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川》 夏雨 大雨从黑暗的高空坠下，乡间小道上已泥泞不堪，整个村庄笼罩在烟雨中。 不久，便有几家几户升起几缕袅袅炊烟，在风雨中摇曳着，为村庄添了几分诗意。 陈沛家便在村东边，是村中少数的两层平房，凹显出其家庭条件在村中的地位。 站在二楼，陈沛看见别人家浓烟滚滚，瘪着嘴摸了摸肚子，飞快地跑下楼，冲厨房大喊一声:“妈！可以吃饭了没？” “死丫头，我在工厂里干活累的要死要活，一回家还要伺候你！”李芬芳瞪了她一眼，“愣着干嘛？去地里给我拔两颗葱回来。” 闻言，陈沛不情愿的走了出去，刚出家门，她便被一股香气所吸引了，脚步也开始迈不开了，她深深的吸了吸鼻子，嗅了下，是红烧猪蹄的香味。她的肚子不可控制的咕咕咕叫了两声，陈沛顺着香味，走进领居家的院子。 透过门，她看见穆川一家正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吃着晚饭。穆川是她的同学，和她一个班级，二年级时转来的，他性格孤僻，谁不愿意和他一起玩。听班里的同学说，他还是个城里人，爸爸妈妈都是大学教授，因为怀念农村生活才带着他一起返乡的。 可能是因为陈沛站得太久了，穆川注意到了她。她小小的一只，站在他家的院子里，打着一把黑白格子的雨伞，显得她愈发的娇小。穆川的妈妈目光顺着他望去，笑了笑，“这不是隔壁家那个小姑娘吗？你们还是同学，怎么不跟人家打招呼？”穆川摇摇头，轻声说:“不认识。”“你这孩子...”穆川妈妈无奈的摇摇头。 “小丫头，外面下着雨站着干嘛？快进来坐着呀！”穆川妈妈对陈沛喊道。 陈沛愣了愣，小脸瞬间红了起来，咬了咬唇，犹豫了下，耐不住猪蹄的诱惑，走了过去。 穆川的爸爸妈妈很热情，他爸爸连忙帮她搬了凳子，妈妈给她递了一双筷子。陈沛自进来，目光就没离开过猪蹄，穆川看着她饥渴的眼神，皱了皱眉。 “阿姨没记错的话，你叫陈沛对不对？吃饭了没呀？”王岚问道。陈沛乖巧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说：“我妈做饭很难吃，而且慢。”王岚夹了一只猪蹄递到她的碗里，“那你尝尝阿姨做的怎么样。” 陈沛看着红彤彤泛着油光的猪蹄，吞了下口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阿姨你做的真好吃。”陈沛嘴里塞满了猪蹄和米饭，含糊不清的说。穆川厌恶的看了一眼她油腻腻的嘴唇，以及嘴角黏着的米粒，冷着脸放下碗和筷子，站起身说道：“我吃饱了。” 王岚发现了儿子的不悦，不满地说:“同学来家里，你什么态度？给我坐下！”陈沛是个没心没肺的孩子，她知道穆川在班里也是这样，于是笑嘻嘻地说：“阿姨，你家穆川在学校就这样的，所以都没人跟他玩。”穆川的脸色更难看了，瞪着她，却没有反驳。陈沛两腮鼓起，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得意洋洋的扬了扬眉毛。 门外响起李芬芳的喊叫声，陈沛一惊，看了看空空的两手，糟糕，忘记给妈妈拔葱了。王岚看出了她的急意，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欢迎下次再来我家玩。”陈沛猛地点点头，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初夏的雨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夜晚添了几分凉意，村民们聚集在池塘边唠嗑着，偶尔谁家的院子里传来几声狗吠，同蛙叫声一起飘扬到天际。 陈沛躺在床上，看了看窗外，她仿佛依稀能闻到傍晚时的猪蹄香。虽然被妈妈臭骂了一顿，但是她发誓，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猪蹄。月光洒满了她的屋子，陈沛伴随着柔和的月光，逐渐起了睡意。 索食 陈沛出生那天，院子里的柿子树上缀满了红彤彤柿子，密密匝匝的挂满枝头。李芬芳给她取名为陈柿，寓意为一年的好丰成。陈沛的爸爸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李芬芳却说：“赖名好养活！” 最终，还是陈沛的爸爸，去镇里的派出所，偷偷把她的名字改了。陈沛的爸爸陈国成，在城市里打工，离家不过十几里路，但因为工作繁忙，经常朝五晚九，在城里租着房子，一家人一年唯有节假日才能见上面。 陈沛所在的小学，据说是几十年前，全国恢复高考后，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回村办的，于是村里的孩子们都有了接受教育的机会。 初见穆川时，他是那样的骄傲，仿佛不可一世，他全身都是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没有褶皱，和村里其他的孩子有着天壤之别。老师说，这是新同学，从城里来的。陈沛从小到大，只去过城里一次，还是妈妈带她去找爸爸的。新同学不爱说话，别人碰他一下都要皱着眉毛，凶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玩，陈沛想。 班里的男孩子脸蛋都是红红的，像她家院子里的熟柿子，只有穆川是白白嫩嫩的，甚至比小女生还要白。经常会有同学捉弄他，例如偷偷拿青蛙塞进他的桌洞里、拿泥巴抹在他干净的衣服上...穆川脾气并不好，在他发现以后，会在班里大声质问是谁干的，但是没有人敢吭声。从那以后，大家发现，这个新同学并不好惹。 清晨，陈沛从床上爬起来，慢悠悠的走下楼，发现李芬芳又忘记给她做早饭了。陈沛哀嚎一声，空着肚子背着小书包去上学了，刚出门便看见穆川和他妈妈站在家门口，他妈妈正往他书包里不停地塞着零食，陈沛看傻了眼。村里只有一家小卖部，里面零食的种类少之又少，她哪里买过这么多的零食，口水不争气的从嘴巴里流了出来。 王岚拉上了穆川的书包，抬头便看见了陈沛，笑着说：“沛沛也去上学吗？和我家穆川一起吧。”陈沛对穆川书包里的零食打起了主意，笑着说：“好呀好呀！” “我才不要！”穆川踢了一颗脚边的石头，飞快地跑了起来。 “你等等我！”陈沛也抬起脚追了上去。 穆川跑累了，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看着陈沛，她嘿嘿一笑，：“跑不动了吧，哼！”穆川没有理她，自顾自的从书包里逃出来一袋零食，吃了起来。 陈沛眼巴巴的望着，小声哀求道:“可以给我吃一口吗？”穆川坚决地摇摇头，冷哼一声。 然而，陈沛直接把手伸了进去，抓了一把小熊饼干，然后对他做着鬼脸。穆川气急败坏，骂她是小偷，两人一前一后的追逐打闹着。 田野 在班里，陈沛数学成绩总是倒数第一，老师也感到头痛。而穆川语文和数学每次都是满分，老师们都对他赞不绝口，所以陈沛被安排和穆川坐在一起。 穆川想抗议，但是陈沛却很开心，这样她每天都可以蹭穆川的零食吃了。最终穆川被老师说服，毕竟他在班里，只和陈沛说过话。 最令穆川受不了的，是陈沛总是时时刻刻惦记着他书包里的零食，上课时，手总是不自觉的伸进他的桌洞里，摸索着他的书包。终于，穆川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她胡作非为的小手，陈沛扭头尴尬一笑。穆川一脸鄙夷的看着她，为了防止再次受魔爪的侵犯，他把零食分给了她一半。从那以后，陈沛得寸进尺，几天后穆川的零食都被她收入囊中。 陈沛的成绩令穆川苦恼，老师无疑在为难他，让他把陈沛的数学成绩提升上去，比登天还问难。这天，穆川捣了捣陈沛的胳膊，吓得陈沛一个激灵，嘴里的棒棒糖差点掉了出来，她不悦的说，：“干嘛？”穆川支支吾吾的，白皙的脸上浮起红晕，：“老师让我教你数学，你上课一点也不听。”“那又怎么样？”“以后周六周日，你去我家吧，我教你。”陈沛想了想他妈妈做的猪蹄，点了点头。 在穆川的开小灶下，陈沛数学成绩终于有所长进。陈沛却开始得意忘形，这天下午，穆川在纸上写了几个叁位数乘法题目，让陈沛算，却发现她的目光早已飘向窗外。“喂。”穆川拿笔敲了下她。陈沛晃了晃神，对他说:“你会抓青蛙吗？”穆川不理她，拿起笔在纸上算着题目。 陈沛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笔，把手背到身后，用着威胁的口气说:“你不和我出去玩，我就不把笔还给你了。”穆川看着她那副神气的样子，从然的从笔袋里掏出另一只笔。陈沛开始无理取闹，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写。 “今儿太阳这么好，你不出去玩会后悔的！”陈沛气愤地说。穆川踟躇了下，“好吧。” 陈沛拉着他的手欢快的跑了出去。穆川看着她肉乎乎的小手，想到了在城市里吃的可口甜点，软软的... “你会爬树吗？”陈沛问他。穆川摇头。陈沛像一只小猴子一样，爬上一颗槐树， 她坐在枝干上荡着双脚，像极了一只小猴子。“你们城里的小孩也太不开心了，居然连爬树都不会！”陈沛惋惜地说。 穆川想了想，他的确没有她快乐，从上了小学以后，爸爸妈妈就给他报了各种辅导班，他的假期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田里的西瓜肯定熟了！我带你去偷西瓜。”陈沛说。穆川惊恐地看着她，说道：“不可以偷东西。”“没事的呀，不会被发现的。”陈沛拍着胸口保证道。 最终，偷的西瓜穆川只吃了一口，陈沛一个人吃了一半。 田里的狗尾巴草随便摇曳着，在落日下泛着金光。太阳从天边渐渐坠下，敛起耀眼的光芒，晚霞在天边弥漫开来。 陈沛拉着穆川的手甩来甩去，咧着嘴对他说：“怎么样？是不是这里比城里好玩多了。”穆川看着她洁白的牙齿，恍惚了下，幽幽的说:“乡村很自由，但是城里好玩的也很多，有游乐场、动物园、儿童公园...” “啊？那你以后带我去玩好不好？”陈沛眨着大眼睛说道。穆川微微一笑，“好。” 升学 自从那以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了。