实这个史实,日期也相同(太祖二年,丁卯年即兔年,1207)。 《秘史》这里叙述的比较详细。就在这个兔儿年的1207年,成吉思汗命他的长子拙赤领右翼军(巴刺温合儿)去征服北方林木中的各部落(槐因亦儿坚)。斡亦刺部落是林木中的蒙古人的主要集团,生活于贝加尔湖的西边,他们的首领忽都合别乞即来降附,并愿意为拙赤做向导。当拙赤到达失黑失惕地方时候,所有斡亦刺的部落都同样投降了。拙赤干此后向乞儿吉思人地方挺进,乞儿吉思人是在叶尼塞河上游的突厥部落,也降附于蒙古人。他们的首领也迪亦纳勒、[2]阿勒迪额儿和斡列别克的斤[3]献给拙赤白海青、白骗马和黑貂。[4]拙赤就是这样使直达西伯利亚地区的所有林木中的部落都隶属于蒙古帝国。任务完成之后,他携带着乞儿吉思和森林[5]的一些附属部队回去见成吉思汗。成吉思汗用家族关系来巩固与斡亦刺惕人的关系。《秘史》告诉我们,成吉思汗将他自己的一个女儿扯扯亦坚[6]嫁与忽都合别乞之子亦纳勒赤,并将拙赤的女儿豁雷罕公主嫁与忽都合别乞的另一个儿子脱列勒赤。拉施特在他的斡亦刺惕专篇里面也说到扯扯亦坚,但用的是赤惕察坚之名,据他说这个公主是嫁与脱列勒赤。 成吉思汗随后叫忠心耿耿的博尔忽去征服豁里秃马惕人,即“二十姓秃马惕”。我们在上面附注中提到,这一种人应该是居住在兀答河上游的大森林之中,这一地区在贝加尔湖和克拉司诺亚尔斯克的一半途程之间。这些“森林中人”在他们的最后一位首领的遗孀,李脱灰塔儿浑[7]女王的统治之下。博尔忽自任前锋出发。一天晚上,在深林之内的窄径之中,被敌方的侦察队所袭击,博尔忽被杀。成吉思汗听说他的宿将被杀,甚为震怒,乃命朵儿伯朵黑申[8]前往为他报仇。朵儿伯朵黑申穿过大森林深入进军,由野兽所行走的小径至于忽刺安不合,[9]这个地方不知是现在何处。到达高山之巅(或者是在哈刺加斯山旁边)后,他们看见秃马惕人都在下面(大概在兀答河旁边,在现今都图隆克山或下乌金斯克山方面)。然而在这时候,秃马惕人还擒住两个蒙古将领,一个是豁儿赤那颜,另一个是斡亦刺人首领,即上面所提到的投降于成吉思汗的忽都合别乞。 第40章 这一次,秃马惕人被迫降服。 成吉思汗为补偿博尔忽家属所遭遇的不幸,分给他们一部分秃马惕人民。把秃马惕王后丰脱灰塔儿浑赐给与忽都合别乞。最后,《秘史》告诉我们,非常好色的豁儿赤那颜得到了秃马惕地方的三十名美女。——附带说明,拉施特将博尔忽之死和秃马惕的投降记在“牛儿年的612年”。而伯希和先生在探讨另一个事件时说到,这里的牛儿年等于(回历)613—614年,即公元1217年。拉施特也提到成吉思汗对于博尔忽的阵亡表示哀宿和惋惜。 在蔑儿乞惕人解体后,继之以斡亦刺惕人的归附和秃马惕人的被征服,成吉思汗成功地征服了“林木中百姓”——大森林中的蒙古人。当草原的游牧人和森林中的狩猎者结合在同一的“札萨”之下的时候,标志着蒙古人最终统一起来了。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六节成吉思汗系备亲王的“藩邱” 《秘史》在此后叙述成吉思汗分封他自己的亲属,并组成他们的“藩邸”,相同于拿破仑对他自己的人分封并给与采地。“母后”诃额仑额格和成吉思汗的最幼兄弟帖木格斡惕赤斤共分得一万人。 早期战争中战死的仅有的两个成吉思汗将军。后来往东部伊朗的征服之中,将看到脱忽察儿的战死。成吉思汗的长子拙赤分得九千人,他的第三子窝阔台,和他的最小儿子拖雷,每人分得五千人。[1]成古思汗之弟拙赤哈撒儿分得四千人。阿勒赤歹,二千人,别勒古台,一千五百人。 成吉思汗对于他的叔父答里台怀恨在心,因为他曾在一个很长时期背叛他而奔投汪罕,等到最后胜利的前夕,他才重来归附。我们知道,成吉思汗有一个时候想要杀死他。博尔术、木华黎和失吉忽部忽劝阻他说:“毁灭自己一家人,就象熄灭家中的火。这个叔父是你父亲的唯一纪念。为着纪念你的父亲,饶恕他,不管他的错处。”成吉思汗为之感动而息怒。 成吉思汗派给他的母亲四个那颜,即曲出、阔阔出、种筛和豁儿合孙做她的亲信人。派给他的长子拙赤的有忽难、蒙古兀儿和客帖三人。派给他的第二个儿子察合台的有合剜察儿、蒙可和亦都合歹三人。[2]因为察合台的“性情暴烈”,命阔阔搠思“早晚在他跟前照料”。他又派亦鲁该和迭该两人跟随窝阔台,者台和巴刺两人跟随拖雷,最后委派者卜客跟随他的弟弟哈撒儿。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七节珊蛮阔阔出的势力 成吉思汗的地位提高至于帝国(的统治者)之后不久,即发生阔阔出的著名事件,暴露出蒙古珊蛮教引人兴趣的内幕。 我们上面曾说到属于蒙占种的晃豁坛部的蒙力克老人在成吉思汗的幼年时所扮演的角色。他是成吉思汗父亲也速该的朋友,也速该临终时托他做这个少年人的某种监护人。如果他曾从翁吉刺惕人那里接回这个少年人,但后来当所有各部落都抛弃成吉思汗的时候,他似乎很可耻地也置诸不理。然而他毕竟再次救了成吉思汗的性命,他曾阻止这位征服着冒昧地投入客列亦惕人的陷阶,现在他诚心归附成吉思汗,而他的一家在新成立的帝国里面所占的地位是很高的。 “蒙力克父亲”,照《秘史》这样称呼他,有七个儿子。第四子阔阔出,同时是以帖卜腾格里(teb-tengri或teb·eri)著称的一个著名珊蛮。拉施特说他在1206年的忽里勒台里面扮演了重要角色,这个大会认可帖木真的地位提高至于蒙古帝国(的统治者)。正是这个阔阔出,当时证实并授与帖木真以成吉思汗的帝号。但是他现在变成了可厌恶的人物。他的超人权力使他充满了据做自大:他不是骑着青白两色相间的马到天上和腾格里交接么? 他还白夸和成吉思汗一起讨论一切大事,在讨论时,不拘形式。他以为是他,提升了新汗的地位,是他这个神巫的力量使新主得居大位,他差不多相信自己至少是和新汗平起平坐,地位相等。他很牢固地倚靠着他的六个兄弟和他父亲蒙力克老人的势力,《秘史》说他的兄弟们和他“一样凶恶”,蒙力克则和成吉思汗的家族非常接近。于是阔阔出一天比一天的更傲慢起来了。他甚至突然病殴成吉思汗的弟弟拙赤哈撒儿,哈撒儿是个无敌的力士,这足以说明这个巫师的魔力怎样使帝室中人对他害怕。哈撒儿来向成吉思汗诉苦。成吉思汗所表现的急躁情绪增加他的狼狈不堪:“你往日自夸没有人敢和你徒手相搏,何以让别人打了你呢?”哈撒儿受到这种屈辱,无言可答。 人们一连三天看不见他,他在怒极而位。但是事件并不是到此为止。狡诈的阔阔出又来找成吉思汗,引诱他对他弟弟怀疑。这个巫师说:“神人启示我,长生天(mongkéeti)的命令,成吉思汗执掌国政,在他之后便是哈撒儿。你现在还来得及除去哈撒儿……。” 相信哈撒儿企图夺他的地位,成吉思汗当夜就到哈撒儿那里去并将他逮捕。曲出和另一个阔阔出(按:这个阔阔出是四养子之一)[1],是哈撒儿的亲信,他们将此事奔告坷额仑母亲。诃额仑立刻坐上用一只白骆驼驾的车,命人驱车到他的儿子营帐去,于清晨到达。哈撒儿两手被绑,已被脱去了小帽和腰带,正在成吉思汗面前被审问他有阴谋的嫌疑。成吉思汗看见他的母亲脸色可怕地冲进他的营帐,《秘史》告诉我们,成吉思汗感觉非常不安甚至恐惧。这位老妇人一直走向哈撒儿面前为他松绑,把帽子和腰带还给他。之后,她气愤更甚,坐下来,怒不可遏,她的老手来了一个迅速的动作,自己把上衣解开。她的两个干枯的乳房垂在膝上,于是她向前捧着她的乳叫道:“这是你们所吃的乳。哈撒儿犯什么罪,你要毁灭自己的骨肉呢?当你们小的时候,你帖木真、哈赤温和帖木格吃我的一只奶,只有哈撒儿有气力吃两只奶使我胸中宽快。所以帖木真心有技能,而哈撒儿有气力而善射。我们的敌人,哈撒儿——的用弓箭将他们射倒了。如今敌人尽绝,你用不着他了么!” 成吉思汗不敢面对他母亲的视线,自己躲开,又怕又羞地走到帐外去了。他只能满足于夺去哈撒儿分封的大部分,仅留一千四百人给他。然而愤怒和辛酸影响了河额仑母亲,终于损伤她的身体,她死去时候和她活着时候一样,处在忧愁和痛苦之中。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八节珊蛮阔阔出的覆亡 总的来说,阔阔出是成功地使成吉思汗兄弟里面最主要的一个蒙受不幸,并使皇族内部发生分歧。他的精神权力更形巩固。许多人以为来觅求他的庇护是稳妥的,甚至在他的周围形成了一种小朝廷,其人数之多,几乎和成吉思汗本人朝廷相等。这种趋势显然可见,平日依附成吉思汗的最幼兄弟帖木格斡惕赤斤的一些人现在离开了他而依附于这个神巫。qisuu奇书帖木格命一个部下名叫莎豁儿的去邀回他的人。阔阔出痛殴莎豁儿一顿,并且将马鞍套在他身上回去见他的主人。第二天,帖木格自己到阔阔出那里去。阔阔出和他的六个兄弟围住他,威吓并罪责帖木格要想夺去他们的人,结果强迫他跪下来向他们求恕罪。 次日早晨,《秘史》继续说,在成吉思汗尚未起身之前,帖木格走进他的帐幕,长跪哭诉所受的侮辱。成吉思汗听着默默不语,他似乎在可怕的珊蛮权力之前,有一种迷信的疑虑使他瘫痪。是他的妻子孛儿帖使他做出决定。孛儿帖从床上坐起来,拿被子遮着胸,含着屈辱的眼泪向成吉思汗叫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呀?那七个兄弟打了哈撒儿,侮辱了帖木格。如果在你生存时候,人们可以欺侮你桧柏般长成的兄弟,[1]等到你死后,百姓将不服你的儿子们,他们还年幼没有人怕:就象凤吹草动或群鸟高飞。”这个简明的理由打动了成吉思汗。他对帖木格说:“今天帖卜腾格里来的时候,由你做去!”帖木格出去秘密地和三个力士说好。少顷,蒙力克和他的七个儿子来到成吉思汗的幕帐谒见。阔阔出刚刚坐下,帖木格揪住他的衣领说:“昨天,你强迫我向你伏罪。今天,我们来角力!”要将他揪出帐外。在纷争中间,阔阔出的小帽坠落于地下。他的父亲蒙力克老人拾起小帽,满心惶恐不安。成吉思汗命令这两个对立的人出去解决他们的争端。他们出到帐外时候,帖木格所雇用的三个力士冲上去将阔阔出的脊骨折断,尸首抛投在车辆旁边。 帖木格于是回到御帐照他的说法报告事件经过:“我们才开始,他不愿意再和我角力,卧在地上,现在他是不愿意再起来了!” 蒙力克老人立刻领会发生了什么事。悲伤地吻了阔阔出的小帽,两眼垂泪喃喃地说:“在你即位以前很久,我就是你的伴当,我一直是这样,汗呵!到了今天,我还是你的伴当。”但是他六个儿子对于他们兄弟的被杀,没有这样甘心顺受。他们已经卷起衣袖,气势汹汹地拦住帐门。成吉思汗受惊起立叫他们出去。他自己先走到外面,护卫的弓箭手们迅速赶来保护。确实知道阔阔出是已经死了之后,他命令将死尸搬到一个帐内,叫可靠的人看守。他遣人于夜里秘密地将尸体取去埋葬。到第三天,他叫人开帐而视,这个死尸已经不见,于是将这一件奇迹用官方的方式声明:“他殴打并诽谤我的兄弟们。 第41章 所以上天夺去了他的生命和尸体。”但是他对蒙力克严厉他说:“你没能教训好你的儿子。他想和我看齐,我不得不将他除去。我本当将你们和札木合、阿勒坛、忽察儿一样的处死。但是我有言在先,免你死罪。让这件事就此结束吧!”据蒙古史源说,从这一天起,蒙力克一家“气势消灭”。 除去了危险的阔阔出,成吉思汗要找一个安分的大珊蛮。他找到了兀孙,他是口传故事里面李端察儿的子孙的最长一支巴阿邻部最年长的一员。成吉思汗对他说:“你是巴阿邻的长老,你应为‘别乞'。做别乞时,你骑白马,著白衣,坐位到处都在众人之上。(逢到我有所举动时候)你要拣选有利的年月。”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九节临近中国边境、成吉思汗与汪古人 我们曾见,当成吉思汗对乃蛮人作有决定性的战争而这场战争使他完成了蒙古帝国建立的时候,他曾获得汪古人之助。[1]汪古人属于突厥种,信奉聂思脱利教,住在中国长城之北,山西省北方的边境上,即在现今的归化城和绥远地方。汪古人首领阿刺忽失的吉惕忽里[2],就是拉施特称之为阿刺忽失特勤的,在1204年曾替蒙古征服者尽过非常显著的功绩,向他自称藩属以对抗乃蛮人。现在成吉思汗的目光移到中国,汪古人的重要性并不减少。作为长城边沿的防卫者,他们就要引导蒙古征略者侵入中国。 为了表示对阿刺忽失特勤的感谢,并为了巩固这个联盟,成吉思汗把他的女儿阿刺海别吉许嫁给这个汪古人首领。[3]据《拉施特书》,阿刺忽失因为自己年老,没有接受这个提议——至少对他自己是这样——在他之前的一个汪古人首领名叫也遂或亦苏亦,是他的兄长,他向蒙古人建议让也遂的儿子名叫赤古的将来继承他的位子并娶阿刺海公主。赤古这时候在中国,被召回汪古地方。但是当他到达“肯都克”镇时候,汪古的别乞们使他产生疑心,伪称他的叔父阿刺忽失叫他回来是因为要杀他。这当然是谎言,因为汪古人的首领如果这样,必不至推辞成吉思汗对他本人的提议。不过汪古的贵族们对于阿刺忽失,肯定是很敌视的,他们不久将他杀害而奉赤古为主,赤古和他的前人一样,对于成吉思汗表现为热诚的藩属。成吉思汗信守他的一贯政策,将女儿阿刺海嫁给赤古,但是要求人们把杀害阿刺忽失的凶手交来处死。实际上,所有的汪古贵族或多或少都参预了这次谋杀事件,成吉思汗只能满足于使交来并杀死这个罪案中的主谋人和他的一家。 根据材料更为详尽的《元史》,阿刺忽失特勤曾随成吉思汗往攻乃蛮人。他归去之后,被部众中心怀不满者所杀,其长子不颜普班同时被杀。他的妻子和幼子李要合与其侄镇国逃至云中(大同)。当成吉思汗攻克云中的时候,找到了他们,予以厚待。孛要合年龄尚幼,于是其堂兄镇国,就是拉施特所称为赤古的,被封为汪古亲王。不久镇国便由其子聂古台袭位,聂古台娶成吉思汗子拖雷的女儿(按:拖雷女之名为玛噶)为妻,但是他在一次战役中死去。李要合随成吉思汗出征花刺子模,回来时候——年方十七岁——被封为汪古亲王(约在1225年),成吉思汗把自己的女儿阿刺海别乞嫁给他。李要合死后,阿刺海别乞和她的著名父亲(按:指成吉思汗)同样有魄力,在蒙古人保护之下统治这个国家。[5]成吉思汗系的皇室和汪古王室间的婚姻关系继续至于后代。 阿刺忽失的儿子李要合生有三子,长子名君不花,娶大汗贵由的女儿叶里迷失公主,第二子爱不花娶大汗忽必烈的女儿月烈公主。爱不花和月烈之子阔里吉思即乔洽,先后娶了大汗忽必烈的两个孙女。 汪古人的归附和他们的王室由婚姻关系而亲密地结连于成吉思汗的家族,这件事表现了成吉思汗的政治头脑,他是这个制度的创始人。由于这种策略,蒙古人延长他们的帝国直至长城之下,通过这里的“要隘”(拉施特称之为derbend)可以直到中国内部。当他开辟了直接通往河北和山西的途径时候,这位蒙古征服者并没有忘记从西面进攻中国北部,因此要臣服甘肃地方的西夏王国,但是这一次要使用武力。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十节成吉思汗出征唐兀 人们知道,唐兀人是属于吐番种的民挨,十一世纪时在鄂尔多斯、阿拉善和今中国甘肃[1]成立了一个单独的国家。[2]唐兀人深受中国文化的影响,他们用自己的方言仿效中国的书写方法制成一种文字。他们的国家,有如马可·波罗和鄂多立克对我们所说的,地位很重要,因为他们控制着“丝绸之路”的起点,通过他们地方再经过畏吾儿人地方,使远东和伊斯兰世界交通无阻。他们的王朝用中国名称,号为西夏,它从1032—1227年,以这个国名著称于史。 他们的国都在兴庆,即现在甘肃的宁夏。蒙古史源称他们为唐兀,又称为合申。拉施特喜欢用合申这个名字来称呼唐兀人国家。 唐兀人国家是受成吉思汗攻击的第一个定居的国家。因此人们有这种印象,他不习惯于这种地方。他不得不几次兴兵才能攻克,他的猛烈进攻,在其它各地往往有决定性,而在这里只能出现为没有结果的掠夺战争。据《拉施特书》,他在回历601年,牛年,即公元1205年的进攻,实际上仅仅是一次比较谨慎的突入。《元史》也证实这一点,它仅仅对我们说,拔力吉里寨和在落思城之前掠获一些俘虏。 成吉思汗第二次出征唐兀是在1207年(依照拉施特,是回历603年,兔年,《元史》说是卯年)的秋天。斡罗孩(wo—lo—hai)城被毁。 第三次出征是在1209年(回历605年的后六个月,蛇年,拉施特这样说,经《元史》证实)。依照《元史》,西夏主李安全[3]遣其世子率师抵御蒙古人的侵略。成吉思汗击败敌人并俘获他们的部将高令公。他又一次破坏斡罗孩城,攻取夷门(在中文,这是说野蛮人的门)(翁按:夷门是指城之东门而言,格鲁塞解释为野蛮人之门是不对的),并俘获唐兀人一个将军——嵬名令公。随即包围中兴府,即唐兀国家的都城,现在的宁夏。成吉思汗试行引黄河之水灌城,但是河堤断裂,他不得不放弃围城之举。拉施特在这一方面则说,成吉思汗进军直到额里孩城,这个地名今人想起马可·波罗的额格里合牙,这也是指宁夏。唐兀主求降,并将他一个女儿献给成吉思汗。《秘史》也说,唐兀国王——它称之为不儿罕,——自认为成吉思汗的藩属并将女儿察合送给他,附带贡物中,尤其包括很多骆驼,这位征服者后来出征中国和河中时候,这些骆驼对于他发挥了十分可贵的作用。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十一节成吉思汗侵入金国 成吉思汗进攻唐兀,不过是一种“大规模的军事演习”,是为了从西面进攻中国北方做准备。 中国的北方,我们知道,大约自一个世纪以来,是隶属于一种通古斯人,即现今满洲人的亲属女真人,他们的君主,以金主著称(在中国语为“金”,在蒙古语为“阿勒坛汗”),驻在北京。上面说过,金人历来是蒙古人的世仇,但在成吉思汗还年轻时候,曾有一次和他们联盟以报复塔塔儿人的仇恨。《元史》坦率地据实向我们承认,成吉思汗在这次事件中接受了中国的二个荣誉头衔,每年进贡于北京朝廷。在1207年左右,他已经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摆脱这种臣服关系。金国的一个贵人卫王允济来接受岁贡时。 遇到拒绝。然而决裂的发生只是在金章宗死后,当这个允济在北京即位成为史册中所称的卫绍王(1208—1213年)的时候。金使来要求对新君致敬,成吉思汗随口问道:“新君为谁?”来使说:“是卫王。”成吉思汗向南(朝着金国的方向)而唾说:“我以为中原皇帝乃天上人做。卫绍王这等庸懦人也能做么?”说完上马远去了。1211年的三月,成吉思汗在客鲁涟河岸上举行一次大会,一次真正的军事会议,准备发动对全国的战争。他的远方藩属都来到这个地方向他致敬,例如突厥哈刺鲁[2]国王阿思兰汗,他住在巴尔哈什湖南边,和突厥畏吾儿国王或亦都护巴而术,他住戈壁中的吐鲁番绿洲、焉耆、库车等地。[3]拉施特指出,对金国进兵是准备一场真正的民族战争,一个大规模的复仇之举,以报复从前女真人所加子从前蒙古人的一切侮辱。 为了这个目的,这位征服者除下了小帽,依照仪式,将腰带向后围着脖子,登高山向腾格里——长生的青天祈祷。波斯历史家载述他所说的话:“长生天呵,我武装了我自己以报复我伯父斡勤巴儿合黑和俺巴孩汗的血债,阿勒坛汗(即金主)以可耻的刑罚把他们处死。如果你许可我,你在上面伸臂助我,并命下方人等、善恶诸神,联合帮助我。”同时,成吉思汗还以代契丹人复仇的人自居,契丹人(按:此指辽,辽为金所灭)——不要忘记他们是蒙古种——从前据有北京,而于前一个世纪被金人所夺。 然而蒙古兵都是骑队,当这个时候,还没有掌握工程的技术,不知道围攻的方法,他们在长城雉堞之前停滞不前很久。 第42章 1211年和1212年的时间消磨干在宣化和热河地区攻取一些防御不固的小城,只是为了免于日久厌倦。1212年,猴年的春天,契丹人的首领耶律留哥叛金,集合了和他同种的人,给蒙古带来了可贵的帮助。者别统率蒙古一军进取在现今满洲南部的契丹旧都辽阳。 他最初不能攻下,就伪装退兵,再于夜间出其不意地回来袭取了该城。耶律留哥因此才能够在成吉思汗的宗主权之下自称辽王(这是契丹王朝的旧有称号)。金人这样就在背后受到攻击,而一直到这个时候蒙古人都是在长城之外奔驰的,如此分散金人的力量,对蒙古人是非常有利的。 鸡年,1213年——战争的第三年——成吉思汗终于取得重要的进展。[4]在夏季,阴历七月,他终于侵占了宣德府,即现今北京至张家口的路上的宣化,他并且在长城之下的怀来击败了金将完颜纲。金人防御的锁钥是西北的镇住山西的三角的坚城大同,大同守将是金将忽沙虎,但他弃之不顾,一个本系契丹人名叫讹鲁不儿的部将将古北口要隘献于了蒙古人,古北口是在热河和北京之间的长城的一个非常重要堡垒。另一方面,者别攻取了居庸——另一个长城的堡垒,位于南口的西北,在张家口至北京的路上。 长城的各主要隘口就这样被闯开了。金人的纷乱已达极点,他们的将军忽沙虎杀死金主允济(按:在这里格鲁塞误作襄宗siang-tsong),将皇族的另一个亲王宣宗(按:这是完颜珣)扶上宝座,其在位时期系自1213至1223年。乘这个宫廷事变引起纷乱的机会,成吉思汗以三支大军侵入北方中国。第一军由他的儿子拙赤、察合台和窝阔台统率,侵入山西的中部,到达太原和平阳,以《元史》为证,这一军取得这些城池之后,随即退出而携带战利品北去。蒙古人还是沿袭游牧人劫掠的古老习惯,许多时候他们不能了解什么是有效的征服,就是说真正的占领。中军由成吉思汗自己统率,幼子拖雷伴随,从河北的平原下趋攻取了河间府,再进到山东的平原攻取了济南。许多次要的地方,大部分也被攻取。然而在那些坚固的城池,如真定和大名,则遇到抵抗,更不用说北京了,蒙古人在那里不能作正规的包围,他们尽可能用断断续续的封锁使其饥饿。第三军由成吉思汗的两个兄弟,哈撒儿和帖木格斡赤斤统率,沿着直隶湾上溯向水平和辽西的门户。 分三路骑兵侵入之后,成吉思汗重新聚集他的军队于北京城前,希望他的封锁终能使居民屈服。当公元第四世纪,匈奴或鲜卑的游牧部落侵入中国北方时候,就是这样战胜了最坚固城池的抵抗力量的士气,他们将骑队布满城郭的周围至于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 然而成古思汗的主要才能之一就是他的坚定不移的判断力,他认识到骑队不能攻破设防的坚固的都城。1214年犬年的春天,当北京的封锁势将无限期地延长下去时候,他派人向金主讲和:“你的河北和山东郡县都在我势力之下,你所有的仅仅是北京城池,天既弱你,我复迫你于险,天其谓我何?我如今打算还军回到蒙古,你拿什么东西奉献我,以消弭我诸将的愤怒呢?” 不幸的金主,赶紧献出蒙古人所要求的一切东西:金银、缎匹、五百个童男、五百个幼女、三千匹马,还送给为成吉思汗侍寝的一位有金主血统的歧国公主。当蒙古征服者接受这些礼物之后经过长城返回了他们北方的驻帐地方,北京朝廷以为这样就使自己得救了。[5]或者无宁说,金人还是在那里恐惧游牧人会卷土重来。 就在这一年,即1214年的阴历5月,金主弃去北京的宫殿退往汴京,我们称之为开封府,此地在河南,以黄河为屏障。至于北京,他命他的大臣完颜福兴留守,并让太子也留守在这个城内。然而金主的出行被认为是逃走,金主的威望完全丧失。在他从北京往开封的行途中,一部分他的原来是契丹人的军队,叛变返回北京,宣布归附蒙古人,并派使者至成吉思汗处。这位征服者得到这种意外收获心中大喜,当即又派新的军队往攻中国。[6]一部分军队由三木合把阿秃儿指挥,[73]开往北京,增援叛军,另一军在木华黎指挥之下,开往辽东。金人的帝国,由于领导阶层纷乱,顿形涣散。金人派往援救北京之师战败于霸州城南。留守北京的金将完颜福兴由于失望,仰药自杀,于是蒙古人终于占领了这座都城。 成吉思汗命失吉忽都忽、汪古儿和阿儿孩哈撒儿三人前往北京收取金人的财货。金人的守库吏合答自以为机巧,预先以礼物送给他们。汪古儿和阿儿孩哈撒儿接受了这些礼物,但是失吉忽都忽严词拒绝,他说:“从前中都的金帛皆属金主。现在变成了成吉思汗的财产,没有他的允许,什么人可以染指呢?”成吉思汗知道这件事以后,高度称赞了他这个忠实的部将。 得到这个胜利之后,成吉思汗遣人至开封,命令金主,叫他献出河北和山东全部,并放弃帝号,仅称河南王。开封朝廷虽然是在丧败之余,但是对于如此屈辱条件,这个金国的末主无法接受。战争仍继续下去。成吉思汗任命木华黎为左翼统帅,封为国王,以负其责。这些重新发生的战役,我们在后面再说,成吉思汗本人并未置身其中,因为此后他就开始忙于突厥斯坦方面的事件了。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十二节蒙古人征服东突厥斯坦 我们在上面说过(本书140页),当成吉思汗统一蒙古时候,所有他的敌手中只有一个能够逃出他的掌握,这就是乃蛮王位继承人古出鲁克(屈出律),即结局很不幸的塔阳的儿子。在他父亲已死和乃蛮百姓被粉碎之后,拉施特说,古出鲁克有一个时期带着一小队效忠于他的人流浪到阿尔泰山西南的别失八里和库车方面;之后,志费尼说,在1208年,他来向哈剌契丹人要求避居在他们境内,哈剌契丹人属于蒙古种,上面说过,他们建国于突厥斯坦的伊塞克库尔和楚河地区,已将近一个世纪了。哈剌契丹国王或古儿汗,以在楚河之上的八剌撒浑为共国都,其君临地方从畏吾儿里亚至于锡尔河,和从巴尔哈什湖至于喀什噶尔。古儿汗对古出鲁克殷勤接待并且把女儿嫁给他。忘恩负义的古出鲁克,于收集了流浪在别失八里、叶密立和海押立周围的乃蛮或篾儿乞的逃亡者归附于自己之后,他竟然对他的恩人进行阴谋活动。他先和花拉子模的算端摩诃末勾结,以摩诃末的协同,他背叛了古儿汗,结果将古儿汗废黜,或是于1211年把古儿汗完全毁灭,有如我们在他书中所做的详述。古出鲁克取代了最后一个古儿汗的地位,就这样变成了东突厥斯坦的原来哈剌契丹帝国的主人翁[1]。不幸的是,这个半游牧人丝毫没有必需的才具以治理一个大部分是定居人口的国家。为欲强迫喀什加里亚接受他的威权,他用骑队于两、三年之内有系统地蹂躏禾稼。他的妻子是哈剌契丹人,信奉佛教,古出鲁克受她的影响,迫害喀什噶尔和和阗的伊斯兰教徒,为的是迫使他们脱离异教而信奉佛教或聂思脱利教(志费尼指出,他生来信奉聂思脱利教,正如许多乃蛮人一样)。而在喀什加里亚的伊斯兰教徒,否则或是在八剌撒浑的伊斯兰教徒,占该地突厥居民的绝大多数。欺侮他们,古出鲁克就是自绝于足以巩固他的权力的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人,拉施特惶恐地写道:“崇拜偶像者(指佛教徒)变成了主人”。我们注意到哈剌契丹的旧王朝,被古出鲁克所取代的已经是一个佛教徒王朝统治着伊斯兰国家,但是如何掌握国政,是曾在北京居于统治地位的人所知道的,这个王朝知道如何使伊斯兰教徒接受或忍受。阿尔泰山的野蛮人象古出鲁克则完全没有这种知识。他召集和阗城的伊斯兰教教长阿剌丁摩诃末,与之讨论信仰问题。引志费尼所言为证,伊斯兰教长毫不费力地驳倒了他,使他无话可说,不难想象一位伊斯兰教博士和一个野蛮人辩论时的情形;因此古出鲁克恼羞成怒,指名辱骂了伊斯兰教教主摩诃末。伊斯兰教长也愤然谴责这个亵渎神圣的人:“真教的敌人,愿你的舌头枯干!”古出鲁克丧失理性,使人加这位圣人以酷刑,结果将他钉死在其住所的大门上。 古出鲁克又去进攻哈剌契丹帝国原来的藩属,在伊犁地方的哈剌鲁突厥人,以及在上鲁番、别失八里和库车的畏吾儿突厥人。 他们都投到成吉思汗方面去了。古出鲁克擒获自称是在蒙古人保护之下的阿力麻里(在伊犁河之上)王子不匝儿,很失策地将他杀死。他终于重新引起成吉思汗的愤怒,成吉思汗似乎曾一度将他忘诸脑后。这次被直接挑衅,这位蒙古征服者于1218年派遣一军由者别那颜统率去征伐古出鲁克。 质言之,这并不是一次战争。蒙古人被城市居民当做解放者迎接,由于古出鲁克缺乏行攻上的经验曾将他们苛待,被他迫害的伊斯兰教成员也这样迎接蒙古军,由于被迫害,因此八剌撒浑、喀什噶尔和和阗都自动来归附蒙古人。以拉施特所言为证,者别宣布各人可以保留自己的信仰。换句话说,他恢复了信奉伊斯兰教的自由。这里有附加的按语,等待下文说明,两年之后蒙古人进入河中和伊朗东境时候,伊斯兰世界所得到的印象是如何不同。 第43章 政治坏境使他们出现在喀什加里亚时候似乎是伊斯兰教的救星。而以后他们出现在伊朗时候,就成为该教的迫害者。——至于古出鲁克,失败后不敢再接战,在他逃亡之中,被者别的轻骑在帕米尔山坡追上,并杀死他于萨里库尔河附近(1218年)。[3] 我们由《拉施特书》得知,成吉思汗一度怀疑者别居功自傲,将要替他自己复兴古儿汗的哈剌契丹王国,取得独立地位。成吉思汗使人晓谕者别不要夸大成功,因为汪罕、塔阳和古出鲁克都因骄傲而失败。[4]然而他的疑虑是没有根据的。者别对他主人的忠心是不可动摇的。他并不想自立为王,他所想的是完全另一回事,怎样补偿他从前使成吉思汗所受到的损失。人们还记得当他还没有归附成吉思汗时候,曾一箭射倒成吉思汗的一匹马,一匹面白而特别为它主人所喜欢的马。成吉思汗没有对他怀恨,反而将这个旧日的敌人超擢为一军统帅。但是者别负疚在心,当他替蒙古君主攻取东突厥斯坦时候,他急急乎征求一千匹白面的马,和他从前所射倒的一样,或者无疑是更好,因为这不是秉性不良而矮小的蒙古马,而是河中的高大骏马,他将这些马匹献给了他的君主。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十三节成吉思汗和花剌子模帝国的决裂 古出鲁克败亡,使成吉思汗据有旧哈剌契丹帝国之地,约略是我们所称为喀什加里亚的地方加上现今俄属突厥斯坦东北的谢米列契。这样,他就变成为伊斯兰教世界的邻人,诸如花剌子模沙的帝国。 花剌子模帝国是一个新近成立的政治集团。建立这个帝国的是一个深受伊斯兰教和伊兰影响的突厥王朝,这个王朝原据有花剌子模或现今的基瓦地方,当从前的塞尔柱算端的国家分裂时候,它成功地占领河中(不花剌和撒麻耳干),伊兰东部和阿富汗。这些胜利,我们说是很新近的事。因为在事实上,花剌子模的沙或算端(苏丹)摩诃末(1200—1220),是与成吉思汗同时的人,仅仅于1206年才占领西阿富汗,于1212年才占领撒麻耳干,于1215年才占领东阿富汗,而波斯的封建主于1217年才承认他的宗主权。 由此可知,他的统治是很脆弱的,姑且不去讨论他是否堪当这个称号而无愧,但说这个帝国既缺乏时间的考验,没有相当坚强的组织。事实证明,摩诃末从他和成吉思汗发生冲突这一天为始,就表现为一个犹豫不决、没有真实能力的人,丝毫没有成吉思汗那样的政治家长才。 然而花剌子模帝国由于面积广大,又因为它很幸运地承受了阿剌伯-波斯的辉煌文化,令人对他发生错觉。成吉思汗也将花剌子模的势力无疑估计过高。无论如何,他寻求和他们建立最友好的外交和商业的联系。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于1218年派往花剌子模的一个庞大商队,于伊斯兰商人之外,还有他个人的代表,蒙古人兀忽纳[1]。但是讹答剌城的守将亦纳勒赤黑,至少是得到算端摩诃末的默许,劫夺了这个商队,抢劫去他们的财货并杀死这个商队的人。成吉思汗要求赔偿。他的要求遭到拒绝,于是他准备诉诸战争。 讹答剌的劫夺事件是否成吉思汗决定攻击花剌子模的主要理由,可以举这位蒙古征服者后来于得到胜利之后和河中一个法官瓦亦袁丁不真吉的奇异谈话为证,这是术兹查尼向我们报告这个谈话。成吉思汗对该法官说,他的名字将永远光荣,因为他惩罚了花剌子模算端,这个算端不是一个真正的君主而是一个强盗,违反人权,犯了指使杀害蒙古使节于讹答剌城之罪。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十四节在出征花剌子模前提到的继承问题 出征花剌子模,是展开了这位征服者一生中新的一幕。一直到这个时候,他很少离开蒙古本土,北京地区他也曾在那里作战,但这还是蒙古草原。现在和伊斯兰教国家接触,他进入了一个陌生世界。《秘史》让我们知道,一种忧疑不安在他周围的人中不能隐藏不露。他的宠妃之一,美丽的也遂问他,如果有不幸的情形,什么人可以继承他的事业。成吉思汗毫无怒意,严肃地答复了这个问题,以为提得有道理,大家一直没有对他提起是不对的。他当下询问他长子拙赤的意见。拙赤默然不语。他的次子察合台憎恨拙赤,粗暴地问成吉思汗:“你要叫他继承么?”他毫无顾忌地重提拙赤的出生不止于可疑:拙赤是成吉思汗的儿子呢,还是掳夺去他们的母亲篾儿乞惕首领的儿子呢?他说:“他是从篾儿乞惕地方带来的。他不能命令我们!”拙赤气愤地跳起来揪住察合台的衣领。他要和察合台凭一种武器来判决曲直。先看两人谁是更好的射箭者,“你如果胜过我,将我的大拇指剁去。”又说:“我们相搏,你如果胜我,我倒下去再不起来:”他们于是开始互殴。木华黎和博尔术试行将他们分开,但是成吉思汗保持沉默。这位征服者的一个老部下阔阔搠思终于找到了应该说的话:“察合台,你为什么这样忙?汗现今指望你。当你未生时,天下扰攘,互相攻劫,人不安生,所以你贤明的母亲不幸被掳。你若如此说,岂不伤你母亲的心?你父初立国时,与你母亲一同辛苦,将你儿子们养大,望你成人。你母如日般明,海般深,这等贤明。你如何可以这般说?”[2] 成吉思汗最后打破了缄默,提醒察合台说拙亦还是长子。 察合台镇静下来,重新发言:“我们两人都是长子,愿与父亲并出气力。”为了打开僵局,他提议他和拙赤两人之间如有条端叫他们的兄弟窝阔台公断,窝阔台一向以宽宏大量著称。如果我们相信《秘史》所说,这时候似乎同意遇事由窝阔台向成吉思汗直接请示,这一种任务似乎是将窝阔台的地位提高至他的兄弟们之上而指定他为预定的嗣位人。依照同一史料,察合台(他常常表现对窝阔台有许多情谊)甚至正式提议以窝阔台承继他们的父亲,固然他比自己为幼。拙赤因为自己的出生一直存在疑问,感到不安,据说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然而成吉思汗意识到诸子相仇在他死后将有引起可怕纠纷的危险。《秘史》在这里说到成吉思汗曾提出明智的劝告,对诸子说:“你们不必并行,天下地面尽阔,叫你们各守封国。”[3]他追溯蒙古从前王室的后裔阿勒坛和忽察儿的家族,因家族不和使他们丧失了王位。最后,如果我们相信蒙古的史诗,成吉思汗此时要求预先解决这个继承问题,他属意于窝阔台。四个兄弟里面最幼的是拖雷,他答应帮助窝阔台,当他忘怀沉睡时候唤他醒,有必要时提起他的责任,并且在他指挥之下忠心耿耿地去征战。然而这个蒙古的史源,在我们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言之过早,它还说成吉思汗有言,如果窝阔台的子孙没有治国的才具,得由另一系的子孙继承帝位。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十五节花剌子模帝国的毁灭、河中和花剌子模的征服[1] 在出发征伐花剌子模帝国以前,成吉思汗要求西夏主或唐兀国王,即《秘史》称为不儿罕而中国编年史称为神宗的派兵助战。派人对他说:“你答应做我的右手。现在我和撒儿塔兀勒(按:这是蒙古人所称花剌子模)决裂,即将出征。和我一同出发,做我的右手吧。”但是唐儿国的一个大臣阿沙敢不做了极其粗暴的回答说:如果成吉思汗的力量不够,何必自称为汗?这个仇恨成吉思汗留待后来报复。他不能在出征花剌子模的同时再兴兵攻唐兀,而且对于金人进行的战争,虽然从缓,但在木华黎指挥之下,总要牵制住左翼的兵力。但是他自誓,一俟花剌子模事件结束,就要向唐兀人报仇,他结果履行了这个诺言。 在兔年,1219年的夏天,蒙古大军在也儿的石河上游集中。秋天时候,成吉思汗到达,在巴尔哈什湖东南,在哈剌鲁人地方的海押立,哈剌鲁国王阿思兰(其意义为“狮”)和他联兵。到这里来聚会的还有阿力麻里国王苏黑纳黑特勤[2]和从土鲁番和库车带兵而来的畏吾儿人的亦都护巴而术。依照巴托尔德的估计,蒙古军人数约在十五万人至二十万人之间。成吉思汗叫他的最幼兄弟帖木格斡赤斤留守蒙古。在他妻妾之中,他叫美丽的忽兰陪伴同行。前哨和后援[3]的重要职务委付与少壮的统帅,他们在和最后的乃蛮人以及最后的篾儿乞惕人战争中表现勇敢,而知人善任的成吉思汗不至不立即加以拔擢的:者别担任前哨,速不台做者别的后援。脱忽察儿也被委以重任,担任速不台的后援,这似乎一部分因为他是成吉思汗的女婿。 花剌子模帝国,即《秘史》称为撒儿惕人的,因蒙古军的来临而惊怖。数个世纪以来,河中的定居人不花剌和撒麻耳于城的伊兰族居民,锡尔河、塞拉夫香河和阿姆河乡野的伊兰种的或“撒儿惕”的农民;构成政治和军事贵族阶层的伊兰化并定居化的突厥人,常处于疑神疑鬼之中,惟恐游牧人从戈壁和阿尔泰山忽然如飓风一样的袭来。1218年的春天,有一支商队以使节的姿态由成吉思汗处来到河中,花剌子模算端摩诃末于夜间叫一个商队队员——这个人正好是原籍花剌子模的商人——到他那里,详细问他成吉思汗的实力究竟如何。他问:真的成吉思汗曾征服桃花石,即中国北部和它的都城么? 第44章 这时候,算端为了慎重起见,打算和蒙古汗成立一种通商条约,然而后来就在这一年,即1218年,蒙古商队在讹答刺的被杀事件激起了决裂——战争爆发了。 面临蒙古人的威胁,摩诃末算端把他的军队分布在锡尔河、费尔于纳要隘和河中各城的这条防线,因此在总的人数上他虽然占优势,而到处兵力都感缺少。成吉思汗从讹答剌方面攻破锡尔河防线。由他两子察合台和窝阔台统率的一军,由畏吾儿国王巴而术协助,留在这里(指讹答剌——译者),在包围了很久之后才攻取这个地方,因为蒙古人攻取坚城,在开始时候,方法很笨拙,我们已经在他们出兵中国之初看到了这一点,在这里也有这种情形。第二支蒙古军在成吉思汗长子拙赤指挥之下,从锡尔河两岸下趋,攻占了昔格纳黑和毡的。另一支五千蒙古兵的部队,上趋向锡尔河上游,攻取别纳客忒并进围费尔干纳的都城忽毡,这座城的花剌子模总督是英勇的帖木儿灭里(“铁王”之意)他于坚强抵御之后,沿河下趋出走。最后是成吉思汗自己和他的少子拖雷带着大军直向不花拉进军,于1220年的4月到达。 防守不花拉的花剌子模士卒皆是雇佣的突厥人,这些人欲突破一个缺口而逃,但结果只是使自己溃散。居民看到军队试行逃走,为之气沮,于是开城迎降于蒙古人,额梯儿说,这是在2月10日,但据术兹查尼则说,是在16日。有突厥骑兵四百人,退守内堡,蒙古兵缘梯而登攻破之,守兵全部被杀。该城居民被迫献出全部财产并且受到种种迫害。但是蒙古人只对意欲反抗的居民使用有系统的屠杀,尤其是若干教长。杀死这些教会人物,被说成是成吉思汗意在迫害伊斯兰教。然而与其残暴本性不相符合,蒙古人不可能理解宗教战争,首先由于他们缺乏这种认识,其次因为他们以为一切宗教的代表人物都可能和他们自己的珊蛮一样,掌握某些魔术力量,因而对他们有迷信的敬仰。志费尼的富有戏剧性的记述,对我们说,成古思汗召集所有伊斯兰教徒至于不花拉的大礼拜寺,用一种意义不明的演说恐吓他们,自称是上帝派来责罚他们的人,巴托尔德认为这是过于传奇化,的确是这样。况且这位蒙古征服者很有政治头脑,绝不至以宗教问题恐吓伊斯兰教社会,他在蒙古和中国所采取的态度是善于利用腾格里或天来制造人们的幻想,允许我们推测他在必要时候还要同样利用阿拉。这里有更严重的情形,就是在劫掠之中,发生了火灾,结果焚毁了该城的一部分。 成吉思汗向撒麻耳干进军。在这座都城的外面,他和他的两个儿子察合台和窝阔合会师,他们刚刚取得了讹答剌,来到这里。撒麻尔干的突厥守兵是新近招募而来的佣兵,对于花剌子模的算端,缺乏效忠的坚定意志,没有作任何抵抗;所有这些突厥佣兵只有一种思想:被编入成吉思汗的大军。成吉思汗伪装应允,然而守兵投降之后,他出共不意地将他们残杀。这种举动当然是背信。实际上,这位征服者把佣兵的投降认做是他们对自己主人,花剌子模算端的背叛。我们知道他对于这一类事件的观念,他利用了佣兵们的卑怯,但是对他们只有鄙视,并且认为将不忠于其主的部下处死是合乎道义的。至于撒麻耳干的居民(他们的大部分还是伊兰人),他们抵抗得较好。至少是他们很勇敢地组织了一场突围,然而这些工匠们敌不过草原的骑士,他们被击溃了。[4]志费尼说,撒麻耳干城于被攻五日之后投降,术兹查尼说于十日之后投降,术兹查尼以为这是在穆哈兰月(mouharram)10日,即1220年的3月17h。和不花拉的情形相反,宗教的权威人士,伊斯兰教的先知和法官等没有表示抗拒,蒙古人结果赦免了他们,这可以充分证明蒙古人并没有存心敌视伊斯兰教教会。 蒙古人占领在现今基瓦附近的花剌子模本土的都城乌尔犍赤,比较困难得多。成吉思汗不得不派遣他的三个儿子拙赤、察合台和窝阔台都到那里去,同时还派了博尔术、脱栾扯儿必、兀孙那颜和合答安。在艰苦围攻之中,拙赤显出是一个凡庸的领袖。他和察合台又开始作对,察合台斥责他遇事没有决断,六个月之后,成吉思汗为了终止他们的争吵和成立统一的领导,不得不命令他们两人都听从窝阔台的指挥,窝阔台于是更具有预定为继位人的形像。“窝阔台和婉地使他的两兄言归于好,严肃地使蒙古军队的纪律树立。”于是他对乌尔犍赤[5]实行总攻击,依照涅塞维的大事年表,乌尔犍赤大约在1221年的4月被攻下。居民除有工匠的资格者外一概被屠杀,工匠被发送往蒙古。拙赤在围攻时候所表现的软弱,据涅塞维所说,或者是因为他知道这个地方是在他的未来封地之内,所以想拯救这座城市。(参阅后“注释和参考”)《秘史》和《拉施特书》不同,没有说到拙赤和察合台的意见龃龉,以及他们结果都归窝阔台指挥的事,但是他告诉我们,兀笼格赤(玉龙杰赤,等于乌尔犍赤)城破之后,三个王子分取该城人口,没有留下他们的父亲的一份。等到他们回到他们父亲那里时候。 成古思汗盛怒,以至三天不见他们。于是博尔术、木华黎(有误)和失吉忽都忽全来替他们说话。他们说:“取得兀笼格赤,增加了我们的威力,撒儿塔兀勒被征服,你的大军皆喜。汗为什么这样愤怒?你的儿子们知道错误,满心懊悔。请仁慈为怀,饶恕他们……” 成吉思汗怒气稍止,并接见这三个王子,仍然对他们严厉责骂。当他们一动不敢动地立在他面前,脸上流着焦急的汗的时候,三个箭筒士晃孩、晃塔合儿和搠儿马罕也来劝解:“三个王子似鹰雏一般加入围猎,他们来学习战争的本领。为什么一回来就这样责骂他们呢?从日出处至于日落处,我们的敌人很多。(请你)放我们去向敌人,就像你在围猎时候放西番狗(一样),[7]蒙天地护佑,我们战胜敌人,我们将一切金银绸缎财富取来献你,我们替你攻破人民和城池。你要不要我们去攻打巴格达的哈里发呢?”这些话完全平息了成 吉思汗的心情。为了表示他对于这三个箭筒士的满意,他叫晃孩和晃塔合儿随侍左右,据说他在这个时期已经命令拥儿马罕去攻打巴格达的哈里发,实际上这是将日期提前了许多。 当花剌子模帝国面临崩溃之际,花剌子模的算端摩诃末没有去防守都城而奔往呼罗珊。徘徊于巴里黑和你沙不儿周围若干时之后,他想离开蒙古人更远些而逃避到伊剌克阿只迷。但是成吉思汗已派遣蒙古军里面最优秀的两个将领,速不台把阿秃儿和者别那颜去追赶他。速不台和者别没有受到夺取地方的指示,只奉命擒获算端,不管他死活将他带来。因此他们经过巴里黑和你沙不儿的前面时,城中人送来投降的声明,他们即认为满足。但是到了就在现今德黑兰附近的刺夷城时候,他们屠杀了一部分居民,当然这也毫不为错。他们经过哈马丹没有停留,但是焚毁了可疾云。 然而他们虽然很快,仍被算端摩诃末脱走。这个不幸的人遭到失败,由于其帝国的败亡而绝望,他向阿必思浑对面里海中的一个小岛上躲避,他就在那里死于力竭和忧伤加上疾病,其时约在1220年12月。 至于者别和速不台的进军是在这以后的情形我们将在后面叙述。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十六节成吉思汗攻克呼罗珊与阿富汗 结束了花剌子模算端和取得了前花剌子模帝国的中心——花剌子模本部和河中——之后,成吉思汗于1221年春天越过阿姆河同样去征服这个帝国在东伊兰的旧属地:呼罗珊和阿富汗。额梯儿说,巴里黑自动降附,邀得宽免;志费尼说,成吉思汗虽然接受居民的降附,但他还是歼灭他们。[1]他的少子拖雷进兵马鲁,于1221年2月25日(志费尼所说的日期)攻取该城,所有居民,除四百名工匠之外,概被屠杀。拖雷在平原之上,坐在金椅上,监视这场屠杀。根据额梯儿,在乌鲁的周围,死者计达七十万人。拖雷随后去惩罚你沙不儿,该城的居民不幸于不久以前(1220年11月)击退并射杀蒙古的将军脱忽察儿,他是成吉思汗的女婿。这是不可饶赦的冒犯。1221年4月10日,星期六,拖雷攻取该城。所有居民都被屠杀(也是除去工匠四百人送往蒙古),你沙不儿城遭到彻底破坏。脱忽察儿的寡妇、成吉思汗之女特来 主持这场赎罪性的屠杀。 至于成吉思汗,把塔里寒毁灭之后,在该城的前面和他的两子察合合和窝阔台相会,他们此时已攻下了乌尔犍赤,成吉思汗自此往兴都库什山之南,围攻八米俺。在围攻期间,察合台之子、年轻的木秃坚被箭射死。他是成吉思汗的爱孙,成吉思汗因此非常痛心。当这个城被猛攻而失守以后(有的史源说这个征服者不戴头盔亲自参加攻城),他命令不赦一人,不取一物。为了纪念木秃坚的死,八米俺地方从此荒废,未再恢复。 察合台当木秃坚死时不在这个地方。他于毁坏八米俺的时候回来。成吉思汗不许人将这个年轻王子的死告诉察合台。诈称木秃坚因事他出。几天之后,成吉思汗和三子会食,故意对他们生气,责备他们不服从他的命令,说话时候,注视察合台。 第45章 察合台恐惧,长跪自陈,宁死不愿违反父命。成吉思汗反反复复地用这样的话问他:‘这是实情么,你不违背你所说的话么'?察合台喊道:‘如果违背,我宁愿死去。'成吉思汗于是继续说,好吧!你的儿子木秃坚战死,我不许你诉苦。察合台听说,有如触电,但是用力制止眼泪,于饭后出去一泄心中的郁结。” 但是,花剌子模王子札阑丁免古比儿迪——已故算端摩诃末之子,当他的家族和人民遭遇重大灾难时候,脱身出走。他避入阿富汗山中的哥疾宁(按:即加兹尼),在那里重建一军,他统率这支军队向在吐呼罗斯坦围攻瓦里安的蒙古军挑战,杀其千人。蒙古人于是派更多的兵马来攻他——志费尼说是三万人,术兹查尼说四万五千人——以失吉忽都忽为统帅。双方在巴鲁安附近展开激战。历时两天。第二天,失吉忽都忽欲使花剌子模人相信他有援兵继至,命每一骑兵于他的从马上面位置一个毡做的假人,而自后扶之。这个计策几乎成功。花剌子模人于次日清晨看见蒙古军人数似是增加了一倍,打算退兵,但是札阑丁督促军队再战,蒙古军在人数上处于明显的劣势,终于被包围。失吉忽都忽坚嘱部下永不要离开他的犛牛尾旗帜,即他的纛,然而即将受到包围,蒙古兵纷纷溃逃。装备较好的花剌子模骑队追赶他们至于山谷之中,蒙古军损失惨重。志费尼的记述(为《拉施特书》所采取,第80页)所给我们的印象,这可能是成吉思汗大军多时所没有遇到的最严重的失败。 成吉思汗听见这个大败的消息,表现十分坚强而有自制能力。 他很镇定地说,失吉忽都忽惯于常胜,从来没有受到劣运的考验:“此后他应该比较谨慎。”他立即负起弥补这次失败的责任。经过巴鲁安战场附近,他命人把失吉忽都忽的布局说给他听,他从而批评了这些措施。 然而札阑丁不敢等待蒙古大军的来到。成吉思汗引乒追逐他,结果在申河(按:即印度河)之上赶上了他,并在那里获得大捷(根据涅塞维,这是在1221年11月24日)。札阑丁凭着个人的勇气,在这个可纪念的日子里,曾一度击退成吉思汗所自将的蒙古中军,他策马全副武装跳入申河,在乱箭交射之下,他竟然幸运地横渡过河流。成吉思汗满心叹赏,不禁让诸子以札阑丁为榜样。但是他还是把落在他手中的札阑丁的诸子杀死。(札阑丁也表现得很残酷,例如在巴鲁安战役之后他命人将钉子刺入蒙古俘虏的耳朵)。 蒙古人没有进兵印度追赶札阑丁。只是在次年,他们的一个支队,在札剌儿人将领八剌那颜指挥之下进兵申河的东岸直达木勒坛。在目前,成吉思汗先要惩罚由于巴鲁安战败而引起的在东伊兰的最近叛变。因此他歼灭了哥疾宁的人民,而蒙古将领野里知吉带于围攻很久之后,取下了叛变的也里(赫拉特)(1222年6月14日),所有居民,也被杀尽,这场屠杀历时整整一个星期。 纵使是这样,实事求是的头脑和天生的统治意识,在成吉思汗身上是永远不会失去地位的。于屠杀居民,甚至伪装离去而忽然引兵回来,屠杀残余人口之后,蒙古人终于在这些没有被削为平地的城里任命一种州长,即达鲁花,[2]以负责编制人口统计册,招募军队的附属人员,成立帝国通讯驿站,征收各种应向汗廷交纳的税款和贡物。中国旅行家丘长春曾于1221年看到伊犁河谷的阿力麻里地方的达鲁花制度的施行。在成吉思汗曾想完全变成为沙漠的东伊兰,当然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设立这种制度。但是在河中,他老早就将一部分行政事宜委付给他的新来幕僚回回人马合某牙剌洼赤或者无宁说是委付给此人的儿子马思兀牙剌洼赤,达鲁花的制度不久就普遍建立起来了。 成吉思汗在兴都库什山南边的阿富汗地方逗留了一些时候。 1222年5月,正如我们将要看到的,他在这里接见了道士丘长春。奇之心叫人讲解伊斯兰教义。他赞同这些原理,可兰经典的阿拉在实质上与突厥-蒙古人的腾格里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责难往麦加朝圣,因为腾格里是到处皆是。在撒麻耳于的大礼拜寺,他命令用他的名义祈祷,因为他已经代替了摩诃末算端的地位。 《秘史》,在它这一方面告诉我们,成吉思汗于征服花剌子模之后,曾采纳两个“撒儿塔兀勒”人的建议,这两个人属于“忽鲁木石”部落(即花剌子模人),名叫牙剌洼赤和他的儿子马思忽惕,他们来自玉龙杰赤—八剌喝孙即乌尔犍赤城。这里所指的就是上面所说的马合某牙剌洼赤和他的儿子马思兀牙剌洼赤,“他们向汗陈说管理各地的方法”。他们告诉成吉思汗这些情形之后,成吉思汗命马思兀协同达鲁花或蒙古人的总督们管理不合儿(不花剌)、薛米思坚(撒麻耳干)[3]、玉龙杰赤(乌尔犍赤)、兀丹(和阗)、乞思合儿(噶什哈尔)等处。至于马合某牙剌洼赤本人,成吉思汗叫他帮助管理乞塔惕人的中都即中国的北京。 蒙古史诗这几行文字或者标志着成吉思汗历史的转折点,这位游牧的征服者,直到这个时候,完全不懂城市文明的情况,现在开始认识它的存在并留心它的一切。从这一天起,草原帝国渐渐自求适应于它胜利的结果,向这些古老的文明帝国学习,他们是出乎预料之外地成为这些国家的继承人,和几乎不由自主地将要变成为其事业的继续者。 离开河中后,成吉思汗往锡尔河北边度过1223年的春天,在亚历山大山之北的忽兰巴失的草原上召开一个庆祝的忽里勒台。 随后他携带全军从事大规模的围猎为乐。他在塔拉斯和楚河的草原度过1223年的夏天,在也儿的石河上度过1224年的夏天。在1225年的春天,鸡年,他返回到蒙古,抵达土拉河旁边的黑森林畔的斡耳朵,他离开这里,已经六年了。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十七节丘长春的旅行、横穿蒙古 我们提到过丘长春的旅行。成吉思汗很久以来就想认识这位有名的道家,必然是因为人们传说道教修士们的“威力”,把他看做一个高等珊蛮,能够给他饮长生之药。从1219年,当他驻帐在乃蛮人地方时候,就派人去请他。长春此时起程前往,于1220年阴历2月22日(4月)到达北京,他在那里得知成吉思汗已经出发和花剌子模人作战。奉命安排他的旅程的“蒙古”官员(一个归附的金人)刘仲禄欲叫他和送往供成吉思汗娱乐的一批妇女同行。这位道家(生于1148年,已经是七十老翁)认为这样的旅伴不方便,他说:“我虽然仅仅是山中野夫,也不能和这样的旅伴同行。”他的请求得到满足。 长春于阴历4月16日(1220年5月19日)离开北京。他曾住在这个城的北边,等候成吉思汗大营的命令,同时也要等待帖木格斡惕赤斤亲王的命令,帖木格于成吉思汗西征时候留守蒙古。 至1221年3月,长春才离开河北深入戈壁沙漠或无宁说是进人荒野的草原,这里只有衰草和丛丛的榆柳。“出沙陀,至鱼儿泺,始有人烟聚落……皆黑车[1]白帐,随水草放牧。尽原隰之地,无复寸木。四望惟黄云白草。”再向北行,到达捕鱼儿湖迤东的合勒合河,“方见一沙河,水濡马腹,旁多丛柳。”4月1日(阴历4月24日),到合勒合河的北岸附近,这里是帖木格斡惕赤斤(斡辰大王)驻营地方。“水始泮,草渐萌矣。时有婚嫁之会,五百里内首领皆载马湩助之。帛车毡帐,成列数千。”4月30日,长春被引见帖木格,帖木格以马和牛各百匹供他使用,使他能够到达东伊兰见成吉思汗。 辞别了帖木格,这位道士取道向西。阴历4月22日(5月15日),抵达陆局河,即客鲁涟河,有湖在高处,这应该是指呼伦池或小达赖湖。长春随后沿客鲁涟河岸上溯至于土拉河。编写这部旅行记的他的伙伴(按:指其门人李志常)很注意蒙古气候的特点,早晨很冷,傍晚很热,而草原的整片草地上点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沿着肯特山南边岗阜,旅行家经过上拉河上游和其支流哈儿乌克合河流域,从这里是到了鄂尔浑河上游。[2]“人烟颇众,亦皆以黑车白帐为家。其俗牧且猎。衣以韦毳,食以肉酪。男女结发垂两耳。妇人冠以桦皮,高二尺许,往往以帛褐笼之,富者以红绡。其末如鹅鸭,名曰故故。”[3]我们的旅行家继续说,蒙古人,不懂得书写,一切以语言约束,有时刻木为契。他们从来不反抗首领的命令)说过的话一定信守。 长春现在是在杭爱山中。他的旅行记记载所经过的险峻山岭的美丽,“布满了松栝,其高千云,其密遮住日光。”然而这些地方,一年之中有六个月积雪。自此渡上鄂尔浑河,继之为布尔合台,再沿察罕湖行,于阴历6月28日(1221年7月19日)经过察罕奥龙之后,到达成吉思汗后妃的帐殿。[4] 长春旅行记在这里增加一句很有趣的话,他说这些游牧宫廷的车舆亭帐,望之俨然,即使是古代匈奴的大单于,也没有这样盛况。在许多皇后之中,有金国公主和唐兀公主,[5]她们争先送礼物给这位中国道士。 第46章 这些旅行家们,于阴历7月9日(1221年7月29日)离开帐殿向西南前行前往乃蛮人的旧地。8月14日,他们经过一座城(八剌喝孙)的附近,镇海“相公”受成吉思汗的命令,在这里设立粮仓,并且有许多中国工艺技师和工匠,从中国发配到这个山区。这座镇海城,据《元史》说,是在阿鲁欢山或阿儿浑山附近,在乌里雅苏台西南札八罕湖南边。成吉思汗又曾迁徒于攻克北京时候所俘获的两个金主的妃嫔在这里。所有这些被放逐的人,流着欢欣的眼泪迎接这位中国道士。 他就是镇海,来这个地方告诉长春说,成吉思汗急于要见到他。为了使旅行队进行迅速,镇海自己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人们置身于杭爱山和阿尔泰山之间的崎岖地带:“屡见山上有雪,山下往往有坟墓,及升高陵,又有把神之迹。”乃蛮地方的山径是很难通行的,而成吉思汗又这样急切地要见这个道教修士,所以不得不放弃大部分车辆,乘马而行。而且山中多鬼怪:“从前乃蛮国王经过这里,每为山精所惑,他不得不以礼品祭献。”阴历8月15日(9月2日),到达金山,即阿尔泰山的东北山坡。穿过阿尔泰山只有一条窄径,是新近由“三太子”(窝阔台)所开辟。护送的队伍仍须轮流推动车辆上去,并且于下去时予以控制。“三日之间,我们越过三座山岭。”到达最后一山的南面斜坡之后,这个旅行队(无疑是经由答必斯丹答班的山峡)又下临不耳浑河谷,这是乌泷古河的河源之一,或者更确切地说,稍向东就是小纳伦河的河谷。嗣后,横渡有若干沙丘的沙漠,这个地方有妖魅出没,就以血涂马首前进。人们看见南方有一条恍疑银色的线:这是天山的第一道前峰(中国史料中称为阴山)。9月底抵畏吾儿城别失八里,这里被称为鳖思马,就是现今古城附近的济木萨。[6]畏吾儿国王、人民、佛教僧徒以及其他人都来迎接这位著名道教家。 旅行记的作者注意到畏吾儿人的绿洲肥沃,因为有许多巧妙的河道灌溉。此后又历一城,依照中国的对音呼为昌八剌(彰八里),[7]这个地方的畏吾儿王是“镇海的旧友”,在一个高台之上设宴款待镇海和长春,饷以美酒和很好的西瓜。[8]据说,这是最后一座佛教城。再向西行之后,便进入伊斯兰教范围了。沿着准噶尔沙漠,他们抵达美丽的赛喇木(蓝湖)湖,天山的山峰倒映在湖水中,松桦成林,阴森环绕。“二太子”,即察合台,于1219年在这里开辟一条道路越山而过,在伊犁河流域和湖水之间,通过塔勒奇隘,搭若干木桥横跨急流和瀑布。这些桥颇宽,可容两车并行。塔勒奇隘道的南面,就是伊犁河谷,那里遍地是青草、桑树和枣树。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十八节丘长春与成吉思汗 长春于阴历9月27日(1221年10月14日)抵达阿力麻里(阿里马)。来迎接他的有本地方的国王,中国对音称其名为铺速满,和达鲁花赤,即蒙古地方长官。这个地方以出产水果著名(阿力麻里在突厥语的意义为“苹果园”)[1]。长春的《西游记》赞赏把这个地方变成为一个真正园林的灌溉工程,而他们的“秃鹿麻”(突厥语:秃儿麻)(控:据《西游记》,指羊毛织成的一种衣料)是驰名全中亚细亚的棉织品。 一直继续向西,行抵塔剌斯河,于阴历10月2日(1221年10月18日)渡河从哈剌答忽和阿剌答忽两山之间下趋到西突厥斯坦的平原。在这里,长春得知成吉思汗已经出发追击算端,即札阑丁,至于印度的边界。 11月1日渡楚河之后,在从前哈剌契丹国境之内,长春的伴侣(按:指李志常)回忆起哈剌契丹的那些中国化君主,深表同情。旅行队经过赛蓝(赛喇木),于22日渡过锡尔河(霍阐没辇),再过去经塞拉夫香河,于阴历11月18日(1221年12月3日〕到达撒麻耳干。经蒙古官员的同意,在这座城中过冬。阴历3月初(1222年4月中),长春得到成吉思汗的音信,他从阿富汗作战的地方遣人告诉长春说:“真人来自日出之地,跋涉山川,勤劳至矣。我不久要回(蒙古),但是我急欲闻道,请速来。”万户播鲁只(无疑是指博尔术)奉命保护长春通过铁门(铁门关)。于渡过阿姆河和行经巴里黑之后,长春终于阴历4月5日(1222年5月15日)到达成吉思汗驻营的地方。这位征服者给他极其殷勤地接待。成吉思汗对他说:“其他国王(金人和宋人)征聘皆不应。今远逾万里而来,朕甚嘉焉。”长春答曰:“山野(长春自称)奉诏而赴者,天也。”成吉思汗请他坐,立即问他:“真人远来,有何长生之药?”这位道教家诚实地以哲学家而不是以神仙家的态度答复他,他说:“有卫生之道,而无长生之药。”成吉思汗对于他的真诚,甚为嘉许。命人替长春预备两顶帐幕,“就在御帐的东边”。皇帝叫人称他为仙,依照道家的意义,这是“长生不死之人。” 得到长生不死的奇方的希望已经破灭,比较起来,成吉思汗对于一般道家的哲学肯定没有多大兴趣。似乎他虽然对他的客人还是很有情意而此后屡次拖延问道的日期,这些道理,他显然是不能了解。谈话本应于阴历4月(公历5月)举行。但是在这个时候得到札阑丁反攻的消息。成吉思汗有了比玄学更为迫切的关心事件。长春请求准许他回到撒麻耳干。征服者允许他这个请求。蒙古人在撒麻耳干的总督或太师、移刺阿海或耶律阿海(伯勒什奈德误认做耶律楚材),[2]予以盛情款待(游记述他送甜香西瓜)。长春似乎在这里和答失蛮(“大石马”)们,即伊斯兰教文人们有所交往。阴历7月(1222年8至9月)长春再被召往成吉思汗那里去,这是在巴里黑南边的阿富汗地方。镇海陪伴他于阴历8月22日(9月28日)前往御营。长春提出要求,道教长见帝王时有免除跪拜的特权,仅行鞠躬叉手之礼。成吉思汗明哲地以这种致敬的方式为满足。