穆川妈妈很喜欢陈沛，每到周六周日便会做很多好吃的来招待她。 小学时期，大家还都太稚嫩，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喜欢。在陈沛的心里，她只觉得，穆川是她最好的好朋友，那个答应了她要带她去城里玩的好朋友。 转眼间，小升初到了。几年的时间穆川已经长到了170cm，但陈沛才150cm，两人年龄相仿，看起来却似兄妹。陈沛疑惑穆川何时偷偷背着她吃了长高药。 初中在镇上，离村子不是很远。穆川的妈妈给他买了一辆自行车，方便回家。陈沛缠着妈妈哭着闹着也给自己买一辆，最终李芬芳坳不过她，给她也买了。有了自行车，她就可以和穆川一起上下学了。 穆川和陈沛被分在不同的班级，陈沛在2班，穆川在5班，两个人相差了一个楼层。班里的同学竟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没有了穆川的陪伴，陈沛感到有些恐慌。不过同学们都很活泼，没过几天陈沛便和她们打成一片。 放学回家的路上，陈沛问穆川和同学相处的怎么样，穆川扬了扬眉，没回答她。陈沛自顾自的说，“这样的话，你就只有我一个朋友了！”“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你很开心吗？”穆川面无表情的问她。“当然了。”陈沛回答。 她很自私，穆川是她一个人的宝藏，不可以被其他人发现，她不想和其他人一起共享这个好朋友。“你不可以和别人的关系超过和我的！”陈沛大声冲他说。“自私鬼。”穆川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班级里开始流行起了看小说，班里的女孩子人手一本，陈沛的零花钱是不够买小说看的，加上小说上枯燥的文字密密麻麻的，她才看不下去。 陈沛的同桌叫李珍珠，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小说，她说小说里的爱情令她向往。陈沛咂舌，直到她塞了一本小说给陈沛，小说名字叫《恶魔之吻》，作者是小妮子，陈沛懵懂的问珍珠:“什么叫恶魔之吻？”珍珠一脸惊讶的看着她，仿佛看怪物一般，而后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吻就是亲嘴呀，嘴巴对嘴巴，懂了吗？”陈沛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刚开始，陈沛耐着性子读了几页，而后提了兴趣，开始沉迷其中... 青春期的少女开始对爱情有了憧憬，期待小说中男女主人公的唯美爱恋。原来两个人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接吻，喜欢一个人就是看见他会小鹿乱撞... 发火 班里的女生经常凑在一起讨论学校的哪个男生长得好看，陈沛虽不感兴趣，但是偶尔也能听得见。 课间，陈沛趴在桌子上睡觉时，迷迷糊糊听见，珍珠和其他几个女生讨论时提到了穆川。陈沛突然醒了，问她们：“你们在讨论什么？”珍珠拉着陈沛的胳膊说，“五班的那个穆川，你每天都跟他一起走诶！他是你哥哥吗？好帅啊！” 陈沛迷茫的看着她，然后说:“他才不是我哥哥！” “那你可不可以让我们认识认识他呀？”珍珠和那些女生眼神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陈沛突然幻想出了穆川和她们围在一起的场面，然后义正言辞的说：“不可以，因为穆川只可以有我一个好朋友。”“陈沛你也太小气了，你们只是好朋友，我是想当他女朋友！”其中一个叫周淑仪的女生气愤的说。 “有了女朋友，我跟穆川还可以当好朋友吗？”陈沛傻傻的问。“当然了，我跟他是男女朋友关系，你们是好朋友。”周淑仪说。陈沛在心中默许了。 放学时，陈沛推着自行车，心事重重的，穆川看出异样，问她怎么了，陈沛小声嘀咕着，然后说：“穆川，我们班的周淑仪要当你女朋友。”穆川黑着脸，对她说：“你们班的女生太早熟了。” “什么意思？”陈沛不解。“不是说只让我有你一个朋友吗？”穆川反问道。 “但是她说，我们是好朋友，你们是男女朋友，不一样的。”陈沛解释着说。 穆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骑上自行车毫不犹豫的走了。陈沛看着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鼻子很快就酸了。他的眼神太冷漠了...她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喊：“穆川你混蛋！” 穆川再傻也不至于不知道男女朋友，他妈妈一直告诉他不要在上学时期谈恋爱，而且他和这里的人不同，他有着很好的前途，以后也不会待在这里...所以不要做那些不合时宜的事。他不明白陈沛为什么会那么蠢，居然连男女朋友关系都不知道，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就因为她把自己让给别人吗？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陈沛按时在穆川家门口等着，王岚却告诉她，穆川已经走了。陈沛是个不记仇的人，一觉过后早已把昨日的不快抛到脑后，但她没有想到为什么穆川会那么的生气，真是个小气鬼！她再也不要理他了。 到了班里，陈沛发泄似的把书包甩在桌子上。珍珠被她大幅度的动作吓到，小声的问她怎么了，陈沛咬牙切齿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他该不会喜欢你吧？”珍珠说。“不可能！我们可是好朋友。”陈沛一想到小说中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立马否认了。 珍珠无奈的摇摇头。她不知道陈沛是太单纯还是太笨了。陈沛从小到大，没有人去告诉她，什么是喜欢，她没有接触过网络，家里的那台老式电视机早在她一年级时就坏了，没有修理一直报废着。 她承认，穆川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她承认，听到女生讨论他的时候会抑制不住的吃醋。但是这绝对不是因为她喜欢他。 稻香 初一的学业有些沉重，一下子开始学习八门课让陈沛有些吃不消。她不能让自己被穆川瞧不起，所以她开始努力学习。 放学后同学们熙熙攘攘的，一起成群结队的离开了，珍珠临走时提醒了陈沛下，告诉她已经放学了。陈沛点了点头应付下，继续低头写作业。 她知道穆川不会等她的，反正也是一个人走，早点晚点都一样... 穆川就这样站在她们班级门口了，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见她偶尔皱皱眉，咬着笔头，大概是遇到了难题。 半个小时后，夕阳的光线愈发红了，陈沛才放下手中的笔，小猫似的伸了个懒腰。这时她才发现门口站着个人，那个人是穆川。 穆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的身影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拉的很长很长，他逆着光，脸上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 两人都沉默着。 半响，陈沛对他说:“你在这里干嘛？”像是抱怨似的语气。 穆川侧过脸，夕阳打在他的脸上，他张了张嘴，说了声“走吧。”不等陈沛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 陈沛拿起书包追了出去。 田间的羊肠小道如今已变成了水泥路，白天被太阳晒得发烫，仿佛在冒着热气。路边的水稻已经长到了陈沛小腿那么高，被傍晚的风一阵一阵的吹拂着。风吹在脸上是炽热的，没过一会儿陈沛的小脸已经红扑扑的了。 耳朵上突然多出来了一个东西，陈沛扭头疑惑的看着穆川，却听到耳朵里传来一阵歌声:“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 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微微笑...” 穆川对她说，“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即便是好多年后，陈沛仍然记得这天傍晚，因为穆川，她也喜欢上了周杰伦。 稻田里蛙声四起，耳畔是优美的歌声，陈沛忘乎了烦恼，脸上荡起欢快的波纹，腮上的两个酒窝陷得很深。 穆川垂了垂眼，神差鬼遣的伸手去戳了戳，心里泛起一阵阵涟漪... 陈沛拍了他作祟的手，仍自顾自的听着歌。 穆川看着她，轻声说：“其实你挺可爱的。” 陈沛戴着耳机，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于是扬高了声音问：“你说什么？” 穆川看着她摇摇头。 有些话，他只会说一遍，要是让她知道他在夸她，肯定要骄傲了。 他感到有种不知名的情愫在心底酝酿着，他不确定它叫不叫喜欢。 噩梦 穆川初中叁年没少收到情书，但是他大多会塞进书包，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偷偷丢掉。王岚对他管教严格，如果被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初二开学的那天晚上，王岚突然把他叫进房间。穆川看着她阴沉的脸，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从他的书包里，当着他的面，掏出了一个粉色的信封，沉着脸问道：“这是什么？” 显然是明知故问。 穆川心中懊恼着，他不知道这是谁什么时候塞进来的。“我不知道。”他撒谎说。 王岚冷笑一声，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已经快要成小大人了的儿子，缓缓地说：“是我这个当母亲的疏忽了，忘了你已经长大了。”顿了顿,“你也应该知道男女有别了，以后和陈沛也注意一点，以后不许你们独处了！” 穆川愣住了，双手攥紧。他压低了声音，“嗯。” 王岚语重心长的说：“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等你高中我们就会送你出国留学，这几年在这里委屈你了。” “我不要留学。”穆川立刻否决了。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王岚厉声呵斥。 出国意味着，他以后和陈沛的距离越来越远了。他讨厌被父母束缚的感觉，仿佛他是被他们圈养的宠物，一切得听从他们的指挥。 他做梦了。 他梦见了他和陈沛在田野嬉戏的那天下午，陈沛笑着问他，“你一直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他看着她笑靥如花，也弯起嘴角，摸着她圆圆的后脑勺说:“好。” 霎那间陈沛消失了，他惊慌的左右环望着，却不见她的身影。偌大的田野，他在风中摇摇欲坠，如临深渊。 穆川被惊醒了，窗外的天灰蒙蒙的，月亮若隐若现，偶尔有几声狗叫声。他看了眼闹钟，凌晨四点半。 梦境是那么真实，以至于他久久不能缓过来。他知道，他们终有分别的那一天。他只希望那一天可以来的慢一点。 吻痕 片片雪花从昏暗深邃的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一夜之间整个村庄变得银装素裹，每家每户的房屋粉妆玉砌。 陈沛睡眼惺忪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感受到一阵阵寒意，她又立马钻进了被窝里，牙齿不断地打颤。她把衣服塞进被窝里，打算捂热了再穿。 暖暖的被窝让她瞬间又起了睡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陈沛穿好衣服对着冰凉的小手哈了口气，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她望着窗外的一片美景不禁发出一声感叹。雪已经停了，她家院子里的柿子树枝上挂满了毛茸茸的雪花，像白色的珊瑚一般。太阳照耀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陈沛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找穆川打雪仗了。 她刚出自己家的门，便想起来了前阵子穆川和她说的话。他说，以后不要再当着我爸爸妈妈的面来找我了。 陈沛撇了撇嘴，觉得有些自讨没趣。但是她自己玩雪未免有些无趣。她知道，穆川也自己住在二楼，但是他父母对他很严格，不许他出去玩。 她在房间里一边踱步一边想着办法。最终，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偷偷溜进去。 穆川家里很安静，穆川的爸爸经常不在家，穆川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去哪了。她鬼鬼祟祟的站在他家门前，用门掩住身子，她听见了房间里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不出意外应该是穆川的妈妈在看电视。 陈沛蹑手蹑脚的走进院子，待她走到楼梯时，已是一身冷汗。她喘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楼上很安静，安静到她以为没有人。 她轻轻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穆川居然还在床上睡着觉，没想到他比她还要懒！陈沛在心里把他嘲笑了一番。 她蹲在穆川的床前，仔细端详着他。 穆川睡得很沉，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久过了。 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薄唇，粉粉嫩嫩的，他的睫毛长长的，而且是直的。他像个精致的陶瓷娃娃一般。陈沛想把他的眼睫毛揪下来安在自己眼上。 她伸出手摸着他的鼻梁，渐渐下滑，捏住了他的鼻子，使坏般的笑了笑。 穆川突然睁开了眼，按住了她胡作非为的手，陈沛惊呼出声，涨红了小脸，想把手拿开，穆川却按着她的手不放。 陈沛低声说：“穆川，你放手！”她不知道她的声音有多么的嗲声嗲气，在穆川听起来像是撒娇般。 穆川一把拉住她的手，顺势一拽，陈沛便跌到了他的床上。 陈沛的小脸吓得惨白，她来不及说话，穆川便凑了过来，陈沛甚至能感觉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他的脸离她不过几公分。 双目对视，陈沛的眼睛左右转动着，她不敢看他的脸。 穆川盯着她看了一会，低了下头。 陈沛吓得闭上了眼睛，她以为他会亲她。只是不是嘴唇。 他的唇印烙在了她的额头，然后放开了她。 陈沛脑袋嗡嗡的，她感觉额头上他嘴唇的温度一直残留着。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可以亲亲吗？ 穆川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觉得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陈沛问他,“你...你刚刚干嘛要亲我？你是不是喜欢我？” 穆川不置可否。 陈沛急了。 喜欢 穆川在她的逼问下，承认了喜欢她的事实。 陈沛看着他的眼神霎那间变了，里面多了几分无措和害羞。 “那你呢？”穆川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吞掉。 陈沛的眼神闪躲着，刚刚她居然有小鹿乱撞的感觉...但是她怎么可能会喜欢穆川呢？穆川可是她最好的好朋友啊。 陈沛的内心无比挣扎。她知道穆川喜欢她以后，她很害怕如果她说不喜欢，穆川就不和她玩了。 犹豫了许久，她才扭扭捏捏的回答,“我不知道。” 穆川一眼了然，默不作声的从床上起来了。 他解开睡衣的纽扣，刚打算把睡衣脱下来，发现陈沛还看着他。“我要换衣服了。”他转头看着她。 陈沛立马把眼睛捂住了，偷看别人换衣服可是会长针眼的！ 穆川换好衣服以后便下楼去洗涑了。陈沛如坐针毡，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穆川了。 她在他的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到他的书桌上，放着个相框，她走过去，拿了起来。照片上是幸福的一家叁口，那时的穆川看起来不过叁四岁，他们身后是旋转木马，那是陈沛从未去过的地方。 她垂下眼眸，她很羡慕穆川，有爸爸妈妈的宠爱，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玩过。 她走神的太久了，以至于穆川站在她的身后她也没有发现。“看完了吗？”头顶传来穆川的声音。陈沛立马把照片放回原处，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想和你一起打雪仗。”陈沛指了指窗外。 穆川沉吟了一下，他点点头，“嗯。我爸妈今天不在家。”又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爸妈不在家？” 陈沛张大了嘴巴，她立刻摇头否认，“我不知道，他们不在家那电视机怎么还响着。” “哦，我妈记性不好，出门忘记了。” 陈沛:“......” 陈沛说，南边有一片桃林，那里空地大，她小时候经常和村里的其他小孩一起在那打雪仗。 穆川一直听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像只喋喋不休的小麻雀。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用脚在雪地里踩来踩去，她抬头笑盈盈的看着他说：“看我踩的爱心。” 穆川点了点头，夸了句好看。得到了他的肯定，陈沛笑的更开心了。 初吻 初叁的学期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 学校给陈沛她们班定的目标是十个市重点。陈沛感到压力很大，穆川的成绩考是重点是肯定没问题的，如果她没有考上，他们以后见面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陈沛中午不再回家吃饭了，她充分利用一切可以学习的时间，拼命刷题和背书。 穆川看着教室里陈沛孤落的身影，皱了皱眉。他拿着他妈妈给他做的便当，走了过去。陈沛闻到了饭香味，停下了笔。 “怎么突然这么努力了？” “因为，你考上市重点肯定是没问题的，我暂时还做不到。”陈沛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穆川没有告诉她，他的高中并不会在这里上。但是为了她自己，她的努力也是值得的。 “劳逸结合。”穆川递给了她一张餐巾纸。 陈沛连忙点了点头，把物理题放在他面前，“快教教我。” 这次模拟考陈沛的物理才考了40分，她对物理一窍不通，然而穆川的成绩在年纪名列前茅，尤其是数学和物理。 “有什么奖励吗？”穆川接过习题。 陈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难道不是义务补习吗？老师说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不是。”穆川斩钉截铁。 “我这周的零花钱都给你。”陈沛刚说完就后悔了，她那点钱根本不够做什么。“把你最珍贵的一样东西给我吧。”他无比认真的说。 那是什么？