他请客人饮忽迷思(湩酪),长春坚持不饮。长春被邀请每天和成吉思汗一同进餐。这位哲学家也拒绝了这个邀请,他说喜欢清静独处,不欲厕身宫廷纷纭之中,成吉思汗又一次表现得智慧与仁慈,以为他所说的有道理。 长春随着这个游牧宫廷,于1222年秋天,开始北上。在路上,成吉思汗遣人送给他这位哲学家朋友葡萄和西瓜的果汁以及其他美味。1o月22日(阴历9月15日)在阿姆河和撒麻耳干之间,成吉思汗命人设帐听长春论道。当时有镇海“相公”在座,而太师耶律阿海担任翻译。“皇帝大为感动,哲人所言,使他心悦。”10月25日,[3]是一个美丽的夜晚,会谈继续举行,29日又举行一次。成吉思汗对于哲人的指教,印象是如此之深,所以他命将长春所说的话用中文和“蒙古”文记录下来。这时候所谓蒙文,无疑是指畏吾儿文字。 这些载于最直接的史料的事迹,向我们指出这位征服者具有严肃认真的道德品质。当他召唤这位著名道士时候,无疑是仅仅为了神仙灵迹,将此人认做一个高等珊蛮,能够给他某些修炼的药剂为他保证长生。而道教,于天才的玄学家之外,肯定包括一大批伪善者和走方郎中在内,他们仅恃鬼神之说和炼金术为生,尤其是在想要取得某些朝廷的信用时候。长春在这一方面所要做的事,尽管他很不愿意,如果他答应做,并不是很难。而恰巧这位道士偏偏富于自尊心和智慧,对道教创始人的真实教诲信守不移。如果成吉思汗是一个野蛮人或缺乏理性的人,他必定不能忍受这种觖望。值得钦佩的是,他不但放弃了获得灵药的希望,而且还以优礼和虔诚来倾听来自道德经和庄周的高深的理论。我们的经典作家们也说,这种事实证明他具有伟大的灵魂。事实上,他对于这种形而上的性灵一元论能够领会什么呢?我们无论如何应当承认,他的如此诚意,实在是难能可贵。 1222年11月10日,在撒麻耳干,这个道士再次去见征服者。这位征服者,常常处身于秘密哲学和魔术的气氛之中,问他要不要屏去左右。长春劝他不必。长春对成吉思汗说:“山野学道多年,常乐静处,御帐军马杂遝,精神不爽。请允许返回自己地方。”成吉思汗又一次答应了他的请求。长春将他所有的东西分施与撒麻耳干的穷人,启程返回中国。然而雨和雪开始降落,旅程显得很艰难。成吉思汗利用这个机会挽留这位道士和他在一起:“我也要东归,你愿意和我同行么?稍等一时。我的儿子们就要来了。而且你的道理,某些地方我还不很了解。”过后不久,3月10日,成吉思汗在塔什干地区围猎时因追逐一只受伤的熊而堕马。熊已近前,成吉思汗险些遇害。长春乘机向他指出象他的年龄不便围猎,所说的也是完全由道家的论点出发。 1223年4月8日,长春终于得到准许返回中国。成吉思汗给他一张敕令,上面盖有御玺,为了使道教的师父们得蠲免赋税。他的一名叫做杨阿狗的官吏受命伴送长春。 长春再次经过赛喇木、楚河、伊犁和阿力麻里。 第47章 又横渡准噶尔沙漠,在这个地方,狂风卷沙,年年变换沙丘的面貌,居民告诉他,这是有鬼神驱使。他穿过答必斯丹-答班山峡,或其东边的隘口重过金山南部之后,行经水草俱无的戈壁,走了一条通往中国的直径,取道其西北和东南以避免敌国西夏,经由失儿津至翁金河,直到山西之北的汪古人的呼呼克图地方,他于1223年7月到达这个地方。长春卒于1227年。[4] 如果把成吉思汗谦虚倾听道教修士的高谈哲理与他对于藻饰词句和夸夸其谈的人的深恶痛绝两相比较是很有趣的。志费尼说他一贯讨厌波斯和中国礼节上的虚夸头衔,训诲他家族的王子们不用这些头衔,因此:“有血统的亲王们也用本名称呼,而在文书上,这些名字并不连带任何荣誉称号。”已故花刺子模算端的一个秘书到他这里来供职。有一天他叫这个秘书写一个最后通牒给毛夕里的阿塔别乞别特哀丁鲁鲁。拉施特说,这个书记依照波斯习惯以漂亮的词藻来修饰威胁之语,成吉思汗质问这是否嘲弄他,命人将这个虚夸太甚的修书人处死。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十九节者别和速不台燃起蒙古人将来征服波斯和罗斯的战火 我们在上面只说到者别和速不台率骑兵到了剌夷和哈马丹,在这个时候,他们正失去了花剌子模算端摩诃末的踪迹。得到算端已经在里海一个小岛上死去的消息,他们认识到他们的使命是变更目标。不必再追赶敌人的君主,他们继续向西驰骤,变成为一种侦察性的长途行军,为的是替蒙古人未来的进攻作准备。 这个军事行动,有关于伊兰和高加索的内容,由于额梯儿的叙述而为大家所熟悉,该书描写伊斯兰教世界在这两个蒙古将领的大胆进军面前极端恐怖。但是明诺尔斯基先生怀疑额梯儿所说的剌夷城于1220年被者别和速不台毁灭,是否夸大其词。事实上,额梯儿本人也说,1224年对于残余人口有第二次的屠杀。明诺尔斯基断言:“志费尼仅说蒙古将军们在可瓦儿-亦-剌夷杀人很多,但是在剌夷本城,因为该城的法官迎接他们并表示服从,他们即离此而去。拉施特相信,者别和速不台部下的蒙古人曾在剌夷杀人和劫掠,但是他似乎对剌夷与忽木有所区别,在忽木,人民全部被杀。”明诺尔斯基提出他的意见,这两个蒙古将领可能卷入了伊兰的各种宗派之间的斗争,这些派别企图利用他们在内部争端中占上风,者别和速不台可能帮助伊斯兰教的逊尼派对伊斯兰教的十叶派进行报复。 事实上,蒙古人显然在这里没有一定的行为准绳。他们靠这些地方给养,他们依照战争规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并知道如何适应情况。波斯历史家米尔空断言,他们受逊尼派的请求去毁灭忽木,因为忽木是一座完全由十叶派控制的城。他们也毁灭了赞章并用急攻的方法取得可疾云,屠杀了那里的所有居民。 至于哈马丹,由于及时地投降,仅输赎款。阿哲儿拜占(阿塞拜疆)的突厥人阿塔别乞月即伯以黄金为代价使他们离去他的都城套利斯。 者别和速不台从波斯进兵高加索,作初次的入侵。在1221年的2月,他们在梯佛利斯附近击败谷儿只人的军队。从那里,他们又回到阿哲儿拜占,破坏了那里的马刺合(1221年3月)之后,他们又在出现于哈马丹城下,这一次,哈马丹企图抵抗。他们急攻取得该城,于杀死所有民众之后,将它焚毁。从那里,经由同样被他们破坏的阿儿迭比尔,他们第二次侵入谷儿只。速不台伪装退兵,引诱谷儿只骑队至于者别所埋伏的地方。谷儿只人又一次被击溃。之后,取道打耳班要隘和查马哈,这两个蒙古将军下趋至于罗斯南部的平原。 黑海北边的草原是钦察[1]人的领域,他们是信仰异教的突厥游牧人,在那里过着部落的生活。面临蒙古人的威胁,他们成立了一种联盟,包括高加索山区的勒吉思人和曲儿克斯以及忒列克的阿兰人。者别和速不台很狡猾地分给钦察人一部分战利品使他们遵守中立。等到击败了山区人和阿兰人之后,他们回军进攻钦察人,并击溃了他们,夺回分绘他们的战利品。 由于钦察人的乞援,罗斯诸侯们参加这个战争。一支八万人的罗斯大军,由基辅、加里奇、切尔尼戈夫和斯摩棱斯克几个诸侯统率,自德聂伯河下趋。者别和速不台佯作退兵,等到罗斯骑队已经相当疲倦,罗斯的备师团彼此相当分开的时候,者别和速不台在迦勒迦或加勒密勿思河附近向他们挑战,这是在马利乌波里附近流入阿速海的一条海边小河,罗斯军队被他们击败(1222年5月31日)。[2]但是他们不想夺取罗斯的土地。于劫掠在克里米亚的速答黑城的热诺亚人的钱库而以为满足之后,他们取道伏尔加河返回亚洲。他们渡河向察里津前进,除攻击卡马河旁边的不里阿耳人(大保加利亚)之外,没有去作新的攻袭。他们在途中降伏了乌拉尔地区的康里突厥人,最后到达锡尔河北边的草原和成吉思汗大军相会。 《元史》速不台传证明,成吉思汗非常满意并认可这个部将所建树的功勋,元史引他的话说:“速不台枕戈血战,为我宣劳,朕甚嘉之。”不等这位英雄回来,成吉思汗就派人送给他大珠、银罂,以表示个人友谊。 者别和速不台的侵入西波斯、高加索和罗斯,有如上言,不过是一次长途奔袭。他们去后,这些地方的人民可能以为是做了一场恶梦,而蒙古人留在这些城市里面下来的冒烟的瓦砾场以及堆积如山的尸体证实他们经过这里是可怖的事实。者别和速不台在事实上是做了一个有次序的侦察,了解到地方情况,并向成吉思汗提出有根据的意见,从蒙古军的战术来对照波斯、谷儿只和罗斯军队的弱点,这些经验,对于成吉思汗的继承人应该是仍然有用的。 我们将要看到,在1231年,窝阔台派遣蒙古将军搠儿马罕往波斯,终于征服这个地方,有如者别和速不台所预示和所引起的。同样情形,拙赤的儿子拔都于1237年和速不台本人同来,于降伏了钦察人之后,完成了罗斯草原的征服,然后又将罗斯各诸侯国逐一降服,并且提兵直至“欧罗巴草原”的极边,直至于匈牙利。1241年4月11日,速不台在莫熙(mohi)对匈牙利军队所取得的胜利补充了十九年前他在加勒加何对罗斯军队所获得的克捷:从日本海至于维也纳的门口,所有草原,包括阿富汗,当时都承认成吉思汗帝国的威权。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二十节成吉思汗返回蒙古 我们在上面说过,成吉思汗于征服东伊兰之后启程返回蒙古(上第201页)。依照《元史》,并经《拉施特书》证明,他于鸡年(太祖二十年,乙酉)即1225年的春天回到他的驻跸之地。《秘史》告诉我们,他在额儿的石,即也儿的石河的沿岸过夏。《秘史》没有说明这是在那一年,只是紧接着说了一句:随后在鸡儿年秋回到上拉河旁边黑森林的斡耳朵。由此可以推测,在也儿的石河的暂驻是在前一年的夏天,就是1224年猴年,尽管书中并没有明载是这一年。巴托尔德就是这样做的。然而严格地说,也可以由此推测成吉思汗到达也儿的石是在1225年的夏天,而于同年,即1225年的秋天到达土拉河。除去这个日期上的疑问以外,还有可憾之处,因为我们对于这位征服者的事迹,从离开河中(1223年)直到最后一次征伐唐兀(1226年)的时候,我们几乎一无所知。由于后来他的继承人窝阔台认为他此时已经战胜了一切敌人,我们可以推想成吉思汗在这个时候,从事于待猎宴会,以蒙古人的方式休息自己,他早年生活是如此艰辛,现在他要补偿这个损失。[1]萨囊彻辰的逸史说他返回故土之后有若干家庭事件烦心,无疑不足为据。[2] 然而成吉思汗的敌人,远远没有全部解除武装。在中国,受命统率“左翼军”完成征服金国的任务的木华黎,遇到了顽强的抵抗。老朽的女真人从前保卫河北总是那样糟糕,现在为了救护他们最后退守之地河南,则证明坚强得多。七年之间(从1217至1223年),木华黎事实上虽然大体上制服了这一省,但是费去极大气力,大部分地方常是取而复失,经过反复争夺。早在1217年,木华黎初次占领了现今河北省南边的大名,但是未能守住这个地方,因为他于1220年还要再来征服这个地方。1218年,木华黎从金人手中攻取,或无宁说是又一次攻取山西的都会太原以及平阳,1220年,攻取山东的都会,现在的济南。[3]1222年,我们看到陕西的旧都,西安府或长安,落在他的手里。1223年,他从金人手里,用袭击方法重新占领重要防御据点博州(当时称为河中),此地在山西西南角黄河的肘腕之处,[4]他就在这个时候积劳而车。实际上,斗争渐渐演成为无休止的围城战,金人还保有并且坚守着河南,他们的都城,就是现在的开封府或汴京,就在这里,抵抗一直继续至于1233年。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二十一节耶律楚材 另一方面,河北、山西和山东的征服,对于成吉思汗来说,提出了新的问题。 第48章 这些城市,集中了借大人口和物资,如何处理?还有许多耕种地,草原人到这些地方感觉很不习惯,应该如何处理?蒙古的将军们提议屠杀人民并把土地还原到草原的状态,替蒙古骑队造成最大便利,如果这样,草原地带将扩展直达黄河。我们曾见,公元四世纪,当匈人各部落以及成群的虎和狼占据这些地方时候,据《十六国春秋》的记载,这几乎已经是中国北方诸省的命运。 这种野蛮办法被一位契丹族的官员所阻止,他在北京失守时候被俘并归附于成吉思汗,成为很受重视和颇被听信的顾问,此人就是耶律楚材(生于1190年,卒于1244年)。[1] 根据中国历史的记载,耶律楚材被引见时候,成吉思汗对他所说的话,充分表现出一种暖昧不明的同类感,这是斡难河的游牧人对于契丹人所怀抱的情感,他们彼此都属于蒙古种,而东胡种的女真人则是他们共同的世仇。他对耶律楚材说:“辽(中国称契丹王朝为辽)金世仇,朕已为你雪之。”耶律楚材虽然属于契丹皇族,他的耶律姓氏,已足以说明,但是他汉化很深。他回答成吉思汗说:“我的父、祖和我自己,均称臣于金。如果仇视前主,便是不忠。”我们知道成吉思汗怎样赞成忠于君主,就是在敌人方面,也不例外。 耶律楚材的答复使他特别高兴。耶律楚材长得魁梧、长须、声音洪亮,也使他喜欢。况且耶律楚材还是一位灵巧的星相学者。成吉思汗叫耶律楚材跟随自己。每次出兵以前,命他验看羊胛骨烘烧出来的裂纹以卜古凶,这是蒙古人惯用的占卜方法。 耶律楚材将他在成古思汗左右所取得的信任很好地利用。当蒙古人出征唐兀人和金人的时候,蒙古各将领争着攫取敌人的子女金帛,“楚材独收中国书籍及大黄药材,既而蒙古士卒病疫,用此拯救几千人的性命。” 是耶律楚材,阻止了蒙古将领们实行他们的变中国北方为草地的计划。这是功德非浅的事,因为我们将要看到,当征服唐兀人国家时候,蒙古各将领的这种欲念比以往更加强烈。[2]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二十二节畏吾儿“文书处”和成吉思汗的行政制度 如果我们知道成吉思汗在1223年至1225年之间这些“没有战争的年头”,究竟做些什么,将是特别有趣味的。似乎是在这个时期,他给新的帝国成立一种行政组织的胚胎,并在近几年以来征服的定居人口地方,建立“达鲁花”制度。拉施特征明,1225年,鸡年,当他居留在他的斡耳朵时候,确实发表若干详细的敕令。极其遗憾,我们的各种史源都没有叙述这个时期的情况。关于成吉思汗在和平年代的历史,我们一直所知甚少。但是我们可以根据我们所知道的,不但从耶律楚材,还可以从征服者朝廷里面畏吾儿幕僚们的影响推测这一段历史可能是怎样。 我们已知,畏吾儿人是在上亚细亚突厥民族中间文化程度最高的。他们有其源自叙利亚文的独特文字,并且由他们的文字产生了蒙古文字,他们有丰富的文学作品,其中有一部分是从佛教经典翻译出来的,当摩尼教在他们中间失去了势力之后,他们在信仰上被佛教和聂思脱利派的基督教所分占,他们对于阿尔泰山和北方草原的游牧人在文化方面有很大影响。在这一方面说,他们就象是乃蛮人和客列亦惕人的文化教师,客列亦惕人和乃蛮人的全部或一部选择了聂思脱利教无疑也是经由他们的媒介,对于蒙古人,他们将要扮演相同的角色。 我们上面说过,当成吉思汗于1204年占领了乃蛮人的国家时候,俘获了一个畏吾儿文人,这个文人的名字,我们仅仅知道它的中国对音是:塔塔统阿,[1]他本供职于乃蛮朝廷。从他身上找出一个乃蛮君主的金印,印上的文字当然是畏吾儿文。成吉思汗在他一生中的这个时期,对于有文化的人民的习俗,还只有粗浅概念,他问塔塔统阿,这个东西有何用。塔塔统阿答道:“出纳钱谷,委任人材,一切事皆用之,以为信验耳。”成吉思汗命他保守这个神奇东西,从此之后,以蒙古国家的名义使用它。他并且叫塔塔统阿教他的四个儿子,“以畏吾儿文字书写本国(蒙古)语言”,畏吾儿文字就这样变成了蒙古公文的文字。[2] 为成吉思汗服务的另一个官吏是客列亦惕人镇海,[3]他和其他客列亦惕人一样,服膺聂思脱利教。1221年至1224年,他曾陪伴被成吉思汗征召的道士丘长春,从中国至阿富汗。他在征服者的左右所执行的“文官”职务也很重要。伯希和先生说:“在中国北方所公布的任何诏书,都附有镇海的一行畏吾儿文字。”柏郎迦宾在他旅行记里面有理由地认镇海为“总文案”(按:这是罗马教廷官名,掌收发和登记),即丞相。由此可以推测,当成吉思汗在世时候已经成立了两种“中书处”,既有塔塔统阿、镇海和他们侪辈所主持的畏吾儿文书处(bureauxouigour),也有中文文书处,由归附的人如耶律楚材等主持。这种组织须与“达鲁花”制度相辅相成,而达鲁花,这些帝国的特派员们受任征收捐说,招募附属军队并管理为帝国服务的递信驿站。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二十三节成吉思汗最后一次出兵唐兀 我们在上面曾提到,在鄂尔多斯和甘肃的唐兀王国——中国人称为西夏的——当成吉思汗出发征伐花剌子模帝国时候,曾拒绝派兵协助。唐兀的大臣阿沙敢不对于蒙古人的这项要求,曾作特别傲慢的答复说:“你气力既不能,不必做皇帝。”成吉思汗在这个时候正忙于向花刺子模人作斗争,因而将报仇雪耻之举留待将来。一旦花刺子模人被攻破,他就以全力对付唐兀了。 他于犬年,即1226年出师,《元史》说是在春天,《秘史》说是在秋天。 在这一次出征,他带着塔塔儿哈敦也遂做伴,就象上次出征花刺子模时候带着篾儿乞哈敦忽兰做伴一样。 这次出兵,以不祥的朕兆开始。冬天到了,成吉思汗在阿儿不合地面狩猎野马:他所骑的棕灰色马后蹄腾起,将他翻坠于地。[1] 人们扶他起来的时候,他感觉隐隐作疼[在肚腹]。于是下营搠儿合惕附近。[2]第二天早晨,也遂夫人召集各亲王和各那颜,告诉他们,汗的热度很高。众将领中一个叫脱栾扯儿必提议暂缓出师:唐兀人是有城池的百姓,不能移动,如今且回去,待皇帝安了时,再来攻取。众亲王和那颜同意这个提议。但是成吉思汗不以为然,他说:“唐兀百姓见咱回去,必以我为怯,且在这里养病,先差人去唐兀处,看他回什么话。”于是他遣使者问唐兀人,如何补偿在1219年至1220年之间的无理和傲慢行为。“你曾答应做我的右手(巴刺温合儿)而不去协助我攻打撒儿塔兀勒人。给我赔偿!” 面对这种最后通牒,《秘史》称之为“不儿罕的唐兀君主,[3]准备伏罪,但是他的凶恶卿相阿沙敢不自愿承担1220年出言侮辱的一切责任,并且增加了新的。他说:“如果蒙古人要作战,他们可来阿拉善,我在那里有营盘,我们较量一下!如果他们要金银绢帛,他们可以到额里合牙(即马可·波罗的egrig,也即现今的宁夏)或额里州(西凉,现今的凉州)来取。” 受到这样的挑衅,成吉思汗不顾因坠马而继续侵袭他的痛苦和寒热,决定将战役进行到底。他说:“现在我们不能再退回,我虽死也要报复这些话的仇恨。”他请长生天——旧日蒙古人的最高神祇,证明他的誓言。据伯希和先生的估计,他这时候不过五十九岁,可以推想,他此时已经觉得严重地和不可挽救地受伤了。 《秘史》这里所说,应否联系到长春旅行记中关于这位征服者已经有过的在另一次狩猎时的遇险呢?这是在1222年3月,在塔什干附近围猎的时候。成吉思汗为追逐一只熊,曾有过第一次坠马,狂怒的熊险些转身冲向成吉思汗,不幸的事件可能发生。正在成吉思汗帐幕中的道士长春,曾利用这件事对他提起严重的警告。 他曾对成吉思汗说:“坠马,天戒也。”——成吉思汗答复他说:“你所劝的很是,但是我们蒙古人从小就习骑射,未能遽已。”然而道家的话很可能对他留有印象,1226年遇险之后,他的忧虑似有增加。 在以后的蒙古口传故事里面,成吉思汗的事先感觉变成为先知的口气。萨囊彻辰没有对我们说到围猎遇险之事,可是他说成吉思汗被难以解释的悲观和休息的需要所侵袭,在一个坚强如铁的人,这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这位鄂尔多斯的历史家记述成吉思汗的话说:“这是一个好所在,当隐避太平,当优游,宜猎捕麋鹿,以为老人休息之地。”“成古思汗的先见”在此书中甚至被回溯至于出兵花刺子模以前。在出发攻击“撒儿塔兀勒”以前,因为失都儿忽,即唐兀国王,傲慢地拒绝派兵协助,成吉思汗说,要在他“寿命将终时候”报复此仇,这是在四个世纪之后(按:指《蒙古源流》编写的年代)所做的一个最准确的预言。 关于对唐兀人的战争,《秘史》所说的很简单。成吉思汗进攻驻扎在阿拉善的唐兀大臣阿沙敢不击败了他,包围了这个地方,擒获了这个傲慢的人。 第49章 一切都被攻取、劫夺并毁灭。由于有一部分唐兀人逃向甘肃东南山中,成吉思汗便向“雪山”方向追赶他们。就在这个地方,即将演出他平生历史的最后一幕。 当然还是《元史》比较明瞭,它供给我们以日期和地点。成吉思汗即位后第二十一年,即1226年,蒙古皇帝于春天出征。他攻取黑水,即在山西延安府之北的现今的永定县之后,避暑于浑垂山。蒙古人占领了甘州城和肃州城。[4] 大约在这个时候,据中国历史记述,蒙古各将领有关于杀尽唐兀人民的议论:“他们向成吉思汗提出,中国臣民对于他是毫无用处,不如杀尽所有人民,至少可以空出一部分土地变为牧场。”如上文所叙,是耶律楚材阻止了这个可怕的计划:“他指出,从这些肥沃的土地和勤劳的人民,可以得到很多利益。他说明,适当地征收捐税,这些土地、货物、酒、醋、盐、铁以及山泽之利,每年大约可获银五十万两、绢八万匹、粟四十万石。” 成吉思汗自从坠马受到内伤后尤怕暑热,1226年的夏天,《秘史》说他在“雪山”避暑,而《元史》指明是在浑垂山。《元史》继续说,蒙古人在秋天攻取西凉(凉州)的几处地方。《秘史》在它的一方面则说,唐兀的武士阿沙敢不逃避在“雪山”之中,被生擒并沦为奴隶。成吉思汗于是要报答他的两个忠诚部将木华黎(有误)和博尔术。他说:“从前阿勒坛汗(指金主)的亲信杀死我的祖先。木华黎和博尔术是我的亲信。我要将这个国家最好的男子做他们的鹰户,最美丽的女子做他们妻的侍女。”——但是这个轶事显然是口传故事,至少在日期上是不可靠的,因为木华黎这时候已经死去三年了(1223年4月)。 再据《秘史》所述,成吉思汗自甘肃东南的“雪山”下来之后,驻营于兀刺孩城附近,之后,他围攻朵儿篾该城,即灵州或灵武,该城在唐兀国都宁夏的南边。《元史》也说到成吉思汗围攻灵州之事,它附加说,西夏主派遣嵬名令公率师来解救灵州之围。阴历11月(公历11月21日至12月20日)成吉思汗渡过(隔开灵武和宁夏的)黄河击败敌人的援师。最后,据拉施特的记载,蒙古人攻取并抢劫了朵儿薛该城,这个字是由蒙古文朵儿篾该而弄错的。这位波斯历史家附带说,唐兀国王,其本国的正式名称是失都儿忽(《秘史》第267节也用此名),率领一支新军自亦儿哈亦出发,亦儿哈亦就是《秘史》的额里合牙,马可·波罗记载的额格里海牙,仍即现今的宁夏。拉施特继续说,成吉思汗进兵迎敌,驻扎在一个平原,其时哈剌沐涟,即黄河水涨,遍地池沼,而在这个季节中,池沼结冰。在这个地方两军交战,唐兀战死三千人。 仅余都城,即我们称为宁夏的未拨。成吉思汗留一军在这个地方,自己于猪年,即1227年,大约在2月里,率师渡黄河,向现今甘肃的首邑兰州地区作战。阴历3月(公历3月19日至4月17日),他攻取了兰州和青海之间的西宁。 和征服唐兀人国家西夏的同时,蒙古人继续和全国作战,这时候金人只有河南地方和在陕西和山东的几处在它周围的地方。曾一度随同窝阔台王子的蒙古将军察罕,蹂躏了陕西的凤翔和西安府地区,根据《元史》,他曾进至全人的新都“南京”,即开封府。金国的朝廷派完颜合周和奥屯阿虎带领一个使节团求和。根据《元史》,成吉思汗在这个时候曾对他的左右说,去年冬天,“五星聚时”,他已经应允不再杀掠,现在是实现这个愿望的时候了。志费尼告诉我们,在阿勒坛汗,即金主,送给成吉思汗的礼物里面有许多大珠,成吉思汗分赠于戴耳环的将领们,其他人也纷纷穿耳以求珠。至于《秘史》,在这里说,成吉思汗颁特赏与他的老伙伴博尔术和木华黎,就是上面已经提到的,这个赏赐是有损害于中国人(乞答惕人)和金主(阿勒坛汗)的:他说:“他们杀死了我们的祖先,应该把他们的男子做我们的仆役,把他们的女子做我们的侍女。” 但是我们知道,木华黎这时候死去已久。 如果成吉思汗对于本族的世仇女真人,是这样衔恨到底,而对于契丹人则继续表示深厚情谊,他们是同盟者和忠心的藩属,从前曾因他们背叛阿勒坛汗而替他开辟了进攻北京的途径。封为辽东藩王的契丹亲王耶律留哥于1220年死去。当成吉思汗出征花刺子模时候留守蒙古的帖木格斡惕赤斤,同意由耶律留哥的遗孀摄行政事。成吉思汗回来,她前往谒见:“她依照礼节跪见,成吉思汗对她举杯,以殊礼接待。”她请求并得到准许,以耶律留哥的长子承继辽东藩王之位,这个长子跟随成吉思汗出征花刺子模,劳绩卓著。 成吉思汗应允她所请求的封授。当这位王妃来向成吉思汗辞行时候,她得到的礼物是九个被俘的中国人、九匹马、九锭银及九匹绢帛,蒙古人以九数为吉。当成吉思汗最后一次出征唐兀时候,即在1226年至1227年之际,这位新的契丹亲王来朝见他。成吉思汗对他说:“你父亲将你交给我,作为他对我的忠心的保证。我待你的父亲常常和我幼弟一般,我爱你如同己子。命你和我的弟弟别勒古台共同统率我的(在辽东)军队,彼此要相处无间,密切协作。” 第三章蒙古帝国的建立 第二十四节成吉思汗之死 宁夏城被攻力竭,唐兀主亦鲁忽不儿罕,即蒙古人称之为失都儿忽而中文名字为李睍的(按:格鲁塞这里作夏季睍hialihien),遣使请降。“他仅请宽限一个月献城。”这是否因为听说成吉思汗病重而企图迁延时间呢? 果然,成吉思汗似乎没有医治好他在去年坠马时候的创伤,日渐不支。夏今已届,暑热使他不安,他往南方寻觅凉爽地方至于清水河和龙德县的多山地区,在现今平凉的西北(按:《元史》作清水县西江)。自觉病危,他召所钟爱的二子窝阔台和拖雷前来,听受遗命。志费尼和拉施特都有如下报道。他对两子说:“我的儿子们,我自觉死期已近。赖天之助,我为你们征服了一个如此辽阔广大的帝国,自其中央达子边陲,须一年的行程。你们如欲保守这个帝国,就要长相团结,行动一致以御一切敌人。你们要共同提高你们部下的利益。你们中间必须有一个人据有帝位。窝阔台将为我的继承人。我死后不要违背我这个选择,察合台不在这里,可不要由他引起纷争。”长子拙赤没有提到,是有原因的。在他咸海北方草原的封地深处,拙赤负气和暧昧不明的态度,使人怀疑他因为私生子问题被摈于继承之外而心怀不满,想要谋反。1226年之际成吉思汗竟想派兵惩罚他,到后来人们才知道拙赤实因病不能来,拙赤大约死于1227年2月。比他父亲先死六个月。根据《元史》,成吉思汗于1227年8月18日,在平谅之西的清水和龙德附近的避暑营盘中溘然长逝。[1]依照伯希和提出的日期计算法,死时年龄只不过刚刚六十岁。 根据《元史》,成吉思汗临终将彻底击败金人的计划指示他的左右。他说:“金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道于宋,宋金世仇,必然许我。则下兵唐邓,宜捣大梁。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敝,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这个计划就是窝阔台和拖雷于1231年至1232年之间的冬季中所实际执行的,窝阔台由北方进攻黄河防线,进兵潼关前面的河中(博州),而拖雷引军穿过河南南部,作了一个大规模的迂回抄袭,蒙古人由此攻人金人的后方,结果完全成功。如此说来,这个胜利似是成吉思汗本人的战略于身后得到成功。(参阅本书第235页) 宁夏的陷落和唐兀国家的灭亡也是成吉思汗的身后胜利。《秘史》告诉我们,当唐兀国王不儿罕或失都儿忽来交割城池的时候,他献给成吉思汗的金佛、金碗碟、童男少女、马匹和骆驼,依照蒙古的礼节都是九数。但是,同一史源说,成吉思汗只许他在门外朝见。随后成吉思汗命他的亲信脱栾扯儿必亲手将失都儿忽杀死。事实上,唐兀国王来投降时候,成吉思汗应该是早已死了,有如志费尼所说而拉施特照述的,成吉思汗命人在他死后秘不发丧,正是为了不让围城中人胆壮。无疑他在未死之前命脱栾扯儿必于拿获唐兀国王时候就要杀死他。依照《秘史》,成吉思汗临终对于脱栾扯儿必特别表示感谢,因为他于前一年曾进忠告:“我在阿儿不合坠马之后,脱栾,你提出了爱护我身体的话。我没有听从,因为愤恨敌人的傲慢言语,出兵至此……长生天赐我气力,报了仇恨……。唐兀不儿罕献给我的:宫帐、金杯、金器皿,我都给你……” 由此可见,成吉思汗似乎意识到,他在这种身体的情况之下进行战争,是有意戕杀自己。“失都儿忽”要对他的死负责任。惩罚他是理所应当的。结果做到了。这个唐兀人的末主和他的许多人民,断头而死——献祭品于成吉思汗的遗体时候,遵照他的遗嘱,必须说,他的仇已报,唐兀人已被诛灭:“当我饮食时候,必须说,斩草除根,灭尽西夏人!”然而西夏人并没有完全被杀,因为俘虏当中就有一大批人被分给也遂,她在这次出征时候陪伴着成吉思汗。 第50章 [2] 丧葬的仪仗队于是首途往蒙古。志费尼和拉施特证实,从甘肃到客鲁涟河的路上,蒙古人将所有遇见的人都杀死,为的是使汗的逝世消息,在一切必要布置还没有做好以前,不会传播出去。 尸体到达客鲁涟河源附近的大斡耳朵时候,才将死讯公开。陆续陈尸于死者的诸主要后妃帐幕之中,各亲王和各统兵将领都允准进帐表示哀悼。诸将统兵在外者有的须三个月路程才能来到客鲁涟河,所以这个“哀悼”需要很长期间。哀悼结束,葬成吉思汗于他自己所选择的地点,靠近不儿罕山与斡难河、客鲁涟河和土拉河的河源。“有一天在这里狩猎,成吉思汗休息于一棵孤立的大树之下,默思一时,宜称将来欲葬此地。”葬后任青草丛生坟上,无从辨别其准确地位。 这是史书的记载。但是蒙古的口传故事,在四个世纪之后首先由《阿勒坛一帖卜赤》(约在1604年编),继由《萨囊彻辰书》(约在1662年)采集,在细节上又丰富了许多。合汗的尸体,以车载赴出生地方。在民众悲哭声中,一个蒙古将军,在《阿勒坛一帖卜赤》中称之为克勒古台而《萨囊彻辰书》称之为吉鲁根[4]巴图尔的,呼唤死者说:“我君其如鹰飏而高飞乎?我君岂以长辈污秽而升迁乎?我君果遗弃妻子乎?我君果抛置仆从乎?我君如鹰鹘之搏击而去乎,我君如纤草之因风飘荡乎?