陈沛想到了之前看的小说中，女主角会把自己奉献给男主角来报答他，难道... “你这是让我以身相许吗？”陈沛双手捂着胸口，瞪大眼睛看着他。 穆川难得的脸红了，他没有想到陈沛如此语出惊人。 他站起身，贴近她。陈沛以为他被自己说中了，她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这里可是教室。” 穆川没有理会她，陈沛被抵在桌子上，她扭着脸不愿看他。他的右手穿过她的颈间，看着她的粉唇，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手间细腻的手感令他爱不释手。陈沛的睫毛不停地眨动着，穆川缓缓地低头吻了下去。 双唇相贴，陈沛大脑一片空白。 陈沛感受到嘴唇上传来的凉意，他的唇好凉。他的牙齿轻轻咬住她的下唇，吮吸着。她一动也不动，不知该做何反应，双手紧紧的攥着衣摆，衣服被她攥的已经皱了起来。 她紧紧闭着双眼，没有反抗。 几秒钟后，穆川的唇离开了。明明只有几秒钟，她却仿佛觉得过了一个世纪。 他轻启薄唇：“这就是。” 她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中考 距离中考还剩一个月的那天，学校到处挂着横幅：中考必胜。红的耀眼。陈沛是个很容易紧张的人，她看着黑板上日渐减少的倒计时，压抑到喘不过气来。 穆川安抚她说，你可以的。 大家都在和时间赛跑着，争分夺秒。班主任是个和蔼的中年人，对大家说：“知识改变命运。有的人出生就在罗马，更多的人一辈子都在去罗马的路上。你们只有努力学习才可以离开这里。”陈沛默默的在日记本上写下：我们应该旗鼓相当。 她向往城市的生活，而不是一辈子待在这里，她想去感受穆川出生的地方的生活，与他旗鼓相当。 放学时，穆川对她说，“以后不用等我了，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好好复习吧。”陈沛呼吸一滞，“为什么？” “家里出了点事。”他说。陈沛咬了咬唇，不再追问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良久陈沛还是开口了，“那你中考怎么办？” “我的成绩用得着担心吗？”他挑起眉，故作轻松地说。他看起来风轻云淡的，仿佛一切都安然无恙。 陈沛扯了个牵强的笑容，对他说：“那就行，那...我们中考完见。” 穆川嗯了一声，他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 两个人心里各怀揣着心事，陷入了沉默。陈沛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她没有问，也问不出口，她知道穆川是不想告诉她。 她只希望，时间可以过的快一点，这样她就可以再次见到穆川了。 令人煎熬的叁天中考结束了，陈沛几乎是冲出考场的，她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骑着自行车在田间小路上，热浪般的风扑面而来，闻起来是甜的。视线所及之处都是风景，水泥路被晒的泛着点点银光，田野间满目苍翠，天空没有一丝云朵，蓝的让人觉得不真实。 陈沛刚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便看见了爸爸妈妈在喜笑颜开的聊着天。 她大声叫了声“爸！”跑了过去，陈国成一把搂住她，问她考的怎么样。陈沛用力的点了点头说,“市重点没问题！” 陈国成笑了笑，摸着她的头，“爸跟你说个好消息，咱家要搬到城里去了。” 陈沛睁大眼睛，“为什么呀？”“我在城里赚了一笔钱。”至于是多少钱，他没有告诉她。不过，从那以后，陈沛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 听妈妈说，爸爸本来是在百货大楼旁边摆摊卖眼镜，这几年生意好了起来，越做越大，现在已经在百货大楼里开了店。 李芬芳拍了拍她脑袋，宠溺的说，“还愣着干什么？明天就搬家了！” 陈沛愣了愣，她还未从这个意外中反应过来。一家人收拾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选择什么都不带。家里的家具都是二十年前的，已经很陈旧了，衣服也是穿了很多年的，所以他们选择什么也不带。 夜晚，陈沛躺在床上，仍未缓过神来。她明天就要去找穆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消失 清晨，李芬芳便把陈沛叫醒了。陈沛揉了揉眼睛，看见妈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 “快点儿起床，要走了。”李芬芳拉着她的胳膊催促道。“为什么这么早啊？”陈沛不解。 “今天很忙，搬去新家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陈沛只好起床穿好衣服去洗漱。 出门时，爸爸妈妈把大门锁了起来。那一刻，陈沛才意识到，她还没有跟穆川说这件事。 她让爸爸妈妈等她一会，便跑到隔壁。看到同样的大门紧闭着时，她的心凉了一截。 李芬芳看出了她的异样，对她说：“他家一个月前就搬走了。” 她的话晴天霹雳一般的传入陈沛耳中，陈沛问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知道呢，那个穆川没跟你说吗？” 陈沛感觉胸膛被刨开，冬天的风呼呼的刮了进去，再也没有了夏日的炎热。 她抬头望着二楼，又望着空荡荡的院子，一言不发，眼泪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他毫无征兆的走了，没有给她一点挽留的余地，连一句道别也吝啬给她。 陈沛坐在车里看着窗外乡间的风景，头一次没有了欣赏的心情。李芬芳搂着她的肩膀说：“开心一点，等会去看新家顺便带你买新衣服。” 距离上一次来城里，还是十年前。陈沛看着一座座高楼挺直的耸入蓝天，到处都是高大的建筑物，天空被撕成碎片，让她觉得密不透风。 马路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忙，汽车川流不息，一路上各种各样的大型广告牌吸人眼球。 父母带她进了市中心一家高档的服装店，陈沛被衣橱里各种样式的裙子吸引住了，她从来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父母毫不吝啬，只要是她喜欢的都给买下了。 中午父母带她去吃了西餐，那是她第一次用刀叉，爸爸耐心的教着她，一家人其乐融融。 她没有想到，她第一次去城市里的游乐园，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的，而不是和穆川。坐在旋转木马上，看着欢呼的人群，她总觉得，这时候穆川应该在她身边。 陈沛来到了新家，她打开房间灯的那一刻，不可思议的发出感叹。房间被装修的像个公主房，粉色的墙纸贴满墙壁，头顶水晶吊灯闪耀着，粉色的公主床上连被单都是蕾丝的。房间里有个门，打开门里面还有一间衣帽间。她从未想到自己会被宠成公主一样。 “我和你妈妈准备了很久，喜欢吗？” 陈沛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想把这一切和穆川分享，但是她发现，除了穆川她好像没有人可以分享了。 陈沛家暴富了以后，李芬芳开始做起了家庭主妇，她经常和邻居家的阿姨们一起学插花，学习烹饪各种美食。 录取通知书发下来是一个月后。虽然不出意料，但是陈沛还是激动的抱着尖叫。她想知道，穆川去了哪里？他会不会跟她一个学校？ 平淡 二年级时，穆川就知道爸爸得了胃癌，医生说是早期，射了一段胃就好了。 手术结束后，穆川爸爸选择回农村修养，索性一家叁口都去了。 五年内是胃癌的高复发期，爸爸的病情他一直不了解，妈妈也很少告诉他。初一那年，妈妈突然告诉他，癌症复发了，爸爸的病情开始恶化了。从那时起，爸爸便经常去医院，妈妈陪着他一起去。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还未来得及跟陈沛道别，爸爸已经走了。王岚在医院失声痛哭，她说，手术大出血，人没了。 那一刻的穆川觉得人生都黑暗了。他错过了两件事，一件事见爸爸最后一面，一件是跟陈沛道别。他没有哭，他想到书上说，人在极度悲伤时，已经哭不出来了。 处理好爸爸的后事，王岚变得更憔悴了，她又开始忙着给他找中介参加托福冲刺班，为了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王岚帮他选择了大托福。 出国那天，是在叁个月后，王岚和亲人一同送他去机场，他们不停地嘱咐着他要照顾好自己，他点了点头向他们挥手告别。 他知道，王岚现在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和姥姥姥爷住在一起了，留学的费用也是姥爷出的。当年王岚嫁给爸爸算是门不当户不对，王岚出身商人家庭，家境优渥，但她不听父母的劝告，执意要嫁给自己的同事——同样是在大学教书的穆阳 目的地是美国洛杉矶，此去经年，再见已是物是人非。 飞机在跑道上滑翔起飞了，慢慢的，越飞越高，他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爸爸和陈沛的脸孔。 开学后陈沛在学校四处打听，也没有发现穆川。几个月过去了，她甚至想放弃找他了。 她渐渐的融入了同学中，同时交了个好朋友叫周念，她们形影不离，无话不说。 陈沛把自己的故事毫无保留的同周念分享了，周念也很乐意去倾听。 周念说，“不要再等了，你们不可能再见了。” 陈沛想，这个世界这个大，他们真的有可能这辈子也见不到了。 高一那年陈沛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这东西她只在穆川的书包里看见过。 陈沛一直没有谈恋爱，尽管周念经常和她一起讨论学校里的哪个男生好看。