我君享年六十六岁,岂临涖九色人等而逍遥以往乎?”[5] 《萨囊彻辰书》中接着说,在这种哀悼声中,车子开始移动,然而车轮忽然陷入泥淖。就是用最强壮的马和在场群众的努力,要想举之出于泥淖,竟不可能;车子不能前进一步。于是吉鲁根巴图尔再呼成吉思汗的灵魂说:“永承天命,生此人主,今遗弃大统及仆从人等,圣主(博格达)其超生长往乎?君原配之福晋,所治之统驭,所立之政事,所都之国邑,俱在彼处。天命之福晋,金阙殿宇,纯备之制统,收集之人众,与习居之地,沐浴之水,统属仆从,蒙古人等九乌尔鲁克(指部下)众官员等,游牧之鄂嫩(斡难河)德里衮布勒塔干(迭里温孛勒答黑)等处。枣骝马鬃所制之神位(指大纛之神),[6]聚积各种适意中节之鼓、铜锣、画角、唢呐、金亭,登基之克鲁伦(客鲁涟)地方,亦在彼处。发祥之先,所遇之布尔德福晋(李尔帖夫人)哈屯,有福之布尔噶图汗,所宠眷之博郭尔济(博尔术)、莫和赉(木华黎)二人,并极盛之政统,亦在彼处。蒙神幸遇之和兰(忽兰)哈屯福晋,及胡笳、胡琴诸般乐器,汗之德美济苏济苏凯二福晋(指也遂和也速千)并金亭华屋,亦在彼处。岂以哈尔固纳汗山融暖,以唐古特(唐兀)人等众多,以怀蓄恶念之古尔伯勒津郭斡哈屯美丽,反将昔日之属众蒙古等弃掷乎?今万金之躯虽不能保,但请将如宝玉灵奇之枢,使大福晋布尔德(孛儿帖)哈屯一见,以慰属众之望。”[7] 说过上述的话之后,一直不动的车子活动起来了,取途前往斡难河和客鲁涟河的草原。(《萨囊彻辰书》,107—108) 成吉思汗之死将要提出若干严重问题,这是一些涉及到游牧征服者如何适应远东和上亚细亚的定居生活的问题,但是在他死后约三十年之后一切人方能明瞭这些问题的严重性。关于这些问题,就是成吉思汗本人也只能有模糊的意识。而他关于这种情形的概念还是单纯游牧人的本色。拉施特所提到的例子可以为证。这位波斯史家说,成吉思汗有一天问忠心耿耿的博尔术,照他的意见,人生何事为最快乐,博尔术答道:“春天骑骏马,擎鹰鹘在手,看它搏取猎物。”成吉思汗再问博尔忽和其它那颜,所说相同。于是成吉思汗说:“不然,人生最快乐的事是战胜敌人,追逐他们,抢夺他们所有的东西,看他们所亲爱的人以泪洗面,骑他们的马,臂挟他们的妻女。” 这是自从十五个世纪以来——如果可以这样说——一切匈人游牧部落的首领们的“理想”,他们驰骋于文明地方的边沿,从中国的长城至于多淄河。但是成吉思汗本人隐约地意识到,他的继承人们一且居住在金国皇帝或伊斯兰教算端的宫殿里面,不可能保留这种原始的概念。他预先为此感叹而流露出伤感的情绪,这也见于《拉施特书》记载。这位波斯史家记述成吉思汗的话说:“我的子孙们将穿绣金的衣,食佳肴,乘骏马,拥美妇,而不想这些享受是什么人给他们的。” 第四章蒙古帝国的变迁 第一节窝阔台的统治 上面提到,成吉思汗有四个儿子系孛儿帖所生:(一)拙赤,先于成吉思汗死去,他有封地在西伯利亚-突厥斯坦的草原,即现今塞米巴拉金斯克、阿克摩林斯克、图尔盖和乌拉尔斯克。当1227年时候,拙赤系的代表人是他的儿子拔都;(二)察合台,其封地在原则上包括旧哈刺契丹国家、伊犁草原、伊塞克库尔(热海),楚河和塔拉斯(怛逻斯);(三)窝阔台,其封地包括黑也儿的石和叶密立的牧地,这个地区在塔尔巴哈台的周围的大阿尔泰山和巴尔喀什湖之间,从前乃蛮国家的西南部分[1];(四)拖雷,因为是少子(斡惕赤斤),有保守老家的责任,被付与客鲁涟河、斡难河和土拉河河源的故土。然而这些封地或兀鲁思的建立,使每一个藩王都有一片草原足以放牧他的畜群和供养他所分得的一群营帐,并不妨害帝国的统一。[2]至少在开始时期,有一种比欧洲加洛林王朝的“封地联合”(concordiafratrum)更为统一得多的制度。一方面,一切内部事宜的领导权操于中央政府;另一方面,中央政府独揽发动战争之权和管理帝国周围的从中国北方、河中及伊朗这些定居国家取得的领土的权力。蒙古帝国的中央集权时期至少存在至于大汗蒙哥之死,即公元1259年。 依照蒙古的惯例,成吉思汗死后,由他的最幼儿子拖雷摄政。 正是拖雷,于1229年的春天,在客鲁涟河边的阔迭额阿刺勒(“荒岛”)地方召集全体大会以推选大汗。[3] 成吉思汗,我们知道——而关于这一点,我们应该采信由《拉施特书》所证实了的《秘史》所提供的证据——曾指定窝阔台做他的继承人。但是如果我们相信拉施特所说,许多人归心拖雷,为了避免不幸的分裂,必需由耶律楚材,成吉思汗的契丹人顾问,置身其间参预其事。耶律楚材向拖雷陈言,窝阔台是他们的父亲所选择,所以他拖雷,不但必需尊重这个选择,而且必需拿出自己力量来使它胜利。拖雷听从了这一劝告,宣布了成吉思汗的以窝阔台继登大位的临终遗命。 在人们得称之为大会的幕后所发生的一切是颇难知晓的。先是因为举行丧礼,继则因为准备大会,几乎需要两年的时间(从1227年夏至1229年春),皇位虚悬而由拖雷监国,如此情况令人怀疑,这样拖延时间是不是由于暗中布置。尽管窝阔台曾被他父亲指定为继承人,而蒙古惯例留在少子手里的,不但有监国之权,还有斡难河、客鲁涟河和土拉河上游的祖宗遗产和军队的大多数。 一个王子受到这样优待,会不会试图一逞呢?《拉施特书》的记述,使人猜想有这种情形。此外,《拉施特书》和《元史》一样,波斯史家和中国史家一样,都是为拖雷努力寻找根据。收藏在忽必烈宫廷和旭烈兀宫廷的档案,流传到我们的,都是有利于拖雷的说法。我们应否寻究,中国和波斯的史源有没有企图将行为好的一面留给拖雷并且同时替他的后嗣布置未来的权利呢?依照我们刚刚提到的说法,窝阔台的确是由于拖雷的帮助而即位,由于拖雷放弃竞争并推举窝阔台。在这里面或者可以允许我们窥测蒙哥和忽必烈所作所为的事先根据。 不管怎样,亲王们在拖雷的推举之下,请窝阔台接受帝位。窝阔台避让很久,他说拖雷从来没有离开他们的父亲,比较更了解他们父亲的一切计划,以拖雷继承更为适当。用了四十天的时间才使他不再坚持。窝阔台终于由他哥哥察合台和叔父帖木格斡惕赤斤引导就位。拖雷献上酒盏,在场的人都脱去帽子,将腰带解下置于肩上,以表示服从,行九跪之礼,奉窝阔台以合罕的称号,即最高的汗的尊号。 根据中国史源,窝阔台的正式即位日期是在1229年9月13日。 或者可以再问一下,由于编写时候所处的环境,我们的史源有没有对我们提出他们自己的主观观点。《秘史》原文在后面有作者自注,是编写于鼠年,这个日期——至少是一般的意见——以为是指公元1240年,当窝阔台在位的时候。因此,如果《秘史》着重指出选举的性质是合法的,成吉思汗本人曾指定窝阔台继位,这就不足为奇了。相反地,有如我们在上面刚刚提到的,拉施特编写他的书是在帝位已经由窝阔台系转移到拖雷系的政变以后,而且他供职在拖雷的子孙,即波斯诸汗的宫廷里面。人们不难理解,他为什么坚持说与会的人多数归心拖雷,以及是拖雷推举窝阔台,正是纯粹出于他的谦让,才使窝阔台最后被举。 窝阔台的被举,如果我们相信波斯史家所言,一部分是得力于耶律楚材的有效影响。当窝阔台在位的整个时期,耶律楚材在政府里面操有实权。 第51章 他使用他的权力说服蒙古人采用中国式的行政等级的原则,《通鉴纲目》记述他的话说:“天下于马上得之,但不能以马上治之。”根据这种精神,窝阔台于1235年,无疑是在成吉思汗业经指定的地点建立一座都城,依照突厥-蒙古人的说法,这是斡耳朵-巴力,“宫廷的城”。这个驻在地在鄂尔浑河上游建立起来。这座城此后以哈刺和林著称,其中文名称为和林。可注意的是,这个地点就是在第八至第九世纪回鹘合汗们的宫廷的城或古斡耳朵-巴力的所在地,就是现今的哈刺八刺哈孙,黑色的城;在同一地方,回鹘人的先驱者,第六至第八世纪的突厥的合汗们也是在这里有他们的驻在地,——简言之,这是中世纪前期突厥霸主们建立帝国的最佳地点。为统治蒙古起见,人们要看到哈刺和林在地点上是幸运的选择,因为它位置在这个国家的中心。最后,这座城坐落在成吉思汗系的故地,即在斡难河和客鲁涟河的河源和窝阔台本人的封地,即在黑也儿的石和叶密立之上的中间,也不失为一个很好地位。 《秘史》和《志费尼书》告诉我们,窝阔台此后发布实行行政措施的若干命令,蒙古史源特别指出,窝阔台曾和其兄察合台商议。志费尼说,这些措施是于1235年在哈刺和林召集的一次新的忽里勒台上面决定的。为了使各部落所交纳的实物税稍有定章,命令有畜群者,每百头输一头,走居人民,交纳所收获的十分之一。 并规定游牧地区的界限,划定各部落的牧地。为了迅速传递帝国的消息,决定在帝国全境设立驿站,配置站赤。每一个驿站置驿卒二十人和必要数目的替换马匹、一群羊和适当的绪养。这个为马可·波罗所称誉的制度的组成被归功于察乃和不刺合答儿两人向窝阔台和察合台的提议。《秘史》还告诉我们各处驿站系交给阿刺浅和脱忽察儿两人办理。帝国的几条主要驿路,将窝阔台、察合台和拔都的驻帐联系起来。设立这一种制度的原则,据志费尼说,也应追溯到成吉思汗,窝阔台不过统一其形式并革去其弊病。此外,窝阔台使人在中亚细亚或川勒沙漠的经行路线上开掘许多井。我们知道是察乃和兀亦兀儿台受任办理此事。 第四章蒙古帝国的变迁 第二节窝阔台在位时期蒙古对中国和对波斯的征服 在境外,窝阔台在位时期完成了对中国北部和对波斯的征服。 在中国北部,金人还一直据有现今河南和环绕其附近的若干地区或战略据点,有的是新近才被他们夺回去的,例如何中要塞,即在山西西南角的现今的博州。1232年的年初,窝阔台和拖雷,为欲彻底击破金人,采用一个大规模的战略进攻,上面说过,这个计划的创意者,被认为是临终的成吉思汗。当窝阔台在北面取得博州的时候,拖雷和失吉忽都忽以及博尔术的兄弟都忽勒忽扯儿必以骑兵三万侵入河南的西南,从南阳方面攻击敌人的背后(1232年2月)。窝阔台和拖雷会师于河南的心脏。金国的末主,依照蒙古人的说法是最后一个阿勒坛汗,《通鉴纲目》称之为宁甲速,在历代史表上称之为哀宗(按:即完颜守绪),还企图坚守他的国都开封。 蒙古的最优秀统将速不台,于长期包围并且一部分是借助于叛徒之手,攻取了开封。速不台欲屠城,但是耶律楚材进言于窝阔台,开封以后是蒙古领土的一部分,应邀宽免(1233年5月)。金主宁甲速在城尚未陷落之前出走,结果逃避至于蔡州,即现今的汝宁。蔡州被博尔忽的儿子塔察儿攻破,金主自杀而亡(1234年阴历1月,等于公元1月31日至3月2日)。 中国北方的金国一旦被征服,蒙古人和中国南部的主人翁,汉族帝国宋朝,发生冲突。宋人妄想和蒙古人争夺河南。蒙古分兵三路攻宋。第一支军队由窝阔台的次子阔端统率,侵入四川,至于成都(1236年10月);第二支军队由窝阔台的另一个儿子阔出和将军忒术鲟指挥,占据了湖北的襄阳(1236年3月);第三支军队有汪古亲王君不花(按:君不花见上第175页)和将军察罕在内,下趋直至现今汉口的下游黄州之上,但是这些进兵都并没有继之以占领。成都、黄州或是襄阳都没有留在蒙古人手中,他们依照其习惯,以抢劫该地方为满足。同样情形,蒙古人于1231年12月占据了高丽的都城开城,但是这个国家,和南方中国一样,直至窝阔台卒后,其第三个继位人大汗忽必烈时候,才最后被征服。《秘史》在它这一方面告诉我们,窝阔台命札刺亦儿台把“女真肃良合”并入于蒙古帝国,这个名称,人们有必要把它认做肃良,[1]一种通古斯人,住在黑龙江和阿儿浑河大转湾之处,现今满洲的北端。然而,伯希和先生提起注意以下事实:肃良吉(sngi)这个名称,在蒙古时代为高丽人所熟悉,同时,或者也为通古斯人所熟悉,上述的出兵可能就是指对于高丽而言。 自侵入金国到河南终被征服之后,窝阔台在返回蒙古途中身染重病。《秘史》告诉我们,这是金国的山川鬼神对他的报复。拖雷自愿代替他受鬼神的灾害。被召念咒语医治窝阔台疾病的珊蛮,带来了一个盛满神水的木碗。拖雷于献身替代以赎他哥哥之后,饮了可招灾致难的神水。几天之后,窝阔台病癒而拖雷走向坟墓。[2]同样表扬拖雷的记述见于《秘史》和《拉施特书》。但是志费尼向我们实说,拖雷并不是因为饮水而死:相反地,他死于狂饮烈酒,毫无节制,他从中国回来后患病,两、三日后即死去,这是在1232年10月9日。他死时年仅三十九岁。至于窝阔台,志费尼继续说,丧失他的爱弟后不胜伤感,因此也痛饮自慰,“每次饮到醉时,他必流泪思念拖雷”。 波斯方面也必须重新派兵前往,因为这个国家的西部,即波斯本土的大部分,自从1224年至1225年之际,又落到花刺子模人之手,处于最后一个花刺子模算端摩诃末的儿子札阑丁免古比儿迪为首的权力之下。为了根绝花刺子模人的卷土重来,窝阔台于1230—1231年的冬天派遣搠儿马罕那颜带领三万人前往波斯。《秘史》以一种大胆的预料指给我们,同是这个搠儿马罕于1220年就向成古思汗提议去征服巴格达的哈里发,而在那个时候,成古思汗就派他担任这种任务。搠儿马罕从呼罗珊进兵阿哲儿拜占,在他猛烈攻击的面前,札阑丁的军力为之崩溃。札阑丁本人不曾迎战而逃亡,状况不明地死于迪亚儿别克儿山中(1231年8月15日)。搠儿马罕征服了伊刺克阿只迷和阿哲儿拜占。他将其骑兵驻扎在阿哲儿拜占东北的木干草原和阿朗,从1231年至于1241年他就在那里于“马上”统治伊朗西部。继搠儿马罕而统率蒙古在波斯军队的是拜住那颜,这一军的驻扎地点,经常是在阿哲儿拜占之北。1243年6月26日,拜住在额儿赞章附近击败塞尔柱王朝的算端安纳托利亚的突厥人君主凯豁思鲁二世。从这一天起,安纳托利亚的算端降为蒙古帝国的直属藩属。 第四章蒙古帝国的变迁 第三节窝阔台在位时期蒙古对欧洲的征服 1236年,猴年的春天——如果我们采用《拉施特书》所说的日期——窝阔台派遣一支大军赴欧洲。《秘史》说,这个大军的任务是要完全征服康邻人,即在乌拉尔河东边草原的突厥康里人以及乞卜察兀惕人,即已经被速不台征服过一次的突厥奇卜察克人(按:《元史》作钦察)或库蛮人。这支军队还有任务去征服卡马何的不里阿耳或保加利亚人和巴只吉惕或巴失乞儿人,斡罗速惕或罗斯人和马札儿人(匈牙利人),并不遗漏北高加索的阿速惕人即阿兰人和高加索的薛儿客速惕人(曲儿克斯人)。以拙赤之子拔都为统帅,他的封地恰好抵达伏尔加河,并且以老将速不台为参谋长和事实上的军事总指挥。在这支远征欧洲大军里面,拔都左右有其兄弟斡儿答、贝儿克和昔班,[1]以及窝阔台的两子贵由和合丹、拖雷的长子蒙哥、察合台之子拜答儿与其孙不里。根据俄罗斯编年史,拔都于1236—1237年的冬天,在离不里阿耳人首都不远的伏尔如河附近过冬,但是这座都城至1237年的秋天才被毁灭。至于钦察人或库蛮人,他们的首领之一名叫八失蛮(《元史》作八赤查),为逃避蒙古人,在伏尔如下游的一个岛中藏身一些时候。结果于1236—1237年的冬天被蒙哥利用河水退落将他擒获。 蒙古人继而进攻罗斯各公侯国。根据俄国史料,大约在1237年年终,蒙古人出现于靠近不里阿耳方面的罗斯边境。他们攻取普隆斯克、别尔戈罗德和叶斯拉夫兹诸城之后,进至梁赞,尤里大公被困在城内。尤里无力抵御,梁赞遂于1237年12月21日被攻破。尤里和他全家人与梁赞居民同被屠杀。由尤里兄弟罗曼所防守的科洛姆纳城,也遭到同样的命运。弗拉基米尔[2]大公也是名叫尤里的,命他儿子罗曼防守莫斯科,但罗曼被击败,为蒙古人所擒。尤里大公把保卫弗拉基米尔城的责任交给他的另外两个儿子弗谢沃洛德和密赤思老,他自己领兵驻扎在莫洛加的支流锡季河之上,等候他两个兄弟,即在基辅的雅罗斯拉夫和斯维亚托斯拉夫,因为他们应允给他援助。 第52章 但是蒙古人在行动。1238年2月2日,也是根据俄国史料记载,蒙古人包围弗拉基米尔。八日攻破该城,将所有居民,包括大公的家族统统变为刀下之鬼。在这时候,另一队蒙古军前往破坏苏兹达尔。 这些大城市一旦陷落之后,蒙古军前往攻掠各次要城镇。因此于1238年2月,沃尔日斯基、戈罗杰茨、科斯特罗斯姆科伊一加里奇、佩列斯拉夫利、罗斯托夫、雅罗斯拉夫、尤里耶夫和季米特洛夫各城都被劫掠和破坏。3月4日,一直驻扎在锡季河上的尤里大公受到攻击,战败身死。蒙古人一军又攻取特维尔和托尔若克(托尔若克于3月5日被攻破)。拔都进军直至商业大城诺夫哥罗德,但离城一百俄里(按:1俄里等于1067米)时,没有再向前进。 1239年的年底,蒙哥前往征服库班地方的阿兰人(蒙古人称为阿速惕,中文称为阿速)。根据《元史》,他于1239年的阴历11月(1239年11月27日至12月26日)夺取阿兰人的一座城,中国史料称此城为蔑怯思,《秘史》称为马加惕而《拉施特书》称之为蒙加思。 当这个时候,拔都率师完成了对钦察人的征服。他随后又在北方出现,蹂躏莫尔德文地方,劫掠穆罗姆和戈罗霍韦茨,并且又一次威胁弗拉基米尔公国,但是他随即移兵侵入乌克兰。他破坏了佩列斯拉夫利。切尔尼戈夫虽然有姆斯季斯拉夫·格列博维奇在那里英勇地防守,也被攻陷并遭到破坏。至于大城基辅,蒙哥曾派人侦察虚实,但是他的密探们都被处死。在蒙古人即将到来时候,米哈伊尔大公逃往匈牙利,统将德米特里受任防守该城。拔都“统领他的庞大军队”四面包围了基辅。沃斯克列先斯克的俄国编年史说:“鞑靼人的无数兵车声、牛和骆驼的鸣叫声、马嘶声及野蛮人的凶恶的喊杀,众声喧腾,以至同在城内的人彼此说话都听不见。 一个被俘的鞑靼人列举参与围城的蒙古诸王,在那里面有拔都本人、他的兄弟斡儿答、拜答儿、不里、合丹、不者克、蒙哥和贵由。还有位在诸将之首的速不台把阿秃儿,另外有一个将军名叫不鲁勒台。这两人曾征服博尔恰雷和苏兹达尔全境。”乌克兰人虽然顽强抵抗,但是基辅被急攻而陷落并被破坏(1240年12月6日)。拔都饶恕了勇敢的统将德米特里的性命。蒙古人又蹂躏加里奇、拉德任和卡缅涅茨。从鸟克兰,一支蒙古军开向波兰,蹂躏桑多梅日和克拉科夫,而于1241年4月9日击破波兰一条顿的军队于利格尼茨附近的瓦尔施泰特地方。波兰编年史称此蒙古军的统将为别塔,有人则以为这是察合台的儿子拜答儿。 在此期间,蒙古军队的主力在拔都和速不台统率之下侵入匈牙利。1241年4月11日,这不台击破匈牙利兵于莫希之南,在萨约和蒂萨两河合流处的上端。《元史·速不台列传》说得很清楚,这个胜仗完全是速不台的战绩,而毫无拔都之力。“蒙古军攻马札儿(匈牙利)部主怯怜,速不台为先锋,与诸王拔都、吁里兀(?)、昔班、哈丹五道分进。众日,怯怜军势盛,未可轻进。速不台出奇计,诱其军至漷宁河(是否指萨约河?)。诸王军于上流,水浅马可涉,中复有桥。下流水深,速不台欲结栰潜渡,绕出敌后。未渡,诸王先涉河与战。拔都军争桥,反为所乘,没甲士三十人,并亡其麾下将八哈秃(把阿秃儿)。既渡,诸王以敌尚众,欲要速不台还,徐图之。速不台日,王欲归自归,我不至秃纳河(多瑙河)马茶(马札儿)城不还也。乃驰至马茶城,诸王亦至,遂攻拔之而还。” 上述记载的下文指出,拨都虽然不得不屈从于他的参谋长,但意颇不平。过了一些时候,在一次聚会之中,拔都责怪速不台说:“漷宁河战时,速不台救迟,杀我八哈秃。速不台曰:诸王惟知上流水浅,且有桥,遂渡而与战,不知我于下流结椎未成,今但言我迟,当思其故。”另一天,拔都饮了大量马湩和酒,又来争论此事。但是这一次拔都终于承认战功应归速不台。 由此可见,拔都虽然绝不是一个英才,而他所表现的是本质良善,所以蒙古人称他为赛因汗即“好亲王”(尽管他在罗斯和匈牙利有残酷行为)。 然而在匈牙利和在罗斯,拔都军队的残破行为实堪恐怖。1241年12月25日,拔都涉冰渡多瑙河攻取格兰。蒙古骑兵进至答尔马惕海岸。他们至1241—1242年的冬天,才退出匈牙利,下文将叙及,因为这时候得到窝阔台去世的消息,而这一事件足以引起帝位的竞争。 匈牙利的被蒙古人占领为时短暂。与此相反,南罗斯草原的被占领和罗斯本土的沦为藩属则历时几个世纪。这些征服的获益者是拔都,或更全面地说,是拙赤一系而拔都为其代表。于咸海北边草原的封地之外,拙赤系因此又增添了黑海北边位于伏尔如河河口和多瑙河河口的之间的草原,即钦察人的故地,因此这个成吉思汗系的汗国遂以钦察汗国著称。这是“欧洲的蒙古”,注定它在各种形式之下,将要延续至于十八世纪的末年。 第四章蒙古帝国的变迁 第四节窝阔台的继承:贵由 然而出兵欧洲时候,暴露出成吉思汗系诸王子中间所存在的严重分歧。 在征服罗斯时候,拔都是一方,不里和贵由是另一方,发生争吵,争吵的起因,是在宴会之中关于位次的争执,这在蒙古人中间是常有的情形。一天晚上,身为这一次出兵统帅的拔都,先饮了一两杯,不里和贵由以为这是将他们看做次一等的人,开始骂他们的堂兄弟。不里说:“拔都和我一样。如何他比我先饮?”于是将拔都比做有髯的老妇,用脚后跟就势将他踢翻,——贵由更进一步说拔都是“带弓箭的妇人”,并且威胁要用杖打他。大将野里知吉带的儿子合儿合孙[1]附和他们,自夸要给拔都“带上木尾子”。之后,他们三人离开军队返回蒙古。 拔都将这种擅自离队和对他的辱骂行为向大汗窝阔台诉说。 这一事件处理起来是很棘手的,因为主要对抗者贵由不是别人,正是窝阔台的儿子。但是这位大汗不愿示弱。当贵由回来时候,窝阔台拒不接见他,以逃兵待他,并且决定将他遣送边远之地,使他完全失去优待。甚至成为被放逐者。至于不里,他是察合台的儿子,窝阔合让察合合和拔都共同查问他的事。但是包括忙该和阿勒赤歹在内的几个那颜,替贵由求情。窝阔台本性和善,结果饶恕了他的儿子,但是警告他不得骄横。他明确地使贵由认识到战胜奇卜察克和罗斯并不是这些少年不更享的功劳,而是速不台和不者克他们的老谋深算。他命贵由自己向拔都言归于好。但是——我们将要看到这一事件的严重后果——这个重新和好或是没有及时地谈妥或是没有从内心出发,而拔都永久不能忘记他所身受的侮辱。 窝阔台于贵由和不里回来之后不久死去,时在1241年12月11日。《秘史》替他回溯平生,为毕生功过做了总结。他自己称赞自己完成了成吉思汗的武功(消灭金国等等),成立了帝国驿站制度,在沙漠里面开凿了水井,并且在各大城市组织了行政管理。[2]他自己责备自己嗜酒,取了他叔父帖木格斡惕赤斤部下的女子,叫人暗杀了忠心的朵豁勒忽以及为了自己猎获而将野兽围入,妨害兄弟们的狩猎。 《拉施特书》告诉我们,窝阔台有七子。他的正妻秃刺哈纳[3]皇后生五子,拉施特照以下次序列举:贵由、阔端、阔出、哈刺察儿、合失,《元史》依序称之为贵由、阔端、阔出、哈刺察儿和合失。次妻们生有两子,即合丹和灭里,中国对音为ho-tan和mie-li。窝阔合本想传位于第三子阔出,这是他所钟爱的儿子。阔出于1236年在出师征宋时死于江南,《志费尼书》、《拉施特书》和《元史》同样都说窝阔台曾指定阔出之子失烈门[4]为嗣。但是窝阔台死后,他的遗孀秃剌哈纳哈敦自居于摄政的地位,她执行摄政职务自1242年至于1246年。她是一个有魄力的妇人,但是急于报复私人的嫌隙,并且贪财好利,她罢免了她丈夫的最好侍臣、窝阔台的几个“文明教师”:“中国”顾问耶律楚材,他在已故汗的跟前执行财政大臣的职务;马思兀牙刺洼赤,他直至这个时候掌管着河中的行政事务;镇海丞相也被罢免,他在成吉思汗和窝阔台左右很有权势。代替耶律楚材的是一个名叫奥都刺合蛮的回回人,他自称能够向中国各行省征收两倍的捐税。贤明的耶律楚材于数月之后,忧伤而死。 秃刺哈纳对于窝阔台所表示的要将他们的孙子失烈门继承帝位,完全不以为意。无疑她认为这个少年人还没有必需的成熟年龄以统治这个庞大帝国。她于是准备让她和窝阔台所生的长子贵由继承大位。或者有人惊异,她为什么等到四年之久才授予贵由以统治权。实陈上,这样一个过程无疑是很有必要,以便使贵由的选择得到接受。当出征罗斯时候,贵由傲慢地背叛统将拨都,在战事方殷时候“擅离军队”,我们在上面刚刚说过,这导致了他父亲窝阔台对他的严正训斥和人们对他的疾视,首先是拔都怀恨不释。 第53章 到了1246年的夏天,秃刺哈纳应该是以为时期已到,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她在鄂尔浑河源离和林不远的地方,召集一次大会(忽里勒台)这次大会情况有所了解。[5]贵由由到会诸王推举为合罕,没有人反对——至少是没有人公开反对,因为人们应该注意到拔都的缺席(1246年8月24日)。[6]这位钦察汗,他丝毫没有宽恕1241年的辱骂,因此还是处于对立状态,并几乎是与中央政府分庭抗礼了。 《元史》在速不台传记里面说,速不台曾试劝拔都变更他的决定:“大王于族属为兄,安得不往?”虽然没有公然拒绝,但拔都托辞筋骨痛不去赴会,这种消极态度已经构成很大威胁。 贵由具有领袖才能。[7]他召回被他母亲不公正地罢免的丞相镇海,[8]处死作恶多端的奥都刺合蛮,并且恢复了马思兀牙刺洼赤的河中行政长官地位。贵由与他的父亲、柔善的窝阔台有完全不同的地方,柏郎迹宾说,人们从来没有看见他追求娱乐。为人沉默寡言,独断专行,他要求成吉思汗系的其他兀鲁思的首领们对他绝对服从,要从他个人的仇敌,从钦察汗拔都开始。1248年,在这两入之间关系是如此紧张,以至战争可能发生。但是贵由被早年的酒色损伤身体,正在这个时候,尚未衰老而身死于现今的古城的东北,[9]约在1248年4月间,终年仅四十三岁。 第四章蒙古帝国的变迁 第五节窝阔台系的衰落 贵由死后,他的遗孀斡兀立海迷失摄行政事,窝阔台系的命运寄托在她的身上,但是这个妇人丝毫没有统治的才能。和秃剌哈纳一样贪婪,却没有秃刺哈纳那样的手腕和魄力,她和她的两个年轻儿子火者与脑忽只追求预先提取税收以供挥霍并以练习珊蛮的巫术消磨光阴。庞大的帝国陷于无人主持的地步。 拔都始终没有对贵由解除嫌隙,而贵由在将死之前,还以为报复的时期已到,曾对他进行威胁。于是拔都征得拖雷系“首领”的同意推举她的长子蒙哥为帝。这里所谓“首领”,是指拖雷的寡妇、富于才干的客列亦惕哈敦莎儿合黑帖泥。我们将要看到,蒙哥是一个勇敢的人,正当年富力强时候(1250年,他四十三岁),在可能的候选人中间,他肯定是最有能力的人。为了拔都的利益,他曾活跃地参加对钦察的征服,拔都对他友谊素笃。拔都以成吉思汗系诸王子中最为年长者的资格,在伊塞克湖北边阿刺黑马黑地方[2]召集一个忽里勒台,在这个会上,他指使大将忙哥撒儿提议椎戴蒙哥。 在这种攻势面前,窝阔台系既在物质上处于劣势,同时,如果可以这样说,在法律上也是立足不稳。在物质上处于劣势,是因为贵由和斡兀立海迷失的诸子,火者、脑忽与禾忽为一方,窝阔台的另一个孙子,曾由窝阔台指定为继承人的失烈门为另一方,都还年少,而且似乎没有什么声望,不能和强有力的蒙哥对比。[3]而庞大的帝国在中国、波斯及罗斯等处战事都还未了,需要一个名符其实的领袖。窝阔台系诸人也感觉到这一点,所以他们的代表阿勒赤带那颜,向阿刺黑马黑的忽里勒台提议时候,将贵由的儿子们抛在一边,只推举失烈门,让大家回想窝阔台曾指定失烈门嗣位。但是就在这种场合,党于蒙哥的人在法律观点上振振有词。蒙哥之弟亲王忽必烈,反驳窝阔合系诸人说:如果是这样,你们自己首先违背了窝阔台的遗命,在1246年,他们不立失烈门而使入选举贵由。这次忽里勒台——事实显示它听命于拔都至于何等程度——最初提议奉拔都即位,但是他拒绝了,可能这是因为他父亲拙赤的出生存在疑问的缘故,他使会众宣布蒙哥为候选人。 拨都也企图取得阔阔台系诸王,火者、脑忽和失烈门的同意,但是根本没有达到目的。拔都遂命他的兄弟贝克儿召集第二次忽里勒台于客鲁涟河上的阔失额阿刺勒岛,[5]以追认上次大会的决议,可注意的是,这次大会是在拖雷封地之内举行,即是说,在蒙哥本人和他的母亲莎儿合黑帖泥的领地上。这位聪明的王妃虽然派人至窝阔台系的封地叶密立,又派人至察合台系的封地伊犁,情窝阔台系诸王和察合台系的代表人也速蒙哥,同意她儿子的候选资格,但没有结果:他们拒绝来参加大会。争取他们既告无效,根据《志费尼书》记载,蒙哥就由拙赤系和拖雷系两兀鲁思的代表人,于1251年7月1日宣布为合罕。即位典礼在盛大宴乐之中举行。“他们每天消耗马三百匹、牛三百头、羊五千头和湩酪及酒两千车。” 在宴乐之中,有人来报告:“当寻找跑走的驴子时候,遇到一队兵士保护着若干车辆,他起先以为这是送到大会的食品,然而这些车辆里面满载着武器。”这是被废黜的窝阔台系亲王失烈门和脑忽。人们推测,他们是前来客鲁涟河上,乘大会诸人在酣醉的时候,杀死蒙哥及其党羽、失烈门和脑忽真是怀着故意而来的么?无论如何,他们是来了,忙哥撒儿奉蒙哥的命令带三千人前往侦察,果然在离开失额阿刺勒二日行程的地方遇到他们。出其不意地被忙哥撒儿的士卒包围,失烈门和脑忽表示抗议,说他们好意前来:只为了向新汗致敬。的确,他们于抵达蒙哥面前的时候,依照蒙古习惯奉献礼物,都是以九为数。在头两天,人们让他们参加宴会,但是到了第三天,蒙哥命人将他们逮捕,自行鞠问。 失烈门和脑忽否认一切恶谋,但是他们的部下,在杖责之下,向忙哥撒儿招承人们所要求的事。志费尼告诉我们,蒙哥踌躇不欲加罪,这是老马合某牙刺佳赤对他举亚历山大和亚里斯多德的故事为例,才使他意决。这里或者不需要咨询亚里斯多德以尽情发泄蒙古人的残忍。蒙哥处死了窝阔台系的主要党徒,显著的是合儿合孙,人们没有忘记他对拔都的侮辱。合儿合孙的父亲野里知吉带,[6]当时正在波斯军中,也被召回处死。 1252年8月,蒙哥到达和林,在那里,他完全制服了他的敌人。在这个时候,他开始追究皇后斡兀立海迷失的罪状,在这以前,她一直是被宽恕的。蒙哥对她积恨根深。他曾对鲁不鲁克说:“她比一条母狗还卑贱。”尤其是她曾侮辱蒙哥,责他背誓(当她提到1229年窝阔台即位时候,蒙哥和大众一起对窝阔台作过著名的宣誓:“只要窝阔台后人有一块肉尚存,成古思汗系诸人都要效忠于他的子孙”)。蒙哥无疑在内心有所不安,因为窝阔台曾抚育他像养子一样。不管怎样,他下令将斡兀立海迷失双手缝在革囊里面带来,大法官忙哥撒儿使她裸体出庭受审,“虽然这个皇后愤然责备他,让这个只有一个君主曾看见过的身体呈露于众人眼前”。她和失烈门的母亲同被判为有厌攘行为,企图以此谋害蒙哥,被裹之以毡,溺死水中。[8]窝阔台和贵由的参谋大臣镇海也被处死,察合台的孙子不里,他在罗斯战役当中,对拔都失敬,这次被一并杀死。至于窝阔台系各亲王,蒙哥不敢杀害,至少是不敢立即杀害。火者被放逐于和林之西。脑忽受命从军。海都被安置于海押立,此地是在巴尔哈什的东南,在他这一系的封地内,位于伊犁和叶密立之间。蒙哥的弟弟忽必烈很爱失烈门,带他出侵中国,然而多疑的蒙哥,稍后一些时候,当他到了中国时,命人将这个竞争帝位的人溺死水中。窝阔台系只有两支,例外地没有遭到迫害,这就是阔端与合丹。合丹对于“密谋”丝毫没有参预,他和忽必烈关系很亲密,将来成为忽必烈的最优秀将领之一。[9]另外,阔端的儿子们曾主动地及时到达蒙哥那里向他致以应尽的敬礼。[10] 第四章蒙古帝国的变迁 第六节蒙哥在位时期 我们认识蒙哥,是由于方济各会传教士鲁不鲁克很生动地描写了蒙哥的形貌。鲁不鲁克于1254年1月4日在他的斡耳朵之中受到接见:“进去这个所在,有一个长凳,上置马湩(忽迷思)。他们叫我们的译人站在这个地方的附近,叫我们坐在另一个长凳上面,附近有若干妇女。这个所在铺满了绣有金垦的毯。在中央,安放一个火盆,火正旺盛,用许多荆棘和茴香的根作燃料。这盆火是用于兽粪引起的。大汗坐在一个小床上面,穿一件华丽光译的皮袍,似乎是海豹皮所制。他是中等身材,鼻子稍平扁,年龄约四十五岁。他的妻子年轻颇为美丽,坐在他的身边,带着女儿之一,已届结婚年龄而貌颇丑陋,还有几个小孩,在附近的另一个床上。汗叫人问我们要饮什么,要饮酒还是饮米制的饮料或饮纯净牛乳所制的湩酪,或饮蜜酒。在这以后,汗命人拿来几只骛鸟,他放在拳上,观赏了许久。” 蒙古人所进行的征服战争,自从1241年以来颇有消沉状态,蒙哥予以强有力的推动。一方面,他重新开始对南方中国宋人的战争。在另一方面,他派他的兄弟旭烈兀[1]完成西亚细亚的征服。 关于中国的战争,他派遣他的兄弟忽必烈前往。早在1252年,蒙哥已经将河南省和甘肃中部渭水发源地方的关中之地,封给忽必烈为封地。第二年,在斡难河河源所召开一次忽里勒台上,他决定了由旭烈兀统率大军远征波斯的方针。就在这一年,忽必烈和兀良哈台——兀良哈台是伟大的速不台的儿子——统率诸军侵入来帝国的西部各省。 第54章 阴历10月(公历10月24日至11月23日之间),忽必烈于从北到南穿过四川之后,进入南诏,即现今的云南。[2]他兵不血刃地占领了这个国家的首都大理。1257年,兀良哈台由云南进兵直至东京的三角洲,残破了河内。 至于旭烈兀,另率一军往征伊朗,他毁灭了亦思马因或阿萨辛教派的在码秽答而(1256年)的小国。1258年2月10日,在一场令人难以忘记的围攻之后,他接受了报达(巴格达)哈里发的投降。他废去哈里发,并将伊拉克归并于他在伊朗的总督府辖区之内。1260年,他本来可以从萨拉丁族的算端艾育伯之手夺得叙利亚(1260年1月24日取得阿勒波,3月1日取得大马司),然而他的大将怯的不花在这一年9月3日在加里利的阿音札鲁特地方被埃及的玛木鲁克算端的军队所击败,失去了叙利亚。但是伊朗和附属于它的美索不达米亚,此后构成一个巩固的蒙古汗国,在旭烈兀朝的统治之下,一直延续至于1335年。 在他的远东辖区之内,忽必烈显然对于中国的制度和文化嗜好很深,正在成绩斐然的做到使这个地区的新臣民归心于他。蒙哥对于他的威权心怀嫉妒,发生猜疑,于1257年取消了忽必烈在河南和关中的封地,召他回来,并且命将军阿蓝答儿往关中审查他的行政机构。忽必烈本欲拒命,是他的中国幕僚姚枢,劝阻他不要这样做。忽必烈于是灵活应付,服从命令并前往谒见蒙哥。他的到达使蒙哥疑虑冰释,编年史动情地为我们描写了这两个兄弟相见之后喜欢至于热泪盈眶的情景。 但是1256年的年末,在蒙古举行的一次忽里勒台之上一个蒙古将军答儿孩古儿坚诧异于对来人的战争何以显得疲缓,于是蒙哥决定亲征。1257年的夏天,蒙哥参拜成吉思汗的行宫并奉献牺牲于旗鼓之后,约在这一年的10月他出发前往中国。1258年5月,他驻营于甘肃,在他祖父成吉思汗逝世地方附近。8月里,他启程赴四川。蒙古人计划,用四支军队齐攻宋人帝国。 蒙哥亲自率军侵入四川;他的兄弟忽必烈攻扬子江中游的防线,即现今汉口武昌这一带;帖木格斡惕赤斤之子脱合察儿进攻扬子江下游防线,在江苏和安徽方面;最后,兀良哈台应该由云南下趋东京,从这里再上去横贯广东地区策应武昌方面的忽必烈。这个计划考虑周到,可以联想到1232年对全人的征服。但是在四川如阿尔卑斯一样的多山地区,这场战争证明特别困难。《元史》说,蒙哥于1258年阴历10月(公元10月28日至11月26日之间)渡嘉陵江而下,于当月,攻取保宁府西北的苦竹隘坚堡。阴历11月(公元11月27日至12月26日之间),《元史》说他占领龙州,这座城,科尔迪埃(第二册,页276)采信冯秉正(ix,271)之说,以为就是保宁,但是该城应该向宋代地理志书上的隆庆方面寻找,这就是说,在保宁的西北,在江的那一边。阴历12月(1258年12月27日至1259年1月24日之间)蒙哥往取雅州。他在这个时候患病,左右劝他返回蒙古。他不听劝告,急攻而取雅州,命人再鼓勇进攻渠州,渠州全力抗拒,另攻巴州,而他亲自督兵进攻重要城邑合州,即现今的合县,在嘉陵江和它的两个支流的交叉处。然而合州守御很好。蒙古人一切进攻都遭失败。军队中痢疾流行,蒙哥本人于1259年8月11日死于合州城下。 当蒙哥在四川有如上述苦战的时候,他的兄弟忽必烈,在他的这一方面,开始向扬子江中游进军。他兵锋直抵江边,但在阴历9月1日(1259年9月19日)听到蒙哥的死讯。他的朋友们劝他立即返回蒙占争取帝位。《元史》说他在这个时候拒绝回去,说:“吾奉命南来,岂可无功而还?”这个月的13日(1259年10月3日),忽必烈登上香炉山,在那里他可以俯看扬子江。宋人的舟师扼守,使蒙古兵不能渡,但是忽必烈的军队冲过去并且使人招降鄂城(现今的武昌)。然而宋人能够遣援师人城。围城无限期地延长下去。 忽必烈得到蒙古方面的消息后焦虑不安,命诸将留在那里,他自己于阴历11月26日(1259年12月6日)离去,使人传播消息,说他要移兵黄州。实际上,忽必烈如果要继续对中国的战争,他可能会失去蒙古的帝位。他和宋朝大臣们谈判后,返回河北。他应该为这个必要性同样感到遗憾的是,兀良哈台从极南边,依照总的计划由东京北上,已经侵入宋人帝国。在广西,他围攻了桂林;在湖南,他围攻了长沙。朱帝国因此在各方面都被包围,此时和忽必烈成立议和,给了来人一个意外的松缓。 第四章蒙古帝国的变迁 第七节忽必烈在位时期和阿里不哥的斗争 蒙哥死后,竞争蒙古帝位者有他的两个弟弟忽必烈与阿里不哥。当忽必烈率师,有如上述,在中国中部和来人作战的时候,阿里不哥则以斡惕赤斤,即兄弟中最幼者的资格,被委任管理蒙古本上。他驻在大汗的都城哈刺和林,拥有支配帝国国库之权、中央政府管辖之权(在蒙哥所创设的一部分机构范围之内)以及君权所具有的物力。他所缺少的只是经验、智谋及政治才能,而这些才能,忽必烈都达到很高的水平。阿里不哥于是在阿尔泰山的蒙哥大斡耳朵地方召集一次忽里勒台,他很自信可以在那里被举为合罕。在他这一方面的,有几个蒙哥属下的最好的将领:上面已经说到的阿蓝答儿,还有浑都海脱忽思和佐儿赤。阿蓝答几率领军队赴多伦泊附近的开平或上都的忽必烈驻夏之地。他打算威吓忽必烈并想用计诓骗忽必烈来参加阿里不哥所筹备的大会。但是忽必烈,显然是这个时代的卓然有知人之明和有判断能力的人,作为一个智勇兼备的天才政治家,不至听任他自己受骗。就在这时,忽必烈带着出征中国中部的强悍蒙古军抵达北京。是他,使阿蓝答儿感到恐惧,并且被忽必烈根据职权解散了他所统率的军队。 虽然这样,仍事不宜迟。《元史》说,忽必烈于中统元年,猴年,阴历3月1日(1260年4月12日)到达开平。就在开平,立刻召集一次忽里勒台,由当地诸人参加,即由忽必烈的朋友们之在身边的、他认为可靠的人参加:窝阔台之子合丹、阿惕昔吉[2]或阿只吉、帖木格斡惕赤斤之孙脱合察儿、也松格、旭刺古儿、察兀都。 当然,一切仪节照例举行。和以前选举大汗一样,忽必烈推让三次,然后诸王和大臣固请,他才接受大位,于阴历3月24日(公元1260年5月6日)即位为合罕。他在这个时候,年四十四岁。 无论在保存形式上怎样用心,也难以掩盖这个突然举行的推选,如果不说是一种骗局,显然具有同盟举兵的性质。并且没有规定一个必要的期间和适当的通知方法让那些周围的兀鲁思的首领们——波斯的总督旭烈兀、钦察汗贝儿克(按:拔都这时候已死,由其弟贝儿克继位,贝儿克见上第237页)——来行使他们的选举权。于是托辞说他们处在远方,人们不能等待他们前来至于几个月之久,使庞大帝国在无政府状态之中成为争夺之物。实际上是把他们置于既成事实之前。这种突然的决定无疑是很有必要,因为忽必烈或者连他自己的兄弟旭烈兀能否赞助也不能逆料,无论如何,旭烈兀的一个儿子出木哈儿,是阿里不哥的追随者。 众所周知,马可·波罗是很赞美忽必烈的,此人所说应该是实情,他向我们承认他的主人不顾成吉思汗系其他亲王的反对,通过激烈的斗争而得到汗位,他说:“忽必烈汗得到大位是由于他的见识、他的武功和他的伟大才能,而且这是合乎法律,理所应得,虽然他的兄弟和亲属们根本不同意他。”十七世纪的蒙古史家们对于史实则不如这样坦白,首先是《阿勒坛·帖卜赤》的作者(约在1604年),继之为萨囊彻辰(约在1662年),他们相反地以为无论如何有必要替他们的英雄的即位说成合法。方法很简单。他们都说,早在1227年,成吉思汗临终时候曾指定忽必烈将来袭位,当时这位未来的中国一蒙古皇帝只有十一岁。据说,成吉思汗临终说过这样的话:“留心听少年忽必烈所说的话。他有一天要继承我,你们对他和对我生时一样!”这是预先看到颇远的事。确实,萨囊彻辰估计得不错,某些近代历史家,例如迎恩,就采信了这种在四个半世纪以后所做的预言……。 一经被选,忽必烈就派遣代表团赴蒙古,至阿里不哥处作友好的通知,并争取他的归附。阿里不哥的一个名叫脱儿赤的部将到了河北,企图分裂忽必烈一派人,但目的未达到,企图逃走时他被追上拿住,不得不吐露对方所做的一切准备。 事实上,阿里不哥不肯顺从,他也使他这一派人宣布自己为合罕。选举于阴历4月(公元1260年5月12日至6月10日之间)在哈刺和林举行。在他这一方面的,有好几个大将,一些出兵中国的将军也在内,最显著的是在甘肃树立过权威的浑都海;忽必烈曾派遣耶律楚材之子耶律铸前往游说浑都海但没有成功。 第55章 这个“叛将”拒绝顺从。阿里不哥的其他党羽企图使四川的军队反对忽必烈。忽必烈战胜了这些四川方面的军队,但是阿蓝答儿从哈刺和林率师来助甘肃方面,即在凉州附近的浑都海[3](阴历9月,1260年10月7日至11月4日之间)。这两个将军从那里准备进兵四川,但是他们在甘肃之东的姑臧地方,遇到由亲王合丹统率的忽必烈的军队,浑都海和阿蓝答儿兵败被杀。蒙古人所占有的中国地方于是确定都归忽必烈所有。 然而,阿里不哥在蒙古还是很有势力。拥护他的人,有蒙哥的正妻(按:这是指斡儿哈那哈敦)和他的三个儿子:阿速台、玉龙答失及昔儿吉,[4]以及窝阔台系和察合台系诸王的大多数。总而言之,在这个时期,有一个纯粹的蒙古帝国承认阿里不哥,另有一个占有中国北部的中国一蒙古的帝国承认忽必烈。 忽必烈和忠于他的亲王合丹和脱合察儿决定到蒙古去找阿里不哥。忽必烈在翁金河上设立驻冬总部(1260—1261年的冬天),该地点在哈刺和林之南,无疑是靠近现今的三音诺颜。阿里不哥退至谦谦州的遍布森林的山中,即叶尼塞上游之北,在现今唐努图瓦省之内。但是这个争夺帝位者于重整他的兵力之后,又来攻取哈刺和林。《元史》说,于中统二年阴历11月(1261年11月24日至12月23日之间),在昔木土湖附近展开一场大战,昔木土就是拉施特所说的昔木勒台,这个作家还补充说,该地靠近火察孛勒答黑山,在阿不赤阿[5]地区。这些地方的位置还有待探讨。我在这里仅仅指出,在这个哈刺和林地区之南的隔开翁金河源和鄂尔浑河源的群山,就是两军决定胜负的地方,正是现今地图上(斯蒂菜新版地图第75)称为衰哥儿山的地方。不管怎样,忽必烈成了胜利者。相信他的弟弟此后一蹶不振,他没有进行追赶。十天以后,阿里不哥听说敌人已退,又来袭击。忽必烈在戈壁一个叫做额列惕即“沙陀”的地方,遇到意外攻击,这个地方在《多桑书》里面(ii,351)念做先干巴古勒,而伯劳舍所参考的手抄本则作赤儿子纳忽儿,等于赤儿坚纳忽儿,“喷气的湖”,[6]在昔勒克勒克高地附近。寻找这个地点,似乎应向自翁金河至张家口西北至东南的一片大草地方面。这个第二次战役,胜负未决,至夜间,双方军队各自收兵。 在这个时期,蒙古始终没有归附于忽必烈。不但阿里不哥在那里统治,而且他还有一个盟友对他承认,这就是察合台系的阿鲁忽,受他的任命为突厥斯但汗国之主,新近自行取得了别失八里、阿力麻里和察合台系封地的其它地方,一直至于阿姆河。然而也就在他这一方面,开始了阿里不哥的失败。几个月之后,阿鲁忽突然离畔阿里不哥而宣称倒向忽必烈。阿里不哥这样便从后方的西南面受到攻击,不得不正式向突厥斯坦开战。他的部将哈刺不花在不刺城附近被阿鲁忽杀死,这座城,一般以为是在额必湖的南边。[7]之后,阿里不哥的另外一个部将阿速台,反攻阿鲁忽,突袭取得在现今固勒扎的附近的阿力麻里,迫使阿鲁忽放弃伊犁地区而逃避于喀什加里亚,从那里再退到撒麻耳干。阿里不哥于是移驻伊犁,但是他在那里的行为,象一个纯粹的游牧人,不能适应突厥斯坦的半定居生活方式。他的暴虐行为使阿力麻里人对他离心,连他自己的部将们也觉得愤怒。他军队的一部分竟往投降忽必烈的前锋部队,这支前锋部队,据拉施特说,是驻扎在札八罕河,这无疑是指我们地图上的在乌里雅苏台地区的查孛罕或查卜肯库尔。最后,斡儿哈那哈敦也突然转变过来反对他——我在其它书中曾说到此事——使这位蒙古“专制反抗者”为之气馁。 困处于已成为敌人的察合台系的突厥斯坦,和忽必烈诸军的中间,阿里不哥最后不得不前往投降忽必烈。至元元年阴历7月,鼠年(甲子),即在公元1264年7月25日至8月22日之间,阿里不哥和他的同党诸王——阿速台、昔儿古等——来向他的兄长投降。这显然是在绝望之中的决定,因为阿里不哥在斗争之中表现得极为残忍,现在应该害怕受到应有的报复。 胜利的忽必烈接见失败的阿里不哥,很有戏剧色彩。阿里不哥在御帐之前做出请罪的样子。人们用帐帘罩住他。被这样遮盖着,他依俗跪拜。继之准许进帐,他在指定的地方站立一些时候。 忽必烈感动地注视他一会儿功夫,看到他垂泪,忽必烈也制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忽必烈于是问阿里不哥:“吾弟,我们两人究意那一个有理?”——这个被排除的争夺帝位者以哲学家的风度答复说:“从前是我,现在是汝。”难堪的争论可能发生。脱合察儿那颜,凭着他是成吉思汗侄子的资格,及时地插进来说:“合罕所欲的是今天,不问过去的事,只追寻欢乐。”于是宴饮开始。但是第二天,忽必烈下令械系阿里不哥诸将。主要将领十人被判死罪。至于阿里不哥和阿速台,忽必烈赦免了他们,但是阿里不哥“于一个月之后病死。”[9] 第四章蒙古帝国的变迁 第八节忽必烈在位时期征服宋朝的帝国、和海都的斗争 平定了他幼弟的反抗,忽必烈估计他自己从此成为蒙古和中国北部的无可争议的主人翁,就以全力进行对南方中国的宋帝国的征服。通过《拉施特书》、《元史》以及马可·波罗所述,使大家对这个征服的主要过程很熟悉。 首先是围攻湖北的襄阳和樊城这两个孪生的城市。对襄阳的围攻,从1268年阴历9月(公历9月9日至10月7日之间〕至于1273年阴历2月(公历2月19日至3月20日之间)奇-書∧網,蒙古人方面参加这个围攻的有巴阿邻族的大将伯颜,速不台之孙,兀良哈台之子阿术和畏吾儿人阿里海牙,以及回回人匠师毛夕里人阿老瓦丁和希拉人亦思马因,尚且不提马哥·波罗说到的他父亲和叔父在这里所出的力量。也是伯颜,攻取了宋人的国都、大城临安,即现今浙江省的杭州。马可·波罗称为京师的。宋朝皇室于鼠年,即1276年,阴历2月(公历2月17日至3月16日之间)投降,伯颜于阴历3月(公历3月17日至4月15日之间入杭州。宋幼帝赵隰(读系音)被送往忽必烈那里,忽必烈善待之。[1]但中国人利用忽必烈适在蒙古遇到的困难——这在下文将要叙述,仍在广东地区试行抵抗。广东于1277年终于陷落,而同年4月3日,中国的最后舟师在厓山毁灭,抵抗活动至此终止。忽必烈和他的朝代——自称为元朝——的统治权,于是遍及全中国。 但是这个统治权始终没有在上亚细亚得到承认,这是一件极为严重的事实——因为它充分说明,如果一个中国一蒙占帝国开始产生,而蒙古帝国就它原来的意义来说已经消失。 阿里不哥的反抗刚刚终止,另一个来自海都的可畏的反抗又突然发生。海都是合失的儿子,合失本人是窝阔台的第五子。当窝阔台系失败的时候,据《元史》说,1250年,海都被放逐到自己在海押立的封地,这是在伊犁地区的库巴勒附近。海都是一个非常强毅的人,一个很有能力的军事家和优秀的行政管理者,面对有如忽必烈这样的中国化的蒙古人,他还是继续保持他们游牧祖先的粗野生存状态。聂思脱利教派或其他教派的基督徒旅行家们有经过他辖境的,他们对他只有称赞。成为窝阔台系的领袖和该系在叶密立和塔尔巴哈台地方的世袭封地主人后,他很快地——约在1267年至1269年之间——使察合台系人和他们的封地,即喀什加里亚和河中也归附于他。于是自1267年至1301年,在他所喜爱的驻地怛逻斯,成为中亚细亚的事实上合罕和真正的主人。[2] 在这个时候,他开始和忽必烈作斗争。[3]1274年,他将忽必烈的代理人从喀什噶尔、叶尔羌和和阗驱逐走。[4]1276年,他侵入库牟-土鲁番地方,已经成为他的藩属的察合台系汗都哇跟随着他,他要想将统治权强加于畏吾儿的亦都护,后者一直是忽必烈的藩属。帝国的军队及时赴援,畏吾儿王才得解脱。1275年,忽必烈又命他的第四子那木罕赴突厥斯坦。[5]和那木罕同行的有很出色的参谋部,其中特别是忽必烈的另一个儿子阔阔出、蒙哥的儿子昔儿吉和忽必烈的侄子脱黑帖木儿。脱黑帖木儿以勇敢和善时著名。拉施特告诉我们,他在作战时候,和一般人相反,常骑白马。“一般人常拣选暗色的马,为的是使敌人不易看出受伤流血,但是他却以为马和骑士的血点染战士,就像妇女以朱红装饰面貌。”那木罕带着大队人马驻扎在巴尔哈什之南伊犁河谷中固勒札附近的阿力麻里城[6],以割断窝阔台系和察合台系的连系,粉碎他们的联盟。他兵临该处,起先是产生了引人注目效果的。从1276年开始,中国编年史说忽必烈的权威在喀什加里亚、和阗、叶尔羌以及哈什噶尔都树立起来了。 王子那木罕驻扎阿力麻里表明忽必烈做了最大的努力,以使西部地区接受他的宗主权,并保持在他君权之下的蒙古帝国在政治上的统一。 第56章 从阿力麻里这个选择很好的一个中心,他可以对跨有两个突厥斯坦的察合台汗国、在波斯的旭烈兀汗国、甚至在罗斯的拙赤汗国发号施令。依我们的看法,这肯定是忽必烈作为蒙古皇帝,其权威达到最高峰的时候,如果这个占领能够保持下去,亚洲历史的发展或者将有所不同。然而,自从1250年和1260年的两次政变以来,已将个人野心代替了法权,首先是代替了成吉思汗的遗嘱,其次是代替了忽里勒台的正常作用,从前蒙古人的无政府本性,曾一度被成吉思汗的纪律镇压下去的,现在又嚣张起来。就在1276年当年,性情暴躁的脱黑帖木儿,不满意于他叔父忽必烈所指定给他的分封,和昔儿吉密谋,使昔儿吉目迷心眩于帝位的希冀:他做为蒙哥的儿子,比篡夺帝位的忽必烈不是更有称帝的权利么?昔儿吉被他说动,这两人于夜间劫掳王子那木罕,将他做为人质交给钦察汗忙哥帖木耳。他们引诱察合台之子撒儿班和他们在一起,所有这些人共同和忽必烈的个人仇敌、窝阔台系的领袖海都汗结成同盟。海都利用帝国方面发生的骚乱挥军驰往蒙古,胜利地进入哈刺和林,在那里,他占有了蒙哥的大御帐(1277年)。这个事件的严重性使我们不禁怀疑,忽必烈作为蒙古大汗来说成权是否消失。他可能正在完成中国的征服,但是他不得不丧失上亚细亚。 忽必烈感觉受威胁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他甘愿松懈中国方面的征服而毫不迟疑地从那里调出他的最优秀的将军伯颜,命令他去收复蒙古。伯颜遇到坚守在鄂尔浑河之上的同盟军。双方经过激战,昔儿吉终于被击败而退到也儿的石河的上游,我们不要忘记,这里是窝阔台系的世袭封地。其它忽必烈的军队渡过塔米尔河,以完成收复哈刺和林地区的任务。已经进至斡难河和土拉河河源,即到了成吉思汗朝代的“圣地”的脱黑帖木儿,也被击退了(《中国通史》,冯秉正,ix,390)。 那些联盟者被击败之后,自相争夺,将蒙古地区又拖回到成吉思汗兴起以前的可怕的混乱状态。脱黑帖木儿不满意于昔儿吉,背叛了他而宣告撒儿班为合罕。但是阿里不哥的一个名叫药不忽儿[7]的儿子反对脱黑帖木儿和撒儿班而赞同昔儿吉。脱黑帖木儿被他的军队所抛弃,[奇qisuu.书]为昔儿吉所擒,昔儿吉从药不忽儿之请杀死了脱黑帖木儿。撒儿班失去他的拥护者,只得投奔于昔儿吉,昔儿吉将他送给在锡尔河上面讹迹刊和毡的地方的拙赤系后人为人质。撒儿班不久被看守他的人放走,他立即集合一支军队来攻打昔儿吉,这次是昔儿吉和药不忽儿被他所擒。撒儿班于是带着昔儿吉前往谒见忽必烈皇帝。 虽然海都还是蒙古西部和突厩斯坦的主人,忽必烈现在可以安然占有哈刺和林和蒙古中部。但是,不到十年,海都又组成一个新的联盟来反抗他。这个联盟不但包括他的藩属河中的察合台系的汗都哇,还有其他在蒙古东部的和在满洲的蒙古亲王,他们是:(一)乃颜[8],据拉施特说,他是帖木格斡惕赤斤的后人,根据《元史》,他是成吉思汗的另一个弟弟别勒古台的后人;(二)赤黑秃儿[9],他是成吉思汗之弟、有名的拙赤哈撒儿之孙;(三)哈丹,他是成吉思汗第二弟哈赤温的后人。由此可见,这是学儿只斤系的诸少于的后裔所掀起的反叛,这是成吉思汗弟弟辈于身后反抗成吉思汗的子孙。这些成吉思汗的侄孙们据有满洲及其相毗连的蒙古地方,他们可以下趋到多伦泊和北京,而他们的同盟者海都,可以进兵哈刺和林。因此,对于忽必烈来说形势重新变得十分严重,他可能陷于被包围的境地(阴历4月,公历1287年5月14日至6月12日之间)。 忽必烈——这时候已经七十二岁——在危机面前重新鼓起青年时候的勇气。他所洽理的中国一蒙吉帝国,将会否倾覆于纯游牧人的新的侵入者呢?他命忠勇的伯颜去防守哈刺和林以抵御海都。他自己和伟大的博尔术之孙玉昔帖木儿趋辽东(满洲南部),乃颜在这个地方集中了他的军队。他在辽河附近遇到敌人,敌人们还是依照蒙古人的古老习惯,以许多车辆环卫守御。这一次战事,据马可·波罗说,是“这个时代最危险、最难决胜负和最艰苦”的战役。结果,乃颜被擒。忽必烈用杀死亲王的方法,“不流血”而置之于死地,即用毛毡将他闷死。“裹之以毡,用力摇之,直至魂魄离体”。阴历八月(公历1287年9月9日至10月8日之间)忽必烈得以回到他在多伦泊的上都驻所。 次年,忽必烈之孙铁木耳完泽笃:[10]和玉昔帖木儿击败哈丹于贵烈河附近。所有满洲地方,从辽东至于黑龙江都降附于铁木耳完泽笃(公元1288年)。 然而在突厥斯但和准噶尔,可畏的海都还没有屈服。忽必烈命自己诸孙之一、亲王甘麻刺[11]防守西北边境,但是,为欲遏阻海都通过杭爱山山脉,甘麻刺被击败,兵败之后他在色楞格河附近受敌人包围,幸而他的部将英勇抵抗,才救他出险。忽必烈虽然年事已高,还不得不再一次亲赴蒙古,迫使海都退走(1293年)。 忽必烈死时(1294年2月18日),海都还据有杭爱山以西的蒙古和两个突厥斯坦。大德元年阴历10月(1297年10月17日至11月15日之间)他还占据着属于巴阿邻部落的蒙古地方。忽必烈的继承人、他的孙子新大汗铁木耳完泽笃,派大将床兀儿逾阿尔泰山击败敌人于答鲁忽河,又败之于阿雷河。大德二年(1298年)秋间,帝国诸将以为海都和他的藩属、察合台系的都哇不再蠢动了,错误地将一部分军队遣散。皇帝的女婿汪古亲王阔里古思,他更以乔洽亲王[12]著称,因为这个原信聂思脱利教的突厥人转而信奉了天主教,他单独地驻守阵地,于隆冬时候被海都和都哇的大军袭击。他三次击退敌人,但于第四次交绥时被俘。因他坚决不肯降附于海都,都哇就命人将他杀死(1298年)。1301年,海都又一次举兵,察合台系的首领都哇总是跟随着他。海都进兵哈刺和林,守卫和林的是皇帝铁木耳完泽笃的侄子海山。[13]在和林和鄂尔浑河的左边支流塔米几何中间展开一场大战。这一次,海都战败,并死干他退避的地方(1301年)。1309年,海都子察八儿,因为被背叛了他的察合台系诸王击败,不得不放弃上亚细亚的帝国而请求北京朝廷收留他。 因此,细致观察起来,忽必烈的统治,虽然有它宏伟的地方,足以引起马可·波罗的眩惑;虽然他自称为普天之下的君主,至少也白认为是蒙古地域的共主,但在真正的蒙古观点上来看,它或者不及在中国的观点来看那样重要。潜伏在蒙古的反抗,海都所建立的上亚细亚汗国,将中国和蒙古人的波斯之间的通路阻塞,从而将忽必烈和他弟弟旭烈兀隔开。拒绝称藩的不仅是海都,还有“察合台”诸汗和钦察诸汗,这些情形都是对北京大汗的普遍统治权的特别严重的限制。无论历史怎样说,以为忽必烈是”大汗”远不如说他是中国皇帝。到了他的继承人在1301年以后终于得到其他汗国的尊崇时候,已经为时过晚了。在中国的蒙古人几乎变成为中国人,在波期的变成为波斯人,在察合台汗国的变成为突厥人。 蒙古帝国,不管在表面上怎样,它没有在它过于圆满的胜利之后继续存在下去。 我们同时也要认识到,正是在这个时期,蒙古人受到佛教世界和伊斯兰教世界的入籍许可证书。萨翼彻辰,这个西藏化的蒙占人虽然是成吉思汗系的裔孙,在他说到他的著名祖先的武功时候,使人感觉他是这样的半吞半吐,这样拘束,又这样前后不一致(除去关于推崇博尔术的叙述和说到成吉思汗丧车进行情况以外),萨囊彻辰在说到忽必烈薛禅(按:《蒙古源流》作呼必费彻辰)时候便觉得轻松自在了,他不但称忽必烈为咱噶喇斡尔迪,即世界共主、佛法的保护者,而且还称他为呼图克图,这是对于宗教领袖们的专门名称,具有“尊敬”和“神圣”的意义。实际上,他告诉我们的仅仅是忽必烈和萨迎寺庙长老和玛哈也力派神灵的关系,甚至和玛哈噶拉本身的关系。相反地,关于蒙古在中国的统治则略而不提,衣我们看来,忽必烈的名字正是这个统治的象征。在另一方面,中国编年史的作者在写到关于在蒙古的战争时,则有异国殊方之感,不知道怎样安排在地图上,他对我们得意地以世祖皇帝名义说到这位成吉思汗的孙子、元朝的建立者。其它国家的学者对于中国编年史感觉兴趣的是在于他们说到忽必烈远征安南和若干“岛屿”——日本或南洋岛屿——时候,因为在这种场合,他不再作为大汗,而是以汉或唐天子的继承人出现。他们的观点是很正确的,而我们就在这里终止这部历史:此后应归中国历史家们(就象在亚洲的另一端,应归波斯的历史家们)来继续它。[14] 第五章对蒙古征服的总结 我们在上面详细地研究了蒙占史里面真正属于蒙古人的部分。这一种研究,对于世界史来说,要当做一个典型例子来了解在亚洲的各个大规模的侵入才有意义。因此我们现在要试行从全部事实中探求出某些结论,同时也要说到在此以前的各种侵入,因为成吉思汗一系人的侵入,有如我们所看到的,不过是从前的各侵入的最后一幕。 第57章 第一节侵入的定向 首先涌现在眼帘的是侵入的定向。从邃古直至十八世纪,地球上这一地区人民的移动——侵入或迁移——几乎常常是从北到南,从草原地带到耕种地带。侵入高加索南边的辛梅里安人和西徐亚人于纪元前七世纪向小亚细亚、阿美尼亚和米底前进。在戈壁的月氏人于纪元前二世纪侵入大夏,他们后来又干公元第一世纪侵入印度。当我们纪元的第四世纪,戈壁的匈奴人和鲜卑入侵入中国的北方。五世纪时候,拓跋人侵入同一方向。这也是在第五世纪,……哒匈人侵入大夏,嗣后又侵入旁遮普。也在五世纪时候,还有阿提拉的匈人侵入巴尔干、高卢和意大利。六世纪时候,历史上的突厥人——就是中国对音称为t'ou-hiue的——从蒙古里亚下趋,建立西突厥斯但,在七世纪时候,他们并且不断侵袭中国的河套。十世纪时候。蒙古种的契丹人据有北京。十世纪之末,伽色尼突厥人占领东伊兰。十一世纪中叶,塞尔柱突厥人侵入阿刺伯帝国。十二世纪,通古斯种的女真人或金人,征服中国北方。十三世纪,成吉思汗系的蒙古人征服中国、伊兰和罗斯。十四世纪之末,帖木儿兰征服伊兰,十六世纪,帖木儿的一系人又征服印度。十七世纪,满洲人征服中国。以上是侵入表的大概,历时两千五百年,从北到南,更迭不休,带有给人印象深刻的规律性。 在这个同一地带,有没有方向相反的移动呢?至少有一些在膺惩或防御出兵的形式下的试图,例如大流士的出兵至于欧洲的西徐亚,中国的迭次出兵至于蒙古里亚,特别是公元前二世纪之末汉武帝的出兵,公元七世纪之初唐太宗的出兵,十五世纪初年明永乐的出兵,最后,十七世纪末和十八世纪时候,满洲人皇帝康熙和乾隆的出兵。在两方,情形与之相同,我们可以举阿拔斯王朝在八世纪向河中的膺惩性举兵,萨曼王朝在十世纪向楚河和伊犁的出兵,帖木儿兰在十四世纪时候向蒙古斯坦的出兵,十七世纪和十八世纪时候,阿拔斯沙和纳迪尔沙的进攻鸟兹别克。然而所有这些从南到北的出兵都具有十分鲜明的防御性质。这是一些对策,有类于罗马人的出兵,先至山内高卢继至山外高卢。这里的规律,侵入是“长驱直入”的。 然而我们如果移转目光至于地中海以南的地带,所看到的是相反的表演。在这些地方,一切侵入系从汉志的干燥草原开始,尤为常见的是从阿刺伯西部或摩洛哥南部出发而“上升”至于北方。例如阿莫里特人和阿拉米人侵入叙利亚和巴比伦,纳巴泰人的渗人,伽色尼王朝后来的侵入希腊化和罗马化的叙利亚,拉克米特人的侵入萨珊王朝的加勒底,类似情况还有伊斯兰教的阿刺伯人侵入叙利亚和美索不达米亚。