她想，她暂时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陈沛决定大学就在本市上，周念说会陪她一起。 在陈沛的口中，那个未曾谋面的穆川被她描述的那么完美，让她觉得这种人根本不会存在。她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把陈沛迷的神魂颠倒。 陈沛的高中叁年在平淡中度过，没有校园暴力，没有早恋。 高考结束那年的夏天，刚好周杰伦要开演唱会，她决定和周念一起去看。 茫茫人海中，她总觉得他一直在着。只要心里想着，他就一直在陪着她。 免|费|首★发：po18x.v ip | Woo1 8 . V i p 新欢 陈沛就读于本市的一所大学，坐公交车回家不过十几站的距离。她的愿望实现了，周念和她在一所学校。 大学的室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倒也算是相处的来。 班里有个很好看的男生叫李清扬，是学校众多女生的倾慕对象。周念经常念叨着，让陈沛先下手为强。 事实刚好相反，李清扬开始主动靠近陈沛。在食堂里，他会过来和她们一起坐；军训结束后，他会贴心的为陈沛准备好水，帮她拧开。李清扬的温柔贴心足以让女生心动，包括陈沛，她承认，她对他的确有点好感，不过不是喜欢。 穆川已经消失叁年了，陈沛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最不愿接受的就是他死了。 周念说：“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陈沛踟蹰不定，她安慰自己，穆川已经忘了她了，不然不会这么久还不出现的。她给自己和李清扬交往找了个理所当然的理由。 她同意了李清扬的告白。他们如胶似漆，在校园里出双入对，以至于周念经常抱怨说：“有了男友忘了闺蜜。” 交往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的亲密程度只限于牵手和拥抱。 周念说：“最近《我的少女时代》很火，建议你和他一起去看。” 陈沛从未和男生一起看过电影，她有些紧张。 黑暗中，李清扬凑了过来，“我和里面的校草谁更帅？”他幼稚的问。 陈沛白了他一眼，内心骂着他自恋狂，但嘴上却说:“你。” 得到了陈沛的肯定，李清扬满意的笑了笑，“可以接吻吗？” “......” 李清扬伸出拇指抚摸着她的下唇。陈沛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起来了，她有些不适。 哪有人接吻之前还要经过别人同意的？不过就看他不问，陈沛也不会愿意，她和穆川认识了八年才接吻，而她和李清扬仅认识一个月，而且...他们的感情还没那么好。 陈沛有些愠怒，“把你的咸猪手拿开。” “怎么生气了？”李清扬识趣的把手缩了回去。 “我们才认识一个月。” 李清扬被她认真的样子逗乐了，他说:“谁规定认识一个月就不可以接吻了？”他高中不知道亲了多少女生了，没一个像陈沛这样的。 留学 穆川并不适应美国的食物。学校食堂里的饭很难吃，口味淡，价格也不便宜。但是相比较外面而言，还是实惠的。 同样的中国留学生中，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富二代，在这里花天酒地，是奢侈品店和酒吧的常客，但学校表明了未成年禁止喝酒，违规者派遣回国;另一种则是勤工俭学，在学校认真学习的。 穆川属于第二种，他不参与华人留学生的邀请他的任何活动，他们经常在宿舍里一起酗酒，吸毒的也不在少数。他们会几个人一起去酒吧，寻找目标，发生一夜情。 穆川厌恶他们这群麻木腐败的群体，不堪与他们为伍。 华人在美国很受歧视。穆川的一个白人室友，曾拿着色情光盘，用着满是嘲讽的语气指着上面的“Adult Videos”，问他怎么读。不过有些白人还是很友善的。 美国的学校很开放。学校的男厕所里，一直供有免费的避孕套，而且供不应求。那些华人留学生，经常故意在他的书包和课本里，塞避孕套。他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脸平静的扔了。 班级里有一个叫徐启程的男生，和他志同道合，而且爱好相同，他们经常一起打篮球。因为姓徐的缘故，老师总是发不好xu的音，把xu读发成siu的音，使他被全班记住。 徐启程是典型的四川人，很能吃辣。 每到周末，他会和穆川一起去校外的店里吃火锅，老板是个热情的中国人，他对所有的中国学生打8折优惠。 身在异乡为异客，穆川在他们身上找到了归属感。他想和陈沛分享他遇到的这些人，想告诉他，他现在也有了朋友。 “ian，你有女朋友吗？”徐启程问道。 穆川夹了一片羊肉，放进火锅里，头也不抬的说:“有。” “怎么从来不见你们打电话？”徐启程疑惑。 穆川说:“国际漫游费很贵。”徐启程的嘴角抽搐可下,“那照片总得有吧？给我看看长什么样。” 穆川突然意识到，他居然连一张和陈沛的合影都没有。他摇着头说，“我们不拍照片。” 徐启程:“......” 徐启程怀疑他的话的真实性，论穆川这种性格，哪个女生受得了？心里这么想，他嘴上还是说：“那有空回国了，你带我看看呗。” 有空是什么时候？穆川也不知道，他不知道再次见到陈沛是什么时候，但是他相信，她也会一直在等着他的。 合租 穆川拿到了纽约大学的offer。 纽约大学地处纽约州的纽约市曼哈顿中心，出了学校便是令人窒息的世界级大都市。 学校的治安很好，每栋教学楼都有保安，校园里平时还有security巡逻车，王岚很放心他在这里上学。 大一时学校要求住宿，穆川选择了单人间，他比较喜欢独处。 大二时，学校的宿舍将留给大一新生，穆川搬了出去。他和徐启程一起合租了个离学校比较近的公寓，叁室一厅。 徐启程谈了个同校的女友，也是中国人，叫夏涵。穆川在学校经常看见他俩成双成对，她烫着一头大波浪，每天化着浓艳的欧美妆，全身上下看起来都是留学生的标配，ysl的外套，chanel半身裙，脚上穿着巴黎世家老爹鞋，连丝袜都是巴黎世家的，包包多到可以两个星期不重样。 穆川想不明白徐启程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女生。徐启程经常说他的女友有多么多么的漂亮和善解人意，听得穆川已经倒背如流了。 徐启程自从和她在一起后，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没有盈余，他成了夏涵的提款机，穆川看着眼里，却没有道明，毕竟以中有足乐者。 看着他每到月末就开始吃快餐，穆川忍不住了，问他：“你难道看不出来那个女的就是图你的钱？” “她家比我家有钱多了，她爸在香港开的大公司！” 穆川皱了皱眉，不再说些什么。他这些年一直没有乱花钱，倒是省了十几万。 晚上十二点，徐启程还没回来，穆川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没过一会，门铃声响起，穆川刚开门，便看见了夏涵，她扶着徐启程说，“他喝大了，你帮帮我。” 穆川看了她一眼，接过了徐启程。 夏涵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她脚上穿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客厅里弥漫着她身上的香水味。她穿着轻薄的吊带裙，后背是v领设计，露出了香艳的蝴蝶谷，脊椎骨深深的凹下去。穆川甚至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去酒吧蹦迪了。 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的说：“他的房间在哪？” “左手边。” 夏涵直勾勾的盯着他，酒红色的嘴唇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她的笑容让穆川觉得不寒而栗，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恶寒。 他把徐启程放在床上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从夏涵身旁走过时，刻意地避开了，但是没想到她居然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 穆川装作若无其事。 深夜，他突然听到徐启程的房间里，发出东西碰撞的声音，继而是女人的娇喘声和男人的低吼声，交织在一起。 酒后乱性？他嗤之以鼻。 他的感觉告诉他，那个夏涵并不是什么好人。穆川第二天早早的起床，便听见浴室里传来淋浴声，他心烦意乱的关上了房间的门。 没过一会儿，他听到浴室门开了的声音，等了近十分钟，他才再次打开门。 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没回房间。 夏涵刚洗完澡，全身白里透红，仅围了一条浴巾，那是徐启程的。但她手里拿着擦头发的毛巾，是穆川的。 穆川忍住满腔怒火，他径直走进浴室，关上了门。他冷静几秒，想了想，他一定得跟徐启程好好聊聊。 —— 有种我写的是城乡结合部的感觉...因为我男朋友在美国留学，所以很多都是根据他和我说的来写的hhh 还有就是夏涵这个角色，留学生中这样的女生真的不在少数！！后面会具体写的 回国 穆川正在上课时，突然收到了徐启程发来的微信：“靠，我把夏涵给睡了。” 穆川回了个：“.....” 徐启程激动地连续发了十几条语音，穆川听都没听，直接把手里屏幕熄了。 下午没课，穆川放学后便回去了。 徐启程正从容自若的躺在沙发上看球赛，看到穆川回来的那一刻，他立马开口，“怎么办，我是不是要对夏涵负责啊？” 穆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说：“看你自己。” “她跟我说这是她第一次。” 穆川挑了挑眉，“你确定？” 徐启程摇了摇头，“我昨天晚上真的没什么印象了，但是今早我一醒来她就在那哭。” 穆川不再说些什么，免得让徐启程觉得他是在挑拨离间。但是那个夏涵，的确不像善类。