最后还有阿勒摩拉维德人以及稍后马格里布的阿勒摩合德人的涌人西班牙。 由此可见,仅仅就西亚东欧而言,这里已涉及到许多不同民族,在北方草原地带,西徐亚人和匈人有那些不同地方呢?关于西徐亚人,克里米亚的希腊古瓶曾提供我们以精细的人种学的参考材料。从罗马时代的绘图,我们可以看见我们的高卢、日耳曼和达基亚祖先的形象,他们完全是北方的雄伟战士。相反地,中国编年史家和艺术家们遗留下来的匈奴形像都接近于若南德所描绘的阿提拉形像,即所谓典型的匈人。此外,语言学家们一致以为匈奴人是属于阿尔泰系,他们的方言或属于原始蒙古的类型,或者更可能是属于原始突厥的类型,而专用名称的研究使我们知道西徐亚人所说的是一种伊兰方言。 然而,我们可以将希罗多德所说的和中国史家们所说的相比较。前者告诉我们西徐亚人的生活形态,后者说到匈人所过的生活,几乎与之完全一样。这些猎取人头的人,携带着他们的车辆和可以折卸的帐幕,流浪在他们畜群的后面,以兽肉和乳料为生,当人们攻击他们时候就逃走,不提防他们的时候就来攻击,固然在种族上有所不同,他们都是属于同一的文化阶段:即畜牧的阶段。阿剌伯人,这些从南方来的侵入者,也是属于畜牧的阶段。这是人类地理学的具体事实,制约着亚洲的一切侵入的历史。 在草原地区的畜牧生涯需要时常徒移,因此将人们固定在放牧状态之中。这是极为低级的文化阶段,然而就是很有潜在力的民族(我此刻想到成吉思汗和忽必烈一类人)也不免如此。所以成群的殉葬,在美索不达米亚,于乌尔女王楚拔之后不久就废止,在中国,在安阳帝墓之后不久就废止,而在西徐亚人中间继续至于希罗多德时代,在蒙古人中间一直继续到成吉思汗的埋葬。引起这些侵入的,正是一种时代的移位,将约略停止在等于纪元前三千年情形的人和我们的中世纪的人同时并存,在上亚细亚,草原上还维持着新石器时代的文化状况,而在南方,早就进入极其发达的农业阶段。 第五章对蒙古征服的总结 第二节蒙古人入侵的规律:是气候的周期性运动还是政治事实? 如果草原常常足以供养畜群,由此而供养它的游牧人,但有时不能很好地供养他们。这是不是沃壤和沙漠永久的互相调剂?从古地理学说,这是不是一种由暑热而至于沙漠化的过程呢?亢旱的年头使畜群倒毙,引起饥荒,迫使游牧者向耕种地的边缘寻找活路。欧文·拉铁摩尔由这个事实出发,想从突厥-蒙古人对于中国的周期性的入侵中找出蒙古地方亢旱的周期性运动。照这样说,入侵的规律将是一个测定温度的规律。这种解释足以诱惑人。 然而它不幸有中国的历史家们用心地对我们叙述各种政治的情况,我要说这是属于政客们的情况,他们曾在中国的朝廷里面帮助了、也可以说是招致了各种入侵。不能否认,每当游牧人的潜在的压迫力和定居国家正常所具有的抵御力失去了均衡的时候,几乎必不免有以启其端。司马氏的普朝到了公元四世纪初叶时候,宋朝到了十二世纪初叶时候,明朝到1640年时候,都是没落的王朝,有时是在解体之中(就晋人和明人说),出现了一批批的霍诺里乌斯和阿卡狄乌斯,他们在游牧人的弹指之间一败涂地。处于游荡在长城北边的纪元前三千年的人和文化极度发达的例如与宋徽宗同时的人之间,只要后者一旦示弱,就可以使这座屏障——万里长城——屈服。如果象拉铁摩尔所说的,气候的周期性运动足以影响历史,这个周期性运动只能在历史听任其发展和黄河的防线放松的时候,才能够发生作用。 第五章对蒙古征服的总结 第三节周期性侵掠的规则与偶然的征服 游牧生活实际上使突厥-蒙古人,对定居人民处于显然优势。游牧人——一般的说是骑马射箭者——具有流动性,几乎有到处皆是的神秘性。他们的失败不发生什么后果,因为他们可以立即逃走。欲使他们受到惨痛失败,中国的军队就要进攻至于戈壁沙漠的北边,至于鄂尔浑河和客鲁涟河之上,即他们安放其财产,即畜群的地方。当第八世纪时候,一个突厥汗王想在鄂尔浑河上建筑一座和中国一样的有城墙的美丽的国都。他的老谋深算的谋臣暾欲谷对他悦:“你要小心呵!现在你在中国人面前可以无限制地退却,所以你是不可制服的。如果你将自己关在城垣里面,你就要失败。”从另一方面说,当成吉思汗的左右劝他暂停对唐兀人的战争时候,曾对他说,唐兀人住在城里,总是可以在原地方找到他们。由此可见,定居人民常常是容易受攻击的,而掠夺的入侵几乎是一定可以成功。即使其结果是失败,而在开始时候也可以带来战利品和欢宴。如果事有凑巧,中国人的宫廷里面或是兵营里面发生了什么骚动因而边境空虚,就可以征服一座城、一个省、一个帝国。这就是历史上中国和蒙古关系中的一种规律。如果细究中国的编年史,突厥-蒙古人的掠夺性入侵是经常性的,除在汉、唐全盛时期以外,几乎每十年就有一次。如果这个朝代正在强盛时候,侵掠仅仅是侵掠,有如虫螫在广大的帝国躯体之上。如果机能有了毛病,这就是死亡。 根据上面的举证,我们可以总括地说,周期性的侵掠(和相应的定居人的反攻)是突厥-蒙古人和中国人关系的通常形式,而真正的入侵,即征服,只是例外的偶然事件,大约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它常使征服者们自己不知所措。十世纪时候就发生过这种情形,契丹人攻占了中国的都城开封之后,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又退出该地。 第五章对蒙古征服的总结 第四节联盟者和边境民族 结成联盟的鞑靼人以移民或隶属者的资格住在长城外沿的中国与匈奴人杂居的三角地区,他们是一个突出的例子。这些属于匈奴种的小王侯们,成为中国的藩属,沾濡中国的文化,获得中国的封号,以帝国的名义管理他们在鄂尔多斯、绥远和察哈尔的驻营地方,比起在外蒙古君临鄂尔浑河、土拉河和客鲁涟河之上的突厥-蒙古汗王们,他们显然是微弱得多。但是他们在实际上常常危险性更大,因为他们常常到中国的朝廷去,所以了解中国朝廷的一切弱点,有供给情报的人在那里,而政客、失意者以及内奸们往往向他们通款。公元四世纪初,刘聪的事件就很有代表性。这个事例令人联想到许多在报达宫廷里面居住过的突厥人首领们,他们就象南下长城的结成联盟的匈人后裔,与加色尼朝和塞尔柱朝的逐渐侵蚀伊朗具有相似之处。 第58章 而且这些联盟者是守卫长城外沿的人,当他们自己不想闯进长城的时候,他们就将长城的门户开放给来自北方的游牧人群。汪古突厥人(中国历史家称之为白达达)就是一个例子,他们从1206年开始就把进军陕西的途径献给成吉思汗。 然而对成吉思汗这是例外,因为北方野蛮民族占领中国全境,这种情形只发生过两次,首先是成吉思汗系的蒙古人,然后是四个世纪之后的满洲人。通常情形,野蛮人的大帝国虽然在北方拥有广袤无边的草原,但要想占领中国,总要遭到失败,而若干零星小部落反而得到成功。攻破中国古代帝国的 并不是大约在公元开始之初占有全蒙古草原的匈奴大单于们,而是我们刚刚提到的结成联盟的匈人的小王侯。同样情形,继承唐朝中国的,既不是七世纪时候使它震惊的突厥帝国,也不是八世纪时候傲慢地给它以保护的回厥人,而是一个很小部落,即以边境卫士的资格,居住在鄂尔多斯的沙陀突厥人。在西方的情形与之相似,最先征服伊兰东境的突厥人,并不是威胁科斯洛斯的西突厥,而是在许久以后的伽色尼朝的微不足道的雇佣士兵,那些从前为萨曼、异密服务的护卫队。最后,将伊兰全部长期占领为时达四个半世纪之久的是一个小部族——由伽色尼人引进为河中的藩属的塞尔柱的乌古斯部族。 由此言之,这个历史的第二个规律无疑是,当地理上的变迁由草原而过渡到耕种地时候,和文化上的变迁由游牧生活而过渡到定居生活的时候,结成联盟的鞑靼人就获得意外的利益。在城门口的游牧人,由于环境给予一些便利,为时不长就变成为城市里面的游牧人,无论古老的或是新兴的城市都无法长期地抗拒这种情形的出现。 第五章对蒙古征服的总结 第五节草原的收人和林木中人 为了抵制在草原上游牧的畜牧人,定居人民有一个补救方法,这就是向森林中的牧人请求援助,他们居住在西伯利亚的泰加森林或满洲森林之中,在蒙古草原的后面。通过《拉施特书》我们知道,如同中国人和波斯人鄙视突厥-蒙古的畜牧人,将他们视为野蛮人一样,这些畜牧人也鄙视林木中人,以他们为野蛮人。农耕者求助于林木中人可能是希望唤醒他们对于那些从事游牧的世仇和近邻的怨恨。有时这种箝敌之策是成功的。就象公元840年,鄂尔浑河的畏吾儿突厥帝国被叶尼塞河上游的乞儿吉思人所推翻。然而这种伎俩总是有危险的。为了牵制在察哈尔的契丹人,中国的宋朝求助于女真人,即在满洲森林里面的通古斯人。女真人果然于大约1120年之际彻底击败了高度中国化的契丹人,但是不及十年之后,他们就把宋人的北方中国全部夺去。同样情形,女真人的后裔,即在北京的金人,为了抵御戈壁东部的塔塔儿人,召唤肯特山的半游牧半森林的蒙古人相助。结果是于二十年内,北京被蒙古人的首领——成吉思汗所征服。 第五章对蒙古征服的总结 第六节草原和耕地 游牧人征服了农耕地区之后,产生什么结果呢?在经济观点上,其结果是不难看出的。公元四世纪时,中国的北方在匈人统治之下,耕种地退变为荒原。四世纪中叶,渭河的下游,即旧都西安府所在的地区,居民是这样少,耕地是这样荒废,以致有如我们在上面已经说过,乡村被虎和成群的狼侵入。农民们请求已经代替了中国天子的匈人首领驱逐这些猛兽。他拒绝不去干涉,青草遍地和草原的或荆棘丛中的野兽侵入这些地方,在他看起来,似乎正是他胜利的一种证明。 而且由于耕地的退缩和农民的被屠杀或被驱逐而使农业有系统地被消灭或至少是倒退,这是游牧的胜利者有意追求的目标之一。我们记得,根据费志尼和拉施特的记载,成吉思汗和拖雷曾于1220年至1221年之际,对呼罗珊和阿富汗采用了残破方法;我们这里可以提到薛列夫哀丁或阿拉伯沙的叙述,帖木儿兰于1384年把锡斯坦毁灭。这些城市被夷为平地。农村人口被用心地消灭,一切是小心和耐心地进行,和猛烈的进攻完全不同。树木被连根锯去。河道被壅塞或变为浑沼。水井被用尽方法填满,否则就放毒使其长久不能饮用。粮仓与储藏的种子被焚烧。土地和水流概被灭绝。要了解这些措施所造成的有时是不可救药的结果,应该看萨奥达法国教会所摄制关于锡斯坦城于1384年被帖木儿兰所毁灭的影片。本来是一片沃壤的地方,只见颓垣残壁,环绕着的是沙积成丘,有如月球上的景象。这是土地绝灭的一种令人心碎的纪录。蒙古人的侵入,在干燥的平原地方,对于这种情形的造成,曾给予有力的推动。 我们在上面说过,中国的某些省份的全部几乎遭到同样的命运。当成吉思汗征服甘肃时候,他的将领们请他注意,这许多耕种地,对他是完全无用,这种情形继续存在,胜利的利益将得不到。最好不如和东伊朗一样,杀尽所有农民使荒芜之地再回到草原状态,为牧畜事业造成独尊地位。这种建议在我们看起来虽属荒谬,其实这不过是出于游牧人经济的慎重考虑,要为蒙古的畜群造成最大便利。这种计划,在上面说过,只是由于耶律楚材的反对才被取消。我们不能指责蒙古人,就象不能指责美洲的红种人一样,红种人出乎意料之外地变成为英人的或加拿大人的一些村落主人翁时候,除了焚烧村落,使树林中的荒芜空地可以变成森林之外,不知道其它。蒙古人的毁灭行为,是由于他们不了解农业经济,更不了解城市经济。至于成吉思汗的情形是动人的,他是一个有自信心的政治家,聪明,头脑冷静,事理通达。当耶律楚材向他解释,农业在他所要统治的帝国里面和对于定居的人民是有用的时候,他听从了。成吉思汗以同样的兴趣倾听马合某牙剌洼赤的话,《秘史》率真地叙述牙剌洼赤告诉他怎样管理城市。 这一种教导,尤为成吉思汗的孙子忽必烈所接受,忽必烈在位时期,一直在那里重建或保持他伟大祖父所破坏过的或是曾想要破坏的事物。在波斯的成吉思汗后裔里面最突出的是伊儿汗合赞,合赞是史家拉施特的保护人与朋友,他也接受这种教导,在拉施特的协助下,他努力于恢复1221年混乱中所破坏的伊朗土地。拉施特虽然是一位宫廷的著作家,是成吉思汗王朝官修历史的编年史家,他也不得不向我们描写出一幅可怕情景的图画,他的主人就试图对这种情形作斗争。读拉施特的纪事,蒙古人波斯的农业萧条,似乎无法补救。塔吉克农民在第一次侵入的浪潮中已经分散,后来又受到蒙古的领主们的无情压榨,纷纷放弃土地,任其荒芜。再找不到垦种的人愿意冒险,因为每届州长更换,他们的财产就要被没收。拉施特希望合赞所颁布的恢复办法能够招徕人民回到乡野。他没有料到,在一个世纪之后,帖木儿兰就要来临,此人一个人所做的要比所有成吉思汗系诸人所做的更坏。至今经过波斯乡野的人,还会觉得土地疮痍未复。 四世纪时候,在中国北方的中国-匈人社会已经显示我们以一种悲惨景象。凶残的风俗、一连串子弑父和兄弟互相残杀的事件、叛逆盛行、诈伪百出,什么坏事都有。我认为人们不能将马可,波罗和鄂多立克对我们所形容的忽必烈所主持的中国-蒙古社会与之相提并论。然而只就中国-蒙古皇朝即元朝本身而言,除去忽必烈以外,人们不得不承认任何中国皇朝都不像它这样庸碌。它的最后几个皇帝,沉溺酒色,神经失常,只知虔诚供奉喇嘛以赎罪愆,在这一点上,中国的官修历史又增添一种对他们的指摘。尤其是他们彼此之间不断争夺,以至那些引起马可·波罗的赞美的在忽必烈时候建立起来的有尊严外表的行政机构,不到几年就被摧毁。 质言之,成吉思汗的后人,在中国的、在察合台汗国的和在钦察汗国的以及在波斯的都一样,并没有做到了解中国和波斯的对于国家的概念,我这里所指的是不可分割的国家。为了分配落在他们手中的一些国土,他们在亲族或兄弟之间互相争斗,就象他们的祖先分割他们的出生草原的一隅之地一样。一直以为中国国家或波斯国家是家族的共有财产,每一个家族成员都应该有一分,一直这样互相毁灭以达到这个目的,忽必烈的子孙自己使自己从中国被驱逐出去,在波斯的旭烈兀的子孙将不复存在,皇朝自行消失。游牧人征服所造成的另一恶果是:使定居国家的正常发展停滞不前。依照伊里塞夫的说法,中国于解除了蒙古人的束缚之后,许久不能恢复它的主动创造性。经过这样的打击之后,它在明朝时期表现对自己和对外界都缺乏信心,一种畏虑,反求诸己的情绪,疲惫状态,遂使在五个世纪之中,除抄袭过去的一切之外,不能采取其它办法。至于俄国,蒙古人的统治导致了沙皇制度和亚洲化,这种情形,直至1914年,还没有医治好。 第五章对蒙古征服的总结 第七节蒙古人统一的功绩 于造成恶果的同时,也产生某些有益的方面。 蒙古人几乎将亚洲全部联合起来,开辟了洲际的通路,便利了中国和波斯的接触,以及基督教和远东的接触。中国的绘画和波斯的绘画彼此相识并交流。 第59章 马可·波罗得知了释迦牟尼这个名字,北京有了天主教的总主教。将环绕禁苑的墙垣吹倒,并将树木连根拔起的风暴,却将鲜花的种子从一个花园传播到另一个花园。从蒙古人的传播文化一点说,差不多和罗马人传播文化一样有益。对于世界的贡献,只有好望角的发现和美洲的发现,才能够在这一点上与之比拟。这是一个足称为马可·波罗的世纪。 在蒙古人造成的废墟上,通过了蒙古人的道路。 不幸于一个世纪以后,这条道路又被帖木儿兰所阻塞,这是对旭烈兀和忽必烈这些人的生动对照。 第五章对蒙古征服的总结 第八节迁移还是侵入? 一直说到这里,我似乎毫不分别迁移还是侵入。但是这一种分别还是很有必要。由上亚细亚出发的真正可称为迁移的要比人们一般所相信的少得多。公元第四世纪,匈人的侵入并没有改变中国北方的人种和方言的形态,因为侵入的正如上面所说,是一些零星小部落,即边境的匈人和河套的守卫者,他们人数很少,很快就被稠密的中国人民群众所吸收进去。另一个也是有特别意义的事实,成吉思汗一系人的征服虽然使鄂尔多斯和察哈尔的先民最终居住在陕西、山西和河北的北方边境上,但是没有成功地做到使这三个省的一部分蒙古化。因为成吉思汗朝所征服的范围过于广大,不能在人种上发生有持久性的或者至少是看得出来的后果。蒙古各部落,因为草原荒寒而时常徙移,本来足够分散的了,忽然忙于补充在中国、波斯、突厥斯坦和突厥罗斯的政治和军事人员。他们在这些地方简直是完全被隐没了。我们只要推想一下拉施特所说,在蒙古人所占领的一部分俄国,即钦察汗国中,只有四千左右真正的蒙古人,其余属于拔都的和贝儿克军队的都由突厥战士组成。就是在“蒙古斯坦”,在由从前哈刺契丹帝国之地而变成的察合台封地里面,种族基本上也还是突厥种。[1] 在波斯的情形与此相同,虽然突厥人屡次往服这个种族的密度相当单薄的地方,也并不能将它非伊兰化,因为征服者从来只是一些人数不多的突厥蛮部族。十一世纪时候,塞尔柱突厥人差不多是被土著吸收进去,或者至少是很深透地伊兰化了。如果在某些地方,有过部分的半突厥化,例如在阿哲儿拜占,这是因为这个地区的草地-平原比剌夷、亦思法杭或设拉子的园林更为适宜于留驻畜群。事实上,最后的塞尔柱人和成吉思汗系的伊儿汗们正是居留在阿哲儿拜占。还应该补充说明的是,这个地方的部分突厥化,由于突厥-蒙古的重要朝代在政治上的征服无疑比较少于因为有迟缓的、不易觉察到的和长期看不见的一些氏族的渗入,这些氏族的情况不明,常常连名称都没有,带着黑色帐幕前进,人们至今还可以看到他们这样从设拉子往蔑扯德移牧。 关于这个问题可注意的是,塞尔柱突厥人的征服无疑他们将这个征服保持得最牢固,并没有造成任何突厥化。伊朗还是伊朗人的,叙利亚还是阿拉伯人的。相反地,似乎是由于难以逆料的命运,除伊朗的桥梁之外,希腊的或希腊-亚美尼亚的故土,即安那托尼亚变成了突厥蛮。人们在这里可以分别出来什么是征服,什么是殖民。然而突厥人在安那托尼亚的殖民大概仅仅因为这个高原其整个中央部分本来已是天赋的突厥斯坦草原。 如果就改变种族和语言形态来说迁移,在上亚细亚真正可称为移迁的,实际上并不是游牧人的侵入定居国家,而在于此一游牧人民与彼一游牧人民之间相互关系。举例来说,如公元前二世纪之初,甘肃的月氏人移向河中;公元四世纪,……哒的匈人也下趋向这个河中;十七世纪时候,准噶尔的卡尔梅克人移向伏尔加河方面,到了十八世纪,他们又移回准噶尔。又如突厥民族和蒙古民族的情形,由于他们彼此间的相互关系,经常能够在历史的过程中发生互相转变,尤其是当公元七世纪时候,我们看到突厥人称霸于现今的蒙古利亚,而在这个时候属于原始的蒙古人类型的民族,如……哒人和阿瓦尔人刚刚在或继续在突厥斯坦和多瑙河的草原上占着统治地位。 第五章对蒙古征服的总结 第九节迁移不如说是统治 于上面所举的例子之外,还要不受那些树立在古老帝国草原上面忽而突厥,忽而蒙古的旗帜所蒙骗。公元前后的匈奴帝国似乎是一个原始突厥人的帝国,但包括在内的也有许多原始蒙古人,就象在欧洲的阿提拉的匈人帝国,包括在内的有许多芬兰乌戈尔人、萨尔马特人、阿兰人、斯拉夫人和日耳曼人一样。与此相反,五世纪的蠕蠕(柔然)帝国无疑是一个原始蒙古人的帝国,而包括在内的大多数是原始的突厥人民族。第六至第八世纪的“突厥”帝国,以及第八至第九世纪的回纥帝国,显然是突厥人的统治而对于原始蒙古人的各部落发号施令。成吉思汗的帝国起而代之——我们相信已曾说明——是一个高悬蒙古旗帜的帝国,而聚集了四分之三的突厥、突厥蛮和通古斯民族。 总之,上述各种情形都是关于政权的彼此更迭,关于某一个统治部落的轮流出现,有时是突厥种,有时是蒙古种,并不能因此说有大群人口的移动。大多数场合,领土上的变迁似乎只限于上鄂尔浑地区是由哪个统治人民来占领,这是在哈剌-八剌哈孙和哈剌和林的周围,建立帝国的佳地,匈奴的单于们大多在这里驻扎,而突厥的、回纥的和成吉思汗系的合罕们也驻扎于此地。为了结束这里所说诸端,我们可以举一个突出的虚假“迁移”例子,这就是当公元1120年之际从北京到达突厥斯坦的哈剌契丹人。这里所谓一部分人民的迁移,其实不过是耶律大石带着一百人左右的轻率举动。丝毫没有人民的波动。这只是个人的业绩卓著的冒险行动。 第五章对蒙古征服的总结 第十节残破地方的再繁殖 这是不是说上亚细亚的政治波澜一点都不变更中国北方、突厥斯坦和西亚细亚的人口分布呢?这样认为是不符合事实的。德库朗热虽然主张日耳曼人的大举入侵并没有怎样更改高卢-罗马的演变途程,但是他从来不否认五世纪时候高卢的东北方有日耳曼人渗入。同样可以确定,中国的皇帝们当势力达到高峰时期和在内战时期,好几次在北方诸省,诸如陕西、河北等地,建置许多突厥-蒙古人的垦田,为的是补满由内战或由外族侵掠而挖成的一些空隙,这种事实在公元五世纪至六世纪时候特别明显,当无疑属于突厥种的塔拔哈失人或拓跋人统治这个整个地方,最初是直达黄河,嗣后是直达扬子江流域的时候,他们在这里置身是这样的持久,和成吉思汗系人以及满洲人不同,他们从来没有被驱逐出去,他们结果是完全中国化并混融在中国群众里面。他们被别称为远东的法兰克人,因为他们的榜样使人联想到我们在高卢的法兰克祖先。从查理曼大帝的时候起,在纽斯特里亚无疑是再也分别不出一个高卢-罗马人和一个法兰克人。同样情形,在唐朝的中国,只有当我们看到一个军官的名字例如冠以慕容的族姓时候,这是从前原始蒙古氏族鲜卑人氏族的特征,才能据此料想这个中国贵人是鞑靼人的后裔。 当四世纪时候,西方的各个大规模入侵,至少是由佛兰芒人开端,曾鲜明地变更了语言的分界线。而在中国,人们似乎完全不能看出这种情形,说中国话的地方和说阿尔泰系语言的地方沿着长城分界无疑和汉代曾经存在的情形并无二致。但是这并不阻碍中国的北方人在形体上因为不断吸收突厥-蒙古以及通古斯的成份而多少有所改变。就象纽斯特里亚人在形体上曾经因为北方的移民而改变,在今天,讲法语的人民中还普遍存在这种情形。 突厥-蒙古的侵入者在中国终于同化的理由之一是因为他们变成了定居者。游牧人变成了定居者之后就不会再回到游牧的生涯。一个显著的例子就是突厥-畏吾儿人。从八世纪中叶迄于九世纪中叶,这个民族曾占有草原帝国,以鄂尔浑河上游的哈剌八剌哈孙地区为其中心。在九世纪中叶,他们被乞儿吉思人从这里驱逐出去后,移居中国的甘肃,后来又移至中戈壁的绿洲别失八里(济木萨)、哈喇沙尔和库车,在这些地方,他们采取了定居生活。 当十世纪时候,契丹人于把乞儿吉思人从鄂尔浑驱逐出去之后,向畏吾儿人建议再回返蒙古高原,但是畏吾儿人辞不接受这个礼物。已变成为定居者,生活于丝绸商队经过的绿洲,他们不想再去大北方重过草原的冒险生涯。同样的理由,忽必烈的子孙子十四世纪末被明朝人从中国驱逐出去之后,重操荒疏已久的旧业时是如此拙劣,如此不知所措。他们对游牧生活方式已经不复了解了。不能再适应于祖先的草原,他们只是于十五世纪末和十六世纪初,在达延汗和阿勒坛汗时候,才在鄂尔多斯和在察哈尔地区恢复了一点这样的生活,这是在中国的边沿和邻境,他们对于中国常常怀抱乡土之思。 草原可能通过移垦者的入侵而造成定居的农耕人,但是定居国家的人民从来不会变为游牧者。这种转变的方向是单方面的,从来没有变化的可逆性。 第五章对蒙古征服的总结 第十一节中国农人的侵入草莽之原 到目前为止,我所说的不过都是草原人侵入务农国家,随着他们的行动,农田变为草原。 第60章 相反的移动同样存在,这就是中国人对草莽之原的拓垦,随之而发生的是垦田的伸延和草地的后缩。从汉代起,在公元元年前后,中国政府刻意在长城之北的阿拉善、鄂尔多斯、绥远和察哈尔等地成立了若干军事殖民地,即屯田军士的中心,因此横贯无边无际的草原之海造成若干垦荒的小岛。这一种业绩,和罗马人从莱因河至阿特拉斯所成立的军事殖民地相似,但是它的继续为时远为长久,因为它至今还在那里进行。 清帝国最后征服了蒙古人,所造成的结果是中国农民既全面又点滴地推进,这许多农民不断地使蒙古草原后退,就象他们使满洲的森林后退一样,在这里铲去森林,在那里开拓荒地,在这样造成的农垦小岛里面,到处建立起来中国式的小型农场。这是和平的和无名的侵入,在这种侵入的面前,蒙古的牧人或通古斯的林居者一直向北愈退愈远,正如美洲的红种人在美国农民的面前一直向西愈退愈远一样。 第五章对蒙古征服的总结 第十二节草原文化的历史边界 我在它处曾说到草原特殊形式的兽形艺术,这是这一地区一切游牧人民的特点,在欧洲的西徐亚人和萨尔马希安人如同在亚洲的匈奴人、原始突厥人和原始蒙古人一样;在北方的伊兰游牧人如同阿尔泰系人一样。我并不想在这里再做这个研究。我只是想提出问题中一个最奇特的方面,我很奇怪从没有人对这个问题注意过,虽然它足供文化史以有益的启发。 事实是这样的:我们刚刚说过,草原的兽形艺术是游牧人的艺术,他们带着它一起转移,自克里米亚至中国的长城,自鄂尔多斯至匈牙利。然而住在东伊兰和印度西北的游牧人向来没有介绍过这种艺术,那末,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呢?公元前二世纪,月氏人从鄂尔多斯和甘肃的边境迁徒至于河中,再从那里推进至于大夏,到了公元元年左右,占据了高附和旁遮普。他们的后裔,就是贵霜王朝的“印度-西徐亚”诸王,他们当公元第一世纪和第二世纪的时候,君临这整个地区。我们关于他们的艺术掌握有很多材料。它一部分是希腊一佛教派的艺术,一部分是马图拉的印度艺术。在这两派艺术之中,我们找不出草原艺术的踪影,而人们期待印度一西徐亚人会带着这种艺术从甘肃到印度伊兰的边界。 和人们所期待的相反,这里只有希腊的、印度的和伊兰的艺术。同样的情形,见于……哒的匈人。这一种原始蒙古人,蠕蠕人的兄弟,大约是和蠕蠕人一样来自蒙古利亚,先后占据河中、阿富汗以及旁遮普,当五世纪和六世纪的上半叶,他们是这些地方的霸主。人们期待跟随着他们的行踪在他们停留过的地区能找到一种艺术,这种艺术与明努辛斯克艺术的最终形式以及与匈牙利的阿瓦尔艺术相类似。然而从他们所得到的一切,包括钱币在内,完全是受印度影响的,尤其是受伊兰人的影响的。 对于这种颇不调和的证据,应该如何下结论呢?北方草原的特殊形式艺术无疑只能在北方草原有它的成就,也可以在凯尔特-日耳曼人的地方取得成功,因为在这个地方,从哈尔希塔特和特埃纳时期以来,在形式化方面和在几何学方面,已经存在一种建立起来的与之相适应的情况,一种准备好了的条件。至于在某些地方则相反,草原艺术的天然传播者所遇到的是已经建立起来的,主要是印度-伊兰的塑像和人形的艺术,草原的形式不能夺取,它只在地理观点上征服了这个地方。 相反地,在这些地方它的统治是继续的。如果要究问草原艺术在这些地方是从西到东或是从相反方向传播,那是属于徒然。自从安阳的“象形坟墓”发现,使我们看到草原的影响及于大约公无前十四世纪的商朝艺术,它在远东的家乡似乎和它在高加索的家乡一样悠久。我们现在暂不推论,在不久就要出版的一部书里面,我们再来指出相继相承的各种中国形式,从悠久的时期开始,就和相继相承的草原艺术形式不断地彼此具有共同之点:中国在“战国”时代的形式,一方面相同于最初发现的鄂尔多斯的艺术,另一方面又相同于西徐亚的艺术;中国汉代的形式相同于诺音乌拉的匈奴人的艺术、巴西里克的阿尔泰系的艺术和萨尔马特的艺术;中国六朝的艺术相同于我们的蛮族大举入侵时期的艺术;最后,唐朝的艺术相同于明努辛斯基的后期铜器和匈牙利的阿瓦尔艺术。 我在这里仅仅想和读者预约,我的合作者和我本人已经在塞尼希博物馆鸠集材料,准备发表有关这些形式上相互关系的论著。 附录成吉思汗系诸汗国 [这一篇文字的作者是e.卡韦涅,他是这部《世界史》的主编。格鲁塞的《蒙古帝国史》是这部世界史的一种。卡韦涅在本书之末增加这篇文字以说明成吉思汗系诸汗国和世界史的关系。原来的标题,仅曰《附篇》,兹就内容,题为《成吉思汗系诸汗国》。卡韦涅这里所说的很概括,他的立场和观点自然是资产阶级的。这篇文字有若干地名和人名,因为对音问题,没有将他译为中文,即照原文写入,希望读者原谅。——译者) 本书的目的在于说明这个短期的“蒙古统一”如何产生,它是以什么方法达到,有哪些好的和坏的后果。其后果之中最有持久性的,已经在“伟大的发明”的标题之下载入西方的一切历史教科书之内。上面提到,这是一个重要途径(本书第278页),确实曾传递了不止一端的技术进步。欧洲在中世纪的末期,在蒙古人侵入之后,约从1300年开始所发生的技术突进,并不是偶然的:指南针、火药和破布制的纸以及由此而发明的印刷术。当这个时期,在技术的观点上,中国是无可否认地属于先进——在这种先进后面,说实话,并没有任何真正的科学精神。中世纪的欧洲和信奉伊斯兰教的民族这时候没有条件来真正体会远东的哲学和艺术:但是技术,从它的本质说,是可以立即仿效和流传的。至于输入途径的详情,还有欠明瞭。人们注意到伊本·白图泰(阿剌伯人,旅行家,1304—1378),于十四世纪的上半叶,航行印度洋多次而丝毫没有提到指南针,然而在他沿海航行以前,指南针肯定是已经在这一带被知道许久了。当在中国的蒙古人和日本作战的时候,真正的火药武器曾否被使用?还是疑问。关于纸,是从中国传到欧洲的,据我知道,这从来没有疑问。 总之,这些事实是不容否认的,就象西方所惯常认为的“阿剌伯数字”其实是源自印度一样。同样,西方对这些经由伊斯兰教世界的媒介自远方传来的技术进步,一般也不清楚其真正的来源。 现在我们要说几句关于蒙古统一解体之后由此分出来的几个国家,但首先要提四个主要事实,这些事实创造了这些国家: (1)者别和速不台1219年至1222年的长途进兵。这时候西方人正忙于第五次的十字军在埃及的远征,这个进兵使西方人首次在耳朵里留有“鞑靼人”这个名字。将花剌子模沙的军队根本铲除并将他们抛到幼发拉底何方面,间接激起了埃及算端玛勒克凯末尔和弗里德里希二世结成了有名的联盟(1228—1229)。之后,这个军队导致了基督教徒终于丧失了耶路撒冷(1244年),以及圣路易的首次十字军远征:儒安维尔的散文叙事,在西方文学里面取得了市民权。这个进兵的积极结果是蒙古人在里海沿岸和南高加索成立了稳固的据点:这样就为罗斯汗国和波斯汗国的建立做了准备。 (2)拔都和速不台统率蒙古军直达亚得里亚海沿岸的大举进兵(1237年至1241年)。此后蒙古军没有再到这样远。抵抗的力量虽然被击破,但曾经是顽强猛烈的。可注意的是,在利格尼茨的战役中,由于西里西亚大公亨利英勇地作战而牺牲了。