处女吗？也就只有徐启程信了。 穆川在学校跟很低调，衣服和鞋子不会去追求大牌，以至于有个白人同学对他说:“你们中国人不是都很有钱吗？”“我是例外。” 已经入冬了，穆川穿上了黑色的羊毛大衣围了个围巾随意的出门了。这条围巾应该是他唯一的奢侈品了吧？还是王岚两年前来美国看他时买的。话说已经几个月没回去了。 美国今年爆发了肺炎，王岚叮嘱他出门就要戴口罩。 只是没有想到，地铁上，他看到了手机上突然弹跳出来的新闻“武汉爆发流行性传染病”，那时他便感到事情不是那么的简单。徐启程看到新闻也给他发微信调侃说：“这病毒要是在全国传染可怎么办？” 被徐启程的乌鸦嘴说中了。新冠蔓延中国各地，乃至全球。一月底，武汉封城，人心惶惶，王岚整日待在家里，不敢出门也不能出门，她更担心远在美国的儿子，新闻上说美国已经感染人数超过30万了。 王岚每日都要打电话给穆川，告诫他要保护好自己。 穆川也对她说同样的话，他也想和陈沛说。 学校开始停课，班里的几个华人，已经有买好机票打算回国了。 穆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也决定回国，他独自一人。徐启程说要和他女朋友一起。 经过一番长途跋涉，穆川终于回国了。他觉得自己离陈沛更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此强烈了。 十四天的隔离期，酒店的卫生条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进家门的那一刻，他有些恍惚。晚饭时，姥姥姥爷不停地给他夹着菜，念叨着，“回国了就放心了！还是中国好，当初就不该听你妈妈的话让你出去！”穆川点头应和着。 确诊人数正在一天天的减少。穆川在家里呆了一个月，每天除了上网课就是吃饭睡觉打游戏，偶尔他会帮王岚一起做饭，但日子总归是太无聊了。 几天后，区域管制没有以前那么严格了，可以稍微走动走动了。半个月后，武汉解封，人们又可以恢复到原来正常的生产生活了。 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陈沛，他忍不住了，为了等这一天，他已经等了五年了。再次见到她，他一定会亲口告诉她，他一直都喜欢着她。 穆川从抽屉里掏出来他回国之前在美国买的项链，这是他陪徐启程逛街时，买下来的。徐启程说，女生肯定都会喜欢的。听者有心，他记下了。 寻找 他开着父亲生前的车，驾往去乡村的路。 王岚这次没有阻拦他，她叹了口气说：“去吧，这次我不会反对你们在一起了。”穆川冲她微微一笑，搂住了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天空幽蓝而静谧，一个人走在这乡间的小路上，慢慢的打开心扉，沉浸在这一片祥和的乡土气息之中。乡村的空气就是这样的纯净，不带一点的杂质。深呼一口气，一股新鲜且带有点淡淡芳香的空气灌入体内，刺激着穆川的每一根神经，那是一种别有的兴奋。 他开车行驶在马路上，思绪回到了五年前。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出汗，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了，好紧张。他幻想了无数种见面的可能，但在停车的那一刻他的心彻底凉了半截。 两家的门一样，紧锁着。陈沛家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那颗柿子树，原封不动的矗立在那，显得整个院子愈发凄冷。房檐上结了蜘蛛网，俨然一副荒废许久的样子。 她去哪了？恐惧感占了上风。 穆川隐忍着自己的情绪，见路过一位村民，他连忙上前问去，“请问您知道这家人去哪了吗？” 大爷思索片刻，摇摇头，“听说这家的丫头考上了市一中，大概是搬到城里去了吧。” 市一中，穆川心中默念着，加快了油门。一种未知的恐惧感在心里扩张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他四处打听，问了学校的老师，最后陈沛原先的班主任告诉他，她就读于本市的财经大学。但是家庭住址，出于个人隐私，他只告诉他，在香榭丽舍小区。 香榭丽舍...离他家不过一公里的距离，算得上是中高档小区。 原来他们一直离得这么近... 夜晚的凉风吹的人头脑清醒，穆川坐在车里，开着车窗，抬头望着小区的一栋栋楼层，每家每户的窗户透着光，这么多的房子，他却不知道她属于哪一个。几秒后，他收回视线。 万家灯火，她此时此刻在干嘛呢？ 身后响起了车的鸣笛声，穆川收回思绪，开车扬长而去。 王岚看着儿子的脸色便知道没有好事发生，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天看到她了吗？” 穆川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我知道。”“万一人家现在交男朋友了，你打算怎么办？”王岚问。 闻言，穆川握着筷子的手不禁缩紧，“没有万一。” 王岚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固执的很，只要是他喜欢的就一定要得到，她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傻事。“人家要是真的交了，你也只能放弃！”她提高了声音，“难道你想当插足者吗？” 穆川不再理会她，但是他的脸色表明了一切。 他是不会放弃的，只要陈沛没结婚，无论她有没有男朋友，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等了五年的人，怎么甘心轻易地擦肩而过。 遇见 徐启程和穆川约好，这周六从坐飞机从成都到上海来找他。 但是，徐启程没有告诉他，夏涵也在。 见面时，徐启程给了穆川一个熊抱，然后尴尬地挠了挠头，“夏涵刚好来找我玩，我就把她也带上了。”穆川点了点头默许了。 夏涵伸出手，“穆川，好久不见。” 穆川听到她这一见如故的语气，内心有几分反感，但表面上故作淡定，“嗯。” 从机场返回的路上气氛十分尴尬。穆川开着车，徐启程坐在副驾驶座，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穆川聊着天，穆川偶尔回应他几句。夏涵一言不发。 他从后视镜瞥到夏涵，碰巧的是，正在玩手机的她刚好抬头，与穆川对视。她的目光过于炽热，上扬的眼线像猫眼一样，随着她笑容的加深显得更加妩媚。 穆川移开视线，专心开车。他不明白她意味深长的笑容是何意。 待徐启程和夏涵在酒店放好行李后，他们开始考虑午饭吃什么。徐启程激动地说，“去吃一乐拉面吧？全国就上海一家呢。”徐启程是火影的忠实粉丝。 夏涵皱了皱眉，嘟着嘴不悦地说：“这可是我新买的裙子，你想让我裙子脏了吗？”她看了看身上穿的miu miu连衣裙。 徐启程有些为难，但是考虑到这个有大小姐脾气的女朋友，不情愿地说：“好了好了，不吃还不行吗。” “那就去吃日料吧。我家附近有一家还不错。”穆川说。 等红灯之际，一辆车缓缓地在旁边停下，穆川不经意间用余光瞥了一眼，顿时定住了神。车里副驾驶座上坐着的那个女生，实在是太像陈沛了。 女生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她的一颦一笑和陈沛都是如此的相似。只不过，她的笑是对着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的。那是一个长相很帅气的男生，而且是一看就是渣男的那种。 看到她脖子上痣的那一刻，他无比的确认，她就是陈沛。 在他还未开口喊她名字时，汽车扬长而去。徐启程拍了拍他的肩，“快开车啊，绿灯了！” 他感到全身血液沸腾，他握紧方向盘，踩住油门。一瞬间激动、兴奋、紧张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几秒钟后转化为失落，她旁边的男人是谁？ 她怎么可以坐在那里，还和别人笑的那么开心？ 穆川一路跟随他们，最终那辆车在陈沛家小区门口停下。穆川在距离他们一百米的地方也停下。 他的目光始终未离开那辆车，徐启程狐疑地看着他，“你这是要尾随人家？看到熟人了还是怎么了？” 穆川用手示意他闭嘴，徐启程便不再问了。 男生从车上下来，很绅士的走到了另一边的门，替她打开。陈沛牵着他的手，从车上下来。 男生冲她温柔一笑，很自然的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她没有抗拒，也没表露出任何愤怒的神色。 他们说了什么穆川已经听不清了，他的双眼猩红，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布满青筋。徐启程有些恐慌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对男女，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话：“你这是被绿了吗兄弟” 穆川听到了这句话，转头看了他一眼，按耐着情绪，“已经分手了。”他在隐忍着。 徐启程不敢再多问，他从来没看见过穆川如此生气的模样，即便是在美国，同学们再欺人过甚。 电台里放着阿杜的《他一定很爱你》，歌词很悲伤，却也很应景： 有两个声音 我措手不及 只得楞在那里 我应该在车底 不应该在车里 看到你们有多甜蜜 这样一来 我也比较容易死心 给我离开的勇气 他一定很爱你 也把我比下去 免*费*首*发：po18vip.de | Woo1 8 . V i p 亲昵 穆川在梦里曾梦到过无数次他和陈沛见面的场景，只是没有想到会像今天这样。 直到回到家时，穆川仍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 他想不通他可以为了陈沛不和任何异性交往，为什么她却做不到呢？ 房间里被墨色笼罩着，他没有开灯。黑暗束缚了他的思想，他想大声喊出来什么，却被这种压抑的氛围包裹的严严实实，无法挣脱，无法言语。 他走到落地窗前，拉开了窗帘，月光瞬间扑了进来，照的地板星光点点。深邃而又空洞的夜，将他包围。 待听到浴室里的水声渐小时，他才回过神来，径直走出房间。浴缸里的水已经满了，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流的地板上到处都是。 他喜欢用凉水洗澡，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感官，即便已是四月天，夜晚的温度仍然让人感到阵阵寒意。 就这样躺着吧...什么也不用思考了，他不会喝酒，也不会抽烟，没办法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肉体的痛苦远不及精神的苦楚，他没办法做到把陈沛给忘记，亦或者是拱手相让。但是他的原则告诉他，不可以去打扰她的幸福。 那就默默地祝福她吧，如果那个男生对她不好，那就换他来。 他想到徐启程说的“舔狗”，感到有些自嘲，没想到自己也有沦为舔狗的一天。 不知在浴缸里泡了多久，他起身时竟感到头晕目眩。随手拿了条浴巾擦了下，又洗了个热水澡，最后迷迷糊糊地走到房间，扑在床上昏昏欲睡。 徐启程的电话不停地打着，穆川感到有些头疼，看了眼手机直接挂断。他有着严重的起床气，只要他在睡觉时被人吵醒，脾气就会变得很暴躁。但是陈沛除外，他想到初叁那年，陈沛把他弄醒时，他竟没有半分怒意。 他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睛坐起身，开始收拾准备出门。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迟？我跟夏涵都等你好久了！”徐启程在电话那头抱怨。 穆川边刷牙边回应，“嗯，意外。”电动牙刷嗡嗡作响，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你说什么？我们在离你家最近的那个星巴克里等你。”徐启程扬高了声音。 穆川放下牙刷，“挂了。” 这次徐启动听清楚了，但是很快手机里就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穆川随意的套上一件短袖，盯着橱柜上的香水，选择了阿玛尼的寄情。 徐启程给他点了杯美式，事实上穆川也只喝咖啡，他不喜欢喝那些甜的。 “今天可以吃一乐拉面了吧？”徐启程看着夏涵乞求道。 夏涵穿着贴身吊带和超短裤，手上的AW水钻包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十分耀眼。她轻启红唇，“好吧。” 店里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他们找了个位置随便坐下。 点完单后，夏涵便开始玩手机，徐启程开始喋喋不休地跟穆川聊《火影忍者》。 店里时不时地有人进来，恍惚间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陈沛挽着一个男生的胳膊，亲昵地聊着天，两人有说有笑，那个男生还是昨天那个。 他们坐在了他们的斜对桌，她没有看见他。 做朋友 陈沛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始终未往穆川那边看一眼。 她的一个眼神对他甚至都成了奢求... 李清扬感受到了穆川的目光，他不悦地皱起眉，伸手拉了拉陈沛的裙摆，用着防备的眼神看着穆川，仿佛看色狼一般。 陈沛拍开了他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你干嘛？” “我看那边有个男的跟个变态一样，一直盯着你看，我吃醋了。”李清扬亲了下她的脸颊，得意得扬了扬眉，他在宣布主权。 穆川被他的举动激怒到了，他想冲过去给李清扬一拳。徐启程看出了他的怒火，按住了他的手，“别冲动啊，你俩都分手了...男朋友亲女朋友不是很正常吗？” 陈沛突然转了头，看向他们这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世界仿佛静止了，任由人群喧闹，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 李清扬说的那个“变态”是穆川？ 陈沛的脸逐渐升温，开始发烫，刚刚被李清扬亲过的位置像是被烟蒂烫了般，她有种偷情被发现的错觉。她不敢开口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穆川欲言又止，喉咙像是被遏制住，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他看见陈沛眼眶里闪闪的眼泪，他艰难地说出：“好久不见。”他被自己干涩沙哑吓到了。 陈沛听到他声音的那刻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她拿起包包往外跑去。剩下的人都没反应过来，穆川先追了出去。 留下一旁看戏的徐启程和夏涵，夏涵开口道：“狗血的叁角恋？”徐启程默认的点了点头。夏涵眼中满是不屑，刚刚那个女孩，长得也不过如此，不知道穆川怎么会喜欢她，她嗤之以鼻。 李清扬看到穆川出去后，愣了几秒，他也跟了出去。他看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以及消失的两人的身影，懊恼一声，连忙掏出手机给陈沛打电话，刚开始是无人接听，到后面直接变成了已关机。 他开始意识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这个男人和陈沛莫非有什么不可言喻的关系？不然陈沛不会反应那么大。 穆川一路跟着陈沛，陈沛体力过支，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停下了步伐，她抹了把脸，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了。”她低吼道，像极了一只愤怒的小兽。 “我只是...想说清楚。”穆川有些惊慌失措。 陈沛吸了吸鼻子，扭过头望着他，“说清楚什么？没看到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吗？你干嘛还要来打扰我？” 她的叁个连问让穆川不知道怎么回答，“嗯，”他说，“我知道你有男朋友了，我不会打扰你的，做朋友可以吗？”他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陈沛惊讶的张着嘴，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这算什么？所以他根本就不喜欢她，一直拿她当朋友看罢了。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原来一直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或许在穆川的眼里她始终都是他从小的玩伴罢了。 “你缺朋友，我不缺。”陈沛留下这句话便走了。 他还有好多话想跟她说，好多事想跟她分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欢而散，难道陈沛连做朋友的机会也不愿给他了吗？ 他开车跟着前面的那辆出租车，看到她在小区门口下车后，等了两分钟，他也跟着下了车。 最后目睹了她进了哪栋楼，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他才开车离开。 梦境 陈沛在玄关处脱鞋时，李芬芳看到她吓了一跳，“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你过万圣节吗？” 陈沛冲到卫生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发出凄惨的叫声，哭得更厉害了，难怪刚才出租车司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眼妆全花了，脸上的粉底液也开始浮粉。 她拿起卸妆巾不停地在脸上擦，眼泪融入卸妆巾里，她也满不在乎。洗了把脸，便躺到床上呼呼大睡。 一觉睡醒已经是凌晨叁点，陈沛才想起来手机关机了，开机的时候便看到了李清扬的未接来电，居然有50多个，微信消息也99+了，都是来自他的关心，不过陈沛还是一眼看到了那句“你跟今天的那个男的到底什么关系？” 她咬了咬下唇，缓缓打出:“他是我家以前的邻居。”邻居...听起来多么刺耳的称呼，但是他们的的确确也不过就是邻居罢了，她接着打:“你别误会了，今天的事对不起，太久没见了有些激动。” 很快手机便震动了，李清扬秒回了她:“没事的，我相信你。你没事就好，明天见。”原来他一直在等她消息。 陈沛舒了一口气，她的内心感到有几分歉意，在跟李清扬在一起的时候心里居然还装着别人，她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渣女。 每当她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李清扬的时候，大脑给她的答复是：不知道。如果喜欢的话，她就不会对他亲密的动作莫名的产生抵抗心里了，尤其是李清扬在问她，愿不愿意把自己给他时，她居然有厌恶的感觉;如果说不喜欢，他们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她跟他相处的倒也算融洽，比起情侣甚至更像是好朋友的相处模式，她也很喜欢跟李清扬在一起的感觉。 陈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躺下继续睡了。 她已经一年多没有梦见穆川了。今天的梦非比寻常，梦里她在和一个男生接吻，来自唇部的触感是那样的真实，他的舌头伸进了她的嘴里，陈沛下意识的闭紧牙齿，他的舌头反复的舔舐着她的上唇，好痒...