就这个战役的本身来说,是惨败了,却在日耳曼留下了一种胜利的隐隐约约的回忆:诗人哥德向埃克门承认,关于这个事件,他看了多桑的书以后是怎样地惊愕不已,才知道自己从前是弄错了。蒙古人对于这些密布堡垒的险巇地方留下了恶劣的记忆,这些地方不但难以攻取,甚至难于抵达。然而他们凶恶地出现的时候,正当基督教会和日耳曼帝国作最后阶段的激烈斗争:里昂会议(1245年)、弗里德里希二世之死(1250年)、帝位虚悬时期(1250年至1273年)……日耳曼幸而避免了因为它的无政府状态而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 这个军事行动的积极结果是罗斯汗国的建立。 (3)旭烈兀的进兵伊朗:1256年11月,阿萨辛酋长投降;1258年2月,报达的最后一个哈里发被俘,1260年9月,旭烈兀的大将怯的不花到达加里利,在这个地方,他终于被拜把儿土(按:拜把儿土是埃及算端)的马木鲁克人所截住。在这一方面也是同样情形,蒙古人此后没有再到过这样的远。他们向法兰西君主们试探,企图结成同盟共同对付马木鲁克人,但是遭到冷淡的接待。圣路易宁愿让他自己被他的兄弟西西里国王安儒的夏尔的仇恨心和贪婪心所带动而去进攻突尼斯(1270年)。英国的爱德华出征叙利亚,仅仅是一个没有结局的“战绩”(1270—1272年)。 第61章 人们责难西方的骑士们缺少政治意识。但是匈牙利人的悲哀声诉传达到了他们,反映蒙古人的残暴行为,虽然从这个时候起,这些暴行主要是加在伊斯兰教徒的身上,也不可能不使他们对于这种“亲击联盟”的前景很怀疑虑。 旭烈兀的军事行动的积极结果是波斯汗国的建成。 (4)忽必烈进攻中国南方,所造成的结果是于1279年把宋朝最后一代消灭,中国全境被置于单一权力之下。 蒙古人的武功在这一方面也是达到了顶点。忽必烈立即重申好几个世纪以来在他之前的中国君主们对于周围各国所主张的权利。他使高丽成为藩属,并两次出兵日本(1274年和1281年):这个尝试是失败了,所以失败是由于飓风侵袭他的没有准备好的水师,而受到的巨大损害远胜于日本人的抵抗。在缅甸和在安南,他也遇到失败。最后,当他在位时候的最后几年(他至1294年才死)举兵远征爪哇,所造成的结果主要是促成了在爪哇岛屿建立起来一个重要国家,这就是麻喏八歇国(madjapahit):海洋对于蒙古人是不利的。 可注意的是这些行动具有特殊的中国性质。马可·波罗所认识的最后一个大汗并不是一个完全的中国皇帝。 罗斯、波斯、中国:为了补充说明由于蒙古统一的解体而建立起来的这些国家,所剩余的就是一个地点在中央的汗国,这个汗国以蒙古人察合台命名,这种命名,不但对于旧时突厥地方(中国的突厥斯坦和俄属的突厥斯坦)是这样,对于这个地方所说的语言也是这样(按:这是指察合台语——译者),并且成为巴布尔的语言(按:这指莫卧儿帝国——译者)。在后面我们将要说到这个汗国为什么没有变成为印度汗国。 我们在这里暂停一下,来回溯成吉思汗系诸王的世系,他们曾君临这四个国家。 成吉思汗有四个儿子:窝阔台、拖雷、察合台、拙赤(照长幼的次序说,应为拙赤、察合台、窝阔台、拖雷): (1)窝阔台系曾提供了两个最初的大汗,这就是窝阔台本人(在位至1241年)和他的儿子贵由(在位至1248年)。此后,这一系是以海都为其代表,海都曾在蒙古西部扮演重要的角色,一直到他死的时候(1301年)。但是这一系的成员很久以后还在该地。 (2)拖雷系代替窝阔台系自1250年始占有大汗的宝座,属于这一系的有大汗蒙哥(在位至1259年)和大汗忽必烈(在位至1294年)。但是这个忽必烈大汗的推选已经是很不合法的,而他的权力,作为大汗来说,是遭到否认的(参阅上面第254及以下各页)。 但与此相反的是,忽必烈和他的子孙统治中国一直到1368年。 他的弟弟旭烈兀是波斯诸伊儿汗的始祖。 (3)察合台是君临帕米尔和天山两边的这些君主的始祖,他们统治这个地方一直至于被帖木儿跛者(帖木儿兰)和其子孙所侵夺。虽然处于帖木儿系的权力之下,这一支人还是存在。 (4)拙赤是成吉思汗的长子,但是他的出生存在疑问,他比他父亲先死(1227年)。他的儿子拔都创建了罗斯汗国,并将这个汗国传给自己的子孙。 某些成吉思汗系的汗王们曾统治克里米亚地方直至叶卡捷琳娜二世时候。 我们在这里可以忽略去若干旁系的后裔。许多东方的王侯们一直到近代还很有根据的自称属于成吉思汗世系。我且不说令人得意的世系:成吉思汗象亚历山大大帝一样是过去的人物,但是与他的亲属关系在亚洲最乐意为人所攀认。 做了这些说明之后,我们可以试行简述成吉思汗系四个汗国的历史,自其成立至于在这些汗国的废墟上出现一个新的军事怪杰,这就是帖木儿跛者,他令人回想起,如果可以这样说,在两个世纪以前他的伟大祖先所给予人们的可怖纪忆。 中国汗国 虽然由一个最不合规格的大会选举出来,忽必烈对于他的大多数从兄弟们还是以大汗自居。在他死后(1294年),他的子孙们以世袭皇帝的名义统治中国,以元朝为国号。纵使是这样,他们的优越地位,曾不止一次地得到波斯诸汗的承认,波斯诸汗和他们一样属于成吉思汗后裔的拖雷系。此外,以佛教徒的资格,他们对于西藏采取保护态度,西藏这时候已经是佛教的一个主要故乡:我们将要看到,他们为了重建在喜马拉雅山中的佛教寺庙而对德里算端进行干涉。对于中国人来说,他们是凡庸的统治着。忽必烈的继位者——铁木耳(1294至1307年)还算有才能,但是他才四十二岁便死去,在他之后的这些皇帝,早年就被纵欲过度所耗损,以令人眩目的速度相继即位。在忽必烈以后的唯一长期在位的皇帝就是顺帝(1333—1368年);而他已经是末代皇帝了。 虽然曾以不适当的快速效法中国文化的某些方面,这些皇帝们始终不能领会宋代许多哲学家所树立的治国原理:他们总是以外国人的姿态出现,特别是对于南方的中国人是这样。约当1338年至1350年时候,顺帝还能够经由南中国的港口和马来亚的海上和教皇相联系:而几年之后,扬子江以南的所有地方都沸腾起来了。许多起义者,在元朝的货币和赋税的政策失败之下争取“解放”中国的荣誉。获得这个竞争的胜利者是这位以洪武年号称帝而建立明朝的人。他于1368年进入北京,忽必烈系的最后一代,除了集中他的悲哀天才以哭泣他的不幸之外,没有其他办法(这是指顺帝所写的诗赋——译者)。 再说几句关于蒙古诸帝和日本以及和高丽的关系。上面提到,忽必烈利用其藩属高丽和中国人民的资源由海上进兵日本,天灾构成巨害(1281年)。历时二十年,虽然得不到他们腐败政府的支持,日本民族情绪一直是很激昂:就是从大陆到那里去的佛教徒也看得出这种情形。此后日本经过一个长期的内战,这场内战将成群的海盗抛到高丽和中国的海岸。只是于秩序恢复之后(1392年),从此执政的足利氏才考虑到建立正常关系。然而1420年之际,还有一次膺惩性的远征,这次远征为高丽新朝所发动,要扫除日本海盗的巢穴,而日本人以为这是一次新的“蒙古侵略”。但是对于明朝,日本人自愿在礼节上予以尊敬,这是日本人所不能给予忽必烈的。因为日本需要中国。在商业上,他们从中国得到必要的物产,例如贵金属。在宗教方面,佛教僧徒络绎不断地从中国前往日本。在日本画家中,有的是宋画辉煌传统的忠实继承人,在蒙古人统治之下,宋画曾得到适当的保持下来。当蒙古人时代,两国间所存在的矛盾或者是因为宋代的哲学传到这个岛国太晚:日本到十六世纪才认识宋人的哲学。 寨合台汗国和印度 从东到西,第二个蒙古人大汗国就是察合台汗国。成吉思汗替他第二子察合台建立了这个汗国,大体上等于哈剌契丹帝国的故土。格鲁塞先生已经提到,这个汗国在开始时候,依照游牧人的思想,主要是包括伊犁河旁边的草原:至于塔里木旁边,以及锡尔河和阿姆河沿岸的定居地方,起先还是由大汗直接管理,以后才陆续落到察合台系人的手里。这样构成的汗国不能再从事于开拓边境。拙赤系的拔都率师远征(1237—1241年〕,降伏了罗斯。更早些时,蒙古军已进驻里海沿岸和阿哲儿拜占。至于旭烈兀的远征(1257—1258年),建立了波斯汗国。在这种情况之下,察合台系扩充领土的希望只有一路可通:这就是南方的道路,印度。照常理而论,大莫卧儿帝国的诞生应该是在十三世纪。然而历史蚁聚了许多偶然事实,这也是事有偶然,前于成吉思汗一代曾看见伊斯兰教徒的、突厥的和阿富汗的军队征服恒河流域,而此时德里的算端已经建立了一个强权国家,不甘心于不战而丧失领土。德里算端们因为需要严防蒙古人侵入,他们的军队迟延了对德干高原的征服至于一百年之久。反过来说,他们胜利的反抗活动曾延缓大莫卧儿帝国的诞生至于三个世纪之久。 暂时不说察合台汗国和印度关系的历史是有利的。印度专史应该另述,我们已经这样做了。然而和中国历史一样,还有必要将印度历史置于世界通史的潮流之内。 第一次的接触发生于1221年,在蒙古军队出现于帕米尔的西方之后。花剌子模的嗣君被成吉思汗的将领们尾追,向印度河畔逃避。这时候,亦勒都迷失(1210—1235)是德里的算端,他是马木鲁克人,和古耳王朝有姻娅的关系。对于花剌子模人,他丝毫没有理由要予以欢迎,仅仅几年以前,花剌子模人曾夺去了古耳王朝的阿富汗土地。他对逃亡者采取冷淡态度,任他到别处去找死。但是同时他认为自己有保卫印度河防线的责任以抵御新来的人;位于何右岸的白沙瓦是印度帝国的前线防地。在另一方面,察合台的一个儿子在和花剌子模人作战时候死于八米俺城下,这个纪念可能使察合台一系人不能忘情于兴都库什山以南的地方,这些地方后来变成为他们少子的封地。因此蒙古人和德里算端成了直接的邻人,这一种近邻关系所预兆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幸好察合台没有他族人好战情绪之大:他主要关心的是在他的领地之内严格施行成吉思汗所颁布的法令,即札萨。 第62章 1227年,他的可怕父亲的死去,给了他行动自由,这样一直至于他的死(1242年)。仅仅在他统治时期的末年,人们才听说蒙古人进兵印度河沿岸至于旁遮普(1241年)。此后,于1245年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时期,察合台汗国为哈剌和林的每次因为继承问题而发生的争端所震动:经过不同的人掌权之后,察合台汗国于1252年归一个名叫倭耳干纳的妇人执政。然于1257年曾有一次对印度的新的进攻:这应该是为时约三十年里面的最后一次。同时,旭烈兀建立了波斯汗国,而他的初政之一就是派一个和平使节到德里去(1259年)。这个新成立的汗国包括起儿漫,但是俾路支斯坦沙漠成为它和印度河下游的德里算端地方的一种屏障,足以永久制止冲突。 亦勒都迷失死(1235年)后,有一个时期占据德里宝座的是一个妇人和她的家族的其他成员们:其最后一个算端(1256年)将实权授于巴尔班,因为他刚刚以抵抗蒙古人享有声誊。和亦勒都迷失一样,巴尔班也是马木鲁克人,和临朝的皇族仅仅有姻娅关系。他表面尊敬这位仅拥虚位的算端,除去象接见旭烈兀的特使(1259年)这样的堂皇典礼之外,他不叫他公开露面。直到这位算端死后。他才正式即位(1266年),一直至于他的死(1286年)。他的主要关心事件之一就是巩固印度河的边防以阻挡侵袭的重来,他的前一代人曾因为这种侵袭而大起恐慌;他的一个宫廷诗人埃米尔胡斯劳曾一度被鞑靼人所俘,他留下的形容鞑靼人的作品,令人奇怪地联想到阿弥恩·马克林从前描写的匈人形象。 蒙古人长期停止入侵印度的企图,不只是由于巴尔班的有所准备,更是由于大汗蒙哥死后(1259年)蒙古帝国的中心发生了严重事变的结果。忽必烈由一个极不合法的忽里勒台宣告为蒙哥的继位者。他所遇到的起而反对他的人就是他的弟弟阿里不哥和成吉思汗后裔里面窝阔台系的首领、那个占有蒙古西部的有名的海都,察合台系的阿鲁忽和他们联合。阿鲁忽不久即归附于忽必烈,但是他受到阿里不哥和海都的攻击,罗斯汗赞助海都和阿里不哥。1267年,忽必烈命八剌承继阿鲁忽之位,以为这样就可以使察合台系效忠于他,然而八剌不久就和海都以及钦察汗正式言归于好。这是越来越倒霉,因为他立即和忽必烈一派的波斯汗宣战,波斯直辖呼罗珊之地,并且通过他的藩属起儿漫人而管辖阿富汗西部:1273年,旭烈兀军队劫掠了不花剌。海都于是将察合台汗位界予都哇,并胁助他征服畏吾儿地方(1275年)借以团结都哇。从此以后,在他长期统治之中,都哇一直是他的忠诚藩属。然而由此可见,在中国和在波斯一样,情势是异常紧张,以致不可能顾及印度。而且这种情况并没有因为忽必烈去世(1294年)而结束。只是在海都死(1301年)后,都哇得免受制于其宗主;1303年他和中国皇帝言归于好,而在1306年,他才完全排除了窝阔台系中的海都继承者的控制。 但是阿富汗东部的察合台系人得到库赫·伊·巴巴的保护以对抗他们的不怀好意的西邻,即波斯汗的藩属,他们不久就要重兴传统的对于印度的侵掠。1285年标志着这个进攻的再开始:巴尔班的儿子摩诃未亲王在这一年被杀死,他的死亡使巴尔班非常伤心。随着他的死亡发生叛乱,并且在纷乱之中,一个新的王朝,即突厥人的基尔吉王朝,篡夺了德里的王位(1290年),这些事件鼓励蒙古人继续他们的企图。从1296年至1298年,都哇和他的儿子和他在阿富汗代理人忽都鲁火者进行了两次对印度规模空前的入侵活动。但是德里从1295年起,是在阿剌乌丁统治之下,他是基尔吉算端里面最有能力的人。他光荣地击退了进攻,被俘的蒙古的异密们被抛在象足之下,受践踏而死。忽都鲁火者的儿子达忽火者于1304年发动一场新的进攻,其结果是和上次一样。从这个时候起,蒙古人对于印度、对于它的气侯和对于这里的大象,留下了痛苦的记忆,以至一个世纪之后,帖木儿跛者还有这样的感觉。 他们以后就只是以单独个人资格进入印度了,有时是以战俘居留在那里垦荒,有时是以雇佣兵士替德里朝廷,甚至替和他们交战的印度诸侯服务。 蒙古人的危险已经消失,德里算端就有余力终于再去进行对异教徒的圣战和征服德于地区。阿剌乌丁亲自攻破拉加普脱诸堡垒,这些堡垒常常在塔尔沙漠边缘抵抗,并攻取了摩腊瓦。他把更远进军的责任交给他的马木鲁克人将领里面最有才干的玛立克加富尔。德干地区这时候有许多旧的土著王朝在那里割据(在马拉巴海岸的有德瓦吉里的雅达瓦、德棱干纳的卡卡迪亚、和霍伊萨拉和在极南的潘迪亚)。关于这些地方的富庶,马可·波罗在前此几年曾收罗了许多有趣的材料。然而这些土著王朝彼此不团结,有时还自相攻击。因此这位伊斯兰教大将能够于1309至1310年之间制服了德瓦吉里,于1301年至1311年之间制服瓦朗加尔和德棱干纳,于1311年至1312年之间制服了霍伊萨拉和潘迪亚。最后,他将锡兰对面的著名印度教庙宇腊梅希瓦伦毁坏。异常富丽的战利品被带回德里去。这些王侯们的归附当然还是不稳定的。当阿剌乌丁于1316年死去,玛立克加富尔于稍后也死去的时候,又须兴兵几次迫使德瓦古里和德棱干纳屈服:而霍伊萨拉的维拉-巴拉拉三世(1292—1342年)一直采取独立态度,潘迪亚至1320年后,即德里新朝都忽鲁黑临朝之后始亡。但是这些战役为德里算端增加了威望和获得大量黄金:一切印度教徒在他们的面前战栗,他们的声名传播到海外。 在此期间,察合台汗国和波斯汗国之间益相水火;最初几个伊儿汗:旭烈兀、阿八哈、阿鲁浑、合赞,虽然和东边的从兄弟们不和,但方有事于西方,一般的说,他们是无暇注意到东伊兰的事件的。约在1300年,阿富汗方面的察合台系人曾进攻赫拉特和起儿漫,并没有受到什么膺惩。然而伊儿汗完者都(1304—1316年)自以为有责任将察合台系在阿富汗的属地合并。因为有这种情形,察合台汗不顾中国皇帝的不满而对呼罗珊反攻。我们现在不去追叙这个复杂争端的令人厌烦的细节,仅仅说,到了大约1320年之际,秩序大体恢复。此后,怯伯正在那里重整察合台汗国而波斯由闇弱的不赛因继位,怯伯的嗣位人答尔麻失里(1326年)又萌生西向扩充领土的野心。或以为他曾进兵印度,这一说有待研究:印度历史家巴拉尼是这个时代的人,他不但没有说到这次进兵,而且明确认为,蒙古人自1304年战败之后,便没有再在印度露面。与此相反,一种分割波斯的计划,曾在答儿麻失里和德里算端之间形成,这是很肯定的和很自然的事情。 说到这里,我们不得不一述答儿麻失里的合伙人,即德里算端谟罕默德都忽鲁黑(1325—1351年):这一种任务比较容易,因为有新近发表的伊什瓦里·普拉瑟德的著述。 当对蒙古人作最后斗争的时候,1300年左右有一个突厥的哈剌温那家族(这个家族可能夹杂有阿富汗或印度的血统)的首领,在印度卓著声誉。当1320年,发生了一次军事革命,他被拥立登上德里的宝座,称都忽鲁黑沙。曾经是他得力助手的他的儿子,于1325年继位,"奇-_-書--*--网-qisuu."或者是弑父自立;用谟罕默德·都忽鲁黑的称号,他此后在位二十六年。他承袭了一个帝国,自从玛立克加富尔胜利以来,这个帝国在名义上几乎是包括印度全境。从德里至印度河,设置有十个政府:德里、汉西、萨马纳、库赫兰、萨尔苏蒂、卡拉瑙、拉合尔、木勒坛、乌赤、锡瓦斯坦。在恒河流域,另外还有六个:卡瑙季、乌特、巴达翁、卡拉、比合尔、拉克瑙蒂。此外,摩腊婆和胡茶辣是过渡到德干五省的途径,这五省是:德瓦吉里、贾杰纳加尔、特林加、德瓦拉穆德拉和马八儿。除去一些侯国分布在塔尔沙漠的周围者之外,不在这个范围以内的只有迦湿弥罗(克什米尔),喜马拉雅山中的泥婆罗(尼泊尔)和印度的最南端包括锡兰岛而已。据说,德里的算端能够动员三十七万人和几千头象。 但是有人以为在谟罕默德·都忽鲁黑即位后不久,答儿麻失里就敢于进攻这个强国,侵入旁遮普。关于这一点,文献不明而且矛盾。可以肯定的是,不久之后,这两国的君主互相友好而且共同拟定一个计划欲进攻波斯的伊儿汗不赛因。这个计划后来没有结果,如果不是因为它显示蒙古人的胜利促使所有东方的君主团结一致,是不会使人对之发生兴趣的。这两个盟友试图争取埃及的马木鲁克算端的合作,因为他们错误地认为埃及算端还信守着他家族的传统,把旭烈兀一系人看做敌人。在另一方面,中国的蒙古皇帝似曾派人告诉成吉思汗后裔察合台系人,他准备袒护在波斯的成古思汗后人而反对他们。 这是漠罕默德·都忽鲁黑的最后一次放弃这样远大的梦想。 第63章 不久之后,约在1335年,答儿麻失里的被废和不赛因的死,在察合台汗国和波斯汗国中开始了一个混乱时期,使德里的算端又想利用这个机会。人们看到他对伽色尼行使保护权,对呼罗珊的领主视之如藩属。当1341至1342年,他要求并获得了阿拨斯朝的哈里发发给他的册封证书,伊斯兰教界的舆论对于这种证书还是很重视:这一种谈判证明他和埃及算端的关系良好,因为哈里发这时候完全依靠埃及算端。大约与此同时,谟罕默德·都忽鲁黑,于征伐喜马拉雅山中的一些独立部落时,劫掠了佛教寺庙。在此不久以前,欧洲的旅行家鄂多立克曾说吐著沉睡在僧寺里面,对于上述事件,吐蕃并没有什么行动,但是中国的皇帝派使节要求允许重建被毁的寺庙,谟罕默德表示同意,但是他提出条件,依照可兰经典的法律,要付与一定的贡赋。这种种迹象使我们有可能估量出德里算端在东方世界所享有的威望。 另一方面,印度方面的事件足以吸引谟罕默德·都忽鲁黑的活动能力。他即位时候年纪还轻,富有革命思想。他所实行的第一件事,是将国都从德里迁到道拉塔巴德,他认为在这个地方比较便利于监视德干地区:他仅仅使旧都的繁荣受到暂时的但是明显的打击,而使新都成为一个骚动的中心。稍后,看到征服德干之后黄金大量地流入北印度,同时银价跌落,他和大多数在亚洲以及在欧洲的同时的人一样,试行用一种贱价纸币代替贵金属:这一种试验遇到了印度群众的消极反抗,很快失败。他欲增加河间地方(在恒河和阇牟那河之间)的税收,所做的努力也没有比较好的结果,这位算端创立了二三十种新税聊以自慰。不幸的事件同时并至。这个国家和中国本来是世界上农村人口最多的国家,常常受饥荒的威胁,当他在位时期,饥荒特别常见,而在末年,又和在欧洲一样黑疫流行。这些情形造成不满的气氛导致叛变;纵使没有这些,一个其大等于西班牙、法国、英国、意大利和德国西部这些国家总和的帝国,也很难制止乱事的蔓延,无论是完美的通讯制废、间谍组织、还是算端的军事才能或凶残的镇压都不能阻止这种蔓延。 然而,除去两个在他即位以后不久就发生的骚动,一个在德瓦吉里,另一个在印度河上,被他差不多平定了之外,他临朝的最初两年是比较安定的。但是从1335年开始,历史家们指出至少有十次严重的叛乱发生在帝国各地。 第一次叛乱,理所当然地发生在印度的南端,在这个地方,一个伊斯兰教的政府代替了土著王朝:这个政府建立了马都拉算端国家,谟罕默德·都忽鲁黑不得不立即放弃夺回这个地方的希望。其它叛变的平定也很费气力:最严重的是乌德地区的埃因一穆勒克的叛变(1341—1342年)。值得注意的是,所有这些叛变者都是伊斯兰教徒,一般的说都是突厥人,然而也不是只有他们。 谟罕默德·都忽鲁黑尽了值得赞扬的力量善待印度教徒,不愿因此而引起伊斯兰教神学者们对他的敌视,而这些神学者做了许多毁谤他名誉的事。他没有得到旧王朝的有代表性人物的拥护,这些人曾受到他前任者的极端苛待。1336年,一个来自德棱干纳的印度领主哈里-哈拉,在维查耶纳枷尔建立了一座城,这座城后来成为一个巩固与持久的国家的中心。随后,霍伊萨拉的国王维拉·巴拉拉三世(1292—1342年)对马都拉的算端展开斗争,明确表示要为自己保留其利益:当他因为勇士们的死亡而终止了他的半个世纪的统治时候,他的儿子维拉·巴拉拉四世继续这场战争。这些榜样鼓励了卡卡迪亚·克里希纳-纳亚克在德棱干纳竖起独立的旗帜,结果将中央政府和它在南方残存力量之间的联系割断。上述的三个印度王侯迅速地达成协议,等到最后一个霍伊萨拉族人对于马都拉作斗争之中死去(1346年)的时候,其它两个就瓜分了这个灭绝王朝的领土,一个分得马拉巴海岸上的部分,另一个分得科罗曼德尔海岸上的部分。马都拉算端国家成为德千南部地区仅存的伊斯兰教征服的遗迹。 谟罕默德·都忽鲁黑如果不是被较近于帝国中心的叛变所羁绊住的话,他并不是没有决心和毅力去重立他的威权于这些边远地区的。有一个素得人心的大臣的被废黜(1344年),在下级官吏中间传布了不安种子,史家伊什瓦里·普拉瑟德先生称他们为百人组,这主要是在道拉塔巴德地区。谟罕默德·都忽鲁黑力图将这一方面的秩序恢复,而在胡茶辣地方,另一个他的僚属又对他背叛,使他不得不移转注意力于胡茶辣,因为从商业关系上说,这个省份是很重要的。当时有一个冒险家名叫哈桑·甘古,他在一方面得到德棱干纳的叛众的支持,另一方面又得到百人组的支持,从而占据道拉塔巴德地方(1347年),就在那里建立巴赫马尼王国,这个王国此后在很长的期间是德干地区伊斯兰教狂热的要冲大路。至于谟罕默德·都忽鲁黑,他竭尽全力和胡茶辣以及印度河口的叛乱作斗争,而于没有完全达到目的的时候死去(1351年)。 由此可见,德里算端施加于海岸和印度各港口的威权仅仅是很暂时和很表面的现象,而这些地方继续是商业活跃的舞台。马可·波罗在十三世纪末年所作的纪事,明确指出印度的海上霸主们与一切印度洋的以及马来诸海沿岸国家的关系。当1283年,一位锡兰国王拟定一个和埃及算端通商的条约。在谟罕默德·都忽鲁黑时候,这种交通更为频繁,这是受中亚细亚此时秩序紊乱的影响,原来旅行陆路的路程,这时候变得很危险。有两个人可以作证,一个是伊斯兰教徒,另一个是基督教徒,他们告诉我们,这些旅行是在什么情况之下进行的。 这个伊斯兰教徒是伊本·白图泰。他于1304年生于丹吉尔,于1325年出发赴伊斯兰教的东方,他旅行的最初目标是往麦加参拜。他到过东非的海岸,随后又回到西亚细亚,向前直至伏尔如何上:经察合台汗国而于1333年抵达印度。他在漠罕默德·都忽鲁黑的左右很久,参加过这个统治时期的若干事件。1342年,他奉算端之命出使中国。虽然有此一说,但是十分可疑他曾否真正前行直抵中国。但是他在孟加拉湾海岸和德干地区周游了许久,并且前行至于马尔代夫群岛,他发现这个地方已经信奉伊斯兰教。他说到马都拉算端之处很多,口气殊不温和,虽然这个算端在印度结成了一宗亲事和他曾成为亲戚,但是他仍然说他是一个可恶的暴君。他对于德干西海岸上的哈瑶尔小国君主,也没有赞扬之语,此人是维查那纳伽尔的印度教国王的藩属。他以后再也不敢重返到德里算端那里,结果于1354年回到他遥远的故乡,在那里撰写他的可宝贵的回忆录。 上面所说的基督教徒指让·玛里奥拉。当1338年时候,教皇在阿维农接见了中国皇帝所派来的特使,他们是越过“七个海”来见他:他们来是替在大汗保护之下的基督教会要求派遣主教。教皇于是指定让·玛里奥拉教士带着他的答复前往,他的旅行系取道陆路,并没有因为要横穿戈壁沙漠而退缩。他此后在北京住了三年,由海道返回。他到过马来群岛、锡兰和德干海岸。他对当地僭位的一个君主不满,称之为cosajoan,“一个阉割的伊斯兰教徒背叛正主而借夺王位”;如果这是指马都拉的算端,这可能是伊本·白图泰亲戚的继位人。让·玛里奥拉只是在1349年在这个地方居留过。他受到这个伪善暴君的榨取。归途经过忽鲁谟子和君士坦丁堡。这位教皇的使者曾在布拉格遇见查利四世皇帝,应查利四世的请求,他于1354年撰写回忆录,他的回忆录比起其他伊斯兰教徒著作者来,其可宝贵性是差得多,然而也很饶兴趣。 阅读伊本·白图泰和阅读让·玛里奥拉的著述一样,使人感觉在马拉巴海岸和在科罗曼德尔海岸游历(姑不说锡兰)时,丝毫看不到在远处的德里算端的权威。 当谟罕默德·都忽鲁黑于1351年死去的时候,他所遗留下来的声誉是一个卓越的文艺保护者,但是他是一个命运不济的君主,逐渐地被削弱至于只据有印度北方。承继他的人是他的堂兄弟菲鲁思·都忽鲁黑,这是一个虔诚柔善的人,他无条件地接受已成之局,职是之故,他在位时期,作为东方君主来说,是很久(1351—1388年)而且比较上是安然无事的。 在察合台汗国,答儿麻失里被何中的权贵们所废黜(在1333年之后),这是分裂的朕兆。同时发生了宗教的纠纷,在这个纠纷当中,其中有一事即阿力麻里的基督教会消沉下去,而在几年以前,鄂多立克还看到它很发达。当时被称为蒙古斯坦的河中和伊犁地区,相互分开。在河中,合赞汗(1347年)迫使察合台一系的汗成为不问政事的昏王。他利用波斯的分裂以制服赫拉特的起儿漫人,并且把东阿富汗做他子孙的封地。在蒙古斯坦,乱极思治促成了1345年察合台系人秃黑鲁黑一帖木儿的中兴,他开始将这个地方完全伊斯兰教化。至合赞汗死(1357年)后,秃黑鲁黑一帖木儿努力恢复河中的秩序,并且使阿姆河以南服从他的权力。 第64章 德里的菲鲁思·都忽鲁黑不是一个善于乘机取利的人;察合台汗国的纷扰替帖木儿跛者的胜利准备了条件。 我们并不害怕要多说几句关于这一段常常是单调的历史,因为我们要说明成吉思汗的后裔察合台系在什么情况之下不能完成似乎当然是归属于他们的任务:即征服印度。由于蒙古人的征服而建立了庞大帝国,他们是处于该帝国的中央,比起其他汗国更为经常地卷人内讧之中,就是这些内讧导致了这个帝国的分裂。他们眼看自己的对手在他们的面前逐渐将一切印度的资源聚于手中。而建立“大莫卧儿”帝国的使命,要留待帖木儿跛者的子孙去完成。 波斯汗国 自成吉思汗的时候起,蒙古军已经占领了里海的南岸和西岸,并且迫使罗姆地方(在小亚细亚)臣服,奉献贡赋。但是就本义而言的波斯汗国的成立,则是在旭烈兀扫除阿萨辛人的堡垒和报达的哈里发(1258年)而建都干帖卜利司的时候。上面已经提到某些事件阻碍旭烈兀乘胜略地直达地中海的沿岸:马木鲁克人在叙利亚的抵抗、蒙哥的逝世、在远东发生的帝位继承纠纷以及他和他在奇卜察克的堂兄弟们的斗争,他们已经笃信伊斯兰教,而旭烈兀还是一个深受基督教影响的佛教徒。 旭烈兀死后(1265年),波斯继续是一个世袭君主国,由其子孙诸伊儿汗执政。他们和中国诸大汗关系特别密切,并且对之尊敬,因为彼此都属于拖雷这一支。相反地,他们和察合台诸汗以及奇卜察克诸汗常常发生冲突,而且在休战期间,他们的藩属,那些在赫拉特的伊斯兰教徒或是在谷儿只的基督徒又自相寻仇。纵使是这样,当旭烈兀的最初几个继承者在位的时候,伊儿汗们所注意的首先和主要是在西方,在这一方面,他们不甘放弃王朝创立者所拟定的征服计划。 阿八哈汗(1265—1282年)和自1261年以来回到君士坦丁堡的希腊诸帝(按:指东罗马)增进友好关系,阿八哈成为米歇尔·帕烈斡罗格的女婿。阿八哈对于最后几次的十字军远征寄予莫大兴趣。在许多人里面,最感觉衷心懊悔的莫过于圣路易了,他放弃埃及而被带动去进攻突尼斯的伊斯兰教徒(1270年)。爱德华太子在叙利亚对抗马木鲁克人和在对抗阿萨辛残众时候,所做的努力都对于圣路易直接有关,但是他因为父亲逝世而返回英国(1273年),这使圣路易更觉灰心。剩下阿八哈一人,但是他毫不迟疑地与埃及和叙利亚的统治者,那个可怕的拜把儿士为敌。1277年,拜把儿士最后一次举兵攻打伊儿汗的安那托尼亚的藩属,前进宜至卡帕多基亚的切塞雷。1281年,阿八哈进攻叙利亚以图报复。 阿鲁浑汗保持着传统。他曾命他的臣民之一、聂思脱利教的教士拉班一扫马往见希腊和法兰西的王侯,以重新引起他们进行十字军远征。拉班一扫马在君士坦丁堡见过大帝安德罗尼克二世,在那不勒斯参加过安吉文人和阿拉贡人的战争。在罗马,他通过教长们企图替聂思脱利教义和天主教义成立一种临时协议。法兰西国王腓力普四世给他以在圣殿行礼的荣誉,英王爱德华一世接见他于波尔多宫中。1289年他还再来,但他在这些谈判中,没有得到任何实际结果。阿鲁浑汗未能做到发动一场新的十字军远征,于1291年死去。就在这一年,圣-让-达克和法兰西人在巴勒斯坦的最后据点受到埃及算端的突击而陷落。 当合赞汗在位时期,发生了有决定性的转变:合赞皈依伊斯兰教,从此以后,这个王朝成为信奉伊斯兰教的王朝。有如常见的情形,这位大汗将内部倾向的转变联系到对外的传统政策。1299年,他发动过一次新的从马木鲁克人手中夺回叙利亚的尝试。在罗姆地方,他担心因为人事的变动引起一个独立的卡加马尼王朝的成立,于是和拜占廷的皇帝保持亲善关系。完者都于1305年承继合资,他曾在教皇尼古拉斯四世的名义下受洗礼,因为这时候阿鲁浑欲取得这个教皇的友谊:但是完者都仍然是一个伊斯兰教的君主,当他在位时期,在阿贝尔的基督教会被库尔德人毁灭。完者都即位后,曾写信给法王腓力普四世,在这封信里面,他自称和中国、察合台汗国、印度以及钦察汗国均保持良好关系,并表示他希望和法兰西国王保持与此同等满意的关系。可注意的是,在他列举的和平展望之中,没有提到马木鲁克人,事实上,在不久之后,马木鲁克人又一次进攻蒙古人在西里西亚的基督教藩属。欧洲君主中间,大帝安德罗尼克二世对小亚细亚所发生的事件感觉不安,直至将自己的女儿许嫁波斯的伊斯兰教君主。 合赞和完者都曾任用一个人,此人所编写的纪传,将这个汗国的内部组织揭开一些奇异的内幕:这就是历史家拉施特。他于1247年生于合马丹,或者有犹太血统,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以伊斯兰教理论家著称。然而他主要是以医师得到诸汗的垂青,合赞命他任职宰相,他在职约二十年。合赞和他的承继人认为这个职位可以给拉施特闲暇时间,委托他编写一部蒙古历史,甚至是世界历史。当是时,还有许多除皇室之外的贵族没有丧失去他们是源流于蒙古种的意识和骄傲:拉施特因此得以掌握许多典故甚至家藏的档案,使他的著作对我们非常宝贵。他是一个很有气度的文艺保护者,尤为难得的是他对于共事的作家们不怀嫉妒之心,在流传至今的他的回忆录中,充满对于该时代的一切学者的热诚赞美。虽然,似乎也有阴暗的一面。拉施特曾致巨富,以至于达到能够为帖卜利司城增加整整一个住宅区的程度,然而当治理呼罗珊的一个亲王要求他付一笔款以为军事出征费用的时候,他不能不承认国库空虚:两相比较似乎曾引起一桩舞弊事件,证明事实是超过了宽容的限度,固然东方国家对有权势的人读职的限度是很宽大的。此外,在这个汗国里面有两个宰相,其职务并没有明确规定,结果是彼此嫉妒,互相牵制;拉施特在执政时期杀死了一个同事,而他自己也被第二个同事的阴谋所陷害。此外,人们可以看到的情形,蒙古权贵们的权力和汗廷卿相们的权力同时并存,有时是与之对抗,而这些权贵,一般他说,都是从军队将领里面选拔出来的。简言之,完者都死后不久,拉施特便被告发,可能是毫无理由他说他曾毒死这位大汗,拉施特被判腰斩,他的一个儿子和他同被处死(1318年)。 这个悲剧发生在不赛因汗在位时期,不赛因起先将政权交与似有治国才干的异密出班。出班的儿子帖木儿答失是小亚细亚的长官,他曾使蒙古人的势力于最后一次到达爱琴海的沿岸。此后发生家族的灾难(1326年)。出班被处死,帖木儿答失逃往埃及。埃及的算端,对于伊儿汗是趋向于和平的,为欲表明这一点,就将帖木儿答失杀死。这些事变重新引起东伊兰诸侯的扰攘不安,并煽起察合台诸汗和德里算端结成同盟的企图,中国皇帝起而反对这种同盟,我们在上面已经说过。 出班败亡之后,不赛因的统治似乎从各方面都不顺利,总之,他死时(1335年)已呈分裂的端倪。宗教的争端也纠缠在内。这些君主虽是正宗的伊斯兰教徒,而人民的多数则是十叶派:所以反复重提拉施特身后罪状之一就是对于阿里家族的一个重要教长的审判和使用酷刑。不赛因死后,这种宗教的反抗表现得更为剧烈,伊兰成为一片废墟,而在这片废墟上面,帖木儿将伸出可怕的巨掌。 最初几个伊儿汗的统治对于西方各国其结果是怎么样呢? 在叙利亚这一方面,于十四世纪的初年,形势稳定下来,全部地方直达幼发拉底河以及套鲁斯山脉肯定是属于马木鲁克的伯海里朝诸算端,他们的领土深入北方,介于美索不达米亚与信奉基督教徒的亚美尼亚人的西里西亚之间,后者是伊儿汗们的忠诚藩属。自从拜把儿士以来,埃及算端们很讲人道,他们统治时期是埃及的一个辉煌时代。这两个王国中间的文化交流便利了伊儿汗们的加入伊斯兰教社会。 这种关系甚至更远地向西发展到马格里布。这个地方,自从阿勒摩哈德人败亡、摩尔人几乎完全从西班牙被驱逐出去(除在格勒纳德一地以外)和圣路易的十字军远征(1270年)之后,形势也臻稳定:突尼斯的君主和圣路易的儿子及兄弟,即大胆的腓力普(philippelehardi)和安茹的查理签定了一些条约。这些国家,特别是摩洛哥王国,在马林朝统治之下是当时伊斯兰文明的中心,其相对的重要性,可能受益于在亚洲发生的危机:在通布图,甚至已经有个伊斯兰教大学。且不谈麦加的参拜,在马格里布和地中海的东方之间,联系频繁;当拉施特时候,若干天文家和医师从马格里布被召至波斯。至十四世纪,人们将要看到摩洛哥人伊本·白图泰和伊本-哈勒敦到亚洲去觅求财富。当为恢复伊斯兰教在西班牙的势力作最后一试的马林朝人,被该半岛的基督教王侯们的同盟军击败于里奥萨拉多(1340年)时,这一事件的影响,远届底格里斯河和尼罗河沿岸。 在小亚细亚方面,旭烈兀眼看蒙古人的权力,除去一个名叫特拉布宗的希腊小邦之外,直接行使已达克孜勒伊尔马克。塞尔柱算端的政府设在康耶,但保有这个名义者面对他们的可怕宗主已放弃一切独立希望:拉施特说,他们中间的某一个人送给旭烈兀一只靴子,在靴底上画着自己的形像,“为欲使大汗的贵足践踏在他的头上以为光荣!” 第65章 十三世纪末,在小亚细亚西部建立起来的漂亮纪念碑,颂美蒙古的和平的成果。 通过这个塞尔柱藩属,伊儿汗们的帝国和还是属于希腊皇帝们在尼斯地区的少量属地直接为邻。自从君士坦丁堡从拉丁人手中被夺去(1261年)以后,拜占廷帝国的重心又移到欧洲。人们看到它和诸汗保持良好关系。这是因为它所面临的困难很多。除了被不里阿耳人和塞尔维亚人压迫得很紧以外,它不得不听任那些必然与它为敌的环绕在爱琴海的若干拉丁小邦仍然存在。反对拉丁诸侯的最有野心的反攻计划,它仅仅依靠西西里屠杀事件(1282年)和安茹的查理之死(1285年)以自保。之后,安吉文人者和阿拉贡人在那不勒斯的战争把成群的冒险家,主要是加泰隆人,抛到地中海的东方;十四世纪初年,看到阿尔摩如瓦尔人在小亚细亚和希腊,做令人惊奇的冒险旅行。与此同时,面对着威尼斯人的敌视,帕烈斡罗格人(按:指拜占廷帝室)求助于威尼斯人的竞争者热那亚人;这两个强盛共和国的互相敌对,在地中海东方也产生反响。正是在这个过程中,马可·波罗从中国回来,尝到了热那亚的铁窗风味。于这许多烦恼之外,安德罗尼克二世的长期在位终止之后(1282—1328年)还发生内部不和,而不久之后,就遇到短期的但是庞大的塞尔维亚人在埃蒂内·杜申领导之下扩充其势力。 而在这个时候,安那托尼亚的情况实堪优虑。代表十一世纪的塞尔柱大帝国的最后威权的算端政府,于十四世纪的初年肯定是解体了。约在1311年之际,代之而兴的有一批突厥的异密政府。在半岛的中央,和蒙古人的属地有直接接触的,以卡拉马尼的异密政府为最富生机,它很快就对伊儿汗们采取独立的姿势。由他们分离出来的约十个共它国家。其中处于西北最远处的就是额儿脱古勒之子奥斯曼帝国,他的名字将要留在历史上。在这些纷扰之中,帖木儿塔失(按:即出班之子,见上文)作最后一次的努力以恢复秩序:他死(1326年)之后,所有这些异密政府,便各行其是了。 对于拜占廷来说,最危险的当然是奥斯曼:1326年,不鲁斯(按:不鲁斯是安那托尼亚的要塞)被攻占后,成为其国都。紧接着,斡儿汗开始组织特别护卫军,这使奥斯曼人成为伊斯兰教世界里面最强的国家之一。因此,格鲁塞先生正确他说,奥斯曼人的兴起和随着而来的伊儿汗们权力的衰落是紧密地连系着的。 罗斯汗国 在者别和速不台的铁骑侵袭(1222年)之后,成吉思汗曾指定锡尔河和鄂毕河之间的草原为他长子拙赤的应得部分。大举进攻的结果(1237—1241年),使蒙古人的兵锋直抵亚得里亚海海岸,上述疆域和其向西的延长部分尽归于拙赤之子拨都。在理论上,向西延长应包括欧洲全部。在实际上,仅仅包括罗斯,拙赤的一系人从伏尔加下游的草原,即奇卜察克(钦察)的草原深处,管辖这个地方。 创业者拔都于1255年死去,他死之后,依照蒙古的古老传统,嗣位者不是他的儿子们而先传位于他的兄弟贝儿克。这一个事件是重要的,因为贝儿克皈依伊斯兰教,并且似乎具有新入教者的狂热。贝儿克死时(1266年),拔都的一个孙子忙哥帖木儿嗣位。历时一个世纪,拔都的直系子孙君临钦察汗国,伊斯兰教成为正式的宗教,此后一直是这样。蒙古的贵族在很长时间以后对于这一项的决定还是抱怨不已,因为它将“阿刺伯人的宗教”代替了成吉思汗的札萨,然而拔都所带来的纯血统的蒙古人只有四千,而突厥-鞑靼群众很容易伊斯兰教化。 钦察诸汗的国都,通常是在萨莱;就是在这个地方,他们尽情显示野蛮人的奢侈,教皇和拜占廷皇帝的特使们曾对此屡次予以叙述。环绕着中央的斡耳朵,即金帐网,其四周是家族的其它成员的封地:那海和他的子孙在黑海之滨;昔班和他的一系人在乌拉尔河与鄂毕河之间,再向东南,拔都的长兄鄂尔达创立白帐:这一系宗王的领地在理论上延长至于马可·波罗曾予以叙述的冰海的围猎地方,白帐的南方傍锡尔河。从1262—66年时起,拙赤系失去花刺子模地方而归于察合台系。相反地,霍渥斯以为他们初时曾分布直至于伽色尼,并产生了突厥的哈劳那赫族。(霍渥斯的推理,见《蒙古史》,ii,219—220页) 拙赤系人以长子一支的资格,当最初解决帝位继承问题的时候,曾起过重要作用:正是他们,使大汗的位子由窝阔台系转到拖雷系。但是忽必烈的宣布即位(1260年)使贝儿克不悦,大汗的名称不复见于贝儿克的继位人忙哥帖木儿的钱币上面。拙赤一系人从1269年为始,与海都结成一派,因此也和察合台系为一派。 由于间接的原因,他们和波斯的伊儿汗们不和,而且旭烈兀同情于佛教和基督教,早为他们所反对。在1262年时候,我们已经看到钦察汗越过高加索向伊儿汗竞争谷儿只的宗主权和甚至占领阿哲儿拜占:固然没有成功,但是旭烈兀的一支军队毕竟被他们在忒列客上消灭;战衅已开。 在这里重提这些对于其他蒙古汗国的冲突是很重要的,因为它说明拙赤一系人为什么没有工夫专向西方采取扩张势力的政策。然而对于他们和对于波斯诸汗一样,他们的势力和财富的根据地在那里,他们的注意力首先就应该在那里。让我们再来看看他们在这个地方所遇到的对手是那些人。 罗斯的诸侯,直到并包括加里西亚在内,都在铁蹄之下。他们到萨莱去表示臣服,其中有二十人左右在那里“牺牲”:公正他说,对于他们的被害,他们的同胞,甚至是心怀嫉妒的亲戚们的阴谋陷害,与鞑靼人的暴行不相上下。对于人民,贡赋是一种负担,而鞑靼的或犹太的收税吏使它更为可怕。就是处在远方的诺夫哥罗德诸侯也没有地方躲避:亚历山大·涅夫斯基(1252—1263年)通过对诸汗卑躬屈节才得到征伐波罗的海旁边的瑞典人的许可。虽然如此,在准共和国诺夫哥罗德和普斯科夫里面,人们可以找到独立和富庶。参加了新生的条顿汉萨同盟,它们和芬兰的瑞典人以及爱沙尼亚的丹麦人竞争波罗的海的商业贸易,他们的商人常常与海盗为伍,其分布宜至乌拉尔和冰海。 紧接这个领域的西面,蒙古诸汗在那里遇到一种特殊民族,这就是立陶宛人,他们和在波罗的海旁边的某些小民族是仅有的还信仰印度-欧罗巴先民的古老偶像教的民族。立陶宛的森林似乎不足引起亚洲人的贪欲。因此立陶宛人的主要敌人就是日耳曼、条顿或佩剑的骑士团,他们正在完成对波罗的海上各民族的征服。一位聪明的王子明德沃克,欲改奉基督教以避免这个危险。但是他在1263年死去,第一次的蒙古人入侵的恐惧过去后,立陶宛人又回到他们的偶像教和对于邻人基督教徒的对抗中去。 对于鞑靼人更有引诱性的香饵是在立陶宛之南的伏尔加、加里西亚以及波兰地区。特别是那海,常常提兵到这里来。最为可怕的一幕是1259年桑朵米儿的被洗劫,在这个地方,鞑靼人又一次表现得丝毫不守信约,这是他们的一种性格,比较他们魔鬼般的凶残还可厌恶,对波兰的不断入侵一直至于十三世纪之末,匈牙利也于1285年再一次看到半个世纪以前使他们恐怖的敌人。适宜于组织东方基督徒的抵抗力量的人,可能是日耳曼的皇帝。但是享有偶然,他恰恰在这个时候逝世。弗里德里希二世卒于1250年,教廷极力反对霍享斯陶芬皇室的最后一些人,德意志于是进入无政府状态,诸侯和备城市从中养成顽固的习惯,只管本身利益(皇位虚悬时期,1250—1273年)。在这个时候,有一个足以代替死去的皇帝的地位的人,这就是波希米亚国王奥托卡二世。1258年至1260年之际,教皇似乎曾想叫他领导反抗鞑靼人的十字军。但是奥托卡正以全力和他的邻人匈牙利人以及奥地利人作斗争。后来他又反对哈布斯堡的鲁道尔夫的被选举,而这一次选举于1273年终止了皇位虚悬,因此奥托卡引起新皇对他的敌视:1278年,他在迪恩克卢特战役之中死去。至于哈布斯堡的鲁道尔夫,他坚定不移地要将“己国利益”的发展放在基督教会的共同利益之上,而且他的继承人们,在两个世纪之中,也将保持这个传统。 在西南方面,诸汗的威权伸张直至多瑙河下游:他们所做的破坏,在摩拉维亚和瓦拉基亚所造成的人口萧条,直到下一个世纪,基督教徒人口从罗马尼亚流徒出去的时候,才补满了这个地方。不里阿尔的势力,不足与他们抗衡:从1282年至1292年,不里阿尔沙王甚至置身于汗的直接保护之下。其唯一的重要对手就是从1261年起重新建立于君士坦丁堡和色雷斯的希腊帝国(按:指东罗马帝国)。 最初时候,在萨莱的汗、希腊的皇帝和埃及的算端之间,似乎有成立一种联盟的准备:共同的敌人是伊儿汗。但是这种组合被证实为无效,1265年,鞑靼人和拜占廷人已经兵戎相见于色雷斯。就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一万或一万两千户在安那托尼亚的突厥人被迁移到欧洲,先至多瑙河下游的沿岸,后至克里米亚。 第66章 人们看到希腊的皇帝(按:本篇所说希腊皇帝都是指拜占廷诸帝)与波斯诸汗维持良好关系有着巨大利益,后者是小亚细亚塞尔柱人的宗主。他们后来极力想在这两个蒙古汗国之间维持均势。这是不容易的事,常常要使用希腊人的高超的外交技术。米开勒·帕烈斡罗格,以及后来安德罗尼克二世所使用的策略之一就是将他们的私生女送到波斯和罗斯的蒙占君主以及他们藩属们的寝宫里去:基督教徒很计较左手与右手的区别,对于习惯多妻的东方人来说,这种分别显然是比较不重要。 复位以后的希腊皇帝们在损害成尼斯人利益情况下对热那亚人进行赞助。热那亚人因此得以从容发展他们在克里米亚的商业,将黑海变成一个热那亚湖。在这种场合很需要钦察汗的好感,热那亚的商人们知道如何取得这种好感:卡法成为鞑靼人和地中海接触的主要地方。这个贸易的重要商品之一就是奴隶,薛儿客速人(按:即北高加素的切尔克斯人)或其他人。热那亚人替埃及的马木鲁克人获得奴隶以补充其军队:这些情形后来要引起与鞑靼诸汗的冲突。我们将要看到威尼斯人利用这个冲突从中获利。 上面简述的大概情况,在忙哥帖木儿以及随后几个继位人的时期,并没有什么变动。这一个时期的突出事件是那海的失败和死亡(1299年)。这个“汗位辅立者”是前一代享有威望的人:他留下了许多纪念,有一种鞑靼人还带着他的名字(按:这是指那海部)。但是脱脱汗决心要大权独揽。 然而在境外,起了一种重要变化,这就是立陶宛的勃兴。经过一系列的首领艰苦地和他们的邻人,即日耳曼人、罗斯人或波兰人作斗争之后,格季明于十四世纪初年杀其长而自立:他将维尔那建成为这个国家的蓬勃中心,从此日益强大。罗斯的西南部,因为受侵掠和受鞑靼人重税的压迫已经疲惫不堪,于是成了他的野心所选定的掳夺物。这一个异教人,对于这个地方的希腊教派基督教的信仰是注意尊重的。从这时起,一种相当明瞭的分界在鞑靼罗斯和欧洲之间竖立起来:西方几乎忘记,或至少是不再恐惧鞑靼人的入侵了。 乌兹别克汗在位时期(1312—1340年),对于金帐汗来说,是处于扩充时代与退守时代之间的一个安宁的伟大时期。乌兹别克笃信伊斯兰教,但在比较上对于其它宗教是宽大的,他延聘伊斯兰教各国的博士和文士来到萨莱。在他执政时期,钦察汗国达到了它所能达到的最高文化水平,虽然在事实上无甚足称。 乌兹别克和格季明屡次发生冲突,例如在1323年。乌兹别克汗在他这一方面,经常采取以他的藩属莫斯科的保护人自居的态度。1340年,鞑靼人和罗斯人共同企图制服斯摩棱斯克侯,因为他接受格季明的保护。格季明也继续向南发展,但是只是在他死后(1341年),他的继位者奥利格尔德才伸张势力至于基督教罗斯的最古老都城——基辅。 然而格季明于鞑靼人之外,还有其他敌人。当是时,波兰国王卡西米尔将加里西亚据为己有,他对于百姓中分立派教徒所采取的严厉政策,引起立陶宛人的干涉,另一方面,在波罗的海这一方商的日耳曼骑士团,继续和立陶宛的顽固异端人为敌,他们在这个时侯组织十字军,把这个当成唯一的理由,并且得到西方的所有失业骑士们的协助:这是从普鲁士的十字军回来时候,富瓦的伯爵加斯东一费比,突然在莫克斯出现在约克人面前(1357—8年)。乌兹别克汗又看到在更靠近干他的地方出现一个强权国家,其将来未可预料。莫斯科的大领主伊凡·加里达策划在他领导之下联合罗斯众多小诸侯国的计划,他们的分裂,曾大大地削弱了罗斯。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在外表上对于蒙古汗是绝对忠诚:在特维尔的叛变期间(1327年),鞑靼居民被屠杀,使他得以执行这个计划。他和他的继位人西梅翁,自处于蒙古诸汗的代理人地位,“以鞑靼人的协助镇压罗斯人,以罗斯人的金钱获得鞑靼人的恩惠。”并以对付日益独立的诺夫哥罗德共和国以及由此出来的海寇,莫斯科人和鞑靼人是利害一致的。 在拜占廷帝国这一方面,关系有时不怎么好:蒙古军最后一次出现在色雷斯是在1324年。但是一般的情况是彼此妥协。乌兹别克的妻室之一就是拜占廷的公主,由于这种情况,使伊本·白图泰得以到达君士坦丁堡。这位摩洛哥的旅行家经过卡法至于萨莱,从那里他陪伴着蒙古汗的特使,旅行至于君士坦丁堡,留下了生动的纪述。对于热那亚人,当托黑台掌权时期关系恶化,他曾残破卡法(1308年)。但这个城市不久又复兴,在乌兹别克汗时候,它竟达到全盛时期:但是热那亚人不得不听任他们的竞争者威尼斯人得到许可,在塔那(在阿速azow)于1332年成立一个商馆。必须相信,蒙古汗熟知奴隶出口到埃及的事:和马木鲁克算端的关系,从来没有象在乌兹别克在位时期那样亲密。 在波斯这一方面,乌兹别克汗对于1327年所布置的进攻不赛因的计划,置身事外(参阅上第307页)。萨莱诸汗决定放手让他们的白帐汗的堂兄弟及其藩属插手伊儿汗们和察合台系人中间的斗争,由他们自己承担一切后果。他们最为关心的是黑海至中亚细亚的通商路线尽可能少些受到侵扰。乌兹别克汗和中国的蒙古皇帝保持着接触,在1336年,曾派遣一个使节向他提出一些要求。一方面是关于拙赤系在蒙古的旧封地,另一方面是有关于设置萨莱和北京中间的驿站。 伊本·白图泰的旅行记所记的是从萨莱赴花刺子模再从花刺子模赴德里(1333年)。在这以外,还有若干基督教徒的纪述,足以证明西方和中国之间,这时候的联系是便利和相对活跃的。十四世纪初年,让·蒙泰科维诺由罗马被派往北京为总主教,他认为从卡法经由萨莱与准噶尔的阿力麻里这条通路,以达汗八里(北京)“当不太受战争的侵扰时”是最适宜的。一个佛罗伦萨的旅行家,约在1330年,估计从卡法至中国的必要时间是六至八个月。还有在1339年,乌兹别克汗于萨莱接见教皇的使者让·玛里奥拉,这位使者给他带来一匹教皇所赠带鞍的骏马,并且能够安全地继续他的旅程前往中国。 札你别的在位(1340—1357年),在一定程度上是乌兹别克统治的延长。虽然如此,当与热那亚人发生一场新的冲突时,汗竟无力压服卡法(1344—1345年)。他的想从伊儿汗们的懦弱嗣君手中夺取阿哲儿拜占(1355年),这个最后尝试,结果也不如意。而黑疫,人们说是先在中国流行,死者一千三百万人,在钦察汗国也蔓延起来。当卡法被热那亚诸藩侯围攻时候,又将黑疫传到欧洲。 更为不幸的是在札你别死后,内部发生分裂,致使拔都的直系子孙一败涂地。一个新的“汗位辅立者”马迈运用机谋,使情况复杂化:结果导致了可怕的库利库沃之役(1380年),马迈没有等候立陶宛人来到,就发起进攻,结果被莫斯科的季米特里所击败。 在这场溃败之中,金帐汗从白帐汗那里找到一些补充力量。在这一方面,鄂尔达的最后一个直系子孙兀鲁思汗(1361—1377年)利用察合台系的内部不和以扩充他的领土。这时另一系的宗王脱脱迷失(拔都的另一个兄弟的后人)乘机而起,希图重振钦察汗国的威权。然而就在脱脱迷失的后面,帖木儿兰即将登场。 上面所做关于乌兹别克的统治的简述,使人可以预见钦察汗国的衰落将无益于欧洲和远东之间的商业、宗教以及文化的连系。约在1360年,萨莱的主教科马斯,被教皇指派往北京教会任职,就不敢前往。十四世纪上半叶的这一条引人注目的通道至是阻塞,甚至比“蒙古天子”的败亡(1368),导致中国的返求诸己,为时更早。 欧洲 重提欧洲的某些事件并非多余,这些事件发生在蒙古诸汗国的分裂和衰落这个时期(1280—1340年)。 起初,在十三世纪欧洲还有一个共同承认和惧怕的领袖:教皇。但是当鞑靼人大举推进的时候,教廷正和日耳曼帝国进行在一切方面都是不幸的殊死斗争。这个斗争之所以不幸,首先由于它的起因完全是属于政治性质,因为德意志和西西里合并于一人之手实在是与“神权无关”。更为不幸的是,寻仇泄愤不但对于弗里德里希二世个人而且是对于被幽默地称为“蛇蝎家族”的霍亨斯陶芬整个王朝,这个长期的决斗使所有掌握世俗政权的人都警惕起来并且表示反抗:圣路易的信札中,不承认帝位的被削夺为有效,提名腓力普四世。当是时,罗马当然不至于对于十字军在亚洲方面的背叛熟视无睹。但是对外政策和对于基督教会根本利益的关心,显然受到对内政策的障碍。自1271年以后,格列高利十世以及他的继位者至于卜尼法斯八世(1294—1303年)表现得比较注意到捍卫基督教。哈布斯堡的鲁道尔夫的被举,恢复了德意志最低限度的秩序。西西里的屠杀事件(1282年),安吉文人和阿拉贡人在两西西里的斗争并不是首要问题。与法兰西王室的关系仍然良好;圣路易就要被封圣。 第67章 罗马教廷在这个时候认真关心起广阔的基督教前线,这条前线从直布罗陀海峡经巴勒斯坦和博斯普鲁海峡直到波罗的海之滨。 在马格里布这一方面,自从纳瓦斯一德托洛萨战役之后,基督教的安全得到保障:运气不佳的突尼斯十字军(1270年)没有引起反应。可悲的是在叙利亚,圣·让·达克以及法兰克人的最后建置,在埃及的马木鲁克人压迫之下难以支持;终于在1291年发生了不幸事件。在重建的希腊帝国这一方面,教廷很明智地制止了安茹查理的侵略企图,但是和解两个教会的尝试还是没有结果。 在欧洲的东方,在这一个世纪的初年,重大事件是日耳曼十字军骑士团攻击波罗的海的异端邻人。在他们的背后,就是教会别派的罗斯:在这一方面的情形相同,于鞑靼人入侵的感受之下,曾开始了某些和解的尝试,至少在加里西亚有过,但也没有得到结果。蒙古人的罗斯汗国是一个伊斯兰教国家,使教廷不得不注意到这一种危险,我们曾看见它试行协调基督教诸君主的努力:至少它阻止了匈牙利国王和鞑靼人签定已经起草的政治盟约。至于和那些非伊斯兰教徒因而似乎有可能容纳基督教宣传的蒙古诸汗国,从这一个世纪的中叶以来,已经搭上关系:在1274年的里昂会议上,有两个蒙古主教列席。之后,我们看到教皇鼓励伊儿汗们和西方诸君主举行谈判。关于“约翰长老”的希望,发现是纯属幻想,但是在半个世纪之中,教廷仍然保持和远方基督教徒的接触。 对我们来说,回溯一下历史,就可以肯定1270年是标志着十字军运动的告终,但是当时的人不能有这样远见。尤其是教廷,不肯这么快就承认失败。要迫使它在铁的事实面前屈服,必须有标志着我们所研究的这个时期的两件大事,即阿纳尼的侮辱事件(1303年)和百年战争的爆发(1337年)。 1294年,教皇的大冕归于一个年将八十的老翁,即卜尼法斯八世,他长成于弗里德里希二世的时代,生活干安茹查理的时代,头脑中充满了神权政治思想。在和法王胖力普四世发生冲突的当中,他发觉到由已经兴起的国家意识为之支持的世俗政权中所隐藏的危机。在阿纳尼发生的侮辱事件(1303年)是对于废黜弗里德里希二世的答复。稍后一些时候,圣殿骑士团的案件,一样是有伤体面。通过这个案件,人们看到一个保卫东方基督教会而在大众中著称的团体,因为国家政策上的财政需要认为过时与无用而被牺牲。最后,从1309年为始,教皇居于阿维尼翁,而保护他的君主就是最先对于神权做出公然的和成功的反抗榜样的人:即法兰西国王。 值得研究的是,这个法兰西国王能够吸引苏格兰国王和波希米亚国王到他的宫廷,有那不勒斯国王和匈牙利国王是他的亲戚,而永久不能做到皇帝。就逻辑言,就中世纪对于帝位的尊崇而论,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很当然的事,有选举权人的投票,如果他们是有欧洲精神,应该选举基督教君主里面最有权力的人。然而,首先是他们完全缺乏欧洲精神。此外,没有爱国思想,只顾他们的地方利益,他们所需要的国家精神只在于除了接受一个德意志君主之外不接受其他的人为皇帝,简言之,法兰西国王只好满足于推广他的领土至于洛塔兰日和王国的阿尔勒地区,德意志的无政府状态有以启其吞并这些领土的野心。 百年战争的爆发(1337年)最终证明了十字军时代已成过去。由于一次奇特的偶然事件,爱德华一世这个参加十字军的真正最后一人,替英国配备了国家民兵,而试用之于威尔士和苏格兰的战争。到了英国重新找到另外一个军事领袖的君主,即爱德华三世的时候,又将这个军队用之于大陆。当爱德华出发从事于夺取法国王冕的战争时(1337年),他简单地白命为女系继承权的捍卫者,反对“男系继承法”的人选。然而,如果在开始的时候,这个斗争是属于封建性质,它很快就转变为民族战争,这样就使它和中世纪欧洲的无数的和一般是小型的冲突绝不相同。百年战争是两个信仰基督教的大民族发生决斗的最初榜样,这个决斗,在一个世纪以前或将被认为是亵读神圣的行为,而在一个世纪之后,则似乎是神圣不可侵犯。 反响很快发生。当法国人和英国人正在克雷西和普瓦捷兵戎相见的时候,拜占廷的内部争端和奥斯曼军事组织的进步都产生了效果:土耳其人在欧洲站稳了脚跟(1356—1357)。因为十字军的运动而暂停的二百五十年的发展现在要重新进行,而这一次的目标不再是欧洲的两极端,即西班牙或罗斯,乃是对多瑙河流域这个大横线,在六个世纪以前,最初的伊斯兰教征服者已经有此梦想,他们的继承者可能由此到达基督教大陆的中心。一种可怕的分界在欧洲和遥远的东方国家之间树立起来,而在这些东方国家,我们曾看到,西方旅行家们和教士们于十四世纪上半叶曾往来无阻。 不止一次的奇异事情证明这些地方是不容置之度外的。1355年出现一本用法文写成的著作,作者据说是约翰·曼德维尔。这是一篇假想的旅行记,但是它所根据的是马可·波罗、鄂多立克等的真实记载。这本书曾得到很大的和长期的成功:它在这个新兴的印刷业里面和“模仿耶稣基督”的著作相抗衡。其中几行文字在今天还值得提到的是它提出的假设,即远东世界可以由西方抵达。用这种假设,这位儒勒·凡尔纳的先驱者表明这个时期是处于十三世纪蒙古人的大规模入侵欧陆和十五世纪与十六世纪的欧洲人更大规模的从事海上冒险事业之间的过渡时期。 成吉思汗系人物的肖像和服装 (成古思汗像) 在爱丁堡收藏的拉施特书手抄本里面有一套波斯水粉画,画着成古思汗和他的最初几个继承人。另外有一套同样的画在巴黎国立图书馆的拉施特书里面,伯劳舍曾摹拓了一部分出版(吉伯纪念丛刊)。 此外,莫斯达神父在《asiamajor》杂志(vol.iv,分册i,1927,页147—156)里面发表的一篇论文,提到北京一家蒙古印书馆印行了一套元朝帝后的画像:“它们看来是完全真实可信。”窝阔台皇帝的画像以其现实主义的表情尤其引人注意。这的确是一副为一个酗酒成性的醉汉所应有的难看相貌,耶律楚材对这个醉汉常常警戒而无效。(参阅《元朝秘史注》所引《辍耕录》里面的一段轶事,1896年版,十五卷,页8)。关于这个问题,莫斯达神父提到:“1908年版的《元朝秘史》本,附件ii,页56,记载窝阔台的一种当众怦悔,在这里面,他自承贪酒(“bordarasunaghdaghuminuburn'ubolba:我错误地让自己被葡萄酒所‘制服'”)。——这位博学的神父继续说:“这些画像在许多地方证实十三世纪欧洲旅行家们所说的话,这些旅行家曾看见在家中的本来面目的蒙古人。皇后和公主们,确实是带着这种有名的头饰(孛黑塔黑),柏朗嘉宾以及鲁不鲁克对此都曾详细地予以描述,而从好几个皇帝的画像中我们看到,头发用细绳紧系耳后而有一小束垂至眉端,这是蒙古人的真正梳头样式,符合旅行家们所做的证明。柏朗嘉宾记述蒙古人梳发样式如下:“在头顶,他们有一个圆盖,他们剃平前额全有三指之宽,在圆盖和剃去部分的中间的头发,让他生长直至眉毛上面;前额几处头发剪去一半,其余让他生长,其长有如妇女,他们将它结成两条辫子,把辫子连接起来并打结在耳后”(柏朗嘉宾,art.2)。 在上面说到的这篇论文里面,莫斯达神父提到在旁边的细绳见于《秘史》,在蒙古语中,叫做chibulger,这个字,诃额仑夫人用以指她的第一个丈夫赤列都的发辫,当赤列都被也速该所惊,放弃一切而逃,只带着妻子的内衣或衬衫为纪念,这就是他的妻子于最后一刻脱下来交给他并叮嘱他“不要忘记闻它的香味”。 最后,莫斯达神父提到,当塔塔儿人合儿吉勒失刺谋杀幼年拖雷的时候,妇人阿勒塔泥冲向凶手抓住他的发辫使他不能动。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