陈沛不自觉的张开了嘴，他的舌头灵活的滑了进去，双舌交缠，两人口中的口水已经分不清是谁的了。 他的嘴唇突然离开，面前的脸尽管模糊，但她仍能分辨的出，这个人是穆川，她难以置信的捂住嘴巴，周围突然变成了初中的教室，夕阳落在了穆川的身上，他说，“好久不见。” 又是好久不见，他今天明明才对她说过，梦里却又要再说一遍。陈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说：“为什么要偷偷背着我交男朋友？” 她忍住泪意，委屈的说：“明明是你先丢下我的...” 穆川不再回答她的话，只是安静的抱着她。陈沛感到有些生气，她刚打算开口问他为什么不说话，梦醒了。 醒来时，竟有些惆怅，她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要失去了形状。不能再想穆川了...她告诫自己，李清扬才是她的男朋友。即便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但是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知道了真相也已经过期了，毫无意义。 避孕套 接下来的几天，陈沛再也没有遇见穆川。 她感到有些恐慌，难道他就这么消失了吗？她摇了摇头，控制自己尽量不去想他。李清扬也很识曲的没有再提到他。 春天的雨说下就下，马路上弥漫着烟尘味，雨点从昏暗的高空坠下，摔碎在广袤无垠的世俗里，随着人一起，彷徨在这来来往往繁华而又空虚的流水时光中。 温度骤降，雨点拍打在身上带着阵阵寒意，陈沛双臂环胸，在雨中瑟瑟发抖，李清扬把外套脱了，盖在了她的头上，他说：“小心着凉了，我现在打车。” 她木纳地点了点头，掀开外套的一角，便看见了对面那个在雨中伫立的人，雨帘模糊了他的脸，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他手里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在雨中摇曳着，但他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儿，仿佛这世事无他无关。 陈沛舔了舔发干的嘴角，伸手拨开了黏在脸上的发丝，收回视线。她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直到她上了出租车，那个身影才转身离开，踽踽独行在朦胧烟雨中。不知为何，看到他如此落寞的样子，她居然有些心痛。 “我们这是去哪？”陈沛看着陌生的路问道。 李清扬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去我家。” 陈沛不再做声，扭头看着窗外，雨点杂乱无章地敲打着车窗，哗哗作响，听得让人心烦意乱。 李清扬之前有跟她说过，他自己住在家里，爸爸妈妈都在国外，很少回来。 进门后，李清扬去房间里找了条毛巾递给她，不忘说：“这是新的。” 陈沛接过，擦了擦头发。 李清扬突然说，“要不你去洗个澡吧，身上都湿了，会生病。” 陈沛摇了摇头，“我没衣服换。”“穿我的吧。”李清扬大方的说。 陈沛考虑了下，同意了。李清扬从衣柜里给她拿了件短袖，笑着对她说，“这个我可一次也没穿过，你爱惜点。”他用着开玩笑的语气。 陈沛点了点头，继而问道，“裤子呢？” 李清扬面露尴尬，他挠了挠后脑勺，“我怕我的裤子你穿不了，我给你找找。” 最后找了个抽绳的长裤，递给她。陈沛接过衣服便去浴室洗澡了。 贴身内衣还没有湿透，她咬着牙忍了忍，穿上了。 洗完澡神清气爽多了，她吹了头发后，李清扬对他说，“等我一会，我也去洗澡。”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要没电了，她踱步到他的卧室，发现床头并没有充电器，于是她打开了床头柜，发现了充电器。 只是不只有充电器。还有，两盒开封的避孕套。这是她第一次来他家，他不可能会提前准备好并已经打开用的。 一盒12只装，她拿出来其中一盒数了下，只剩5只了。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福尔摩斯。她把避孕套和充电器放回原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李清扬很快就从浴室出来了，他只穿了条宽松的短裤，裸着上身，发梢还滴着水。 他走过去很自然地搂住了陈沛，陈沛伸手推了推他，冷静地说 ：“你充电器在哪？我手机没电了。” “噢...你等下，我给你找。”他起身，走向床头，在拉开抽屉的那一刻他犹豫了几秒，然后很快地拉开，拿出，关上，全程不过两秒。 他把充电器递给陈沛时，神态自若。陈沛伸手接过，把手机充上了电。 她背对着他坐，李清扬从后面抱住了她，他的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陈沛，给我好不好？” 湿热的嘴唇贴在她的耳垂上，她感到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想到他这张嘴不知道亲了多少女生，她就觉得恶心。 她用力挣扎了下，反身推开他，李清扬不解，“怎么了？” 分手 “你刚刚开抽屉那么快，是怕我看到什么吗？”陈沛问道，她觉得自己已经很镇定了。 李清扬笑了笑，捏着她的脸说：“能有什么？这不是怕你着急吗。” 他在明目张胆的撒谎，但是陈沛不急于揭穿他的谎言。她突然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想要？” “因为我喜欢你啊。”李清扬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她。 “那你喜欢别人呢？也会吗？” 李清扬这次没有说话，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正常男生都会有需求的，我也不例外。”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时跟别的女生睡过？”她音量有些提高，她感到愤怒，比起灵魂出轨，她更接受不了肉体出轨。 李清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他沉默了很久，他不想隐瞒她，轻声回答：“是。” 陈沛不记得她是怎么离开李清扬家的了，她只记得李清扬抱她抱得很紧，让她难以呼吸，肩膀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他求她不要离开他，但是她摇了摇头，“我们结束了。” 想到曾经和他接过吻，陈沛就觉得恶心，她不知道他究竟带了多少女孩回家，那张床和多少女孩滚过。她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她和这种人浪费了一年多的时间。 既然分手了那就断的干干净净吧，她不喜欢藕断丝连。微信电话全都拉黑后，她舒了一口气。 周念的电话打了过来，电话刚接通的那一刻，她就把陈沛数落了一番，“李清扬对你那么好，你不好好珍惜干嘛突然闹分手？他刚刚哭着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他好好劝劝你，你说一个男生愿意为你哭，你还有啥...”她未来得及说完，就被陈沛打断了，“是，他是很好，你先问清楚他我是因为什么跟他分手的，再想办法劝我吧。” 周念听的一头雾水，她此刻竟不知道该帮谁说话好。但是她知道陈沛的脾气很好，不是那么爱无理取闹的人。 “你现在在哪儿？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周念说道。 挂了电话，陈沛给她微信发了个地址后，便把手机屏幕熄了。 前两天刚经历了遇到穆川，今天又和李清扬分手了，陈沛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但是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她在咖啡店里坐了不知道有多久，已经忘了身上穿的还是李清扬的衣服。 天空突然放晴，柏油路上积水空明，倒映出城市高楼的影子。 她的心情突然也轻松了许多。 周念来了后，便急急忙忙地在她对面坐下，“快说吧，我洗耳恭听。” 陈沛白了她一眼，耸拉着脑袋，“我被戴绿帽子了。”她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像极了泄了气的皮球。 周念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她夸张得用手捂住嘴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房间里，有拆开的避孕套，而且不止一盒。”“本以为他是个禁欲男，没想到这么开放。不过也正常，现在大学生，有几个没性生活的？你也应该放开点啦！”周念安慰她说。 陈沛涨红了脸，她知道周念第一次已经不在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让她去跟李清扬做，她想想就很拒绝。 “你别瞎说，肯定有很多人像我一样洁身自好的。”她突然想到了穆川，穆川也会和别的女生做爱吗？如果是以前的话，她会觉得这是肯定不可能的，因为在她的印象中他不是这种人，但是这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世事变迁，他说不定也变了。 “嘁。”周念不屑一顾，“处男，你还是去幼儿园找吧。” 陈沛懒得跟她争执这些无聊的事，直接拉着她直奔商场四楼，“我要饿死了，快去吃饭吧。” 周末看了眼手表，才下午四点。“你难道没吃饭吗？” “我从中午饿肚子到现在了！”陈沛抱怨说。她刚刚喝了一杯咖啡，并不管饱，反而更饿了。